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是那样坚定,坚定到足以打破一切美梦,云挽看着沈鹤之,不禁生出了一份陌生的惊悸感,连指尖都隐隐传来了麻痛感。
“外界那些关于我的传闻,你应当都听说了吧。”
“我以为......那都是夸张的说法。”
“都是真的,”沈鹤之笑了笑,“因为我想要的只有她,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若活着,便要用我的余生,尽我所能去爱她;我若死了,就以我的性命封印天魔。”
“总之,不管是什么,我的选择都不会是你,永远不会是你......你明白吗?”
并非是冷漠疏离的态度,他的语气甚至极为温柔,可这些话,却是自云挽再遇见他后,听到的最伤人的话。
她才意识到,沈鹤之将她带回来,并非是决定接受她,而是在斟酌如何与她说明这些。
她也终于明白,即使到了此时,沈鹤之仍旧放不下凌苏苏,他爱她爱到甚至可以放弃一切底线,可以不在乎自身安危,可以忍受旁人的耻笑、丢弃所有尊严。
“云挽,回去吧,”他道,“若你还念着从前那份情谊,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昨日与你说了许多违心之言,但我说不想见到你,却是认真的。”
沈鹤之垂下视线,自嘲般地笑了一下:“毕竟我这副抛却了尊严的模样,并不愿被你看见......”
云挽好半晌都未能接言,一个人的心,到底要多坚硬,才能承受住这番话。
她原以为,她距离得偿所愿只差一步了,却没想到最后等来的,竟是这样直白的拒绝。
这一刻,似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熬,却也比想象中的更加释怀。
“你之前说要去抢亲.....”
“骗你的,是为了赶你走才那样说,”沈鹤之道,“我从未想过去抢亲,我爱她,所以祝福她,只要她开心便好。”
原来这才是他心中所想......
“云挽,我待你好,是因将你当作师妹,当作亲人,你愿意追随我而来,我已很感激,你不需要觉得亏欠我,更不需要将你的爱情给我。”
“我不是你的良人,不管是谁,都比我这个深爱着别人的人更好,我也不可能一边心中深爱着旁人,一边享受贪恋你的肉.体,那样龌龊的行径,我做不出来。”
“我......明白了,”云挽沉默了许久,终是慢慢道,“师兄,谢谢你与我说这些,我今日便会离开,我会回到太虚宫,从今往后不会再纠缠你了。”
至此,沈鹤之好似终于松了口气。
他从一旁拿起那件叠得整齐的黑袍,放在了云挽身旁:“回昆仑墟的出口就在泯仙镇外的东郊,我就不送你了。”
云挽低下头,攥紧了黑袍,好半晌才将其披在了身上。
沈鹤之已站至了屋门口,像是迫不及待想将她送走。
“师兄,”云挽仰头看着他,忍不住问道,“我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沈鹤之抿了下唇,最终摇头:“不要再来归墟海了,我亦不会再回望仙道,你的未来,有更多的事可以做,而非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副温柔的语气,却像钝刀子,一点点地在她心间割。
“好。”云挽竟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别再见了。
她站起身,向外走去,只是在从他身旁经过时,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再次看向了他。
“师兄......我还有一个请求,”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沈鹤之似是怔了怔,她昨晚也说过这样的话,却与此时是完全不同的心绪。
这一瞬,他几乎真的动摇了,但他的目光只在她的唇上停留了片刻,就迅速移开了,最终只是坚定地摇头。
“我知道了。”云挽像是早料到了他回拒绝她,所以并没有太失望。
今日一别,便是此生不复再见,她原该说些更好听的话作为道别词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喉咙里像堵了一块棉花。
“师兄,”她低声道,“愿你往后一切安好。”
“嗯......你也是。”
再多的话,便真的说不出口了,云挽终是转过身去,迈出了屋门。
她的身影在远去,沈鹤之垂着视线,没有去看,直至脚步声即将消失,他终于忍不住最后望了一眼,却也只望见了一抹稍纵即逝的背影,他的心脏突然就像是空出了一块,生出了一种难耐的失落。
她走了,是他亲自把她赶走的。
无霜剑又发出了阵阵嗡鸣声。
“别闹,”他伸手将剑按住,神情有些止不住的落寞,“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刚刚与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并非全部是真的,他说了谎,但也算不得全是虚言,只是稍稍改动了一些细节。
比如说,他会来归墟海,不是为了守着有苏濯灵。
那时他遭有苏濯灵背叛,被挖出琉璃骨,他原以为自己会被炼情剑反噬,却没想到云挽竟将自己的灵根分离给他,又向他表明了心迹。
那时他浑浑噩噩从太虚剑川逃出,心中几乎没怎么想有苏濯灵之事,反而陷在了不知该如何面对云挽的自责之中。
与她的过往总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他从前不知她的心思,如今知晓了,便只觉痛苦崩溃。
等他终是冷静下来时,他已不敢再回宗门,可不回去,他又能去哪呢?也是因此,他才来到了归墟海。
他其实也的确是为有苏濯灵而来,却并非是为了与她再续前缘。
他是来杀她的,他想和她同归于尽,这才在自己身上种下了净尘咒印。
他的炼情剑是为她而修,只要她死在他手上,他自也会被功法反噬到为她殉情。
到时他以血肉之躯祭阵,以他的修为,完全可以将厄骨和整座碧落殿都封印起来,至少五十年内,天魔都不会重新问世,而归墟海也不会对昆仑发难。
只是,最后的情况却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的确闯入了碧落殿,却没办法对有苏濯灵下手。
他不仅无法杀她,甚至伤不了她分毫,还被她一刀刺入了心脏,险些死在她手上。
他在她面前,又何止是没有尊严?只是将剑对准她,他的心都止不住的疼痛,心如刀绞也不过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他还爱她,即使她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即使她与他站在完全不同的阵营;即使她恶毒又狡猾,但他还是深爱着她,爱到无法自控,爱到连对她拔剑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他,又怎么可能接受云挽的感情?哪怕只是试试也不可以。
如果他心中并无所爱,如果他还是从前那个太虚剑川的沈剑君,那么她爱他,他便可以接受回应她。
就像他所说的,他其实一直爱她,只是这个爱到底是情人的爱,还是亲人的爱,又有何妨呢?只要她高兴,他愿意给她一切她想要的。
但现在的他,早已跌落深渊,满身泥泞,心底甚至还装着另一个人,他又怎么能违心地去享受她炙热而纯净的爱意?
他不能那样作践她......
心绪剧烈的起伏着,手腕上那道沉寂已久的魔纹竟又被触动了,带来剧烈的灼疼,令他的眼前都浮现了血色。
沈鹤之慢慢捂住了心脏,痛苦地蹙眉,剑气逐渐变得凌乱,从他周身溢出,又围绕着他不停乱窜着,无霜剑发出一阵阵的悲鸣,仿佛正忍受着更为炙热的痛苦。
这个瞬间,沈鹤之几乎想将那还未完全走远之人追回来。
只要紧紧抱着她,他的痛苦便可被抚慰,可是他不能,他也不配......
......
云挽披着黑袍,从泯仙镇一路向外而去,并未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只是当人声与喧嚣远去之后,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但哭着哭着,她又轻轻笑了起来。
她一时感伤难过,一时又轻松释怀,这个结果好似并未出乎预料,也在她能够承受的范围内。
她已尝试着去争取他了,虽未能得偿所愿,但至少未来的她不会再后悔了。
即使日后的某一天,她听到了他的死讯,她也能平静地接受了。
四处的魔气愈发稀薄,她又回到了昨日那片枯树林中,只要再往前些,便能看到回昆仑的出口了。
也是在这时,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云挽心中一惊,她手掌向腰间一摸,止戈剑就被拔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大群魔修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蜂拥着将她包围。
这伙人很多,一个个严肃规整,不似昨日那几名魔修那般散漫,且每个人的修为都不低。
云挽心中很快就有了判断,他们是专门为她而来,甚至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不待她再细细琢磨,最前面几人就向她冲了过来。
剑影闪过,刃芒四射,迅速便有几人倒在了血泊中,但云挽的心还是慢慢沉了下去。
他们人太多了,且此处乃是魔域,她周身灵气消耗之后,根本无法立即恢复,若是无法立即脱身,她必定会在最后因灵气枯竭而落败。
这正是昆仑各派掌门长老不敢轻易来归墟海的原因,一旦落单后被魔修围攻,只要他们人足够多,即使修为上有差距也可被弥补。
云挽尽量将剑招压到最低,每一剑都精准地斩杀一名敌人的同时,她也一步步地向那处回昆仑墟的入口移动,但经脉丹田之中的灵气还是消耗得飞快,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
云挽的呼吸愈发局促,在又一次斩杀一名敌人后,她沉声问道:“是谁派你们来杀我的?”
能一次性调动如此多的魔修,想来背后之人在归墟海也该有个响亮的名号。
在她看来,整个归墟海,最想要她性命的,应当是戮心,可惜戮心在不久前死在了越无疾手中,还被他抢走了碧落殿,那么指挥这群人来拦截她的,就必不会是戮心。
她出自太虚剑川,如今虽尚只是一名弟子,但她的父亲却是上任掌教,若有人因此来寻仇,倒也能够理解。
见她突然问话,那些攻击她的魔修停了下来,云挽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她迅速调整内息,心中也努力想着该如何周旋。
“既然想要我死,那也该让我死个明白吧,”她道,“至少让我知道,是谁想要我的性命,待我死后,也好有个索命的对象。”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魔修却一脸戒备地看着她道:“我家主上并不打算取姑娘性命。”
云挽心中一动,可也是在这时,一道戾风突然从侧旁袭来,那群魔修竟趁此时机偷袭她。
她骇然闪躲,却根本来不及,因那袭来的并不是攻击,而是一团遮天蔽日的白雾。
那是......毒粉!
云挽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更为苍白,那似是某种会让人神志不清的毒,只稍沾了些,她的意识已隐隐有些昏沉。
她恍惚间,突然意识到,今日打斗到此,她竟始终没有受伤。
她猛地看向了手腕上的银铃手链,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背后之人,是知晓缠魂扣的存在,他们是害怕惊动了沈鹤之,这才不敢让她受伤。
如此了解她,又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她今日,会死吗......
这个念头让云挽觉得有些难过。
来归墟海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无论会遇见什么,她都不会后悔,可若是她今日死了,那些在乎她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小师叔是否会后悔当初没阻止她?他或许还会懊恼于没有跟着她一同来。
师兄那么急迫地想让她回昆仑,便是害怕她会在此遇险,却不想最后临门一脚,她也再回不去了.......
云挽紧咬着唇,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在她跌下去之前,一片熟悉的寒气却将她笼住,她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便被一双胳膊抱起,但也是这一刻,她意识到了不对。
那并非是熟悉的气息,更不是熟悉的怀抱,她咬牙抬眸看去,就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越无疾。”她的嘴唇在颤抖,好半天才挤出这三个字来。
这时,围在四周的魔修也齐齐跪下,大声道:“恭喜主上喜得美人!”
很显然,越无疾便是那个背后指使他们之人。
他此时心情不错,竟轻笑了起来:“祝姑娘还真是比我想象得要温顺乖巧,我这般将你抱起,你竟也不躲......难不成以为我是沈鹤之?”
云挽这才想起了之前听到的那些传闻,他们说沈鹤之曾去过碧落殿一次,却并不是去找有苏濯灵讨要说法的,甚至还被她当胸捅了一刀,自甘将修为分给了她的情郎。
她原以为那些说法皆是假的,却在不久前得了沈鹤之亲自的承认。
“祝姑娘,你说若是你那位师兄,知道我用他的修为,把你给抓回去了,他会不会被气疯呢?”
“你想......做什么?”她越发昏沉,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不愿妥协。
“你放心吧,我不会伤你性命,更舍不得让旁人欺负你,你这身精纯的修为,可不能白白浪费了。”
“更何况沈鹤之的缠魂扣在你身上,我本也杀不掉你,”他望向云挽的目光,带着一种缠绵悱恻又暧昧缱绻的恶意,“我不过是想让你做我的女人,当我的炉鼎。”
“也不知祝言昂在地下,能不能想到,他的女儿竟有一天会落到我手中,甚至连一身修为,都成了供给我的养料。”
云挽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你不是和有苏濯灵......”
他的手指压上了她的唇:“阿灵的名字可不是你能随便提的,你也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云挽醒来时, 已身处碧落殿中。
她偏头看去,就见越无疾正依靠在她身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她的头发。
对上她的视线后, 他像是觉得有趣:“怎么?你不害怕?”
云挽没接言, 只扭头四下打量。
止戈剑还在她身旁,未经她允许, 旁人根本无法触碰她的本命剑, 但她此时四肢无力, 根本无法拔剑......这略有些熟悉的状态, 应当是中了软灵散。
越无疾本身并非魔修, 这处宫殿之内便布有生灵阵, 殿内灵气往复循环,极为浓郁, 竟令云挽难得觉得呼吸顺畅。
向外看去, 隐约能见亭台楼阁,宫娥排列整齐地走动着。
她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了越无疾。
“你觉得我这处碧落殿如何,是不是比太虚剑川更华贵?”越无疾的手指轻抚过云挽的脸颊,又似是暧昧地摩挲着。
“本来不想给你用软灵散的, 你这般性情的,越是反抗,便越是有滋味,只可惜, ”越无疾露出遗憾之色,“我实在怕与你争斗时, 不小心弄伤你,再把沈鹤之给引过来。”
“倒也不是忌惮他, 只是担心他坏了我的好事,”越无疾的手指捏住了云挽的下巴,指腹又压上她的唇,眼底流露出了止不住的恶意,“否则让他亲眼见识一番,他的师妹是如何被我当作炉鼎的,是如何被我夺走一身修为的,也未尝不可。”
云挽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神情甚至出奇的平静,没有恐惧,亦无愤怒,这副反应让越无疾有些恼怒,他手指微一用力,“哼”道:“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
云挽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才突然问道:“有苏濯灵知道你把我抓来了吗?”
“为何不知?”越无疾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像是觉得极为有趣,“我出发前去捉你时,便已命人告知她了。”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宫殿的门竟在这时被“砰”地一声推开了,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进去。
云挽循声望去,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此时的有苏濯灵,早已不是当初在太虚剑川时的模样,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髻间缀着金步摇,一步步走来时,绝不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乖巧可亲,反而俏丽明媚,是一种盛气凌人、媚而不妖的美,和那时平易近人又惹人怜惜的凌苏苏判若两人,的确是有苏氏大小姐该有的风姿。
云挽看着她的模样,不禁觉得恍惚,沈鹤之会爱上凌苏苏,是因她在他重伤之时,照顾陪伴他,可凌苏苏如今已成了有苏濯灵,就连当初的性情也是伪装出来的,即使这样,他还是那般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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