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位钱师兄却对她极为热情,热情到他每次在无涯峰来与她主动搭话时,都会有不少同门起哄,他还每晚执意要亲自护送云挽回飞泠涧。
云挽觉得很奇怪,因为一来太虚剑川被护山大阵包围,即使是夜晚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二来这位师兄虽是个亲传弟子,但其实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且她明明已经表现得很冷淡了,他还非往她脸上凑,让她觉得有些讨厌。
这位钱师兄连着“护送”了云挽三天,终于被沈鹤之给撞见了。
那晚云挽刚从飞剑上下来,就看到了站在幽萃竹深处的沈鹤之。
他仍是白衣如雪,因立在竹影最茂密处,竹叶将月光遮挡了大半,天地便仿佛只剩下了黑白两色的影子。
云挽看着沈鹤之半隐在黑暗中的脸,总觉得他生气了,但他倒也没与她说什么重话,只是从那日起,他总会莫名其妙因为各种原因在她晚间结束课业时,突然路过无涯峰,再顺道将她捎回飞泠涧。
“师兄,我......”
站于沈鹤之身后的云挽正准备说些什么,脚下的飞剑就突然一个大拐弯,直接面向了后方,而那位“钱师兄”此时竟正跟在沈鹤之的飞剑后,一路紧追不舍。
沈鹤之这突然一停,他险些没刹住车。
云挽心中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未等她做出反应,那位钱师兄便大声喊了起来:“沈师兄!我心悦祝师妹!请你成全我们!”
沈鹤之背对着云挽,所以她不知道此时的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这一刻,她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四周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
之后,身前的青年便慢慢转头看了过来,他的眼神有些出奇的冷。
“云挽,”沈鹤之的声音凉凉的,“他说他心悦你,还让我成全你们。”
云挽:“......”
云挽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被人如此直白地当众表明心迹,还是在沈鹤之面前。
她心中厌烦,脸却不自觉红了。
也不知沈鹤之将她此时的神情理解成了什么, 他的眼神竟又冷了几分。
那边的钱师兄也在此时再接再厉地大喊道:“祝师妹!只要你同意, 我明日便让我师父前去飞泠涧提亲!”
提亲?这怎么行?
云挽总算是回过了神,她表情僵硬, 脸上也写满了拒绝:“钱师兄, 我心中唯有三尺剑, 并无与人结缘的打算, 还请你另觅良人吧。”
她的语气大概太温和了, 钱师兄听罢竟仍不甘心:“祝师妹, 求道路漫漫,我不求你立即对我有意, 只是想与你一同走下去, 我好歹也拜在了三长老门下,乃是太虚剑川的亲传弟子,你与我结为道侣,我也可在修炼上帮扶你许多。”
“抱歉,”云挽仍是摇头,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沈鹤之,鬼使神差之下突然道,“钱师兄,其实我对未来的道侣是有要求的, 未达要求者我不会考虑。”
钱师兄连忙问道:“什么要求?”
云挽转过头去,就发现沈鹤之也在看她, 她便道:“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那个人得打败我师兄。”
她此言一出, 钱师兄的脸立马就耸拉下去了:“沈师兄的眠雪十六剑即使连崔师叔都无法完全接下,更何况是我?祝师妹不会是在说笑吧。”
云挽笑道:“我的要求就是这般,钱师兄若做不到我也没办法,不如先好好修行吧。”
她想,这钱师兄如此直白地表明目的倒也好,她也能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了。
因沈鹤之还在一旁看着呢,钱师兄最终没再纠缠,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云挽再次看向了沈鹤之,就见他沉默着,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师兄生气了吗?”
沈鹤之的目光落了过来,云巅之上的风很大,却被他外放的那层寒气阻挡在了外面,他看了她好半晌,才道:“我有何资格生气?”
云挽轻轻“啊”了一声,他便又道:“但你若真喜欢他,我一定会阻拦的。”
“他配不上你。”
扔下这句后,沈鹤之就转过身去,重新御剑向飞泠涧而去,让云挽怔在原地,一时没反应得过来。
她看着身前之人的背影,突然慢慢伸出手去,一点点攥住了那荡来的衣袖,见他并未推开她,她的手便顺着衣袖向上,最终隔着层布料握住了他的手。
这一刻,沈鹤之也垂眸向她看来,短暂的对视后,他的五指很快收紧了,同样隔着那层衣袖握住了她,于是不过片刻,掌心的温度便传达给了彼此。
“那个钱师兄的全名我都记不清,”云挽道,“我如今只想好好修炼,尽早当上太虚剑川的掌门,旁的事都不想考虑。”
沈鹤之没接她的话,只是将剑落至了飞泠涧的入口处,然后牵着她的手向幽萃林内走去。
今夜无月,四周很暗,云挽忍不住有些胡思乱想,而这时,沈鹤之却突然道:“我的剑术还不至于无人能敌,需知天外有天,若有一天有人击败我了,你......难道真要嫁给他?”
云挽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她摇头,“那只是第一个条件,还有其他条件呢?”
“是什么?”
“第二个条件就是,他还不能将师兄击败。”
沈鹤之皱眉:“又要打赢我,又不能击败我,是要与我打成平手吗?”
“那就还有第三个条件,”云挽小声道,“他还得会眠雪十六剑。”
“如此准确的限定条件,你所说之人......”
沈鹤之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声音就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打断了他:“能和沈鹤之打成平手,还习得眠雪十六剑,那不就是我吗?你想嫁给我怎么不早说?”
云挽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连忙松开了抓住沈鹤之的手,匆匆忙忙地向后看去,就见谢玉舟从黑暗中钻了出来,一脸审视地盯着他二人刚分开的手。
“你们在干什么?”
“没、没干什么,”云挽莫名有些心虚,她道,“我今日结束了修行,师兄恰好路过无涯峰,就顺路接我回来了。”
谢玉舟眯起眼睛,显然不信,不过他没针对云挽,而是目光炯炯地望向了沈鹤之:“据我了解,你已经连着好几日大半夜路过无涯峰了。”
沈鹤之“嗯”了一声,倒是出奇地平静:“闲来无事。”
谢玉舟“哼”道:“你之前可没这么清闲。”
他说着又看向了云挽,然后道:“你刚刚怎么突然开始谈婚论嫁了?”
“......我就随便说说。”云挽结结巴巴地解释。
谢玉舟又“哼”了一声,不过他思索了片刻,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要不你以后别住飞泠涧了,跟我回思过崖吧。”
他说着竟朝云挽伸出了手,但还未等他的手碰到她,沈鹤之便先一步拉着云挽的胳膊将她拽到了自己的身后,也将谢玉舟伸来的那只手挡开了。
“你别碰她。”
“我怎么就不能碰她了?”谢玉舟被沈鹤之一拦,来脾气了,“云挽哪次受重伤不是我给弄回来的!我背过她还抱过她,还指点过她剑术!我怎么就不能碰她了!”
“更何况你有什么资格拦着我!人家云挽还没说什么呢!”
他这话一出口,两人都看向了云挽。
沈鹤之的目光沉静如水,但云挽对上他的视线后,却莫名觉得难过。
“小师叔,思过崖距离无涯峰太远了,我还是想留在飞泠涧。”
谢玉舟却道:“我可以每日御剑送你去无涯峰,再接你回去。”
云挽抿了一下唇,她垂下视线,坚持道:“我不会离开飞泠涧的。”
谢玉舟似还想说什么,沈鹤之却上前一步彻底截断了他看向云挽的目光。
“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沈鹤之道,“她不想跟你走。”
谢玉舟气得鼻子都歪了,他瞪了一眼沈鹤之,又瞪了一眼他身后的云挽,最后终是恨铁不成钢地道:“随便你们吧!到时候别死我面前!我可不帮你们收尸!”
骂完这句,谢玉舟便头也不回地御剑离开了。
云挽仍低垂着头,挡在她面前的人却慢慢转过身来。
一只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生着剑茧的指腹随之蹭上她的眼角。
“......还以为你哭了。”他的声音也很轻,听上去便温柔得有些过分。
云挽不敢看他:“我没那么爱哭......”
那只捧着她脸颊的手轻触之后就放开了,他却转而牵起了她的手,但不再是之前那般隔着衣袖,而是坚定地将她的手握入了掌心。
云挽被他一路牵着向那片幽萃竹林中走去。
竹影在夜色中摇曳,他的声音也在浓郁的冷木香中响起:“谢玉舟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不必自责,也不必觉得愧疚,更不必担忧害怕,我心意已决,心境也已彻底稳定,不会再那般容易受到影响。”
云挽抬头看他,他恰也转头望来,眼底似是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沈鹤之并未多做解释,云挽却觉得自己好像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下意识就收紧了五指,她想,她一定会更加努力,她不想让师兄等得太久。
......
自那夜之后,云挽便不再因沈鹤之的主动靠近而无措惶恐,两人相处的机会自也变多了。
那些平日里与云挽走得近的师兄师姐都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向来崇拜沈鹤之的方澜,一脸的向往:“铁柱师妹,我原本还以为你与沈师兄的关系一般呢,倒没想到他竟如此关心你,真是令人羡慕。”
田知渺笑嘻嘻地道:“我倒是一直觉得沈师兄很关心咱们的铁柱小师妹,否则他为何不惜得罪大长老也要将小师妹带走呢?”
周晴在一旁点头赞同:“祝师妹的眠雪十六剑也是跟沈师兄学的。”
另一边的秦芷依作为几人中最年长的师姐,却露出了担忧之色,在临别时,她没忍住将云挽拉了过来,表情严肃地道:“云挽,你说实话,你对沈师兄没有男女之情吧?”
云挽被她吓了一跳,秦芷依却又道:“沈师兄修的是无情道,你喜欢他是不会有结果的,我看过太多因耽于情爱而误了修行的例子,实在不想见你也这般。”
云挽不禁笑了起来:“秦师姐不必担心,我现在只一心变强,对男女情爱并不感兴趣。”
在她再三地强调下,秦师姐终于放下心来。
她拍着云挽的肩,笑道:“铁柱小师妹,你可是我们之中修炼最快者,我们还等着你日后当掌门提拔我们呢!”
云挽也不知自己的外号何时传到了沈鹤之的耳朵里。
某天她在院子里练剑时,就听坐在一旁的沈鹤之,突然问她:“他们为何要给你起铁柱这样不着调的名字?”
说来也奇怪,云挽原本对旁人怎么叫她没太大感觉的,可这个称呼从沈鹤之的嘴里吐出时,她却突然觉得很好笑,笑得眼泪都出来,连剑都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沈鹤之叹了口气,他将地上的忘悲剑拾起,递给云挽:“剑修将本命剑扔了可是大忌。”
云挽擦掉眼泪,将忘悲剑宝贝般地抱回怀里:“若对面是敌人,我定不会这般的。”
沈鹤之便露出了几分无奈之色。
云挽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后来在她的求情下,沈鹤之将芙蓉也给解冻了出来。
虽说她在剑山秘境受了重伤,但前去拔忘悲剑本就是她自愿做的决定,所以她不觉得自己是受到了芙蓉的教唆。
重获自由的芙蓉差点抱着云挽嚎啕大哭,飞泠涧变得更加热闹,不过云挽却没有游玩的闲心,她很刻苦,比所有人都刻苦,就连内门那些出了名的师兄师姐都对她生出了敬意。
在云挽的努力下,她也在太虚剑川中逐渐展露出了头角,原本因修炼禁术压她一头的周晴,也在她拥有本命剑后逐渐被她甩在了身后。
不过才入门五年,云挽竟达到了出师弟子的标准,自此她也不必再日日前往无涯峰修行。
又一年的内门论道会,这次沈鹤之没再参加,云挽却在其中大杀四方,直杀至了虞惊意面前。
她虽仍只掌握了眠雪十六剑的前十六招,但出手却极为犀利,愣是将虞惊意这个太虚剑川的首席弟子逼得狼狈至极。
可惜云挽到底是年轻了些,在最后惜败,只拿到了内门论道会的第二名。
而这一年,她也终于迎来了昆仑墟每五年一次的除秽节。
所谓除秽节, 全名又叫除秽祭祖。
节日会持续整整半年,而在节日的前两个月中,宗门世家会在修行之地的灵脉上布下馈灵阵。
此阵法启动后, 附近的修士皆可将自身灵气输入其中, 从而回馈脚下的这条灵脉,这过程便被称为祭祖, 或是山川。
修士修行, 汲取灵脉灵气充盈自身, 而在除秽节到来时, 修士们则又会将自身灵气回馈给脚下的灵脉, 祭拜这养育了一方水土。
当祭祖的前两月结束后, 各个宗门世家便会选出最优秀的一批精英弟子,前往各洲的凶冢加固封印、肃清外围的恶祟, 令魔气不至于向外扩散, 从而维护昆仑根系,这一除秽过程又将持续四个月之久。
这是云挽入昆仑后第一次经历除秽节,太虚剑川提前一个月便忙碌了起来,她作为门内弟子自也跟着一起做事。
蜀洲龙脉正位于太虚剑川所在的望仙道,而望仙道之外的城镇便是蜀洲最繁华的都府, 川上故城。
每当除秽节到来时,太虚剑川便会在川上故城布下馈灵阵,而自这一日起,城中的街道也将挂起彩灯, 家家户户会贴红幅,放望月灯, 向山川河流祈福。
生活在蜀洲的其他散修和小宗门世家,也会陆陆续续地前往川上故城, 向馈灵阵中输入自身灵气,回馈这养育了他们的山川灵脉。
据闻向馈灵阵输入灵气越多者,便会越发受天道眷顾,得到机缘的机会也会越大。
不管这说法是真是假,为了讨个好彩头,也不会有修士在此时吝啬。
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馈灵阵吸收大量灵气,而祭祖的最后一日,又被称为结灵日。
在这一天,太虚剑川的掌门长老会带领门内弟子一起来到馈灵阵前,在众人的目光下,向阵法输入灵气,再完成结阵仪式,宣布除秽正式开始。
如今的太虚剑川是没有掌门的,所以除秽节便由崔见山这个大长老一手主持。
对于为期四个月的除秽,云挽自是毫不犹豫就报名了,她的目标是寻找能消除厄骨的办法,这近距离接触魔的机会她当然不能错过。
除秽祭祖的半年中,太虚剑川不会再给弟子布置其他课业,无涯峰的课自也停了,好多弟子都趁这个机会跑出宗门玩。
沈鹤之离不开宗门,除秽节对他而言自也意义不大,他近来不知在忙什么,连着在藏灵峰研究了几日后,就直接进闭关室了。
云挽则被几个师兄师姐叫着往川上故城跑了好几次。
城中彩灯高挂,蜀洲的修士几乎都来到了此地,也令这座城镇出乎意料地热闹。
云挽平日里一心扑在修炼上,来城里的次数不多,借着这次机会,她才知道,原来太虚宫许多弟子的亲人都住在这座城镇里。
太虚宫的弟子皆是资质不俗的修行之人,但他们的家人却有的是修为低下根骨不佳的散修,有的甚至只是凡人。
街上行人太多,云挽一不小心便和同行的几个师姐走散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四处闲逛着,逛着逛着,她竟不知不觉走至了一家医馆前。
医馆缩在胡同里,并不会被外间的吵闹声影响,门口栽了棵黄桷树,巨大的树冠将整座医馆都掩在树荫下,显出难得地清幽。
云挽正欲离开,却突然隔着医馆大开的门,看到了一个熟人。
周晴此时正在与一名女子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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