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挽其实是有些别扭的,因不久之前她才被他那样严肃地拒绝,她如今是绝无法主动亲近他的,但不主动并不代表她不想。
她不得不承认,在沈鹤之对她说出那些话后,她便已没办法再对昨晚之事生出抵触。
她甚至……是喜欢的。
就连他那时所流露出的那份深重到令她疼痛的疯狂,她也是喜欢的。
可沈鹤之却仍是用从前的方式与她相处,未有任何跨越那条边界之意。
胡思乱想之际,青年已开口问她:“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闷了。”
其实她会觉得不适,倒与马车无关,单纯是因此地魔气太浓。
“过来坐吧。”沈鹤之向她伸出了手,但云挽却并未抓住他,而是自己扶着边缘的木栏,在摇晃中站起身,坐至了他身旁。
沈鹤之未说什么,只将手收回,重新握住了缰绳,而冰寒之气也自他周身涌出,恰将云挽罩在了其内。
看似很亲密,却又明显隔着些什么。
云挽也没说话,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他握着缰绳的手上。
这只手于她而言,其实是熟悉的。
她刚入太虚剑川时,这只手曾抱起过伤痕累累的她,那生着剑茧的指腹也曾压上她的穴位,为她治疗伤势、缓解痛苦。
后来,他也曾用这只手牵住她,教她如何握剑,如何发力。
但是那些触碰,皆是不带旖旎暧昧的,是来自于师兄对师妹的爱护,也是年长者的教导,有严厉,亦有关切。
可昨晚,她的师兄,这位向来疏冷严苛的沈剑君,却将那只教过她如何握剑的手,以最为极致的方式没入了她。即使此时,云挽仍觉那份几乎将她的灵魂都塞满撑开的难耐感未曾消失,又仿佛永远不会消失。
修长的五指将微微曲起的骨节衬得更加鲜明,因为他正稍使力气握着缰绳,手背上便隐隐能有青筋可见,而这些都曾在昨晚被她包容过。
云挽也不知是因她太过喜欢他,所以对他的触碰有所留恋,还是昨晚的肌肤之亲的确给了她太强的冲击,直至此时,她仍很难从那种状态中缓过神来。
甚至于随着马车的颠簸,微蹭上他的肩时,她又会忆起昨晚被他的臂膀困住后,那强迫又止不住满足的感觉。
“在想什么?”沈鹤之突然问她。
“我在想,”云挽顿了一下才道,“昨晚庭花楼发生那么大的事,为何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有苏濯灵被打伤,越无疾何不借此机会通缉我们?”
“越无疾与有苏濯灵会在三日后于碧落殿成婚,”沈鹤之道,“若他们此时分心来追捕我们,婚期必定要延后,更何况越无疾本也不是我的对手,如今有苏濯灵受伤,他孤身与我碰上,吃亏的是他。”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云挽反应了一下才突然明白沈鹤之的意思。
即使到了此时,他仍无法伤害有苏濯灵,也是因有苏濯灵一直挡在越无疾前面,他才始终对越无疾束手无策。
若没了有苏濯灵,越无疾自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云挽虽觉沈鹤之说得没错,但一想到有苏濯灵于他而言仍是特殊的,她就极不是滋味,且这种不是滋味的情绪是从未有过的强烈,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想立即跳下马车,与他分道扬镳的冲动。
云挽沉默了好半晌,才道:“我还以为越无疾与有苏濯灵是多情深意切呢,他二人马上就要成婚了,他还将我追去当炉鼎。”
“若当真让他得逞了,他此举岂不是算在成婚前与别的女子发生关系?”
她的话却让沈鹤之突然转过头来紧盯着她。
他目光发紧,神色亦冷了下来。
“他要将你当作炉鼎?”
云挽这才发现,沈鹤之好像并不知道她会被抓走,是越无疾的主意,和有苏濯灵无关。
“越无疾想要我的修为,这才专程守在前往昆仑的必经之路上将我捉获,”云挽道,“相思吟也是他喂给我吃的。”
沈鹤之的神色变幻了一番,他应当终是明白了昨晚有苏濯灵为何要那般羞辱她,又为何要说出那些话来。
“你很失望吗?”云挽突然问他,“有苏濯灵伤害我的确是在拈酸吃醋,却不是为你,而是为了越无疾。”
她的语气平静如水,却又透着几分死寂。
沈鹤之的心脏处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他恍惚间几乎真的以为他是如云挽所说,是因有苏濯灵的欺骗和不在乎而痛苦,但在一瞬之后,他又隐约觉得不对,那份疼痛似是来自于丹田内那股难消的魔气,令他的本命剑都不住震荡,安静蛰伏的剑气也突然变得混乱暴躁。
沈鹤之紧蹙眉头,唇间亦有血色渗出,而下一刻,他的脸却被一双手捧起,少女的额头贴近,让他的思绪彻底清明。
“师兄,”云挽轻声问他,“是炼情剑的反噬吗?”
她以为他是因有苏濯灵的欺骗和背叛而触发了心绪,从而令炼情剑失控。
沈鹤之却立时变得焦急,他猛地攥住了云挽的手腕,力度几乎是失控的。
“云挽,”他看着她,眉眼间是压不住的痛楚,“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见云挽似是怔了一下,他便又问:“我的意思是……越无疾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碰过你吗?”
他的声音低哑,沾了血的唇是浓艳的红,可他的面容却又一片冷郁之色,而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凛冽的杀意根本不受控制的四散奔涌,令云挽都不可抑制地战栗起来。
沈鹤之的模样让云挽有些发愣。
她知晓他所问的“做过什么”, 并非是指普通的触碰或伤害,而是似昨晚他对她那般的。
他此时的恼怒,让她有些疑惑, 又生出几分怪异而扭曲的满足, 就仿佛是,他在为她吃醋。
就像他与有苏濯灵结契大典那日, 有苏濯灵为了另一个男人挖出他的灵骨, 他便也是这般的恼怒, 甚至还透着强烈到失控的占有欲。
所以如今这种情绪, 是为她而来的吗?
原来他也会为她吃醋吗?
云挽垂下视线, 问道:“他抱过算吗?”
青年神色沉下, 就听她又道:“其他的我也不知晓,他将我抓走时, 我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时,他与我……”
她说到此处顿了一下,似有些不安地抬眸看向沈鹤之,轻声道:“他与我睡在一张床上,手中还捏着我的头发。”
沈鹤之恼怒时, 其实并不会让人看出怒意来,只会觉得他的面容愈发冷峻。
不待云挽更仔细地观察,她便觉腰间一紧,他竟将她搂进了怀中, 因动作太用力,云挽便不受控制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随后那环着她的胳膊就不住收紧,将她牢牢困在了臂膀之间。
云挽的心跳有些快, 而那份诡异的满足感也在这一刻达到了最大。
她不得不承认,刚刚那些话,是她故意那样说的,越无疾其实没对她做什么,否则也不会给她吃相思吟,即使曾有一些触碰,也算不得太过分。
她只是想试探沈鹤之的态度,也只是想满足自己心中那份诡异的期待而已。
如今被他抱在怀中,云挽既欢喜,又生出些许心虚。
她正想说些什么,沈鹤之却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已经没事了,日后只要有我在,便不会让旁人伤害你。”
云挽突然就明白,沈鹤之其实不是在吃醋,而是在担心她的安危,那些恼怒也仅只是出于师兄对师妹的担心关切。
这让她失落起来,也终是清醒,她意识到她在做一个无聊且愚蠢的行为。
“师兄,越无疾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你不必担心,”她道,“你要不还是去马车里休息一下。”
沈鹤之起先应是想拒绝,云挽便又道:“师兄就当是陪我在里面坐一会儿。”
于是沈鹤之就点了点头,与她一同坐入了车厢。
前头拉着车厢的马,因被施展了咒术,并不会出现走错路的情况,所以也不需要有人长时间看守。
只是这辆马车不算很大,原本云挽一个人坐在其中刚刚好,如今沈鹤之再做进来,就显得拥挤了,拥挤到两人的衣摆都交叠到了一起,呼吸也好似彼此相缠。
云挽只觉那股不属于她的味道,正在一呼一吸间与她交换着气息,是一种说不出的暧昧,甚至让她忍不住又回想起了昨晚。
沈鹤之好似并没感什么不适,他的情绪也在马车寂静的颠簸中逐渐平稳,再看不出异色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微蹙起眉,伸手掀开了一旁的帘子。
云挽随他一同望去,就恰看见一群身披黑袍之人策马疾行,迅速从她的视野中掠过。
他们的行进方向恰好是相反的,擦肩而过的瞬间,那些扬起的黑袍便露出了其内的边角,各色的衣衫闪过,还有样式不一的武器....ῳ*..云挽心底闪过了一丝异样感,但又稍纵即逝,令她怎么也抓不住。
“他们也与我们一样,不是魔修吗?”
否则他们该直接使用御空术才对,何必骑马。
沈鹤之却摇头道:“不好说。”
云挽蹙着眉,她总觉得她好像忽略掉了什么。
但也是片刻的电光火石,她就瞪大了眼睛,用力攥住了沈鹤之的手。
“怎么了?”沈鹤之问她。
“照霞剑,”云挽神色焦急,“刚刚那队人马经过时,我无意偏见了其中一人的佩剑,因只是一闪而过,我刚刚未能反应过来,如今却想起来了。”
她此言一出,沈鹤之的脸色也变了变,这照霞剑,算不得最上乘的剑,但也绝对不差,因它正是虞惊意的佩剑。
“虞师兄在炽烈血渊当守渊人,他怎会突然来魔域,还闯至了如此深之处?而且看他们的方向,应当是要去万魔城。”
“跟他一起的那些人,是其他守渊人吗?”
云挽有一连串的疑问,心中亦生出了一种不安感。
她此前便觉得,魔域近期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都有着一种诡异到滑稽的感觉。
比如那些与沈鹤之有关之事;再比如说戮心之死,和突然成为碧落殿主人的越无疾,包括那场即将举办的婚礼,古怪、仓促,每一个发展都出乎预料,让人总疑心背后有什么阴谋。
若虞惊意当真和其他守渊人一同来了,那他们是发现什么了吗?
可是归墟海对于昆仑的修士而言向来是非常危险的,即使此处当真有什么重要的是,宗门世家也不可能放自家弟子进来的。
沈鹤之此时已抓起了放在一旁的两件黑袍,又一把掀开了车帘,道:“我们追上去看看。”
他一手搂住了云挽的腰,带着她便跨上了马,随后剑光闪过,那与车厢连接的绳索应声断裂。
沈鹤之的双臂从身后环来,手腕用力,就勒起缰绳,令那疾驰中的马凌空悬蹄,猛地调转了方向。
在呼啸的风声中,那两件黑袍也随之落下,结结实实将两人罩在了其中,也将两人身上的气息完全遮盖,再看不出半分灵气。
骏马狂奔,云挽便在一片风声中问沈鹤之:“我们为何要掩盖身份,若他们当真是守渊人,我们也可与他们相认。”
沈鹤之却紧锁着眉头:“刚刚虽只匆匆看了一眼,但他们身上的戾气很重,不像是昆仑的修士......”
他顿了一下,又道:“若你没有看错,那事情可能会有些麻烦。”
云挽也意识到了严重性,按沈鹤之所言,若虞惊意当真在那群人之中,那他就很有可能是被挟持了。
马跑得很快,转眼间那队人马便又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且距离越来越近。
他们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二人,跑在后方的几人已警惕地拔出了剑,气氛一瞬变得剑拔弩张,就连风声都好似锐利了起来。
沈鹤之将缰绳塞入到云挽手中,又带着她握紧。
“坐稳了,”他在她耳旁提醒道,“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拔剑。”
话音落下的瞬间,云挽便觉身后一轻,沈鹤之已飞身跃起,向那群人攻了过去。
他同样没拔剑,只越过人群,径直挡住最前方的领队,又抬起一掌,拍在了马头上。
他这一掌,没有使用灵气,只单凭着蛮力,将那疾行中的马一击毙命。
马腿骤然软下,跨坐在上的人也随着惯性被甩得向前飞去,那人反应极快,一个腾空翻身,就稳稳落地。
其余马儿显然都受了惊,皆嘶鸣着扬起蹄,又被缰绳强行勒停。
云挽也连忙拉住缰绳,将马停下,她就见那为首的领队之人已从腰间抽出一把斧头,猛地向沈鹤之砍了过去。
沈鹤之没有暴露身份之意,他便徒手接了起来。
斧风凛冽,每次劈下都直奔要害,气势汹汹,可就是这凌厉的招式,却无法伤及沈鹤之分毫,每当即将砍上他时,就不知怎的被挡开了。
他不得不停下,用斧头指着沈鹤之,恶狠狠地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即使隔着黑袍,仍能察觉到此人身上那股浓重的戾气,想来若非是他亲眼见识了沈鹤之的实力,判断出他们这群人并不是他的对手,他如今已经对他下杀手了。
沈鹤之也停下了动作,他整个人都掩在黑袍之下,令人看不清面容。
“我们并无恶意,”他道,“拦下各位只是想问个问题。”
他似是看了云挽一眼,这才道:“我妻子前些日子遇了贼,被人偷走了件法宝,今日见了各位,她便隐约察觉到了法宝的气息,我这才上前阻拦,想询问一番。”
云挽愣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沈鹤之竟会称她为妻子,虽然知晓这是敷衍旁人的说辞,但他明明也可以只说他们是兄妹。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黑袍人怒道,“你是在说我们偷了你的东西?”
沈鹤之却道:“那件法宝也许是被偷去后又转卖了出去,恰被各位买到了而已。”
为首的领队冲其他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毋从,然后转头来问沈鹤之:“阁下明白着说吧,你现在是想做什么。”
沈鹤之便道:“我希望各位可以让我妻子走近了好好看看,毕竟我们也不确定那件法宝是不是在你们身上。”
有人听罢大怒:“你找死吗?你都不确定你就拦人!”
但那领队人却沉默着没有发怒,毕竟在归墟海,本就是实力为尊,有胆量拦下他们,即使在此处将他们全部斩杀,也不会有人追究责任。
“你赶紧让她看吧,看完了我们还要赶路。”这位全身都透着杀气的领队,倒是格外的好说话。
云挽也不耽搁,翻身就下了马,向人群中走去。
所有人都披着黑袍,云挽便对那领队道:“你让他们将黑袍都脱了,我好看个仔细。”
“小丫头,”一黑袍人怒道,“你是不是欺人太甚!”
那领队却显然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吩咐道:“把黑袍都脱了吧。”
说罢他甚至主动将自己身上的黑袍扯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横着刀疤的脸。
其他人见状,虽极不甘心,但也只好纷纷解下遮掩。
一张张陌生的脸晃动着,云挽四下看去,竟当真找不到任何熟悉的痕迹。
而这些人佩戴的武器也全露了出来,使剑的只有两个,且并非是什么宝剑,更看不出半点照霞剑的影子。
甚至于,这群人分明都是魔修。
那领队便问沈鹤之:“你的爱人看得如何了?可找到你们那把丢失的法宝了?”
云挽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冲着沈鹤之慢慢摇了摇头,却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各位这般急着看路,是要去做什么?”
“自是去参加碧落殿之主的成婚宴,”那领队倒没有隐瞒的意思,“碧落殿魔气浓郁,若是能和那位打好关系,说不准能让我们在碧落殿附近建馆修行呢!”
他想了想,继续笑道:“那位碧落殿之主毕竟是个修仙的,我们为他准备的礼物便也来自昆仑墟,因其对魔气的承受能力较低,我们这才用这种方式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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