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一瞬,就意识到,他将他的修为给了她,且是以炉鼎的方式。
他......疯了吗?
云挽突然觉得很崩溃,她几乎克制不住地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又向后退去。
沈鹤之眉头蹙得更紧,却因元气损失过多,并未立即醒来。
云挽紧盯着他,好半晌竟连滚带爬地站起身,向洞穴外跑去,又像是在落荒而逃。
那冰寒之气笼罩的范围极大,将洞穴外的枯树林也一同遮盖在其中,她跑出许久,才彻底脱离了他的气息。
可四周没了他的气息,她的身体中却充满了他的味道,怎么也挥之不去。
云挽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发现,她走得匆忙,忘拿她的剑了。
这并非什么大事,她的情绪却彻底失控,几乎便要落下泪来。
起初她会追着沈鹤之来归墟海,便是希望他能跟她回去,甚至希望他能尝试着接受她。
她主动抱过他,向他索过吻,也想象过与他做更亲密的事,却从不是眼下这般,也不该是这般。
他那样明确地拒绝了她,又是那样深爱着另一个人,她早就已经决定放下了,却又发生了昨晚那样的事。
不是出自于情,甚至也与欲无关,就只是单纯地为了帮她解除相思吟的药性,云挽难以接受,甚至是觉得委屈。
她宁可毒发身亡,也不想要他这样的救助,她更不想要他的修为,就像是一种施舍,又仿佛是将她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令她有种好似被作践了般的难过。
又或许她真正无法接受的是,他一边爱着别人,又一边用那样极致的方式对待她,而更令她痛苦的是,她并不讨厌那种感觉,甚至昨晚被他抱在怀中时,她不可避免地、一次又一次地快乐着。
也是在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云挽便知道,沈鹤之追过来了。
第093章
这应当是沈鹤之在归墟海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身体之内的那股魔气似是被完全压制,又仿佛是被什么安抚,就连腕间的猩红魔纹都黯淡到几乎看不清。
他将一身修为分出了不少给云挽, 元气损失过重, 所以意识也不太清醒,但除此之外, 就再没有其他不适了, 甚至在睡梦之中, 他竟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飞泠涧, 窗外便是幽萃竹林, 而身旁......
身旁......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 只觉怀里空落落的,那被他紧拥了一夜的温热体温不知在何时消散, 让他的心也一同变得空落落的。
他下意识伸出手去, 想将她重新抱入怀中,与她相拥温存,但他的手却最终摸了个空。
沈鹤之猛然惊醒,覆着冰霜的幽暗洞穴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不在飞泠涧, 而这座洞穴内也已经只剩下他一人了,云挽早已不知所踪。
四周的空气中仍残留着少女身上留下的气息,又或者说,那股甜香其实是留在他身上的, 残存在发间指腹,和肩上清浅的牙印。
沈鹤之尚还昏沉, 但因看不到那道身影,他竟克制不住地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恐慌感。
“云挽......”即使知晓不会有人回应他, 他还是惊惶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随后,他就看到了那把落在一旁的止戈剑,他伸手将剑拿起的瞬间,便感知到了她在附近的气息,那颗不安的心也终于回落。
只是安心的同时,沈鹤之心底又生出了一股难消的失落感,她扔下他一个人跑出去,便足以说明她对他的抗拒。
他们昨晚分明那么亲密地纠缠,可她却又好似离他很远,远到他轻易无法触上她,而这一切,皆是他的错,若他从前没有那样强硬地推开她......
沈鹤之很后悔,也很自责。
从前拒绝云挽,是因他深觉自己配不上她,他怕她对他再有留念,这才一次次地对她说出伤人的话,又一次次地坚定地拒绝她。
如今他仍觉自己配不上她,却已再无法将她放下。
云挽于他而言,是最重要之人,唯有他亲自守在她身边,他才会觉得安心。
剑修的本命剑是无法被旁人触碰的,但或许是因他昨晚与云挽的那番亲密,令他身上也沾染了她的气息,被他抓在手中的止戈剑很安静,未有丝毫反抗之意。
这应当是沈鹤之第一次触碰云挽的本命剑,他手指抚过冰冷的剑身,心底竟生出了一种极异样的情绪。
他最终收起了漫天的寒霜,走出了这处幽暗的洞穴,穿过枯树林后,那道身影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她背对着他,披散的乌发垂至后腰,一身白衣整洁,看不出分毫旖旎之色,但沈鹤之的目光触上她之后,便再移不开了。
云挽自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但她没有回头,更不知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他。
她不可能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也很难做到对他歇斯底里。
沈鹤之没有主动上前,但那股属于他的寒气却持续蔓延,很快便将她再次笼入其中。
这并不会给她造成任何不适,甚至于那股冰寒之气会自发将魔气驱逐在外,宛若一道小型的生灵阵,身处其中,便不会有呼吸不畅的感觉,可云挽却极为的厌烦,因随那股寒气而来的,还有独属于沈鹤之的气息。
他离开飞泠涧已有一段时间了,身上那来自幽萃竹的冷木香变得非常浅淡,浅淡到几乎难以察觉,这又让他本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郁,那是一种清泠如月的气息,但因为昨晚之事,便又好似带了几分缱绻暧昧。
云挽突然很难以忍受,她抬脚便向前走去,想从他的气息中逃开,可那股寒气却随着她离开的步子一同延展,势要将她囚在其中。
云挽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身恶狠狠地瞪向他。
青年此时衣衫完整,绝让人看不出昨夜的疯狂,可他的脸色却苍白如纸,紧抿着的唇透着隐约的血色,望向她的目光亦是藏不住的落寞。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沈鹤之,”云挽的声音沙哑,又因情绪激动,止不住地发抖,“你的修为,就是拿来做这些事的?”
“先是分给越无疾,又是分给我,现在又要用它来囚禁我?”
她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这番严词厉色也令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她恍惚间好似从他身上捕捉到了一抹隐约的失魂落魄,但稍纵即逝,并不清晰。
“我不是想囚禁你,”他轻声开口,“我只是……不想再放开你。”
“什么意思?”云挽不明白,“你不是说,我永远不会是你的选择吗?”
“我......”沈鹤之一时语塞。
“那时会那样说,是怕你对我再有留念,也怕你再来归墟海......”
“可你心里也的确是那么想的,”云挽道,“说是为我好,但本来也是因你不愿选择我。”
“云挽,对不起,我......”沈鹤之眼底闪过痛楚之色,“我后悔了。”
“在发现你身处庭花楼时,我就已经后悔了,我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你明白,但我已经没办法再离开你了,我想留在你身边,想陪着你,想护着你,想和你回飞泠涧......你希望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拒绝,”他认真地看着她,“现在的我,已再没了别的想法,我只想为你而活。”
云挽没想到沈鹤之会这么说,她不禁露出吃惊之色,心底那份绵延的疼痛也好似被慢慢添上,那无法忍受的崩溃情绪也仿佛在逐渐退潮。
她抬眸看着面前的青年,他没有束发,两鬓的发丝随意地垂着,几乎将那张素来疏冷的面庞衬出了些许柔和,而他额间的赤色剑印也愈发浓艳。
昨晚的一幕幕突然就浮现在眼前,那时她被他禁锢在身下,这道剑印便近在咫尺,而那般的亲密接触,也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他皮肤身体之中溢出的锋利剑气,虽不至于割伤她,但环绕而来时,却又刺激着她的感官,将一切触感变得更为尖锐。
今晨醒来后,因心底的抵触,她始终不愿去回忆,如今却莫名平静了下来。
“你......”云挽问他,“你对我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沈鹤之垂下了视线,声音很轻,“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的眼睫很长,微垂而下后,便遮出一道阴影,但片刻后,他又重新抬眸看来。
“其实我说要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护着你,也是冠冕堂皇的说法,”他像是在陈述自己的罪行,“我只是没办法再与你分开,因为一旦你离开了我的视线,一旦我感知不到你,我就会觉得痛苦惶恐......”
“所以,只要你不赶我走,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沈鹤之道,“我可以只是你的师兄,也可以作你的道侣。”
“那有苏濯灵呢?”云挽又问道,“你还爱她对吗?你所爱之人,一直是她,所以你才会说不清楚对我是什么。”
她似是轻轻笑了一下,只是眼底的笑容却是那样的哀伤:“你对我,其实始终只是师兄妹之情而已,只是因昨晚见我在庭花楼遇险,你心生自责,觉得若是前几日答应了与我走,我便不会经历那些......”
“也是因为你从前便与我有过肌肤之亲,昨夜又为我缓解相思吟的毒性,你才会觉得,即使做我的道侣,你也能够接受。”
她的语气格外平静,沈鹤之眼底的痛楚之色却愈浓。
“云挽......”他急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似是想要解释,可对上云挽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他却又不知要如何解释。
他该如何解释?说他不爱有苏濯灵,说他已经彻底放下她了?可昨夜他分明撞见有苏濯灵那样欺辱她,他却连杀她都做不到,即使只是将她打伤,他都心痛难耐。
云挽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垂下视线,轻声道:“师兄其实不必担心我会赶你走,在你说出那些话后,我就再不可能赶你走了。”
“毕竟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你对我稍流露些爱意,我便会轻易沦陷,再难挣脱......你一直都可以随意地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云挽,别这么说......”他托起她的脸颊,便见她的脸上已沾满了泪痕。
她的眼神是痛苦的,又带着挣扎。
沈鹤之抿住了唇:“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他想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她,又怕这个举动会让她觉得冒犯,会让她觉得他在轻慢她,便只能手足无措地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下一刻,沈鹤之的呼吸突然一滞,手也停在了半空,因面前的少女已主动抱住了他,她的胳膊搂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处不停啜泣着。
而在片刻的僵硬后,沈鹤之便收紧胳膊,将她紧拥进了臂弯之间,原被他佩在腰间的无霜剑,因担心硌伤她,便被他扯下来扔在了地上,他的手握上她的腰,又扶上她的背,臂膀反复收缩,紧到令两人都有些窒息,怀中的少女柔软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似有些难耐地不住喘息,他跳动的心脏也紧贴着她,像是要将整颗心都挖出来捧给她,可他却仍觉得不够,只恨不得能与她彻底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松开了彼此。
云挽的泪水已经止住,她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湿痕,对沈鹤之道:“我们回太虚剑川吧。”
沈鹤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他其实有些想问他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想问她到底希望他作她的师兄,还是当她的道侣。
但云挽却只是默默收起止戈剑,好似并无与他交谈之意,他便只好也将那些疑问收起,低声应了个“好”。
归墟海的中心, 乃是万魔城,最为核心的碧落殿也在此处。
这碧落殿建在万千纵横的魔脉眼之上,是从前天魔为自己修造的宫殿。
在此处修魔之人, 修为精进极快, 一身魔气更是纯粹浓郁。
但也因碧落殿位置的特殊性,此处一旦此处遭遇大量灵气攻击, 归墟最重要的几条魔脉都被堵塞, 魔气流动也会变得滞缓。
到时, 归墟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 处在魔气稀薄的状态。
高修为的魔修, 实力会受到限制;低修为的魔修则再难有所提升, 他们自也不可能再分出闲心去针对昆仑。
据说这样绝佳的魔眼位置,若非当初那天魔本就生自魔源, 普通魔修根本难以寻到。
后来天魔死了, 碧落殿就落到了戮心手中,而戮心又是以守护碧落殿为由,便有了万魔护法之称。
只不过如今戮心也死了,碧落殿还成了越无疾的栖身之所。
按理来说,碧落殿这般的魔域要塞, 是绝不可能让一个一身灵气的人族修士来掌控的。
但魔域之内,各方势力本就争斗不休,碧落殿又是一个绝佳的修炼场所,他们便宁愿越无疾住在碧落殿, 也不愿让此地落入魔修手中,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诡异的状况。
加之越无疾当众斩杀戮心, 得到了不少人的信服,他在碧落殿称尊, 那些魔修世家,宗族势力便顺其自然应和几句,没来当真找他麻烦。
而沈鹤之会想在碧落殿与有苏濯灵同归于尽,则是因他想引爆自身灵气,重创魔眼,再封锁碧落殿、困住厄骨。
只可惜他即使亲自追去了碧落殿,也未能伤有苏濯灵分毫,还险些将自己搭进去了。
他原已做好了将后半生都耗在归墟的打算,爱意再深,也总有被彻底磨平那日,他总能等到自己能出手斩杀有苏濯灵那天。
只是昨晚发生的事,让他的心态彻底变了,他意识到他根本没办法离开云挽,只要他活着一日,他就不可能放下她去做别的事。
马车在宽敞的大道上行进着,马蹄上因贴有专门的符印,其行驶速度极快,转眼便掠出老远。
沈鹤之坐在马车的最前方,有些心不在焉。
万魔城很大,距离通往昆仑的泯仙镇并不近,若沈鹤之是自己赶路,他会直接选择御剑而行。
但魔域上空的魔气最为浓郁,加之万魔城又是归墟魔眼的核心,沈鹤之便干脆买下一辆马车用以赶路。
如此速度,大概只需两日就能赶到泯仙镇,到时他便可以和云挽回昆仑了。
沈鹤之握着缰绳,只要感受着车厢之内那人的气息,他的心便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云挽此时正掀着车帘,透过车窗看着外面。
路上基本没有行人,毕竟旁的魔修在归墟赶路,自是御剑御空效率更高。
云挽看着那些与昆仑完全不同的景致,心底竟生出一种很异样的情绪。
从前的沈鹤之,是无法离开宗门的,她便也鲜少外出;后来螭龙链断了,他却又已与有苏濯灵定情,她便不愿再与他多有接触。
今日这般,不知为何,竟让她生出了一种,她正在与沈鹤之出游的错觉。
除开此时身处魔域,危机四伏、空气中又包含着浓重的魔气,这样的景象,好像当真只在梦中出现过。
云挽伸手掀开车帘,就看见了那道坐在最前方的白衣背影。
沈鹤之在魔域行走,是从不会遮掩自身灵气的,因为实在没有必要。
普通修士在魔域随时都会面临灵气耗尽的窘境,但因他那天生能化解魔气的琉璃骨,他根本不会出现灵气不够的状态。
也是因此,得了他琉璃骨的越无疾才能在归墟横行。
沈鹤之察觉到她的动静后,便回头望了过来。
他鬓发梳得整齐,交叠的衣领之上,也不见丝毫褶皱,除开脸色仍有些苍白之外,当真与云挽从前认识的那个师兄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那双望向她的眼眸,却好似带着几分幽深,不如从前那般清泠,宛若染上了绯红的欲色。
云挽不禁有些愣怔,但一瞬之后,青年那双眼眸仍是与生俱来的疏冷,而刚刚所见,仿佛皆只是她的错觉。
只是云挽心底还是克制不住地冒出了许多异样的念头,她想起了他昨晚那副恨不得死在她身上的疯狂模样,那时的一切又与眼前之人交织,让她一时觉得恍惚。
昨晚虽是那样的亲密,但今日除开他在她情绪失控时,抱了她一下外,两人便再无任何越界的触碰,也未曾说什么过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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