最终,在女人殷殷期盼下,肖瑾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出一个。
“能吃,不装。”
说完,他自己都要鄙视自己,想的什么玩意。
然而,女人倒没他以为的失望,或者愠恼,只是平静地哦了声,随即又展颜笑起来。
“能吃,就能生,我懂夫君的意思。”
一句话,说得肖瑾耳根子都红了。
到底谁才是男人,谁才是女人,为何东瓯的女子这般不害臊,动不动就把生子挂在嘴边,也不怕被人听了去,有损闺誉。
感觉被女人拿捏住了的肖大人,懊丧得很,游远何时回来的,都没注意到,还是游远到了跟前,一张大饼脸赫然凑过来,把肖瑾惊了一跳,拔起腰间的佩刀就扫过去。
游远退得也快,三步并作两步跑开,避开那致命的一刀,边喘气边故作埋汰:“我的爷,您这刀可得拿稳了,没得我在外面屡次化险为夷,回到家却成了您的刀下亡魂,那我得多冤啊。”
“少贫嘴,打探如何了,可有联系上五爷。”
肖瑾收回刀,揪着游远到隐蔽的地方谈事。
游远一脸憋屈:“别提了,如今王庭戒严,出来不易,进去更不易,估计就等着那位自投罗网,更何况五爷成了二王子的座上宾,二人一条船上的,您要真把那位送回去,算是大功一件,就看您舍不舍得了。”
游远在王庭潜伏了数月,真要做个比较,自然是王太女更有明君风范,二王子若成了东瓯国王,这个国家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肖瑾听后沉默片刻,想起皇帝暗中吩咐的另一桩事,不由问道:“那么大巫呢,她又是个怎样的人?”
提到大巫,游远则更说不清了:“听闻这个大巫啊,就不是人,活了多久,没人说得清,成天穿着一件大黑袍子,风帽一戴,大半张脸都遮住了,神神秘秘的,轻易不见人,关在自己的宅子里,只留几个哑仆伺候,且宅子里面布置了不少机关和毒物,那些潜进去探究竟的人,几乎没一个能活着出来,就连二王子对这位大巫也是颇为忌惮,又恭敬得很。”
肖瑾认真听着,面上神色愈发复杂,这样的人,似乎比二王子更危险,更难对付。
见主子露出一副仍想会会那个神秘大巫的表情,游远亦是严肃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里距离南阳还有不小的距离,再说那南阳郡守也不见得就是个好货色,我们如今在这里势单力薄,大人可得慎重行事。”
“不必你说,我自然也会慎重。”
游远说得确实有道理,更何况皇帝只是叫他打探大巫此人,并未要他将此人如何,更重要的还是助五王爷脱困。
五王爷不仅脱困,还有美人作陪,在东瓯王庭过得有滋有味,他已经不需要完成任务,也该回京了。
可那位,他暂时是甩不脱的,将一名女子独自留在深山里,他做不到。
见主子面上变来变去,平时那般果断的人,为个女人迟疑不决,游远憋不住道:“大人也莫想太多,便是王女又如何,丢了权势,又失了记忆,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罢了,大人不忍心,便带回去,收到后院里,以大人的身份,配这种小国的王女,还是够的,切莫自卑。”
够不够的,要你这混人来说。
再说,他又何时自卑了。
肖瑾拉下脸,只一个字:“滚。”
滚就滚,有本事别再唤他为个女子买这买那,操一肚子的心,还不敢让人家知道。
人姑娘不装,就大人您最装。
大晟皇宫内,同样能吃不装的小公主正手捻着一块龙酥糕,边吃边听秀琴讲着关于大晟端午节的典故。
秀琴也爱讲这种风俗小故事,眉飞色舞,讲得绘声绘色。
“其实,搁在历朝历代,端午都是六七月份的节日,最迟也就到八月,为何我们大晟的端午却推到九月底,甚至十月初,那也是有缘由的。”
何种缘由,定好的节日,也能往后推了又推。
尧窈不懂了,催着秀琴快说。
秀琴咳嗽一声,提了提气,看看四周,见宫人都离得远远的,便压低声音道:“夫人不知,我们大晟开国皇帝太和帝是个极其宠妻的,一生只有皇后一个女人,所生子嗣全由皇后所出。”
所以呢,这跟端午改日子有何干系。
秀琴示意尧窈别急,听她慢慢道来。
“太和帝一生英武,万民敬仰,后世称颂,唯独这一桩,为史官诟病,但谁也说不得一个错字。”
尧窈眼睛也不眨,专注盯着秀琴,只等着她把后面的话说完。
“前面说了,太和帝一生只有一个女人,也就是仁显皇后,说来这位仁显皇后的际遇也是传奇,出生在端午那日,全家被歹人所害,唯她一人活着,后被太和帝的姑母领养,与太和帝成了表兄妹。”
表哥和表妹相处久了,日久生情,再正常不过。
“可这位仁显皇后也确实命途多舛,毕竟并非太和帝真正的表妹,太和帝那边的长辈自然看不上,便给姑母施压,要姑母把仁显皇后送走,或者早早许人家。这位姑母是个善人,到底不忍心,于是给仁显皇后说了一门殷实的人家,准备把她嫁过去,也好息事宁人。”
听到这,尧窈入了迷,急了:“那后来呢,皇后嫁了没?”
“嫁了,也是没嫁。”
秀琴说得模棱两可,尧窈更急了。
“婚礼是办了,洞房也入了,但和仁显皇后入洞房的,不是她许的那位夫君,而是太和帝。”
秀琴总算是一气呵成把最关键的部分说完,尧窈听得直拍胸口,好险,还好,没错过。
接着,秀琴平了一口气,简单略过仁显皇后是如何扶摇直上的,只提上位后的事儿。
“皇后三十岁那年,得了场怪病,一病不起,一连数月不曾醒来,把大晟所有名医请便也没能治好,英明的太和帝都要被逼成暴君斩杀名医了,直到从西边来了个和尚,说是皇后命里带煞,八字过硬,与古圣人冲突,要将煞气化解,就得避其生时,另择良日。谁料这一改,缠绵病榻数月的皇后终于醒了,您说这神不神,依我看,仁显皇后也是奇人一个。”
听到这,尧窈什么都懂了。
太和帝宠妻,自然不可能改妻子的生辰,这也没法改,所以,只能将端午改期了。
可改了日子的端午,还是端午么。
这大抵就是见仁见智,是非功过,留给后人评说了。
太和帝的功绩实在太高,堪称千古一帝,至今仍无几个帝王能与其媲美,是以,就算错了点什么,只要不涉及江山社稷,不危害黎明苍生,谁又能置喙呢。
尧窈被太和帝和仁显皇后之间真挚纯粹的感情所撼动,入了夜仍想着,惦记着。
皇帝已经到了殿内,她都未曾察觉,只轻叹了一声。
“可惜了,这世上只有一个太和帝。”
陡然从女人嘴里听到自己的老祖宗,容渊嘴角抽了抽,她这又是要作什么妖了。
尧窈叹过以后,一扭头,就见皇帝长身倚在立柱边,双手抱臂,要笑不笑地凝着她,那目光,海一样的深,叫人猜不透。
耳根子微微泛红,尧窈不觉心跳快了半拍,这可是太和帝的曾曾曾曾孙子呢,有他的血脉相承。
可惜,孙子的秉性却跟老祖宗差远了。
明儿就是端午正日子,尧窈想到了什么,主动起身迎向皇帝,殷殷望着他。
“听闻皇上明日一早要开太庙,拜先祖。”
逢年过节,总要走上这么一遭流程,容渊不言语,定定望着女子。
只想看看她,又要打什么鬼主意了。
第40章 发作
尧窈没打什么鬼主意,她只是想进到太庙,看看这位强大又深情的开国皇帝的遗像,是否比他的曾孙子还要俊美。
并不觉得以貌取人就很肤浅的郦国夫人,如实告知皇帝,她对他的先祖很是仰慕,想进太庙拜一拜。
皇帝一副你怕是在说什么胡话的古怪表情,一个逝去两三百年的祖先,与她又有半分钱的干系,还要特意进到太庙拜见。
更何况,自古以来,无论哪朝哪代的皇室,都将太庙看得无比的重要,能伴在皇帝身边进太庙谒见先祖的女人,唯有皇后。
他便是再宠她,也不能为她坏了祖宗规矩。
容渊并不想给女人任何幻想的可能,免得失望更大,直截了当地拒绝。
拒绝完了,见女子面上显而易见的失落,容渊顿了下,又道:“看画像又能看出什么,你不如多看看我,宗亲们都说我这样貌最肖似太和帝,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种极其自负的自夸口吻,已经让尧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慢腾腾地半晌才道:“太和帝一生只有一个女人,又有几个男人做得到。”
闻言,容渊有种难以言说的委屈感,他也只是表面看上去女人多,这一生落到实处的不也只有眼前这么一个。
尧窈见男人不吭声了,以为他没话说,更觉自己有理,进一步又道:“不如这样,进太庙拜先祖,或者去看龙舟赛,皇上总要应我一个是不是。”
换做一般人,可能就顺着女人的话二选一了,但皇帝已经摸清了小公主的大半性子,反应也比常人更迅速,脑子一转,便回:“朕又为何非要应你,不应,又能如何。”
没见过这样冥顽不灵的人,应她一个,又不会少一块肉。
尧窈最近脾气也是有点大,好声好气跟人打商量,人不答应,她也有些恼了:“皇上待我,就好比那笼子里的雀儿,高兴了逗一逗,无聊了耍一耍,只为自己欢愉,却不管我高不高兴,欢不欢愉。”
又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只是看她身体特殊,最适宜待在宫里静养,少出门,怎么就说得他好像罪大恶极了。
在尧窈的胎相不是足够稳之前,皇帝又不能如实以告,只能缓和了语气,试图把她不时就冒出来的新鲜念头压下去。
“以后你就知道朕是为你好了。”
他和她又哪来的那么多以后。
尧窈心气儿不是那么顺,蓦地起身:“这也不准,那也不能,那妾去御花园逛逛,总可以了吧。”
御花园倒是可以,花木多,空气清新,多逛逛,对孩子也好。
只是,容渊目光下移,看着女子今日穿的鞋底有点高,微皱了眉,叫她换一双平底的棉布鞋。
走路,就不那么容易摔了。
尧窈这时候哪里肯听:“这鞋又能有多高,皇上不如跟妾比一比,看谁的鞋底更厚。”
皇帝个子高,并不需厚鞋底再增一增,但皇帝的靴得显出帝王的气势,做工复杂不说,花样也既要雅致又不能太素,一层层加工下来,鞋底就不可能太薄,得有一定厚度才能显衬出帝王宝靴的质感来。
是以,尧窈特意到男人身边,与他比一比鞋底的厚度,倒还真是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
男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翕动了下,却是哑口无言。
都怪他给的宠太过,导致他的夫人,当真是有恃无恐了。
为了转移话题,容渊不得不提到一件他并不愿意提的事:“紫鸢捎了信来,要不要看。”
看,当然要看。
信口封得很紧,尧窈怕撕坏了,只能拿小刀一点点地裁开,略数了下,足足六页纸。
尧窈从皇帝手里拿到信,便坐到榻上专注读了起来。
紫鸢是个内秀的女子,又有点风趣,信里讲了不少她这些日子在两淮的所见所闻,不乏一些杂谈轶事,还有引人垂涎的当地小吃,一样样地,尧窈连名字都不曾听过,馋得她脑海里已经有了联想。
大晟地大物博,有趣的地方太多,好吃的食物也多,可她却困在深宫里头,哪里也去不了。
外人看她,都觉得她走了大运,成了大晟后宫最尊贵的妃子,可对于尧窈而言,做皇帝的妃子,并不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她反而更想像紫鸢这样,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见识更多的风土人情,这日子才不算白过。
啪嗒一下,一滴泪打在了纸上,凝久不散,不多时,又是一滴,两滴。
容渊本就关注着女子的一举一动,见她看个外人的信件都能落泪,又不禁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收着,不让她看。
这个紫鸢,又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
他选中她,不是要她去那里玩,更不是要她写信诉苦的。
在皇帝脑子里一个念头接一个,已经考虑换人的时候,尧窈哽着声音道:“皇上可要对紫鸢好点,她看到好吃的都想着我,说要学着做,以后做给我吃,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这么想着我了。”
是没几个,也不需要几个,有他一个就够。
但这种话,不是要面子的男人说得出来的,容渊轻咳了声,只想把女人手里的信件收走。
“你若再这般,我怕是不能让她给你多写信,看一次哭一次,你是有多少泪还未流干。”
尧窈听不得这话:“我哭的可不是这信。”
闻言,容渊沉默下来,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个时候,他必不能回一个字。
然而,他便是一声都不出,小公主也能顺着感觉,自话自说:“皇上总觉得自己很宠我,可你以为的宠,又哪里是我想要的,我想要去找王姐,我想去外面住,我想坐在小摊上喝一碗甜甜的豆花,我想听茶肆里的说书先生讲故事,可哪一样,你又应了,你只会嫌这里危险那里脏乱,哪哪都不好,皇上总觉得是为我好,可我一点也不好。”
女子一声声地控诉,就像无形的紧箍咒不停在男人脑海里盘桓,反复来回地打转,一遍遍地箍得他脑仁儿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他错了么?
他身为帝王,代授天命,为万民表率,又怎么会错。
越想,越疼。
茶在哪里,他要喝茶。
容渊转身往外走,然而脚步虚浮,每走一步,身子愈发地软,才到内殿门口,双腿已经软了下去,扶着门框,停了下来。
尧窈这时候情绪反而缓和下来,她望着男人的背影,感到有些异常,几乎没有多想,她快步走过去,试图搭着男人胳膊扶住他。
“皇上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人。”
说着,尧窈扯起嗓子就要喊,容渊制止了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不碍事,你搬个凳子过来,朕坐一坐,”话还没说完,皇帝又把自己的话否了,“算了,就这么靠一靠,你把外间桌上的茶倒一杯来,朕喝下就好了。”
尧窈却不愿:“皇上不舒服,就得找太医,喝茶又有什么用。”
说罢,尧窈把男人一扶,让他靠着门边,自己则到外头喊高福,说皇帝身体不适,赶紧叫个太医来。
高福一听,慌了神,先是奔到门口,见皇帝靠门随意坐着,面上是少有的疲态,白得失了些血色。
皇帝的骄傲使得男人还想硬撑:“扶朕到床上,朕躺一躺就好了。”
“不行,要请太医。”尧窈可不觉得男人躺一下就能好。
高福也不觉得,主子最近是有些怪,可他又说不出来。
“奴才这就叫孙太医过来。”
皇帝如今只召孙太医,高福也不可能再叫别人。
不过在唤太医之前,高福扶着男人到床上,尧窈在一旁帮衬,时不时给男人擦擦额头冒出来的虚汗,心里愈发不安。
他就该放她出宫,让她去找那个大胡子,她找不到,曾使君兴许知道,弄清楚那药丸的来历,也能对皇帝这种种异常对症下药了。
不然,尧窈心里始终有种负罪感。
皇帝不好,是皇帝的事,可她给皇帝下了不知名的药,那就是她的不好。
做了不好的事,就得弥补。
尧窈恍恍惚惚,望向因着身体不适而紧阖双眸的男人,那冷汗,她擦过没多久,又冒了出来。
他这样子,也是古怪得很。
她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很不对劲。
一听是给皇帝看病,孙太医来得也是极快,几乎是连走带跑,几下跨了进来。
尧窈让开位子,让孙太医给皇帝诊看。
孙太医询问了高福,又询问尧窈,仔仔细细地问过以后,他垂眸,暗自揣摩。
皇帝这症状同之前又有所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孙太医一时也说不上来,于是又分别问了高福和尧窈,皇帝这几日吃穿住行上可有什么异常。
高福如今心焦得厉害,脑子一团乱麻,哪里想得到,只觉皇帝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倒是尧窈,此时却比高福更为沉着,抬眼看着孙太医,缓缓道:“皇上近日常喝一种茶,他可能觉得那茶很香,解乏提神,可我闻着总有股怪味。”
第41章 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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