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幸好在此之前,他已知晓了云挽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不知该如何去赎罪。
望仙道很大,可螭龙链却将他锁住,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他走至望仙道的边缘后,便再难前进分毫。
等了许久,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慈,看来你已经想起了以前的事。”
燕少慈抬眸看去,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师父,”他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戮心笑道:“我毕竟是你的师父,你捏碎求救玉符,我自是要赶来看看你是否遇上了危险。”
他看着他:“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让你帮我解开螭龙链,”燕少慈并未兜圈子,“我想杀沈鹤之,但需要你的帮助。”
戮心露出饶有兴趣之色:“我能问问原因吗?”
“我想得到云挽,就必须先杀了沈鹤之,”燕少慈道,“这不正是你筹谋出来的吗?”
“可是你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事,你真正喜欢的人,不该是有苏濯灵吗?”
燕少慈笑了:“师父,你对于记起前尘往事,应该不太了解吧,所谓的想起,于现在的我而言,也像隔着一层纱纸的另一段人生,我不会因此就出现什么情感上的动摇,有苏濯灵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喜欢的人,只有云挽。”
戮心盯着他,像是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在说谎。
“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了保护有苏濯灵,才故意这么说。”
燕少慈又笑了:“师父,若我真如你揣测的那般,我该去联合沈鹤之和太虚剑川,设下天罗地网,再将你请君入瓮才对,又怎么可能单独来见你。”
戮心目光动了动,燕少慈说得没错,他正是看他是一个人找他,又察觉到他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这才冒险现身。
“而且,我们以前不是已经合作过了吗,”燕少慈指的是越无疾那一世,“虽然结果不尽人意,但那也是因为我太不小心了。”
戮心没再说话,而是一抬手,一掌拍在了燕少慈的肩上。
只听得一阵脆响,种在他身体中的螭龙链竟真的被他给拍碎了。
与此同时,身处飞泠涧的沈鹤之,猛地睁开了眼睛。
妙安从秘境中出来后,就收到了谢玉舟的消息,说是云挽马上要成婚了,婚宴在三日后,但新郎不是她爹。
这让她很郁闷,可云挽并无从前的记忆,她做出的选择,旁人也不可能去阻止。
她又有点生她爹的气,她想,她爹为何不能将她娘重新追回来呢?
回到太虚剑川时,已是下午,她哪也没去,只是直奔飞泠涧之巅的闭关室。
那是存放她娘灵位之处,妙安每次出远门后,都会先回到此处,祭拜她的母亲,这次也不例外。
只是当她来到闭关室前时,却发现那扇石门竟然开着,显然里面已经有人了。
自云挽来太虚剑川后,她爹已许久没来过这儿了,不过如今她娘即将与旁人成婚,搞不好她爹心情不好,又跑来偷偷抹眼泪了。
从前妙安总有些见不得沈鹤之那副没出息的模样,如今却也想跟着他一起抹眼泪。
不过她还是调整了一下心绪,在肚子里打起了草稿,想着待会安慰一下她这个脆弱的爹。
可是当她走入石门后,她的脚却猛地顿住了,一双眼睛也瞪大了。
香案上,摆着一把被拔出的灵剑,和一道灵牌。
上书:爱妻祝云挽之位。
香案之后,挂着一张肖像画,画中是一位白衣少女,她一手提剑,一手托着一盏莲宵灯,笑盈盈地看着画外,极为灵动。
这幅画,出自沈鹤之之手,是他亲自用灵植研磨出的颜料所绘,所以格外惟妙惟肖,也绝不会褪色。
这也是妙安自出生之后,对她母亲唯一的印象。
只是,此时此刻,在那香案前,则站了一名与画中一般无二的身影,虽身着翠衫,却佩着同样的宝剑,仿佛她便是从那画中走出之人。
而当那少女听到脚步声后,她则慢慢转头看来。
这一刻,妙安突然生出一份恍惚。
她下意识地轻轻启唇,颤巍巍地唤她:“娘……”
无霜剑......出鞘了!
沈鹤之察觉到这点的瞬间, 只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一股彻骨的冰寒之意从脚底升起。
他从前为云挽修炼情剑,所以云挽死后, 他原也该被剑诀反噬, 从而殉情。
只是因为妙安,他才又有了一份求生之意, 他必须活下去, 照顾陪伴他们的女儿, 所以他只能用寒气将无霜剑封印。
也因此, 这些年来, 他才从未用过剑, 也拒绝了所有慕名之人的挑战。
那道封印住无霜剑的寒气,就连他都无法解开, 这世间唯一能将剑拔出之人, 也就只有云挽了。
沈鹤之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数念头在他脑海里转动。
云挽想起来以前的事了吗?还是说她只是误入了飞泠涧之巅的闭关室。
沈鹤之再顾不得其他,只一门心思地赶了回去,可他却并未能看到云挽。
被拔出的无霜剑仍旧放在香案上,祝妙安一脸茫然地站在闭关室的门口, 听到脚步声后,才有些惊惶地回头。
“她......走了,我拦不住。”祝妙安的声音有些发抖,她亦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鹤之的神情有些难看, 他对妙安道:“你留在太虚剑川,近期不要出门, 我去找她。”
燕少慈携厄骨逃离了太虚剑川,螭龙链也被人破开了, 以沈鹤之所见,应是戮心所为。
也是因此,他才会匆匆离开飞泠涧,给了云挽闯入此地的机会。
他如今尚不能确定云挽会到此地是否与戮心有关,倘若当真是戮心的阴谋,云挽独自离开太虚剑川,说不定会遇上什么危险。
沈鹤之的呼吸有些失控,如果云挽当真出事了......
他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爹......”妙安不安地看着他,“娘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了,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为何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
为何不留下来?沈鹤之只觉心间泛着苦涩。
他的师妹若当真想起了过往,她是该怨恨他的,又怎会想要留下来呢?或许她连见都不愿见到他......
沈鹤之勉强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放轻语气:“你去找你干爹,其他事我来处理。”
即使她怨恨他,他也必须要将她找回来,他不能再让她落入险境了。
戮心尚目的不明,她孤身在外,他的心便仿佛被架在了火上,备受煎熬。
沈鹤之安抚完妙安后,便准备出去找云挽,但他脚步刚迈出后,又顿了一下,转身将放在香案上的无霜剑拿了起来。
入手后的沁凉感令沈鹤之突觉陌生,这把属于他的本命剑,他已许久未触碰,此时已有些不习惯了。
流窜的剑气自掌心散开,带着尖锐的疼痛感,在经脉之中逐渐蔓延。
沈鹤之知道,是炼情剑诀在反噬他,因他所爱之人,已不再爱他......
他原该将剑重新封印,但若在外遇上了戮心,有无霜剑在手,他才更有把握能斩杀他。
更何况,如今云挽已经回来了,他也不至于再因反噬而殉情。
太虚剑川仍寂静地伫立着,门内弟子自不会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几名长老聚在一起焦急地讨论着该如何处理燕少慈携厄骨消失一事。
沈鹤之则急匆匆地离开了宗门。
不久之前他赠予她的那枚白玉簪上存着一道追踪印记,他能感觉到,那道印记距离并不远,这也让他稍安心了几分。
他一路跟着印记寻找,追至了望仙道外的树林中,那处却并无什么人。
玉簪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沈鹤之俯身拾起,脸色变得格外苍白。
他失去了方向,更猜不出她会跑去哪。
“云挽......”
沈鹤之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失魂落魄,又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入了城中。
天色渐暗,街上格外热闹,沈鹤之已有许多年未曾来过了。
他幼时被关在望仙道,总盼着自己能亲自到城中逛逛,后来螭龙链断裂,他却再没了四处行走的心思。
街边的茶馆聚着好些孩子,门口的说书先生正吐沫横飞地讲着故事,所讲的竟是......与他有关之事。
沈鹤之猛地停下了步子,有些愕然地抬眸看去。
嘈杂之音好似突然浮出水面,迎面一棒,将他敲醒。
“......就说太虚剑川的沈剑君,与那位妖族的赤狐圣女两情相悦,只可惜了那个苦恋他的掌门师妹......”
沈鹤之从不知晓外界竟有这般的传闻,他一时气血上涌,ῳ*眼前也开始一阵阵地发黑。
体内的剑气竟瞬间失控,几乎要破体而出,此处乃山下城镇,若他放任不管,暴起的剑气恐会伤到普通人。
沈鹤之紧咬牙关,眼前的一切都好似旋转了起来,隐约间,他好似听到了更为嘈杂的人声,待他再惶惶抬眸之时,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踉跄着跌了下去,吐出的血染红了前襟的衣衫。
茶馆中的看客都围了上来,各色的目光也落在了他身上。
“哎呦,这位仙师这是怎么了!”那位滔滔不绝的说书先生也吓了一跳,他连忙挤上前来,却对那狼狈的青年,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仙师可是来自太虚剑川?”
青年脸色格外苍白,好似根本未听清旁人的言语,只突然抓住了那说书先生的胳膊。
他嘴唇轻动,像说了什么,又仿佛并未能说出口。
“哎呦,这位仙师,您是要交代什么吗?”
说书先生正一惊一乍的,便听那青年道:“沈鹤之......从未心悦过旁人......”
他心中所爱,从来只有他的师妹。
“哎呀,你说沈剑君呀,”那说书先生却露出了胸有成足的笑,“不是我自夸,我在这城里生活了三十年了,那沈剑君与赤狐圣女的爱恨情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就说那位沈剑君,也算是年少成名,不过他那位掌门师妹,以一己之力,平定斩魔之乱,乃是我们整个昆仑的英雄......虽说感情之事不可强求,但依我之见,这沈剑君也算是辜负了他的师妹......”
他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可说到一半却又急急停下了,因那狼狈之人竟又吐出一口血来,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他想张罗人去太虚剑川求助,那青年却自己强撑着站起身来。
他握着剑,摇摇欲坠,面上一片凄怆之色。
“你没说错,”他哑声道,“是沈鹤之辜负了她,他怎配与她相提并论......”
不待说书先生再开口,青年便已经转过身去,徒自离去。
看热闹的人皆好奇地望着他的背影,看着他渐渐远去。
“真是个怪人。”
有人说了一句,但这处街道每日都有不同的新鲜事,很快大家便将他抛在了脑后。
......
失去了云挽的踪迹后,沈鹤之便只能如无头苍蝇一般在蜀月洲境内乱转,在寻找云挽的同时,他亦在打探着燕少慈的下落,而令他吃惊的是,半月之后,他竟当真寻到了云挽的踪迹。
蜀月洲边境的一处凡人小镇,于不久前遭邪修勒索残害,镇上的人都说,那邪修已被一位名为云挽的仙师斩杀,那仙师还使着一般止戈剑,一路向南而去。
沈鹤之不敢停留,连忙南下追寻,他这才发现,云挽近些时日竟做了许多事。
她离开望仙道后,便径直向南,每遇妖魔作祟,邪修肆虐,便会拔剑相助,竟在短时间内名声大噪。
她并未隐藏自己的名字,亦未遮掩自己的本命剑。
止戈剑乃是斩魔名剑,凡旧居昆仑的修士皆是知晓的,有人称赞她,声称神剑再次出世;也有人指责她,说她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沈鹤之听得心惊,他不确定她想做什么,却害怕戮心会追寻着这些消息先一步找到她。
他不敢耽搁,最后终于在垂仙洲境内一处偏僻的山庄里追上了她的步子。
他未能立即见到她。
村长哭丧着一张脸与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我们这村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冒出些妖物猎杀村民,云挽仙师自称正在云游四方,听闻我们所言,就住了下来,恰好前些时日我的小孙女被妖物叼走了,云挽仙师便跟着追进了山......可这都已经过了四日,仙师还未出来,我们心中也没个底......”
沈鹤之面色凝重地听着,他没去看村长满是褶子的脸,只望着山林的方向。
凡胎肉眼自看不到很多修行之人能看到的东西,比如说......魔气。
那片山林此时正被浓郁的魔气包裹着,且那魔气还隐隐有扩张之势。
那是......
沈鹤之轻声吐出了两个字——“凶冢”。
垂仙洲靠近归墟海,此处竟自发形成了一处小型凶冢。
而云挽,竟已在四日之前,独自进去了。
沈鹤之握着剑的手下意识收紧了,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了。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若非当年的凶冢之行,又怎会再有后来那些事?
眼前这座凶冢虽算不上大,但沈鹤之知道,戮心有操控凶冢的能力,他不敢确定此处凶冢是否是戮心设下的诱饵,更不敢去想云挽会在其中遇到什么。
若是,若是她......
“欸,仙师......”不待村长再说什么,沈鹤之已御剑腾空,直奔山林而去。
......
“戮先生,”燕少慈跟在戮心身后,“我还以为你会留在蜀月洲,伺机对付沈鹤之。”
戮心偏头看了他一眼,面上带着浅笑:“你就这么心急?”
“我自是急着想让沈鹤之死的,”燕少慈眼底露出凶狠之色,“他一日不死,我心中便一日难安!”
说着,他又问戮心:“我们如今这是准备去哪?”
“近些时日,我们不是听到了很多消息吗,”戮心道,“祝掌门离开了太虚剑川,正一路南下,我们正好去见见她。”
燕少慈神色稍变,他勉强笑道:“戮先生,我们不如留在蜀月洲,先将沈鹤之对付了再说。”
戮心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带着极具的穿透力,仿佛能一眼看清旁人的心中所想,燕少慈的心跳突然变快。
“你当祝掌门离开太虚剑川后,沈鹤之会继续留在此处?”
戮心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据传闻来看,祝掌门应当是独自离开的。厄骨已随着你一同消失,沈鹤之怎么可能放心让她一个人。”
他低低地笑着:“失忆的祝掌门,就像被拔了爪牙的小猫......即使她想起了从前的事,也不足为惧。”
燕少慈脸色有些难看,戮心便又看了他一眼。
“放心吧,我并未有伤她之心,只是想将她当作诱饵,借她除去沈鹤之。”
燕少慈默默点了点头,掩在袖袍之下的手却紧紧攥住了。
......
沈鹤之曾在归墟海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年来,他也时常会独自跑去归墟海,寻找厄骨的下落,因此他对凶冢非常了解。
此处凶冢形成不久,入口有些难找,他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终于从一处狭窄的溶洞缝隙中钻入了那片魔气冲天的天地。
魔气与灵气相逆,凶冢内的环境极度接近归墟海,可混淆修士的五感,好在沈鹤之身怀琉璃骨,加之他如今已不被厄骨限制,他并不怎么受魔气影响。
他很快在地上发现了脚印,却不敢确定这是否是云挽留下的痕迹。
他顺着脚印一路走去,周围的魔气也愈来愈浓,沈鹤之意识到,他竟在逐渐靠近凶冢的核心,也就是形成此处凶冢的魔脉眼。
四周流窜的魔气几乎浓郁成了实质,他蹙眉感知着,前方似隐约传来了些声响,他的心立即提了起来,步子也加快了。
相似小说推荐
-
乱世种田养崽日常(穗穗长安) [穿越重生] 《乱世种田养崽日常》作者:穗穗长安【完结】晋江VIP2024-11-15完结总书评数:3140 当前被收藏数:195...
-
都重生了,谁还恋爱脑(辛橙) [穿越重生] 《都重生了,谁还恋爱脑》作者:辛橙【完结】晋江VIP2024-11-19完结总书评数:2817 当前被收藏数:102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