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焰火(帘十里)

孙毅坚还不依不饶，“你好好和兄弟说说呗，都是家人，别搞藏心事那一套啊。”
段焰看了他一会，反问道：“说什么？”
“那个姑娘，周意，我都打听好了，身高一六五，没谈过男朋友，成绩杠杠的，脾气贼好。是你的理想型不？”
“闲的慌你是不是，我只是还把伞。”
“都是男人，别装了。”
段焰把桌上的课本往桌里一塞，漫不经心道：“我没那个意思，你开玩笑说几句够了啊，说多了别人听了会当真，人还是高二的，别惹麻烦。”
说完，他趴下睡了。
孙毅坚笑着说：“这不是头一次看你主动嘛，还以为我的老哥们动了凡心了。看来是我等凡人庸俗了，睡吧，等明天赵纪来了我和他唠。”
说到赵纪，段焰抬起了点头，捂了捂后脖子说：“等会下午再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知道的，不过应该没什么，从楼梯上滚下去应该最多骨折吧，只是可怜我们的小美女嘉嘉的脸要受伤了。”孙毅坚靠着座椅，看看前头空着的赵纪的座位，又看看左手边空着的赵嘉座位，忍不住摇摇头。
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哟，谁出事另一个就铁定逃不掉。
不过也真是离谱，赵嘉出门倒个垃圾都能从二楼滚下去。
难道是最新的旷课方式？
......
周意在众多目光中拿着那把不普通的伞回到教室，她的心颤的厉害，偏偏还要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看似随意的把伞往课桌里一放，拿起笔打算继续做作业。
但边上黑压压的人影很难忽视。
周意抿了抿唇，看向她们，轻声问：“怎么了？”
女生们朝她挤眉弄眼的笑，“班长~老实交代，是不是背地里悄悄已经把校草拿下了？”
周意摇摇头，“我忘了个东西，他捡到了，好心还给我。”
“哦~”
周意被她们看的快要绷不住了，她忍着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攥紧手中的笔，否认道：“真的没有......”
“没有就没有吧，我们都懂得。”
几个女生倚着课桌边，顺着这事说到段焰。
周意在英语的阅读理解题上圈圈画画，但这些单词此刻她一个都看不懂。
她们说：“他真的很帅啊，那个吃牢饭的发型也很帅诶！怪不得都说寸头能验证一个男的是不是真的帅。”
“是啊，不过帅有什么用，还不是追不到。”
“你追过啊？”
“我对这种男的只仰望，打死我我也不会追的，一看就不是好拿捏的男生。”
“说起这个，我听隔壁班李婷婷说，她认识的一个学姐就追过段焰，给他送了三天早饭。”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他就直接把人拒绝了啊，不拖泥带水，还说他不打算谈恋爱。后来好像好像也没人光明正大的追过他了......”
“这个人蛮奇怪的，成绩不怎样也不谈恋爱，他每天干什么啊？”
“谁知道，男的嘛，可能只爱打游戏喽。”
不打算谈恋爱......
那就是说他现在没有女朋友，而且应该没有喜欢的人。
周意想起那首他单曲循环的歌曲，现在想想，当时他大概真的只是喜欢那首歌罢了。
但他的不打算恋爱又直接宣告了一个结果，没有人能站在他身边，包括她。
像夏天的梅子酒，酸酸涩涩的味道从心底蔓延上来，堵在喉咙口，上下都不是。
这个认知把周意的错觉压了下去。
她拿着伞回教室的路上，脑海里涌出一个问题，他什么要特意来还这把伞，一把伞而已，丢了就丢了......
即使她刚刚和她们说他是好心，但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也许不是好心，也许就是你想的那样。
可能这是独属于暗恋的错觉。
周意的笔尖在卷子上打转，墨水把一个单词中的o填满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意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家庭作业，明天要交给老师的，她涂这个字母干什么。
还一会就上要午自习了，几个女生继续聊了会约着一起去上厕所了。
她们一走，周遭的空气一下变得好呼吸起来，周意看着密密麻麻的单词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声，她知道这会儿是集中不了注意力了，也不想装了，她放下笔，想把那把伞拿出来看的时候一抬头就对上陈佳琪打量的眼神。
陈佳琪刚刚一直没说话，后背靠着墙，手搭在桌上，手指似飞舞的蛾子一般在桌上上下点着。
那些女生走了，她便看向了周意，周意的耳朵红红的，看起来正常，但又有种说不上来的不正常。
陈佳琪靠过来，脸怼得离周意很近，她问：“他怎么会捡到你的伞啊？”
周意悬在课桌里的手僵住，不动声色的摸到边上的一本书，将其抽了出来，假模假样的翻开。
周意思忖了一番，决定对陈佳琪说实话。
她看了眼边上，凑到陈佳琪耳边，低声说：“上次语文老师让我写作文，我瞒着家里人去了网吧，那天下雨，后来雨停了我就把伞忘在那边了。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也会在那边，他是那边的网管，应该是兼职吧，他知道我是高二的，好心给我送来了。你别和别人说啊，他也没和别人说我是在网吧掉的伞。”
“知道啦，我不会说的。”
说完，陈佳琪啧了声，表情一言难尽，她有点烦躁且难以置信的看着周意。
周意戳她手，“怎么了？”
陈佳琪砸砸嘴，“说实话，不排除他单纯只是好心送伞，但这种行为实在很难让人不去遐想。以我看了五六年的小说经验，我觉得不简单。还有一件事......我不喜欢他。”
“嗯？”
周意从这句‘我不喜欢他’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但隐隐给人的感觉又指的不是感情上的。
陈佳琪把玩着周意的笔袋挂件，她说：“ 我认识段焰，我......我真的不喜欢他，看见他就烦。”
周意耳朵一嗡，“你认识他？你怎么会认识他啊？我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陈佳琪：“没什么好提的啊，又不是一个年级一个班的。他外婆家在我姑姑家边上，我小时候每年寒暑假都会去姑姑家小住一段时间，他也正好会去外婆住一段时间。小孩子嘛，总喜欢一起玩，他总帮着他表妹欺负我！而且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小时候成绩特别好，比你还好，我妈每次都说你看看人家段焰，听多了也烦。”
这是周意这辈子唯一一次对陈佳琪‘恶意揣测’，陈佳琪嘟囔着讲的时候，周意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
生怕青梅竹马的剧本落在他们身上，生怕陈佳琪和她一样，口是心非。
她难以想象，和自己好朋友一起喜欢上一个人最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陈佳琪没注意到周意细微的眼神变化，压着火气说，“我至今都忘不了！探险的时候，他掀开别人家后院堆的瓦片，一条蛇突然钻出来，从脚上游了过去，而他，居然居然拉着他表妹跑了，还把门关了，留我一个人在那边！”
陈佳琪说的绘声绘色，那画面一下子在周意脑海里立了起来。
周意看着陈佳琪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
因为那样的段焰，听起来还挺可爱的，但对年幼的陈佳琪来说，他确实是个恶人。
周意试探的问：“你真这么讨厌他吗？”
陈佳琪有点无奈的说：“讨厌啊，你是不懂，所以我一点都不觉得他长得帅，一直觉得他是小时候那种坏人面相。你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反正别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周意真笑了下，不过笑自己的狭隘，笑自己居然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居然会在刚刚对陈佳琪产生嫉妒。
她不想否认自己的小心眼，因为假如陈佳琪是真喜欢他，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还好，只能说还好。
周意说：“我没想到你们还有这层关系。”
“也没什么吧，高一新来的那个化学老师还是我妈闺蜜的姐姐的老公呢。”
“也是，有时候圈子很小。”
陈佳琪说：“你可别被他的表象欺骗了啊......”
周意点点头，她心虚的垂下眼，漫无目的的看书。
陈佳琪想转过去的时候，周意蓦然想起一桩事，她抬起头，伸手抓住陈佳琪的手。
“佳琪......”
“嗯？”陈佳琪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
周意意识到自己抓她手的动作太过突兀，她慢慢松开，收回手，压低声问道：“你刚刚说他以前成绩很好，那现在怎么......”
“你问段焰？”
“嗯。”
陈佳琪耸耸肩，“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听我妈说过一点。好像是他初中的时候妈妈生病走了，不到一年他爸娶了个女的回来，那个女的都怀孕很久了。好像就从这儿开始，他就不住他爸那边了，一直住在外婆家。不过也正常，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吗，故事也源于生活。”
信息量有点大，周意消化了会。
她若有所思的说：“那......挺可惜的，他从前成绩多好啊？”
“你怎么就关心成绩啊，难道爆点不是他爸一年不到带了个怀孕蛮久的女的回来吗？”
“我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情......”
“我也不知道，听到的时候很惊讶，因为我们那边都觉得他妈嫁得很好。他爸是做生意的，一年好几百万有吧，他妈是财务，算是我姑姑家那边数一数二的老板了。可惜啊，男人有钱了都不牢靠。”
周意看着陈佳琪感慨的样子，轻笑了声，“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说不是很清楚。”
陈佳琪：“我也是听我妈妈她们说的，具体到底什么样儿谁知道呢。段焰他外婆从来不和外人说这些，是个蛮好的婆婆，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她家吃她包的粽子。”
周意嗯了声，又重复问道：“那他从前成绩多好啊？”
“我记得他小学的时候市里排名都是前几的。”
周意一噎，“真的吗？”
“真的，所以我特别烦他，他还特别会嘚瑟。”
周意想到那篇中考作文，这些天她反复的看，几乎都快背下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学习成绩，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他会特立独行的写出一篇中考文言文作文，也说得通语文老师们开玩笑说他能考得上清华。
除开学习之外，周意对他的家庭变故也生出复杂的心情。
这个午自习，周意没有再做作业，她靠着椅子，低头摸着那把伞。
也许是天气太热，伞面摸上去温温的，像极了他留下的余温。
作者有话说：
等久了哈，可以囤着吧，可以等我写完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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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下午的体育课艳阳依旧, 周意掐着课间的每一分一秒赶作业。体育课打铃前一分钟，周意还卡在一道物理题上，她看了眼时间后只觉得这道题更卡了。
教室里已经没人了, 只有她和陈佳琪, 陈佳琪玩着手机一点都不着急。
她看周意眉头紧锁, 宽慰道：“要不等会我们偷偷溜回来再写呗，你别急呀。”
周意默不作声的摇摇头，笔在草稿纸上似打字机一般刷刷划过。
铃声响起的一刻，周意算出了结果，快速把解题过程从草稿纸抄到作业本上后, 周意把本子一合，松了口气, 说：“走吧。”
两个人快步走去操场，那边人七七八八已经站的差不多了，但体育老师还没来。
他们的体育老师是个年轻的男人, 不怎么爱笑, 对他们看似严格实际随意的很。
陈佳琪和周意入队后，体育老师夹着册子走来, 捏起口哨吹了两声, 说：“今天跑两圈, 跑完后解散休息，不许回教室, 谁回教室被我逮到直接操场十圈。”
大家哀嚎一片。
越长大越懒, 慢跑两圈都不太愿意。
体育老师像赶鸭子似的把这个队伍赶上了跑道，一开始还像个队伍, 半圈下来, 拖拖拉拉延成了一盘散沙。
男生还算守着规矩, 快速跑完纷纷投身入篮球场，而女生们有的直接手挽手悠闲的散起步来。
还剩半圈的时候陈佳琪不行了，拉住周意，“不跑了不跑了，走完算了。”
周意点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风拂过脸颊，只凉了一瞬，喉咙间的干腥味渐渐泛上来。
早早就停下跑步的女生们笑看着周意和陈佳琪，有人闹陈佳琪，突然走到她后面抱住她，蹭了把她的胸。
陈佳琪呀的一声跳起来，回头看清是谁后，也闹了回去。
那女生说：“佳琪，你比高一的时候有料多了啊。”
周意站在原地平复呼吸，看着她们打闹也笑，但她现在不想说一句话。
陈佳琪闹着闹着把周意拉了过来。对那女生说：“来来来，你摸下周意的，别总盯着我。”
周意还没来得及防卫，就被狠狠揩了一把油。
那女生瞪大双眼，夸张的笑道：“班长，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容乃大啊！”
旁边还有踢足球的男生，周意的脸噌的一下红透，握住女生欲想再来一遍的手，哭笑不得的说：“别闹......”
“好好好，不闹，那你让我抱抱，我要感受一下。”
那女生扎进周意怀里，感受完后说：“太舒服了，我就喜欢软软的女孩子。”
周意推了推她肩膀，“真不许再说了。”
大家笑作一团。
短暂的欢闹过后，大家又各自散去，陈佳琪挽着周意去双杠那儿坐，那边靠着围墙，地上又新铺了绿草坪，太阳还晒不到。
周意觉得这个位置很好，因为教学楼在右手边，她只要稍稍侧过一点视线就能看见段焰的教室。
第三层，靠西楼梯的第一间，高三一班。
而她在第二层从西往东数的第三间，他们中间隔了一个班级的距离。不过她是高二一班，明年多半是会进他的教室的。
这样一想，他们没有在上下楼的同一间也没什么，也许明年，她会坐他坐过的位置。
她在班里的女生中身高算高的，所以一直坐的是最后一排，而段焰，不难推测，他应该也是最后一排的常客。
这些久远且变数难定的事情，但只要和喜欢的人扯上关系，即使只是遥远的遐想也让人心花怒放。
想到这儿，周意的唇角弯了弯，刚刚跑步遗留的心跳和炙热也一点点散在风中，身体和思绪都没了在教室赶作业时的焦虑。
陈佳琪又在想她投稿的事情，她反复检查好了好几遍q.q消息和短信电话，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说：“那边的编辑会不会加错号啊？难道我当时塞里面的纸条上联系方式写错了？”
这会儿的周意还没能理解陈佳琪的迫切心理，她说：“有时候越急越等不来，等到周五再看吧。”
陈佳琪兴致缺缺的合上手机，叹气道：“真难熬，我现在只要一空下来脑子就控制不住的幻想我的小说登上了杂志，我拿着杂志拍在语文老师面前，看似低调实则炫耀的和他说，你不要再指点我写作了，我作文可能不擅长，但我写故事的能力已经超越了同龄人。”
陈佳琪说这话的时候很投入，声调都变了，那种拽酷形象一下子冲了出来。
周意眼尾上扬，打趣她，“你到时候真敢这样说？”
“当然不敢，所以才叫幻想啊。哎呀，今天好热啊，等会下午还有英语课，头疼啊。”
“佳琪，你真的很不一样，别的女孩子都是文科更好一点，你怎么反着来。”
陈佳琪：“我？还好吧，我理科再好，还不是落你大半截。对了，你中午干什么了，我看你好像一点作业都没做嘛，我都做完了，你在课间赶。”
周意拨了几下地上的人工草坪，“中午......有点困，就没做。”
说到这个，陈佳琪看向她，“你最近睡得还好吗？”
“嗯......比之前好很多。”
“那就好，好无聊啊，听歌吗？”
“好啊。”
陈佳琪从裤兜里掏出一团乱成麻的耳机扔给周意，“你帮我解一下，我要再登下q.q看一下。”
周意慢条斯理的解耳机线，出于好奇，她也凑过去看。
但看到q.q的小企鹅图标的一瞬，周意突然想起中午段焰和她说的话。
他说他给她发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