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帘十里)

她也是普通人，能理解她们，但是她是负责人，怎么能眼看着员工不务正业，况且还把工作做成这样。
所以昨天周五她想了个对策，培训新人，提高业务能力，同时委婉敲打一下。
都说职场上要喜怒不形于色，可他们倒好，在会议上，把心思都写在了脸上。
周意感到一阵心累。
现在，工作群里艾特她，问她今天能不能确定好，合作平台在催。
周意回了个语音说在开车，中午给答复。
她又私发了人事语音说：“准备招聘吧，这次简历都要过我的手，面试也由我来。”
那头的人事懵了一下，“现在还要招？”
“嗯，先招着，看能不能招到一些有经验的。其他人在实习期，我会酌情考虑要不要留人。”
人事回了个好。
一眨眼周意到了家，家里大门紧闭，周兰应该出去了，二楼外侧的空调机箱在运作，林淮大概又闷在房间里。
这一块的同龄人没几个，大家也都不愿意留在乡下，慢慢地，邻里街坊变少了，一到假期，能说的都没几个，更别说林淮了。
想打篮球都找不到人，闷一整个假期是他的常态。
周意敲响林淮的房门，刚想推门而入，房门却先一步从里面被淋淮打开。
少年到底是少年，最简单的白T恤和运动中裤都能穿得很好看。
周意现在看他，都要仰头了。
周意说：“行李整理好了吗，就这一个吗？”
她接他过去，顺便过几天送他去学校报名回宿舍。
林淮说：“嗯，就一个。”
“她给你准备了新的床单被套吗？有没有带？”
“带了。”
周意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把箱子从拥挤的小房间里推出来，林淮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抿了抿唇，硬邦邦道：“我自己提。”
说着，一把抢了过去。
周意笑笑，指了指他桌上的篮球，“球要带吗？”
“不吧，你不是说让我收收心吗，反正又没人陪我打。”
“我指的收心不是不让你锻炼身体，开学了也还是有体育课，有同学陪你打啊。”
“算了吧，体育课，体育老师大概要一年病了。”
周意又笑，觉得这真是十几年不变的规则。
最后周意还是给他带上了篮球。
林淮见周意一直在笑，心情很好的样子，下楼时佯装随口一问，说：“你和那个男的定了？”
话题来得猝不及防。
周意顿了顿才明白‘那个男的’指的是段焰。
等林淮把行李装进后备箱，上了副驾驶后，她发动车子，回答道：“还没有。”
林淮望着窗外飘过的景色没说话。
周意问他：“你怎么知道，因为上次我和你说约了别人？”
林淮：“上次发你微信的是他吧，我听到了。我很久......没见你这么开心了，也不是，我一年到头才见你几次。”
说完，他低低冷笑了一下，但不刺耳，因为带着少年几分的傲娇，更像是赌气。
他的心思周意都知道。
只是她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别扭的大人，她从来没有和临淮说过一句对不起，只是拼命用物质弥补对他的亏欠。
为什么长大了后，说一句对不起会变得那么难。
想到这儿，周意薄唇微动，试图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和林淮道歉，说点心里话，正要开口之时，林淮戴上了耳机，闭眼睡觉。
周意把话吞回了肚子里，把冷气调弱了些。
......
林淮其实一路都没睡着，所以等周意开进小区后，他很顺其自然地醒了，心里默默地打量着小区的环境。
接着一路沉默地跟着周意上楼，行李箱轮子摩擦在地面发出接连不断的声音，比安静的氛围更让人不舒服。
进了公寓，林淮看着这没有半点人气的屋子问道：“你平常都住公司吗？”
周意不明所以。
林淮又问：“你不吃饭的吗？”
周意想到段焰，他也问过类似的问题。
周意和林淮解释了一通。
林淮哦了声，把行李箱拖到角落，一件件拿出自己的日用品。
箱子很大，里面东西没几样。
周意笑他，“你还说我呢，你就带了几件衣服，被套和书？”
“我是男的，和你不一样。”
周意没说什么，回房间开电脑，要把刚才的工作处理一下。
林淮听到房门轻合的声音后，站起来，随手捞了瓶水喝，细细打量起周意的生活。
她一看就常吃外卖，水也都是矿泉水，岛台上还放着两盒胃药。
林淮想不明白，她的时间都用在哪儿了，什么破工作让她这样劳心劳力。
凉水入喉，他突然想到自己。
在学校的话，学校食堂变着花样给学生研究好吃的菜，在家的话，周兰好吃好喝供着。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敲了周意的房门说：“我想出去逛逛。”
周意扭头看他，不知何时，她鼻梁上架了一副金色细边眼睛。
林淮一愣，“你什么时候近视的？”
“挺早以前了，一点点近视。”周意说：“这边附近有篮球场的，不过现在要中午了，天气热，你晚上去比较好。你要是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视，我那个纸箱子里还有psp，等我忙完这个，我带你出去逛街，好吗？”
“随便。”
林淮给她关上门，视线搜寻周意说的纸箱子。
在电视柜边上。
他三两步走过去，打开，翻找着，但是里头都是周意公司的杂志，翻到底下才找到。
他随手把杂志摞在电视柜上，躺在沙发上开始玩游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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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周意又起了个早, 她周末不吃早饭，但林淮在这，就另当别说。
翻了翻家里的存粮, 周意最后叫了外卖, 好在林淮不挑食, 不管是粥还是包子他都吃。
只是......他有起床气，一放假不睡到大中午不起床。
八点半的时候，周意觉得差不多了，摆好早餐喊林淮起床。
她租的是一室一厅的公寓，没有第二个房间给林淮睡, 林淮直接在客厅打得地铺。
周意喊他，他顶着两个眼袋, 一脸不爽地爬起来刷牙洗脸，不过没对周意说一句重话。
周意对他说：“也应该调下生物钟了，不然过几天上学了早上没精神。补习那边我约的都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半, 上午人相对清醒, 记忆力好。今天等会你先试试，如果觉得那位老师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等人走了你和我说。”
林淮在卫生间里刷牙, 满嘴的泡沫, 听着周意的叮嘱, 含糊哦了声。
他其实对补课什么的无感。
小时候周兰他们不太抓他学习，后来等到要中考的时候, 跟风, 拼命给他找老师补课。那时候周意恰逢大学毕业和刚工作的时间段，一个月才给他打一个电话, 每次都是急匆匆的, 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两句话。
现在不过又是一次跟风罢了, 请人一对一补课又怎么样，学不学还不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就是不懂，周意怎么也学会了大人的那一套。
难道他考个好大学就能摆脱命运了吗？
她摆脱了吗？
现在还不是不开心。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林淮双眸淡淡的，消极的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
城市另一边马路上。
梧桐树高耸巍峨，阔叶参差交叠，微风涌动，地上的大片光影随之晃动。
段焰跟着导航走，但看起来似乎也不太需要导航。
坐在副驾驶的于烟莫名觉得她哥哥对片挺熟悉的，她没多想，因为段焰的职业就是到处跑。
她唯一的好奇是后座的一束郁金香切花，花不多，大概五六朵，小小的一束，淡紫色的包装，有种夏日里的葡萄奶油糖的味道。
她刚只顾着吹空调散热，和段焰说了车维修的进度，等人清凉下来，拿出今天的补习流程再三确认后，无意间抬眼，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那束亮眼的花。
注意与烟频频往后看，段焰问她：“看什么呢？”
于烟说：“那花，送我的吗？”
她不记得段焰今天有提过要去约会，难道是等会送完她再去约会？
段焰笑了声，“你也想要？”
于烟懂了，不是给她的。
她弯着眼睛问道：“给嫂嫂买的啊？”
“嗯，就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
“你连她喜欢什么花都不知道啊？”
“......又不是人人都喜欢花。”
“那你还买了。”
段焰：“......不知道该送什么。”
于烟打量着段焰，看他这副青涩的样子笑了又笑，她哪来见过段焰这副神情。
她印象里的段焰，总是能顶着外婆说话，游刃有余又温柔体贴，工作之后她曾去消防队里探望过，在那里的段焰气势逼人，严肃得不行，烈日炎炎下，浑身被汗湿透也硬着一张脸。
现在，当真是铁汉柔情。
段焰问她笑什么。
于烟要摇摇头说：“在想，自己以后的男朋友会不会送花呢。”
说着，段焰侧眸看了她一眼。
在他眼里于烟似乎总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她说到男朋友，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他的妹妹竟然也到了可以大大方方谈恋爱的年纪了。
不过谁配得上她？
谁也配不上。
他给周意买这束花归还是功于孙毅坚。
虽然孙毅坚一次正儿八经的恋爱都没有，相亲总是被甩，但是说起追女孩的手段一套又一套的。
孙毅坚把这份秘籍命名为：90后追爱秘籍2.0。
第一条：浪漫小事随手做，保证暖她一辈子。
第二条：早晚问候带笑容，温柔体贴做舔狗。
第三条：伺机而入牵手手，月黑风高亲嘴嘴。
看起来就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但是这次和以前不一样，从前的他根本没有正儿八经的追过周意，这次该有的过程他想给周意。
他知道她很多小习惯，唯独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子的浪漫细节，但不好直接问喜欢什么花，不然和凉鞋一样，一眼就能被她看破。没了惊喜就不够浪漫了。
她家里柜子上摆着郁金香假花，他想着，她对这个花至少不讨厌吧？
段焰想着等会她见到他的样子，嘴角轻翘，心情愈来愈好。
于烟没有再多问什么，心底也为他开心。
这世界上，有多少人忠诚地爱一个人，又有多少人能初恋一生。
但等到了目的地，于烟看着段焰拿起花要和她一起进小区时，她懵了。
段焰和她边走边简单解释了一下。
于烟头一回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弯来。
好半响她才理清其中关系。
段焰喜欢的女生是她这次补课对象的姐姐，这个姐姐曾是段焰学校的，是他的学妹，而这个姐姐现在还在她最喜欢的杂志里工作。
于烟感慨了，又说：“哥哥，原来你不是真心实意要送我啊，是拿我当契机呢，也不早说，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今天好好打扮一下，给嫂嫂留个好印象啊。”
段焰不理解女生的脑回路，“要打扮也是我打扮，你折腾什么。”
到了楼层，出电梯，段焰又解释道：“没有拿你当契机，不已经送了你一个星期了？这次是凑巧。主要是她这周忙着弟弟补习的事情我约不到，但我想见她。”
“懂啦。”
于烟按响门铃时段焰习惯性揉了几下于烟的脑袋。
周意开门就见到这一幕。
第一秒吃惊于他怎么来了，第二秒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揣测着眼前两个人的关系，第三秒在心里为段焰解释，应该不是她想的那样。
有了这么层关系，于烟忍不住细细打量了下周意。
她记得上回第一次见面周意穿得挺学生的，这次就多了许多女人味，同样是衬衫，这次是焦糖色的雪纺衬衫，下身是黑色包臀短裙，衬衫一边塞在了裙子里，细微的垂荡感勾勒出纤细的腰线。
短裙下的一双腿直而细，皮肤白如雪。
一双细长眼眸，内勾外翘，清澈动人，瞳仁是难得见到的琥珀色，晶莹剔透，像盛满了夏天所有的星光。
她还戴了一副金色细边眼镜，莫名有点纯欲感。
于烟想，怪不得哥哥被迷得神魂颠倒。
这样的女生应该很多人追，好在哥哥不差，不然哪里追得到。
也怪不得，哥哥喜欢了那么多年，估计她的未来嫂嫂是很多人心里的白月光。
周意看着友善的于烟，让他们先进来，一一给他们拿了拖鞋。
不是上回临时翻出来的一次性酒店拖鞋，是正儿八经的拖鞋。
她脚上穿的是那天段焰给她买的。
递给于烟的是一双蓝紫色的，图案是白雪公主的衣服，有个可爱的红色蝴蝶结。
递给段焰的是和上次一样的灰色拖鞋。
是她昨天和林淮逛街时买的。
段焰是知道她这里没这么多拖鞋的，换的时候问道：“你特意买的？”
周意嗯了声，看了眼于烟再看看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们......”
于烟得知这是周意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后，笑得又甜又软，主动说道：“我是他表妹，车坏了，哥哥特意送我来的，顺便他想......”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段焰干咳了一声，拍拍于烟的后脑勺，“都九点零五了，快去上课。”
说到上课，周意从惊愕里回神，带着于烟往房间走去，把坐在那边等宰割的林淮叫起来，互相介绍了一下。
她说：“我弟弟，林淮。小淮，这是你的老师，于老师。”
于烟走过去，边翻出补课资料边软声道：“我叫于烟，烟火气息的烟。”
林淮站在她身边，个头比她高许多。
他就这么看着她，耳根一点点变红。
不可控制地，少年的喉结滚了又滚。
周意轻轻给他们带上了房门，一转身差点撞上段焰，他不知道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悄无声息的。
他一把握住她胳膊，将人扶稳，盯着她鼻梁上的眼镜，低笑道：“什么时候近视的？”
和林淮问得一模一样。
周意解释了一下。
段焰说：“挺好看的。”
“我刚刚准备忙点事情，所以戴了......”
“工作？”
“嗯。”
“今天很忙？”
“也没有，就一点小事。”其实不是，但是这一刻，有什么比他更重要。
两个人往客厅走着，周意合上了放在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问段焰：“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你妹妹这事，昨天你也不说。”
她这周一直都很想他，昨晚有时间，想和他打个电话聊聊天，但最后没打出去，只在微信上聊了会，他对今天的事情只字不提。
现在想来，他还有点故意。
他故意说他要早点睡，明天要早起，有事情。
于是昨晚的聊天很快就结束了。
段焰走到她身边，靠着桌边，低头凑近，伸手刮了下她的耳垂，说话的声音磁性悦耳，热气若有似无地传来。
他说：“想给你个惊喜。你呢......现在见到我，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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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周意握着鼠标的手一顿, 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抬起眼看了眼段焰，微微笑了一下, 轻声道：“嗯, 开心。”
段焰紧追不舍地问道：“多开心？”
周意看了他一眼, 眼里的意味似娇似笑，没回答，她绕开他去倒水喝。
段焰跟上她，讨了杯水喝。
但这次轻车熟路，征得周意同意后直接打开冰箱拿水, 同时看到冰箱里多了两个咸鸭蛋和一碗粥。
他问周意：“你们早上吃的这个？”
周意闻言，张望了一眼答道：“刚刚吃剩下的, 小淮说扔了浪费，就放那儿了。”
“你弟弟倒是挺节约的。”
周意笑笑。
她猜是早上的林淮没什么胃口，又怕自己等会饿了, 粥到时候能热一下垫肚子。
周意冲洗完杯子, 想去整理一下林淮的地铺时视线拐到玄关柜子上的花束。
还没等她开口问，段焰先一步注意到她的视线, 拿过那束花递到周意眼前。
他不太自然地问：“这个, 你要不找个瓶子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