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帘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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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一晚上段焰再也没有进来过。
那扇门不隔音, 网吧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络绎不绝。他们为一局游戏的胜利而呼喊尖叫，为意外碰到的朋友惊讶然后吹嘘聊天，为这糟糕的天气生活的琐事未来的迷茫破口大骂。
笑的, 哭的, 闹的, 乐的，在这里一幕接一幕的上演。
周意偶尔能看见磨砂玻璃后流动的人影，不管是谁靠近她都会有点紧张，庆幸的是没人进来。
段焰在外面，所以没人进来。
周意把桌子擦干净, 在网上选了部电影看，那桶泡面就这么吃了半小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上网时总是过得特别快，凌晨时周意有些无聊了，她看完一部电影, 第二部 已经没有精力去看了, 纯浏览网页又很无趣，玩了一会小游戏后她想要不要找陈佳琪聊聊天。
但凌晨一点多了, 陈佳琪肯定早早睡了。
那段焰呢？他在外头在干什么？
周意用电脑上线后发现段焰在线, 但显示是忙碌状态, 她在对话框犹豫了会，然后发过去一句话。
小意：你困吗？
段焰很快回复。
%*#：不困, 怎么了？
小意：怕你困又不好意思进来睡觉。
%*#：没, 我在打游戏。
小意：什么游戏啊？
%*#：英雄联盟。
周意不知道这个游戏，她只知道一些q.q游戏, 还有刚刚玩的4399小游戏。
小意：那你玩吧。
%*#：你在干什么？
小意：刚玩了一些小游戏。
%*#：什么小游戏？
小意：黄金矿工, 连连看。
%*#：是不是无聊了？
小意：有一点点。
%*#：你登q.q游戏大厅, 我和你斗地主？或者连连看五子棋？
周意在这头轻轻笑。
小意：那你另外那个游戏呢？
%*#：正好结束了。
小意：那......你陪我玩一会吧，斗地主吧。
%*#：行啊，一区118桌，进。
%*#：等会输惨了别在里面偷偷哭啊。
周意被他激起了胜负欲。
小意：那你输惨了别在外面光明正大的哭啊。
段焰看到这句话笑得不行，直接英雄联盟挂机，打开了q.q游戏大厅。
孙毅坚：我操/你大爷的！你人呢？断网了？兵线运一波就赢了啊？
孙毅坚：你人呢！！！！你他妈在斗地主？行，真有你的，真是母牛不生崽儿，牛逼坏了！老子今天信了你的邪，是你说无聊让我陪你打通宵的，现在一个小时都不到，可去你大爷的！
段焰忙里偷闲回复了他。
%*#：在陪周意玩。
孙毅坚：...............................可拉倒吧，不要拿学妹做借口。
段焰截图过去。
孙毅坚：所以你在炫耀？
%*#：我在向你解释。
孙毅坚：我很感动，我谢谢你。
和周意打了个把钟头，她把他攒的欢乐豆都掏空了。
段焰着实被惊了一把，和周意说他认输了，问周意怎么那么厉害，她说她们那边流行打牌，小时候耳濡目染。
豆没了，两个人转战连连看。
大约是凌晨三点多，周意没动静了，发她消息不回，游戏人物也没反应。
段焰走到小房间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推开一条缝看，果不其然，周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没进去，也没关灯，只是再轻轻合上了门。
陌生的环境关了灯，她要是醒来可能会害怕，他想。
不舒服的睡姿，酸疼的脖子，以往的生物钟，种种加持之下，周意六点半左右醒来。
她揉着脖子，眼神朦胧迷茫，直到看向窗外，明亮的光一下子让她回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外面雨停了，风也停了，参天的枝干上滴滴答答落着水珠，深秋里残存的黄叶昨晚都被打了下来，稀稀散散铺了一地。
初冬的雨后早晨，湿、雾、寒，云层里透着几丝勉强的光。
周意清醒后，打开了电脑，看到昨晚段焰发她消息问是不是睡着了。
她看了眼段焰此刻的q.q状态，是在线的。
周意问他：你在吗？
段焰没有立刻回复，但没一会，有人敲门。
周意说：“请进。”
段焰推开门，站在门口说：“醒了啊，快七点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吃东西？”
“我买了一点早饭，要不我给你拿进来？”
周意愣在那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段焰似乎默认了她要在里面吃，转身去拿了。
他还拿了一次洗漱工具，说：“去刷牙洗脸吧，你吃肉包还是豆沙包还是菜包，都不喜欢的话还有粉丝的。”
周意看着桌上一袋的包子和豆浆心头忽然酸涩起来。
清晨明明是人头脑最清醒理智的时候，但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对段焰这份温柔的贪恋和占有欲，多希望，多希望以后能和他有无数个这样的早晨。
段焰眉眼上扬，笑着说：“发什么呆，还没睡醒？”
“没......醒了，我先去洗脸刷牙。”
“好啊，诶，你到底吃哪个啊？你不吃的我拿去分人，外面一群狼在等呢。”
周意朝他笑了下，说：“我吃一个豆沙包就好了。”
“这么少？我给你留两个吧。”
“不用，一个就够了，谢谢你啊......这么照顾我。”
段焰干咳了两声，“谈不上照顾，你快洗脸吧。”
说完他就拎着其余包子出去了，他一出去周意就听到有人说：“快快快，饿死老子了！”
周意在卫生间里挤牙膏，听到外头的动静她浅浅笑着，再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的笑就一点点淡了下去。
镜子里的她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因为睡得不好，眼睛有点红，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宿醉了一半。
站了许久，周意开始刷牙洗脸。
热水拍在脸上的一刻，她知道，这一晚的幻梦正式结束了。
吃完早餐，周意收拾了一通，换上被空调风吹得干得差不多的校服外套，整理好留下的垃圾，出去找段焰。
周日早晨网吧人也不少，都是昨晚还没回去的。
那位黄毛同事已经不在了，只有段焰一个人坐在前台。
周意问段焰：“你不会今天还要上班吧？”
段焰说：“嗯，既然来了就上一天。”
周意不太理解他，他看上去不怎么缺钱，昨天的打车费，饮料钱，还有一些小零食，加起来花了不少了吧，网吧做兼职一个周末又能赚多少。
后来周意和他聊多了才知道他不仅仅是为了钱，他不太想一个人待着，即使家里有外婆和表妹，但和在这边很不一样，他想让自己忙起来，只要忙起来他就不会觉得自己那么可怜，也没有那么孤独。
但此时周意没有问这些，只说：“不累吗？周一还要上课。”
段焰的眼眸依旧亮而黑，水汽蒙蒙的早晨也遮不住他的透亮，他说：“今晚早点睡就好了。”
他这么说，周意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说：“你的外套还挂在那边，还没干，换下来的运动外套我放里面了。”
“好，你现在要回去？”
“嗯。”
“那我送你去车站吧。”
周意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吧。”
段焰说：“那我送你到路口。”
“真的不用啦——”
“走吧。”
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走出网吧，已天光大亮，阳光也比之前多了几缕，地面积水严重，哪儿哪儿都渗着水，风雨摧残过后的街道萧瑟感很重，呼吸一口，鼻腔里都是冷冽的空气。
相比于昨晚，这个早晨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说，好似回到了昨晚刚刚遇到的时候，相顾无言，有的只是一致的步伐，并肩的身影。
但都在感受，感受这最后一起的时间，感受微风拂过眼睫的微凉感，感受清晨行人匆匆留下的喧嚣，感受路过的一草一木。
达到红绿灯前，周意停了脚步，她面向段焰，看着他在寒风中短袖林立的样子不由地心疼。
她说：“就送到这里吧，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回去可以把我昨晚穿的外套穿上，那边空调开得再高，坐在门口总是会冷的。”
周意的吴侬软语听得段焰心花怒放，像个狗狗一样点头道：“嗯，听你的，等会回去就穿。”
周意笑着也点头，“那我走了，你快回去吧。”
“那你到家了给我消息。”
“好。”
两个人道别，各自背过身，朝前方走。
几缕明媚阳光洒下，寒风平地而起，接头熙熙攘攘，店铺一家接着一家开张，卷帘门的声音哐哐作响。
周意回头望了一眼段焰，鬼使神差的叫他的名字，“段焰。”
他回头，周意朝他露出一个充满朝气的笑容，指了指手中的手机。
看到他明白她的意思后，她继续往前走，边走边给段焰发了一句话。
小意：我给你留了个礼物，在你羽绒服的口袋里。糖很甜，天气很好，真的很谢谢你。
%*#：礼物？
周意没有再回复他了，她收了手机拐弯，彻底消失在了段焰的视野里。
路上一辆又一辆的25开过周意身旁，她数不清多少辆了。
从学校站台到七湖站，公车40分钟，10多公里，步行需要两三个小时。
周意第一次如此缓慢地路过平常习以为常的街道马路，但一点都不疲倦，她回忆着昨晚和段焰的相遇疯狂，令人心动的细节，他们说过的话，喝过的饮料，暧昧的尴尬，时间就像抓不住的沙，一晃就过。
走到家里路口时，周意掏出手机给段焰发了条消息，说到了。
而段焰早就翻到了那个礼物，他说：真的和我好像，我很喜欢。
周意对着屏幕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随后她关了手机，敛了神色，踏入家里。
作者有话说：
糖很甜，天气很好，真的很喜欢你。感谢在2022-02-18 17:56:14~2022-02-18 23:0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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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周家经过风雨一夜的洗礼仍然没什么变化, 周意看着熟悉的小路，院子，楼房, 阳台上周兰每个早晨都会晾晒的衣服, 忽然觉得她是多么渺小, 即使一晚未归，也不值得这个家有一丝的变化。
她走到家门口，门敞开着，四方桌边上坐着两个人，爷爷和林淮。
看到他们周意停了脚步,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她想, 也不是完全那样，在这里是有人在意她的。
林老爷子见到周意一夜未合的眼睛顿时红了，沧桑深凹的眼眸里透露着无数欲言又止和担心, 百般情绪交织, 最后颤颤巍巍扶着桌角起身，扯出一个笑, 对周意说：“回来了啊, 快进来, 饿不饿啊？”
周意好不容易翻过去的酸楚，在这一刻卷土重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 轻轻笑了一下, 摇头说：“我不饿，也没事......”
林淮傻了好一会, 清醒过来后坐不住了, 朝周意飞奔而去, 一把拉住周意的手，五指紧紧抠着，生怕她飞走了。
他前言不搭后语道：“昨晚好冷，下了好大的雨，我们都没睡，我吃了八个鸡蛋，我不想吃鸡蛋了。姐，你也不要看电影了，我给爸爸打过电话了，我们不上学了好不好？”
周意摸了摸他脑袋，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
她看向爷爷，眼神示意问他林淮在说什么，这是怎么了。
林老爷子沉默着，半响才开口道：“昨晚我和小淮在这里等了一晚上，这孩子，等得肚子饿了，家里没什么吃的，我就给他煮了几个鸡蛋。他怕你不回来了，担心你。”
周意说：“我昨晚在同学那边。”
“嗯，回来了就好，没事了。爷爷给你也煮两个鸡蛋？”
“不用了，我早上吃过了。爷爷，你快去睡觉吧，让你们担心了，我应该打个电话回来的。”
老爷子吸了吸鼻子，路过周意，轻轻拍拍她肩膀，低声道：“好孩子，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父母都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你妈那人性格就是那样，有时候说话不经大脑。不管她，你管你自己，爷爷还在这里。”
周意嗯了声，千言万语，面对关心自己的人，只能说：“我没事，都过去了。”
说完，周意有意朝隔壁的房间看了一眼，那是家里停车的房间，周兰的电瓶车不在，说明她今天去上班了。
说没有失望是假的，但这感觉很快就被平静代替，也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她是有幻想过的，幻想周兰会如此刻的爷爷林淮一样，在家里等她回来，不求她能真的拉下脸反思，只希望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只不过她对周兰来说是真没有那么重要吧。
不过不管周兰怎样对她，她要说的，预备做的在心里已经一条条罗列了出来。
她想告诉周兰，她要改科目，要去自己想去的城市大学，以后工作可能也不会如他们规划的那样留在南城，还有她以后的婚姻人生喜好都由她自己做主。
家里的所有她都不要，他们需要对她履行作为父母的责任义务，而她以后也会把这些悉数还尽。
只是周意没想到会由这个再和周兰爆发一场争吵。
晚上周兰到点回来，电瓶车滚过门槛，推入大门的声音吵醒了在楼上补觉的周意，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林淮兴奋冲下楼的脚步声，还有他大声的话。
他说：“妈妈，姐姐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啊！”
周兰说：“回来就回来了，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真会不回来啊。”
“那你有没有买姐姐喜欢吃的蘑菇啊？”
“晚上去哪儿买？一出出的。”
初冬的傍晚天黑得很快，五六点的光景外面的天已经压了下来，周意如梦初醒般望着天花板，灰色沉闷的色调提醒着她这就是现实，昨晚不会再有了。
而楼下周兰的几句话更是让她彻底清醒。
是啊，她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是个翅膀还没长硬的小孩，不管撒气去哪里，最后都会如愿的，狼狈的回到这里。
所以周兰昨天确实是有资本和自信趾高气扬的对待她的。
周意盯着天花板思绪飘忽，迟迟没有下楼，直到林淮上来叫她下去吃饭。
到底才八岁，看这个世界总带着天真，林淮没有了上午那会儿的难过和担忧，此刻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光，催促周意下楼吃饭。
他说：“妈妈做了好多菜，你中午都没吃饭，快点啊，起来，别睡了，怎么像猪一样！起来嘛！”
边说边拽着周意起来。
周意一眼就看穿了林淮的心思，他希望她和周兰和解，也觉得吃个饭就能回到从前，他的姐姐还是姐姐，他的妈妈还是妈妈，他还可以生活在这和谐的氛围里。
周意穿好衣服时，突然问林淮：“你会希望我开心的对不对？”
林淮点头如小鸡啄米，“嗯，我当然希望姐姐开心。”
周意摸摸他的头，“那......姐姐也发誓，会永远对你好的。”
下了楼，饭桌上确实放着好几道热气腾腾的菜，周兰背着他们在盛饭。
周意和往常一样，过去帮忙拿筷子端饭，林淮早早坐在桌前，兴奋地拍桌子，大喊：“开饭啦！”
吃饭时，她和周兰依旧没有说一句话，这可能不符合林淮的期待，他为了活跃气氛，一会发誓今年会努力学习给姐姐妈妈争气，一会说以后挣大钱让家里人享福，一会又说妈妈烧菜真好吃，姐姐教的功课比老师好。
她们都感受到了林淮的用意，于是配合地说了几句话。
吃完饭，整理桌子，林淮觉得大功告成了，欢天喜地的上楼看动画片。
周兰洗碗，周意擦桌子倒垃圾。
周意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谈话机会，边动着手上的活边心平气和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周兰起初没有在意，觉得不过是小孩子的叛逆期罢了，况且人都回来了，什么换科目，要去哪里读大学，要由自己做主她都耳旁风。这些过一段时间就会过去，一切回到从前。
直到周意认真的说要他们履行父母义务，以后她会他们在她身上花的钱，投入的精力都还给他们，也会履行子女义务，但是她不会这辈子都耗在这个家上，所以家里任何财产她以后都不会要一分。
她洗碗的手一顿，随后把抹布狠狠扔水池里，转身看向周意，冷笑道：“还要和我说这个是吧？还要惹我生气是吧？我累死累活一天要操心这个家里老的，还要操心小的，还要和你纠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