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帘十里)

她在里面重复的内心台词，真印证了一句话——少女情怀总是诗
看完后周意指腹蹭过纸张，感受着每个字的凹纹。
眼前自然而然的闪过她看到的每一个段焰的眼神，特别是偷看他时无意撞上的那一刹那，黑漆漆的瞳仁隔得那么远也能一眼钉在她心上。
还有他环上来的时候，靠得那么近，他的声音就在头顶上方，听得人嗓子都变干涸。
这些等等，周意已经想了又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想’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好像乐此不疲的沉浸其中，大脑根本不给她放空和休息的机会。
夹在日记本里的还有一页草稿纸，纸上字迹有些潦草，是周意赶着时间抄下的。
她在网吧剩余的半小时里抄了段焰那篇作文。
这些特立独行的作文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但因为是他的东西，是她目前仅有的、能偷偷保存的属于他的东西。
而四点，是他们约好的时间，她不想早一分离开，也不想多一分失信。
也许没有人能懂，也许她只是遵守了自认为的承诺，但因为是喜欢的人，所以一丝一毫都不想有差错。
......
周意一夜没睡，却和上周一的状态判若两人。
其实没有人喜欢周一，学生不想上学，上班族不想上班。周意从小到大也是如此，即使在别人眼里她成绩优异，热爱学习，自律自强，可人都是有惰性的，谁能拒绝节假日。
但这种惰性因为想见一个人的强烈愿望会变得越来越小，周末放假不错，可以休息一下，周一去学校也不错，可以见到他。
不过这次的心情和之前不一样。
她不知道段焰有没有记住她，或者对她有印象，如果有，如果又恰好在学校里遇到，似乎进退都不是，会让她有种心事被拆穿的心虚感。
陈佳琪见到周意的第一眼一点都没察觉到她一夜没睡，因为周意和往常一样，特别正常又投入的在背书。
倒是她，莫名其妙多了一对黑眼圈。
陈佳琪皮肤也很白，所以周意在她背着书包走来的时候就察觉了，随口笑着问了一句，陈佳琪的话匣子就此被打开。
她一边掏作业一边滔滔不绝的说：“我这个周末都没睡好，我之前只熬夜追过剧，头一回熬夜写小说！写小说太难了，我想了好几个配角，然后规划他们的关系。离谱的是我准备的几个男配角居然比我的南宫狂似乎更有魅力。一个是病娇心机残疾人，男主的弟弟，一个嘴硬心软理科小竹马，另外一个是温润如玉全能医生！我规划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几段复杂的感情！”
周意听着觉得挺合理的设定，说：“流星花园？还不错啊。”
陈佳琪笑得很神秘，她用作业本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俯身靠在周意耳边说：“我这么认真是有目的的。”
“啊？”
陈佳琪：“我找了以前买的杂志小说，上面有投稿方式，我要去投稿！”
周意和她拉开距离，讶然了半天，不可思议的问道：“这种成功率太小了吧？”
“我想试试！不成功便成仁！更何况，如果成功了还有稿费呢，估计好几百总有的。”
“那怎么投稿啊？”
“有地址，写完寄过去就好了吧。”
周意不太懂，点点头，“那你去试吧，你成功了我也试试。”
陈佳琪听到周意有一起发展的想法瞬间眼睛放光，“真的呀？你可别到时候反悔，诶，如果咱们都成功的话，岂不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了，如果能成功的话感觉自己真的好厉害啊。”
学生时代对成功的定义简单纯粹，是年级的排名，是某一门科目的擅长，是登上杂志的一篇稿子，是一幅获奖的绘画作品，又或者是追到一个根本不可能的人。
这天早晨周意还是会时不时往窗外看去，依旧没看到段焰，也许是在她某一次低头看书的时候他已经进来了。
毕竟视野之内，能看清从林荫道出来的学生时间只有短短几秒。
要在偌大的校园高频率的见到他，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只有周三下午的第二节 课是固定的。
只要不下雨，她至少一个星期有一次，能整整40分钟肆无忌惮的看着他。
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她一点都不会紧张，就连目光都会不加掩藏，比靠得近更加舒适。
很久以后，二十七岁的周意发现，这种希望对方站在人群中心，自己藏匿于人群中光明正大的看他的心理，是这个年龄段才会有的想法。
即使后来她和段焰真的认识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时常聊天，但十七岁的周意脱离了网络仍然更喜欢远远望着他的感觉。
而她和段焰的相识还是源于那把伞。
......
那把伞周意离开网吧后再也没有记起，直到又一个周一，段焰到她教室还伞。
那个周一是九月下旬，还有七八天就要月考，周意班里的男生跟疯了一样学习，甚至有的在头上绑了红带子，颇有高考冲刺的味道。
是为了前三的加时赛优势，也是为了班主任承诺给的福利。
女生们该怎样还怎样，只不过也会为那场还没到来的电影和肯德基幻想。
又从看电影说到今年的秋游和运动会。
随着年龄的增长，活动一年比一年少，哪个学校出点事故的话，取消下一届的活动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天中午阳光异常耀眼，颇有初秋反热的感觉。
周意一边咬饭团一边赶晚上的作业，陈佳琪不想那么快开始做作业，就靠着墙边吃边玩手机。
陈佳琪知道周意最近为了月考晚上又在给自己加题，所以白天拼命赶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
她瞅了眼周意正在做的，见到是抄写后，她说：“能和你说会话吗？”
周意点头，“可以啊。”
“你说，我的投稿什么时候有回音吗？”
“这个刚刚路上你不是说过了吗？怎么还在想这个啊。”
“我就是心急，我连夜赶工写出来，寄过去，都四天了，为什么还没消息啊。”
那会儿周意还没邮寄过东西，不知道周期。
她安慰陈佳琪说：“可能审稿件需要点时间？”
“也许吧，我知道我自己的，是我太心急了，很迫切的想要个结果。”
陈佳琪摆弄了会手机，怕等会有老师来，塞书包里后又说：“诶，周意，你说运动会今年什么时候开啊？还开两天吗？到时候下雨怎么办啊，我一点都不想变成在教室上课啊。还有秋游啊，你听说了吗？今年秋游好像是去市区的博物馆，不知道高三去不去，如果高三不去，等我们高三了估计也这样，到时候就只有一个运动会了。”
高三这个词很好的抓住了周意的耳朵。
如果今年高三也去秋游的话，自由活动时看见他的概率会更高一些吧。
但比起秋游，运动会更值得期待。
周意抄完最后一遍古诗，放下笔，捧着饭团咬了一口，回答道：“那些还早，我估计和往年一样吧，至少得十月底左右。”
十二点了，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吃完饭回来了，空旷的走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周意下意识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一个多星期过去，周意见到过段焰几次。
上周三的体育课他依旧在篮球场打篮球；周四放学她班老师拖课，等她走到林荫道口回头朝高三那层看去时正好瞥见他从教室出来，他的教室是靠西楼梯的第一间；周五的中午在校外的便利店门口见到了他。
每一天都在几个能看见他的机会里找机会。
周意吃完饭团，和其他凑过来的女生聊了会天，正打算继续做作业的时候，窗口忽然多了个脑袋，一团阴影压住了周意的光线。
萧宇双手搁在窗台上，笑着说：“班长，有人找你。”
周意抬头，“嗯？老师吗？”
“不是啊，高三的。”
周意的指甲猝不及防的抠紧水笔的橡胶套，她的心猛地漏了一拍，轻声问：“高三的？”
萧宇打量着她的眼神，依旧笑着说：“喏，段焰，在那边等你呢，说有东西给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届时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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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四修）
段焰这个名字一脱口, 凑在周意边上的女生互相眼神交汇，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伸着脖子朝窗外望去。
有人问萧宇：“真的假的, 你不会逗周意玩吧？”
萧宇切了声, “闲的吧你们, 这有什么好逗。”说完他对周意认真道：“他好像真有东西给你。”
周意压下疯狂跳动的心，尽量克制自己抖得厉害的手，佯装自然的把笔放下，从座位里站起来。
大概是太过紧张，身体没有力气, 椅子没有被拉开很远的距离，周意弯着膝盖, 头也向下弯着，在一片目光中朝教室外走去。
后面的女生们你推我搡，笑着说：“他找周意干什么啊？”
“不知道啊, 他们难道认识？”
“不可能, 我以前和周意一个班，从来没听她说过认识段焰。”
“诶, 陈佳琪, 你知道吗？”
陈佳琪扒着窗户, 也正好奇的看，听到别人问她, 她回头瞥臼恃洸了一眼, 摇摇头，“没听周意说啊, 你们别乱猜, 指不定是高三哪个老师托他找周意吧。”
听起来有几分道理, 但少女总是更倾向浪漫暧昧的故事，那群女生继续你一言我一语的猜。
有这样对段焰有好感但仅仅是有好感的女生，有坐在边上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的女生，也有像周意这样，对他的喜欢似暗涌的潮水一般的女生。
短短一段距离，周意走的举步维艰，每走一步呼吸的困难程度就增加一点。
教室里还算阴凉，一出教室门，中午闷热的空气顿时塞满了她的每一个毛孔，手心的汗一股脑的渗出。
走廊那头，男生们靠在两侧说笑，耀眼的阳光无所顾忌的洒在他们身上，中间留的道儿狭窄烫人。
周意一眼就看到了倚着栏杆站的段焰，他神情自得，眼里有光，有一搭没一搭和别人聊着天，偶尔会翘一下嘴角，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很放松，而他的右手手肘靠在不锈钢栏杆上，手中拿的那把伞让周意豁然明朗。
她刚刚有一瞬间也以为是萧宇和她开玩笑，因为实在想不到段焰会突然找她，还有东西给她，他们之间实在太难有关联了。
周意始终不敢坦荡的看他们，那边有自己班的男生也有隔壁班的，段焰身边还站着他的同学，是那个胖胖的男生。
当她走近的时候，男生们的说笑声停了一瞬，都看了过去。
周意感受到这种细微的气氛变化，她滚了下喉咙，灼热感从她后背顷刻窜上天灵盖，她忍不住把头埋得更低。
人来人往的走廊，有人去倒水，有人刚从小卖部回来，有人拿着试卷飞奔。
风掠过周意，她的长发扬起又落下，阳光下，她的皮肤白皙且透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粉色，纤长的羽睫扑闪着，似蝴蝶振翅。
孙毅坚胳臂肘顶了下段焰，“老公，你媳妇儿来了。我去，不对啊，这话怎么这么别扭......”
段焰顺着话声朝周意看去，几秒后，他看向孙毅坚，不轻不重的说：“行了，别乱说。”
没等周意走过来，段焰便握着伞走了过去。
孙毅坚双臂大喇喇的往后搭在栏杆上，看着段焰和周意使劲笑，笑完了问对面几个高二的男生。
“这姑娘叫来什么来着？”
有人回答说：“周意，我们的年级第一。”
孙毅坚瞪大眼睛，“牛啊，年级第一？”
“是啊，市里排名也很牛的。”
“啧啧啧，那看来小焰儿的初恋大概率要夭折了，到底是我们倒数第一配不上了。”孙毅坚叹几声气，一副老父亲的口吻，“不过难得铁树开了花，就让孩子姑且去试一试吧。”
对面的男生们也笑，八卦的问：“不会吧，段焰喜欢周意？这八杆子打不着的啊。”
孙毅坚：“怎么打不着，那姑娘长得不是很漂亮嘛。”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放低声道：“她......是还可以，但你们班那个赵嘉更好看啊。”
“你们几个，想打学姐主意？”
“没没没，就是随口这么一说。”
周意余光里看到段焰的动作，就没有再往前走，她垂在侧边的手不动声色的轻握成拳，又怕暴露自己的紧张，很快松开。
她给其他来往的同学让道，站在了栏杆边上，这块儿正好有根柱子，周意把自己藏在柱子后面，尽量避开那些男生的目光。
孙坚毅和几个男生刚刚说的话周意没听清，隐约只听到什么铁树，漂亮。
但她估摸应该是在说些打趣她和段焰的话，因为他们看过来的眼神里的东西太过明显，再配上那种不正经的笑，是男孩子们起哄时的标配。
周意的心在发烫，不知不觉耳尖变红，呼吸极其不顺畅时，眼前出现了一双干净的运动鞋。
周意缓缓抬起头，只和段焰对视了一眼，她就快速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腰部，蓝白色的校服T恤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腰部的衣服褶皱线条都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段焰把伞递给她，说：“你的伞没拿，我给你发过消息，你没回，我猜你忘了。”
这把伞当时放在网吧她根本没有收好。但眼前的伞，伞页被按照折痕一面一面的排好，顺着纹路圈在一起，就连伞骨尖端都被整齐的收进了伞柄里，看起来就像还未拆封的伞。
周意接过伞，道了声谢，她双手紧握着伞，有点磕巴的解释道：“我不太上q.q......所以没看到消息。”
“嗯，我猜到了。”
周意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却欲想再说些什么。
而段焰等身后的一个同学走过去后，低而缓的说：“我没有和谁说你是在网吧丢的伞，不用担心。下次别再忘了东西，走了。”
周意一怔，好半响才明白他的意思。
每个高中有个统一的规矩，学生不得去网吧。虽然老师不会特意去查，但如果听到风声势必是要叫学生过去谈话的。
段焰已经跨出了步子，周意抬头，略显急促的说：“好......谢谢！”
段焰顿了下，回头看了周意一眼，勾了勾唇：“小事”。
他没什么架子，似乎对谁都这样。
周意望着他高挺宽阔的背影，心骤然重重一跳，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伞，快步回了教室。
而那头的孙毅坚跳起来一把勾住段焰的脖子，故作伤感的说：“虽然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是你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我会和你离婚的，老公~”
段焰掰开他的手，睨了他一眼，冷箭似的眼神飞到他身上，说：“你他妈叫上瘾了是吧？”
“你就是我的瘾，你不知道吗？”
“......”
段焰无语的笑了下，懒得和他说了，加快步伐往前走。
孙毅坚哈哈笑起来，和高二的几个男生打了声招呼后追上段焰。
孙毅坚：“阿焰，你说实话，你到底怎么认识的啊？”
段焰双手插在校服裤袋里，目不斜视，“不是和你说了吗？”
“你就放屁吧，肯德基里拼桌认识，你这话说出去比你说你月底要考第一还离谱。你吃得起肯德基吗？”
“你爱信不信。”
今天本来很正常，孙毅坚看着段焰一如往常的在课上睡觉、发呆、转笔，他内心十分感谢他，谢谢好兄弟保住了倒数第一的位置，以至于让他不用担心自己这次月考会垫底。
而且周末组队打了几把游戏，他和赵纪这一队碾压他，说好了的，谁输了谁周一请吃午饭。
中午美滋滋捞了顿段焰的午饭后，想着差不多回去偷偷玩会手机吹牛逼睡觉了，谁知道他赢了段焰成绩和游戏之后居然输在了感情上！
段焰中午说要去送伞，他嘲讽了段焰一顿关于这追女孩的办法太土后兴冲冲的跟着一起去了。
一路走一路八卦，段焰什么都不说，嘴硬得跟蚌壳似的，只说周末在肯德基拼桌认识的，聊了几句，知道那个女孩是高二的。
他会信？
要不是今天赵纪请假了，不然看到这一出估计得和他一样。
到了教室，段焰拉开座位，坐下，从课桌里掏出一件校服外套垫在桌上准备睡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