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最讨厌他不说话样子,便挑衅似的将梨核扔到他身上,泰然瞪着他。
来时的路上,小萤也稍微理了理章程,猜到应该是自己用了那包疯药,露出了马脚。
别人也许联想不到皇后癫狂与自己有关,可是给她药的凤渊却一清二楚。
难道他就此认定了自己并非皇后的亲儿?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救了人?
凤渊终于开了葫芦嘴,缓缓解释道:“那日荒殿隔壁来搬人时,我看见了一张和你一样的脸。那个……才是真正的凤栖原吧。”
原来如此,她的手下乔装工匠进去时,凤渊居然隐在墙上看到了。
可她特意在他喝了一半的糖水里下药了,怎么没有迷翻他?难道被他察觉了?
凤渊不待她问,便面无表情道:“那水味道不对,虽然你放了糖,想用甜味掩盖,可一入口还是会被察觉。”
小萤无奈摇头,他竟有这般舌头,倒是漏算了这点。
可她依旧不死心地辩驳:“你怎么知那个才是真的,而我不是凤栖原?”
凤渊看着嘴硬的少年,薄唇扯出一抹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
“在你的人来前,我翻过院子,在床下看到了他。凤栖原的脖颈右侧从小便有颗痣,而那个被藏在床下人,正好有这一颗。你——没有!”
小萤挑了挑眉,她一向穿高领衣服,凤渊什么时候看过她的脖颈?
可是稍微细想,小萤的眉毛一拧,突然想到那次深夜同眠,这龟儿子被哭坟的淳德帝气得积郁难消时,曾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
第35章
小萤忍不住失笑。在那等关头,还以为凤渊沉浸在自己的身世坎坷里,满怀着对父皇的恨而自怨自艾。
难为她也共情安慰,贡献了满满一袋子秘制甜枣。
谁想着这竖子心机深
沉,居然借着机会试探,查看自己的颈窝?
她以后但凡对这竖子动一动恻隐之心,便改成他的姓!
说到这时,凤渊居然还敢示意她拉低领子,展示一下颈窝,验明真身。
小萤如今没有掣肘在宫中,无所顾忌。
既然被凤渊看破,小萤便大方承认:“不必看了,我的确不是,不过你为何不揭发我?又或者你今日袖手旁观,我这个假货自然会消失在悬崖之下,绝不会搅乱你们凤家血脉。”
凤渊将一杯倒好的茶递到了小萤眼前,探身压过来,盯着她的眼道:“你的真假不重要,只是东宫太子……现在还不是易主的时候。”
说这话时,他的眼里透着暗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蛰伏在那晦暗难明的阴霾里。
小萤心念微动,似乎明白了凤渊这么说的原因。
皇后被幽禁,而太子若此时坠崖下落不明,那么空闲下来的东宫之位该是由谁来填?
凤渊最不可能,就算他没有关于血脉的流言蜚语,却无朝臣帮衬。
世人认为他有疯癫癔症的隐疾,实在难堪大统。
那么淳德帝剩下的儿子里,也只有二皇子胜算最大了。
凤渊这番话直白说出,他不愿西宫得势,二皇子问鼎储君,所以需小萤这个假货暂占其位。
他当年被人下毒迫害,按时间算跟汤氏无关,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当时还是侧妃的商氏了!
凤渊其人,看似冷静自持,可骨子却酿着疯魔般的睚眦必报。
害他幽禁十年之人,一旦锁定,岂能善罢甘休?
闫小萤琢磨出凤渊的意思,轻笑一声:“你倒是会选角儿,可惜大殿下忘了问,这出戏我愿不愿继续唱下去!”
凤渊抬眼看看她:“这么急着跳崖,在别处有急事?”
“宫里都是人精,相处有些累!想早点出去乐呵乐呵。”小萤的底子太黑,不必跟皇帝的儿子说得太细。
凤渊淡淡道:“若是急着跟阿原回江浙,暂且缓一缓,你我结盟的事情未了,你怎好独往……”
他的话音未落,小萤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凤渊的咽喉上。
他知道自己假扮太子倒也罢了,为何会突然提到江浙?
此事干系义父至亲,小萤终于急了!
凤渊被匕首抵住,微微往后仰着,淡定道:“城西永祥饼铺今日歇业了。若是跟着今日的队伍出城,算一算,应该是到了卧龙镇。你这一刀下去,卧龙镇的乡路上也会血溅五步,尸横沟渠。”
城西的永祥饼铺正是她的部下冯毅的据点。
凤渊竟然这般心机,听他的意思,他还派人跟踪着阿兄他们?
他是如何做到对阿兄凤栖原的踪迹了如指掌的?
似乎看出了小萤的疑问,凤渊继续解释着:“从荒殿出来那晚,我托三爷爷帮忙,他的门人有在内廷刑房当差,我去亲自审了那侍卫长……”
小萤记得那殴打了凤渊的侍卫长,第二日便横死在内廷刑房。
她原以为是皇后为了自保灭口,却想不到是凤渊亲自去的……
怪不得他回宫的第一夜,小萤去寻凤渊,却在玄青殿扑了个空!
也是,那侍卫长打得那么狠,将凤渊的后背都要抽烂了。
依着凤渊睚眦必报的性子,岂能放过这节?
也难怪凤渊知道她假冒太子的来龙去脉,他从那侍卫长嘴巴里能掏出来的,一定全都掏干净了……
不过侍卫长只知道她是个草民,被宋媪找来替补太子,掩饰腿瘸的隐情,更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以及来路。
城西饼铺的机密,又是如何泄露的?
凤渊这次倒知无不言,解释道:“你的人在搬运凤栖原时,我在那车轴间塞了装有鼠血和矾石粉的皮袋……”
混了矾石粉的鼠血不会凝固,被刺破了小眼的皮袋可以一路滴答流淌,将他们的行踪卖得干净。
至于铺子主人的底子,萧天养在廷尉府的门人倒是花费了几许时间,却什么都没探到,显然他的身份是假的。
一路跟踪,他们前往的赶船的方向,只能是江浙一带。
凤渊听了行踪,推敲了目的地,这才出言试探。如今看,他的直觉倒是准的。
闫小萤听到他说出阿兄行踪,便主动撤了匕首,朝着凤渊拱手:“是我托大了,输你一棋,甘拜下风!”
萧天养的武功超群,他的门人遍布天下,不容小觑。若是一路跟踪阿兄,那么阿兄和冯毅他们便是握在了凤渊手中,根本甩脱不得。
小萤自知被这厮捏住了命门,自然要识趣些,不可再跟大皇子舞刀弄枪。
凤渊问:“你跟阿原长得这么像,跟他是什么关系?”
侍卫长只说了闫小萤李代桃僵,替太子隐瞒腿瘸的隐秘,却也不知道皇后当年狸猫换太子的隐情。
小萤知道,这凤渊一直防备着自己,而她下的那一杯迷药,显然触犯了凤渊的忌讳。
依着他的小心眼,二人的信任问题有些岌岌可危。
她若再说谎,想必这大皇子也能琢磨出破绽,所以干脆开诚布公,说了皇后当年狸猫换太子,谋害她全家,换走了阿兄的隐秘。
凤渊默默听着,那双眸子却始终盯看着闫小萤,似乎在检验她话中的真假。
小萤略略述说了陈年往事,却省去了自己的来时出处,对于江浙事情更是一概不提。
义父孟准乃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前这位大皇子将来若真有问鼎皇权的一日,也绝对容不下义父这样的逆臣,所以她不能连累出义父。
凤渊似乎不想跟她搞得太僵,听了她半真半假言辞,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竟然不再问了。
他那极为看重血统的父皇,居然册封戏子的儿子做储君,的确讽刺。
小萤等他笑够,才说:“阿原为人至纯,跟宫里的污烂事情都挨不上,还请大皇子念在我们一家可怜的份上,高抬贵手,放过阿原吧!”
凤渊渐渐收了笑,却话锋一转道:“我生平最恨别人给我下药!”
得了,果然要翻她下迷药的旧账!
小萤向来敢作敢当,便响快道:“你若不痛快,只管划出道来,看看需怎样解气,只是给你下药的是我,与我阿兄无关,还请大皇子莫要牵连无辜!”
她不小心得罪了这疯子,别的都不怕,就怕他捏住了阿兄,报复在阿兄身上。
凤渊再次冷笑:“你对你阿兄,当真很好……”
说到这,他缓缓开口:“三次!”
小萤有些不明白,眨了眨眼睛。
“我只给你三次机会,下迷药便算一次,望君珍惜……”
小萤懂了,这龟儿子还挺讲究的。他的意思是,自己毕竟对他有送吃食,教授擒拿的恩情。
所以上次下迷药暗算的事情,他可以放下,但是背刺他的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
小萤若不知教训,总触他的霉头,就莫怪他睚眦必报,不念旧情了。
说到这,凤渊又解释道:“派人跟着,不是要对他们不利。听葛先生说,现在江浙一带乱得很,你那点人护不住阿原周全,行走江湖,还是三爷爷的人可靠些。”
小萤可不相信他这般好心,不过是将满腹算计修饰得好些罢了。
她越过这节道:“你要我继续做这个太子,可以!不过我也要提个条件。”
她凑近了些,很认真地对凤渊说:“我实在放心不下我阿兄,既然你要我继续当这个太子,那我要以储君的名义前往江浙巡查,护着他平安回家。”
凤渊挑了挑眉,也凑近了些,跟小萤挺翘的鼻尖挨得甚近:“你这么做……跟去陛下那自白有何区别?难道会死得
更好看些?”
如今汤氏被废,凤栖原的储君地位本就摇摇欲坠。
这个节骨眼,江浙的军政皆告急,贪腐案没有肃清,江浙的叛军也未剿灭,去那巡查就是要亲自去捅马蜂窝。
她若以储君身份去那里,沾染的就都是麻烦,只怕要被淳德帝和汤家两股力量夹击,绞杀得尸骨无存。
稍有差池,只怕离赏赐鸩酒的日子都不远了。
小萤当然知道,可这就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凤渊若以阿兄和冯毅的安危要挟自己,让自己继续假扮太子的话,那她就不得不用太子的身份亲临江浙,想法子解除鼎山的围困。
原以为凤渊会冷声申斥她,让她不要异想天开。
没想到他又想了想,手指在桌面摩挲了片刻道:“民政,你顶着的草包太子身份碰不到,军权更不是太子可以碰的,以何种名头前往需谨慎。我会帮你想想其他法子,你看怎样?”
小萤眯眼看着他,有些吃不透眼前这个城府甚深的男人。
他已经识破了自己,并且拿捏住了,只要她老实假扮太子就够了。怎么会连她提出下江浙这么离谱的事情都答应?他真不怕自己借着太子身份兴风作浪,危害大奉皇权吗?
大奉第一的疯子,舍他其谁?也难怪慕寒江提醒她,要远离这人。
不管怎样,二人说开了之后,甭管彼此打的是什么算盘,二人的盟约一切照旧。
小萤在起身准备出殿的时候,突然转身问凤渊:“你知不知道我……为何那日还要跟我同床?”
那个侍卫长并不知道皇后胆大包天,用个小女郎假充太子,更不可能跟凤渊讲出自己的女儿身。
凤渊跟宫里其他人不一样,并不是跟凤栖原一起长大的,自然没有四弟就应该是娘娘腔的误区。
他有没有可能,已经认出了她的女儿身?
若真是如此,他不说破却依旧跟她同床一宿,着实可恨了!所以小萤再次出口试探。
可是凤渊却并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镇定抬头看着小萤道:“我的床,为何不能睡?”
深论起来,那次还是她先试探,主动上了这厮的床。
难道他没看破?也对,毕竟只是利用,也许对凤渊来说,棋子是男是女都无关紧要。
但……他得有那个能耐,能握稳了她这枚棋!
小萤笑了笑,不再纠结此点,在迈出大殿的一刻,却突然甩手回身,隐在袖中的一枚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射向了凤渊。
这次距离太近,凤渊来不及闪避,那箭堪堪划过他的脸,蹭出一道血痕。
小萤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好意思啊,不小心扣了袖箭的弦子,浪费了大殿下给的第二次机会呢!不过我为人吝啬,只能给君一次机会,下次——你可别想再用阿兄相胁!”
凤渊弯腰捡起地上的袖箭,袖箭上有叶重军营的标,很显然,这位假殿下去军营时贼不走空,还顺走了袖箭筒。
这位今日来自己的宫中坐坐,从上到下不知武装了多少。
那个假货总是嘲讽他睚眦必报,却不知,他俩其实……是同一种人。
关于太子跳崖的事情,宫里人众说纷纭,但明显是二皇子闯出的祸事。
所以闹出这事儿之后,西宫明降了调门,不再似以往那么张扬。
商贵妃也申斥了二殿下,让他以后不可再呼朋引伴,满宫招摇。
不过皇后突然疯魔,太子想不开跳崖,都是发生在大皇子回宫之后。
起初是那愚昧迷信之人说嘴,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到了掌管宫中祭祀的卜司那里。
一桶金卦摇晃下去,居然占卜出了煞星冲三宫的卦象。
这话从宫里妃嫔那传到陛下耳中时,已经是愈演愈烈。
这金卦中的煞星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归宫的大殿下。却不说八字相克一类的命理,单是他回宫之后,汤皇后邪祟上身得了癔症,便让人联想。
而太子因为忧思母后跳崖,这种种件件,都往这卜卦上靠,让人不能不信。
如今,这命硬的大殿下已经连冲了两宫,不由得让人疑心,他接下来要克的会不会是陛下。
这起初不过是没影的卜辞,可不知怎么,被有心人传得越发邪乎,隐隐前朝那边都有人闻风而动,向陛下请奏,要不要给大皇子挪宫。
大皇子毕竟是有宿疾在身,呆在内宫里久了,不大方便。
小萤听了这些传闻,也是笑了。她稍微动动脑子,就知这是何人手笔了。
想来那位挨了军鞭的二哥,趴在榻上无事可做,居然想出了这么个妙计。
这样的话,太子跳崖就可以推诿给邪祟冲撞作怪,怪不到二殿下刻薄兄弟了。
如此甩锅,还真是有些厉害!
只是人言可畏,这些怪话传久了总会入人之心,但愿淳德帝最近不要有头疼脑热,不然一律会被有心人归到大皇子的命硬上的。
以前总觉得这位二皇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想到多少还能掀起些风浪。就不知那疯子准备如何接招。
小萤没事偷跑到凤渊宫里串门时,顺带探探他的口风。
不过凤渊似乎并没有将邪祟之说放在眼里,那话茬连接都未接。小萤又问他,关于去江浙的门路可否安排妥当了。
凤渊却只道:“应该快了。”
大皇子也许觉得理亏,默默剥起小萤带来的五香花生。
小萤吃着凤渊给她剥的花生,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到底行不行?若是没招,就别硬撑,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凤渊很不爱听她这话,一边剥花生一边清冷挑眉,看上去心里应该在骂人。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道:“明日的秋狝,不要去晚了。”
小萤扬了扬眉,突然有种预感,明日的秋狝一定会很热闹……
既然如此,她便拍了拍手里的花生皮,准备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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