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云挽也明白谢姨和扶叔是真心待她好,他们不愿让她知晓,必是有他们的理由,但人不可能没有好奇心,他们越是隐瞒,云挽就越是好奇。
为了不让他二人担心,她已强忍着不去做出格的事了,但七日前,住在隔壁的燕少慈,却突然跑来与她告别。
“云挽,我打算离开掖星洲一趟。”
她吃惊地问他:“你打算去哪?”
燕少慈是与她一同长大的玩伴,她对他很了解,自一眼看出了他的情绪很低落,可任她如何询问,他都不愿与她多说,只让她等他回来。
“少慈哥哥,”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要不你带上我一起吧,你想做什么我可以陪你。”
燕少慈却仍是摇头,他看着她,像是犹豫了很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若我顺利回来了,我们成亲好不好。”
云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不知要如何作答。
燕少慈对她的心思,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甚至于她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因着那来自于九尾赤狐的狐衍之术,她总会得到旁人的喜爱,而她在第一次见到燕少慈时,便发现她对他的情绪好像格外敏锐,她能轻易感知到他的心情,他的欣喜与爱慕都清晰到呼之欲出。
也是因此,她才愿意与他一同玩耍,他让她觉得很安全,她也很乐意将自己的秘密说与他听。
但若问她是否也爱慕他,其实云挽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的沉默让燕少慈露出了失望之色,他好像很难过,却还是勉强对她笑了笑:“抱歉,是我唐突了。”
云挽看着他,竟莫名觉得他那句“若是能顺利回来”,或许应该理解为“若是能活着回来”。
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隐约有些不安。
“少慈哥哥,”她最后还是拉住了他的袖子,“我并不是要拒绝的意思,只是从前并未考虑过。”
她已经及笄,也的确是可以谈婚论嫁了。
云挽微微蹙眉:“如果是与少慈哥哥成亲,我其实不介意。”
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毕竟她并不是太明白男女之情到底是什么,但她自小与燕少慈一同长大,就算未来也作为夫妻互相陪伴,她也不会生出抵触的情绪。
与他成亲,倒也可以......
她的话让那少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不待她细想,他竟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
云挽眨了眨眼睛,稍有些茫然,但还是道:“少慈哥哥既想与我成亲,不如就让我陪你一同外出吧,我的剑术很厉害,有我在,我们便不用怕遇到危险了。”
燕少慈却还是坚定地摇头。
他轻轻捧着她的脸,目光真挚而热切:“这件事我只能自己去做,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云挽心中觉得异样,可她最终也未能说服他带上她,于是这个住在隔壁的竹马哥哥,便在第二日一早独自离开了。
她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猜不出来,只莫名觉得憋闷。
谢姨和扶叔不愿带上她,少慈哥哥也自己走了,唯有她一个人被留下。
她每日仍照常修炼习剑,闲暇时就翻看些画本解闷,可稍微一静下来,她就又很是不甘。
她想,既然少慈哥哥都能独自离开掖星洲闯荡,她为什么不能呢?
她的剑术已经很厉害了,单打独斗时,就连谢姨和扶叔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只要她保护好自己,便不算是给他们添麻烦。
她已经长大了,她总该去闯一闯的。
这些念头不停在她脑海中转动,让她一日日地坐立难安,常常便会皱着眉出神。
“云挽小姐,”一名婢女上前,恭敬道,“外面有人求见,是隔壁医馆的路先生。”
这便让云挽有些奇怪了。
燕少慈的身世她很清楚,他自幼父母双亡,是路先生收养了他。
只是这位路先生神出鬼没,鲜少会呆在医馆,她去找燕少慈玩时,只偶尔见过他几次,并未与他有过交集,少慈哥哥也几乎不会主动提起他。
路先生将她请去了医馆做客,又为她添了一杯茶。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路先生,他身上并无灵气,似乎并非是修行者,反而只是个看起来稍文弱的青年,但他的容貌却很年轻,让人很难看出他的具体年纪。
云挽端起茶杯,稍显拘谨,她礼貌地冲路先生点了点头,心底却生出了一种很莫名的抵触。
“云挽姑娘,”路先生主动开口,“今日请你来,其实是想与你说说小慈之事。”
这点云挽倒是提前猜出来了,只是没想到,路先生竟又补了一句:“顺便也想说说与你身世有关之事。”
云挽的目光动了动,她抬眸看去,心中虽很讶然,面上却并未露出太激动之色。
毕竟她的身世连于她有养育之恩的谢姨和扶叔都不愿说,她又怎会去轻信旁人的话。
路先生笑了一声,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我虽在掖星洲开了这家医馆,却走南闯北,听闻了许多事,对你家中两位长辈的身份,也有几分猜测。”
“小慈一直在帮你追寻身世之事,我看在眼中,便顺道去打听了一二。”
云挽心中有所怀疑,但也压不住那份好奇:“不知路先生打听到了什么?”
路先生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可知为何你家中长辈要将你带来掖星洲?”
这点云挽倒是清楚,她从前就猜测她父亲应是出自于太虚剑川,而掖星洲是昆仑距离蜀月洲最远之地,她在此自不可能再与太虚剑川有所牵扯。
路先生果真道:“你的身世与太虚剑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有将你藏在掖星洲,才不会让你被沈剑君找到。”
“沈剑君?”云挽皱起了眉头,这个人她是听说过的,听说此人的剑术很厉害,在谢姨留下的那些记载奇闻轶事的书册中,也有关于此人的记载。
听闻他继承了玄微剑尊的修为,又得了无霜剑作本命剑,很是厉害。
云挽虽是自学剑术,论起来算不得正统,但她对自己的天赋却有着一种很莫名的自信,所以听到“剑术超群”、“一剑斩昆仑”这样夸张的描述后,她便隐隐有些嗤之以鼻,总觉得这种名声在外之人,搞不好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
她甚至还冒出过类似于“有机会一定要与他比比谁的剑更利”之类的念头。
“不知这位沈剑君,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仇人。”
云挽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她继续问道:“什么仇?”
“我也不知要如何描述,”路先生道,“你可以理解为,他杀死了一个对你很重要的人。”
云挽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你是如何得知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其实很多,只是他们都不愿对你说罢了。”
路先生笑了笑:“我原本也不想对你说,便只告诉了小慈,谁知他竟为了你,孤身跑去了蜀月洲......他是跑去为你报仇的。”
云挽猛地站起了身,她到底年纪太轻,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失态。
......
第二日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沉寂了一夜的街道也还未完全睡醒,街角的那户人家却推开了大门。
一名少女蹑手蹑脚地从打开的门缝里钻了出来。
她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衫,衣摆上隐隐绣着蝶绕翠竹的纹样,一柄长剑被她负在身后,将她的身姿衬得格外轻盈,但她的头上却戴着顶幕离,将她隐隐遮盖在薄纱之下,令人看不清面容。
这名少女,自然就是云挽。
她原就有独自离开掖星洲闯荡的打算,甚至连行装都提前收拾好了,但因为没有确切的目标,她始终未考虑好自己到底要去哪。
昨日那位路先生找上门来,与她说了那番话,正好给了她个提醒。
虽仍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骗她,但她还是决定亲自去验证一番。
此行的目的地,正是太虚剑川!
她要去会会那位据说很有名的沈剑君,若他当真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自也用不着少慈哥哥替她报仇,她定要亲自将他斩杀在自己的剑下。
想着这般的复仇之事,云挽心中却并未生出多少恨意来,反而隐隐有种新奇而茫然的兴奋感,甚至于一想到沈鹤之这个名字,她握着剑的手都忍不住有些微微的发抖,就连心跳都克制不住地变快了,又像是有什么被她遗忘已久的事呼之欲出。
她说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绪,只恨不得能立即赶往蜀月洲,见上那位沈剑君一面。
为了不让谢姨和扶叔察觉出不对,她已提前用从谢姨那学来的傀儡术,捏出了一只纸人傀儡,模仿自己的生活轨迹,至少半月之内,他二人是不会发现她已经离开之事,而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说不得那个沈剑君已经被她斩在剑下了。
第109章
掖星洲是昆仑墟中距离蜀月洲最远之地, 因此云挽并未急着赶路,反而一路游山玩水,每次途径繁华的城镇时, 她都会切实地做一番考察。
当然, 玩归玩,云挽也没有忘记打探消息。
她常年居住的掖星洲灵脉稀少, 本地建派的宗门便不多, 就连散修也很少会在此处安家, 生活于其中之人对于整个昆仑的消息就知之甚少, 整体处于一种消息较为闭塞的状态。
因此云挽一离开掖星洲, 便发现昆仑仙门的趣闻轶事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关于那位沈剑君的传闻更是丰富多彩, 靠近蜀月洲的途中,她竟一连听了好几个版本。
先是说这位沈剑君原本修的是无情道, 却爱上了赤狐族的圣女, 可那赤狐圣女早便心有所属,接近他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琉璃骨,给自己的爱人治病。
沈剑君得知真相后为情所伤,心碎堕魔,而数十年前, 那场震惊整个昆仑墟的斩魔之乱,便是因此而起。
又说这位沈剑君其实有个同门师妹,也就是上任太虚剑川的掌门。
她苦恋他多年、爱而不得,最终竟为他使用了换命阵, 牺牲了自己,成全了他和那赤狐圣女。
赤狐圣女也终于意识到了沈剑君才是她的真爱, 自此留在了太虚剑川,与他恩爱有加, 还和他诞下了个女儿。
第二个版本则说,这沈剑君原就与他那位当掌门的师妹两情相悦,甚至孕育了一个女儿,是这赤狐圣女非要来横插一脚,诱得沈剑君堕魔,他这个师妹才不得不牺牲自己来斩魔,致使了有情人生死永隔的悲惨结局。
云挽最开始听说的是第一个版本,但随着靠近蜀月洲,第二个版本的声音又逐渐变大。
至于到底哪个版本才是真的,她也不好做判断,只是心中对于这位沈剑君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陷在这般情情爱爱的传闻,听也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当然,在这些众说纷纭中,云挽最在意的却是另一点。
那就是关于那位死了十多年的太虚剑川掌门。
她的本命剑,竟名为“止戈”,也就是如今在云挽手中的这把剑。
止戈剑是在她五岁那年,谢姨亲手赠予她的。
她握住剑的那一刻,就清晰地明白,这把剑只能属于她,这世间也不会再有别的剑更适合她,那种强烈的契合感非常奇妙,而在她得到止戈剑的第一天,沉睡在其中的剑灵便被唤醒。
那是一名自称为“芙蓉”的少年,他在一阵烟雾中现身,又撑起下巴,用新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多年未见,你还真变成小云挽了。”
云挽不禁觉得奇怪,她那年刚刚五岁,若止戈剑中的剑灵从前见过她,那定是在她刚出生之时。
她就忍不住问他:“你认得我爹娘?”
“你娘我不认得,”少年笑眯眯地道,“你爹我还挺熟的。”
只是再多的,他却不愿说了,他似是很虚弱,很快就又要陷入沉睡了。
但他还是道:“若我下次醒来,这些事你还不知晓,我倒是可以与你说道说道,但现在还不行,毕竟那两个把我安置在剑中的人,可是特意警告过,让我不能与你说。”
“不过现在不告诉你倒也对。”
云挽只好追问他:“那你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
芙蓉便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这其实取决于你,取决于你到底想要走上哪条路。”
止戈剑的来历,云挽一直不清楚,但她听闻了有关于那位掌门之事后,就觉得自己这趟应是来对了。
她也特意去打听了一番这位早亡的前任掌门,关于她的传闻倒是相当正经,说她乃是继玄微剑尊之后,唯一悟出斩魔剑之人,也是因她的力挽狂澜,那年的斩魔之乱才未酿成大祸。
世人对于她,更多的是敬佩,但关于她本人的传闻却非常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挽在听闻了止戈剑之事后,便对自己的剑做了伪装,免得被有心人注意到。
此时的她已抵达了蜀月洲最边缘的中转城镇,在此落脚的散修行人非常多,云挽也住进了城中最大的乐宴客栈。
这家客栈也是一家茶楼,天色渐暗,街道上挂起了彩灯,云挽就坐在窗边的位置一边吃茶,一边听着台上的说书人夸张地吐沫横飞。
那说书人这会儿讲的,恰是沈剑君的那些爱恨情仇,他讲的是沈剑君和自己的师妹两情相悦却彼此错过的版本,很是绘声绘色、悲苦凄然。
云挽正听得津津有味呢,却有一名茶客突然重重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大骂道:“说的什么狗屁不通的!”
“沈剑君与赤狐圣女才是两情相悦!”
“沈剑君从前修的是无情道,后来又为赤狐圣女改修炼情剑,若他心中所爱当真是那位小祝掌门,怎地不见他遭遇功法反噬?”
那说书人吓了一跳,却很快与他据理力争起来。
周围听故事的人南来北往,想来也听过不少版本,一个个竟也七嘴八舌地跟着一同争吵。
一个个的明明都不是当事人,却分析得头头是道,非要争辩出谁才是“真爱”。
云挽摇了摇头,觉得很无趣,争吵的虽是旁人,她对沈鹤之的印象却又变差了几分。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本命剑,起身走了出去。
她头戴幕离的形象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并不怎么起眼。
茶楼外就是繁华的夜市,闪烁的灯火令月色都黯淡了几分。
云挽原想四处逛逛,却一眼就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一伙人。
他们均穿着统一的雪色衣衫,每人身上都戴了灵韵浓郁的佩剑,看起来很是不凡,只是此时的他们皆脚步匆匆,眼中带着些许焦急,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领头之人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小姑娘梳着整齐的发髻,头插洁净的白玉簪,那张莹白如玉的脸颊上还带着稚气,双目却奕奕有神,四下望去时,便隐约带着股凌人的气势。
云挽看了她一眼后,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随后她的目光就跟着她一路移动,心底也产生了一种很异样的情绪。
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故人久别重逢的欣喜;又仿佛是隐约有些酸涩的想念;是莫名袭上心头的亲近感,一闪而逝,捉摸不定......
云挽蹙起眉头,她想,难不成她见过这个人?
可是掖星洲距此地遥远,她自有记忆起就没离开过,又怎会见到生活在蜀月洲之人。
附近有些围观之人在小声议论。
“那不是太虚剑川的门服吗?他们怎么跑来了这么一大批人?”
有消息灵通接话:“你们没看到吗?不仅太虚剑川来了这么些弟子,就连赤狐有苏氏也有长老带着好些族人来了!”
“这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不会波及到我们这些散修吧?”
“那倒不至于,”有人摇头,“我听闻好像是太虚剑川丢了个什么东西,与那位赤狐圣女有关,他们的弟子和有苏氏便急急忙忙派人来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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