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帘十里)

他这辈子都没买过花, 也没送过女生花，拿在手上总觉得与自己格格不入。
周意知道他这是送给自己的, 但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边接过边问道：“这是你妹妹买的见面礼？还是......”
段焰无声一笑，“见面礼？像她买的吗？”
周意点头, “那我找个瓶子吧, 谢谢你, 很好看，是我喜欢的紫色。”
“郁金香......是你喜欢的花吗？”
“喜欢。”
“最喜欢的花？”
周意拨了拨娇嫩的花骨朵儿，目光柔软，“我最喜欢红玫瑰。”
有点出乎段焰意料，居然是红玫瑰。
周意解释说：“你觉得红玫瑰俗气？我身边好多人都觉得红玫瑰俗气。不过我一直觉得它很好看，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段焰想了想，“嗯，有点儿，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确实挺好看的，也像你。”
“像我？”
段焰的视线上下扫着她的脸庞，认真又眼眸带笑得说：“好看，别有风情，又清高坚韧。”
周意被他看得有点热，又不知道怎么回复这话，干脆找起瓶子来。
找了一圈，她忽然想起，她没有把花瓶带过来。
当时搬家许多易碎物品她直接扔了。
段焰看她半跪在柜子前发呆，问她：“怎么了？”
周意说没瓶子。
段焰失笑，“那等会买一个呗。”
周意起身，又去收拾林淮的被褥，段焰放下水过去帮忙。
他问道：“你弟弟晚上睡客厅？”
“嗯。”
“他住多久啊？”
“到开学。”
“那没几天了，开学后呢？住校？”
“对，周五放学他回乡下，周六休息一天，周日我接他来补习。”
段焰算了一下时间，“可是不是每周日上午九点吗，这样接送早上起太早会不会很累？”
周意：“周六晚上接他过来吧。”
“他同意了的？”
“嗯，说好了的。小淮他......很听话。”
“他叫什么来着，林淮？”
刚刚周意介绍时，他大概听了一嘴。
周意说：“树林的林，淮南的淮。”
周意拍了几下枕头的功夫段焰就叠好了被子，标准的豆腐块。
段焰问周意放哪儿，周意指了指沙发。
段焰顺带帮她把垫子收拾好，踌躇了一阵问道：“弟弟怎么姓林？你们不是亲姐弟吗？”
从前周意和他说过一些家里事，但是她很多一笔带过，其中细节没怎么说过，但他记得很清楚，他们是亲姐弟。
周意轻轻一笑，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她说：“我爸爸姓林，我妈妈信周，我们各自跟一个信。”
为什么弟弟是林，姐姐是周，段焰不用问也能猜到。
他也淡笑了声，耸耸肩，转话锋道：“你弟弟和你长得挺像的，个子也高，估计班里不少女生喜欢他吧？”
“会吗？我从来没问过他这个，他看起来......”
总觉得他是小孩，总觉得他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在感情这方面他能开窍？
段焰晃了晃手说：“我洗个手。”
周意指指左手边，她也跟着过去洗手。
水流声交叠流淌不断，段焰挤了两泵洗手液，快速搓洗，镜子里倒映出周意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弯了弯嘴角，拉过周意的手放在水龙头下。
他又挤了一泵洗手液，像给小朋友洗手似的，洗得认真。
微凉的水，香味清新的洗手液，灼热的掌心温度，交织在一起，让周意喉咙发紧。
周意：“我......我自己来吧。”
她欲抽开手，段焰却抓得很紧，忽略她说的话，问别的道：“刚刚在想什么，想你弟弟有没有早恋？如果早恋了你要去棒打鸳鸯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他也到了你那时候的年纪，时间真快。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不是很正常吗？只是能走到最后的有几对？我认识的人里没有。”
段焰给她冲泡沫，“我认识的有。”
“嗯？”
“想听？”
大概是做故事做习惯了，周意对这些都习惯性地感兴趣了。
冲干了泡沫，周意缓缓抽出手，拿过擦手巾擦手，段焰则直接甩了两下。
他低缓道：“我队里一个人就是和他女朋友初中就在一起了，去年结得婚，求婚还是在队里求的，我们给他布置的。他们看着很好，只不过像你说的，能走到最后的是少数而已。我觉得能找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就很好了。”
周意看着自己的手，刚刚他揉搓的感觉还停留在皮肤表面。
她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是啊，能找到一个心意相通的就很好了。
段焰敲了敲她脑袋，问她：“我们在这里说话会不会影响到他们补习？房间隔音吗？”
周意说：“还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声音压低比较好。
两个人走回客厅，对视了一眼。
今天本来周意是打算在林淮补习时处理工作的，但是段焰来了，她应该要做点什么？再找个电影和他看吗？
她要问的时候，段焰左右环顾了一圈说：“要不我们出去逛逛？给他们腾点地方？”
“你想去哪儿？如果太远的话不行，十一点多补习结束我还要问问你妹妹情况的。”
“不走远，去附近的超市，买个瓶子，顺便买点菜？”
“你要买菜带回去吗？”
段焰摸了下鼻子，有点心虚，试探性地问道：“我中午给你们做点饭吧？你少吃外卖，也让你弟弟少吃点。那个粥看着浓稠味道不错，但是现在外卖用料不好，卫生也是问题。”
听到他说要出门，周意在找车钥匙和手机，听到他说做饭周意不太敢相信地转头看向他。
段焰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扭过头，摸了摸后脖颈，干巴巴地问：“你想吃吗？”
周意拿上钥匙，钥匙串在手里叮当响。
她的声音如夏夜的风，清爽温和，柔情似水。
她说：“好啊，那我们去买菜。”
段焰跟上她，舔了下唇，心里头的石头落地。
他怕周意不愿意，毕竟今天一切以她弟弟补习为重，他又怕他这个想法让她觉得进展太快，但是刚刚他握她的手她也没有太抗拒。
她也说今天见到他很开心。
她心里头有他。
......
房间里头，于烟拿了一份其高中的高二数学期末试卷给林淮做，一是想用这个作为补习的开端，知识点都在范围内，二是想看看他一个假期过去能考多少分，估测一下他未来学习提高的量。
不过时间比较紧，她这次只让林淮做前半张。
林淮做卷子的时候她自己在做后半张的题目。
两个人在同一张书桌上握着笔齐刷刷的写。
前半张的填空和选择题林淮做得很快，写完一道题他就会瞥一眼于烟。
像她是学生，他是老师似的。
她比他还投入。
几岁来着？比他姐小一岁，那就是26？
比他大8岁。
但她明明看起来比他还小。
手腕那么细，皮肤那么嫩，一双杏眼跟含了春水似的，明软甜美。
说她是18岁别人也会信吧。
七想八想的同时林淮做完了，他把卷子移给于烟，示意她批改吧。
于烟惊讶于他的速度，笑着说道：“你做得好快啊，看来很有把握？”
林淮看着她的笑心口有点热，面无表情地移开眼睛，说：“我出去喝口水。”
走到门口，他再次面无表情地说：“你要喝吗？”
于烟点点头，“好啊，谢谢你。”
林淮滚了滚喉结，走了出去。
家里没人，他叫了几声姐，还是没应答。
刚刚是还有个男人也来了吧？
是周意在交往的那个吗？
他们出去约会了？
想到这儿，林淮一口气喝完了一瓶水。
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个念头——什么为了他，什么高三抓他学习，只是一切恰好而已。
但紧接着又有个念头冒出来——她也有权利幸福不是吗，你没看到她过得是什么生活吗，他们都不爱她，有个人爱她不好吗？
林淮想不明白，烦躁地啧了声，扔了瓶子后回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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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周末的常态。
段焰在周围寻了一圈还是没找到推车，问周意：“要不就这样吧？等会儿我提着就好了。”
周意看他跑得额头微微出汗，犹豫着伸出手, 轻抚去他的几滴汗, 轻声道：“那边好像有人出来了, 应该有推车，我去拿，你等一下我。”
女人的手细若无骨，她小心翼翼又羞涩的模样让段焰愣在原地。
等反应过来时周意已经从一个寻了一辆购物车过来。
段焰艰难地滚了下喉结，一手接过推车, 说：“我来。”
而空着的另一只手垂在身侧，跃跃欲试。
两个人并排走进超市, 段焰左看看右看看，心思不在商品上，而周意很认真地看着超市入门的促销商品, 右手边还有一些色彩鲜艳的小玩意, 仔细一看，是七夕节的装饰品。
七夕节......
周意忽然想起来, 好像是这个月的7号, 已经过去好久了。
不过超市的喜鹊提灯做得好精致。
周意很感兴趣, 朝那排货架走了过去，段焰垂在身侧的手握了个空。
他看着周意的背影笑了一下, 抬手蹭了下鼻子, 推上车紧跟其后。
那些装饰品花里胡哨的，咋一看还行, 真拿起来打量每一个都不值得标签上的价格。
但周意欣赏得很认真。
段焰拿起个面具, 翻过来翻过去的瞧了几眼, 瞧完放回原地，笑着问周意：“你喜欢？”
“不喜欢。”
“那你看这么认真？”
闻言，弯着腰的周意慢慢站直，她垂眸看了眼手中的蓝色玫瑰假花，抿唇一笑，没具体回答，只说：“来都来了，想看看。你不想看的话，那我们直接去蔬菜肉类区？”
“没，不是不想看，只是问问你，以为你喜欢着这些，喜欢的话就买，摆家里应该挺好看的。”
“不买......没有特别喜欢的。”
“嗯，如果有喜欢的就买。”段焰走到她身侧后，伸手戳了戳玫瑰假花，“下次给你买真花，红玫瑰，好不好？”
他靠得很近，低磁的嗓音在闹哄哄的超市里格格不入，像划过夜空的流星。
周意想起他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说有机会唱歌给她听。
比情话更动人。
现在和当时倒有异曲同工之处。
异曲同工......
周意的心突然快跳了一下。
会不会，它就是一句情话。
段焰没发觉周意的神游，说：“七夕都过了好久了，那时候你好像还没回来，你是不知道，那天马路上到处是情侣，走哪儿哪儿都能闻到玫瑰花的香气。我还问孙毅坚，怎么女孩子都喜欢花？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
周意回过神，“嗯？”
“他说，你以为男人不喜欢？男人收到花一样很开心。”
周意轻笑，肩膀抖了两下，她看段焰玩这假花玩得挺开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那你喜欢吗？”
“喜欢啊。”
“你喜欢什么花？”
段焰的手指顿住，慢腾腾地把手收了回来，两手臂交叉，靠在推车把手上，微微弯了点腰凑近周意，似笑非笑地说：“玫瑰，红玫瑰。”
周意喉咙发干，被他那双灼热的眼眸看得心跳加速。
但她没有躲开，忍着心脏的快速跳动，忽然抬起手，像摸狗狗一样，摸了摸段焰的头发，笑着说：“好啊，那我下次也给你买。”
段焰的嘴角的笑就这么一点点地僵住。
周意的心跳越来越快，男人的短发硬而刺，蹭得她掌心酥酥麻麻的，她忽然后悔做这样的动作了，因为段焰现在的眼神，用小说里常用的描写就是，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她踌躇着收回手，但刚离开他的脑袋，在半空中，手腕忽地被抓住。
段焰掌心的温度一直是烫的，每次他触碰到她的皮肤，周意都能很直观地感受到男人的灼热体温，在夏天像能把人融化，可又非常地有安全感。
段焰慢慢站直身体，带着周意的手往下垂，而握着她手腕的手缓缓下移。
男人节骨分明颇有力量感的手指挤进她的五指间，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明明超市冷气打得很足，但是手这么牵着，不到半分钟就热得不行。
不止是手，周意觉得自己哪哪都热。
她没有像洗手时因为不好意思像抽离，反而轻轻反握住他的手。
她在告诉他，她愿意。
段焰看着周意绯红的耳朵，笑从喉咙里溢出，感受到周意的主动时他又不禁一愣，低头看向两个人紧握的手。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周意对他也很有感觉。
心照不宣地，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适应了好一会，段焰的大拇指蹭了蹭周意的手侧边皮肤，低声道：“走吧，看看别的。”
“嗯。”
绕开这片小装饰区，前头是电器家电区和日用品区。
段焰的声音里有着难以隐藏的兴奋，问周意：“你还需要添什么家电吗？碗筷有吗？你弟弟喝水的杯子你买了吗？”
“买了，昨天把他的东西都买齐了。不过等会中午吃饭的碗筷没有，要买一次性的吗？”
段焰紧握着她的手，把人往身边重重一拉靠，压低声问道：“你就想吃一次吗？”
周意摇摇头。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看他眼睛，嘴角上扬着，头却低着。
两个人走进碗筷区，前面有一对情侣，和他们一样牵着手，但是女生会主动靠着男生，一手被牵着，一手时不时环过去抱住男生的胳膊，亲密得不行。
周意低眸看了眼两个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第一次不羡慕超市里的情侣。
以前她为缓解压力，会周末出去逛超市采购解压，不过每每看到依靠在一起的情侣都会很羡慕。
日常的生活就是这么普通平凡，但是有另外一个人能和自己分享一日三餐，普通成了幸福的近义词。
所以她刚刚想，就算不是情侣，能这样和段焰慢慢地逛一逛超市也很好。
段焰晃了晃她的手，问道：“喜欢这个吗？小黄鸭碗，还是喜欢这个简约款？”
“你喜欢哪个？”
“我都行，看你。”
“那小黄鸭的吧。”
“行，拿几个，四个？”
“好啊。你要做几个菜？要不要买点盘子？”
“四个人的话，三菜一汤？”
周意：“嗯，那再买一个汤碗。”
大汤碗在最底层，牵着手不好拿，但谁都不想松开。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一起蹲了下来，最后左挑右选，拿了带手柄的汤碗，周意说这样的不烫手。
一楼逛完时推车里已经堆了一小半。
周意觉得他们哪里是来买菜的，像是刚搬完家来买东西添置新屋的。
段焰说她的锅只有一个平底锅，还需要买个电饭锅，她要是不会做菜，可以自己煲汤，煲汤很简单，于是又买了个煲汤的锅。他又说她家的洗手液好像快用完了，买一瓶新的吧，碰上促销，买了四瓶。看到衣架，他顺手拿了一搭加厚衣架，说这种晾床单被套比较好。
从始至终，他们的手都没有松开过，即使掌心已经出了汗。
周意不想松，也不敢松，她怕松手后等会没有勇气主动牵他手，也怕他不会再主动牵回来。
她不知道，段焰想得和她一样。
去二楼坐自动扶梯时，段焰在说要买什么菜，问她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周意说她想吃油淋油麦菜，她喜欢青菜。
段焰一手扶着推车，一手抬起，连带着周意的手也被往上带，他曲起食指刮了下周意的鼻尖，笑她：“你怎么像兔子，这么爱吃素。”
周意总是被他这些小动作弄得面红耳赤，明明刚见到他一起吃饭时她还可以做到不动声色，明明她已经是个大人了啊。
怎么接触越多她越来越像个少女。
不过......做一个被捧在掌心的小朋友原来是这么开心感觉。
想到这儿，周意微微向段焰再靠近了点，空着的手环过去，轻轻抱住他胳膊。
段焰感受到身边人的靠近，心热得不行，喉咙莫名很渴。
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两个人的身后站着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掏出手机对着他们的背影拍了一张，发到名为‘不做资本的奴隶’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