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浪费的光阴,此刻像回旋镖一样,切切实实地打在她身上。
她趴在床上,拿过一本教辅书来看。没看两页就又犯困,她真的一点也看不懂。
这周处分一消,下周一就得进行分班考。
就她现在这个样子,无疑是要进最后一个班的。
容艺叹了口气,一张明媚的面庞因为看不懂的数学符号而带上一层阴翳。
改天还是和沈欣茹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吧。虽然沈欣茹成绩也常年吊车尾,但比起她来,稍微还是好一点的。
她性子傲,在学校里其实没什么朋友。沈欣茹算是她唯一的朋友。
看着陌生的符号,她突然想起上次游赐说过的话,他说先看懂正余弦的定义再做题。
诶,他是不是成绩还挺好的?那……以后不懂的题目是不是也可以问问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会不会嫌烦?毕竟他们非亲非故的。
容艺手支着下颏,脑海里却又不自然地浮现出今早做过的那个不可描述的梦。
耳廓蓦地烧红。
靠,她现在在想什么啊?她怎么可能会喜欢游赐?
她跟他都没见过几面,怎么可能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就喜欢他啊?
伏海高职的管理并不是很严,一天就只有四节课。早上两节,下午两节。中午午休的时候,学生甚至还可以选择不吃食堂,自己出来买饭吃。
黎新言吃不惯学校食堂的饭菜,一般是和几个朋友在校门口的小吃街买点。
盛锐之前和他关系其实一般,两人也不是同个班的,后来不知怎么地,居然也玩到一块去了,还经常约着一起吃中饭。
可今天他左等右等,却没等见盛锐。
俞思妤拉着庞龙的手,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于是问黎新言:“诶,盛锐呢,他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么?”
“估摸着有事儿吧,咱们自己去吃。”黎新言边说边掏出烟盒,转动着掏出一支,然后又把烟盒扔给庞龙,“来一根。”
庞龙个子很高,头发却剃的极短。一脸不好惹的刺头模样,他接过烟盒。正准备掏出烟来,手心却一紧。
他低眉看了眼俞思妤。她的手指轻捏了他一下,鼻子皱着。
他立刻会意,轻笑了声,把烟递还给黎新言:“戒了。”
黎新言睨他一眼:“玩呢?”
“没办法,家里管得严。”
黎新言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一根筋地问:“不是说你家里不怎么管你么?”
俞思妤清了清嗓子:“我管。”
黎新言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得,合着他也成了小情侣之间的一环。
“锐哥,你最后收尾的那个三分真漂亮。”
打完球后,一个小平头边喝水边回顾刚刚结束的球局,“下次我还要跟你一队。”
“差不多得了。”盛锐把球丢给他,伸手捞起短袖擦了下脸上津津的汗液,“去哪儿吃饭?”
“外面那条垃圾街好像新开了家煲仔饭,去吃不?我请客。”平头接过球,他难得慷慨一回,实则是想借此抱盛锐的大腿。
“铁公鸡拔毛了?”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盛锐嗤笑一声,“行。”
一行人往校门口走去,此时正是中午吃饭的高潮,人有点挤。
隐约中,盛锐感觉后衣领一紧——有人提住了他的球衣。
“?”他处在状况之外,疑惑地扭过头。
人来人往的嘈杂人潮里,盛锐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
少年指腹有点冰凉,凭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捏着他的衣领。
盛锐眉心跳了一下,认出游赐,几乎是下意识道:“照片我都删了,还有事?”
游赐神情寡淡,眼睫轻扫了下:“嗯。”
冷的让人发憷。
盛锐喉结上下滑动。
平头哥本来走在前面,见盛锐没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提着盛锐的衣领,他语气有点不友善:“哪儿来的没眼力见的东西?把你的爪子拿开。”
说着就要去推开游赐。
游赐慢条斯理地抬眼看他。
平头手伸到一半,瞥见他的眼神,莫名像被电了下,没什么底气地虚张声势道:“看什么看啊?”
话虽这样说,手却安分地缩了回去:“锐哥,这谁啊?你认识?”
“把手拿开。”盛锐脸色难看,没答平头的问话。
他之前和游赐打过照面,这次再见面,心里或多或少对他还是有点阴影。
但好在和上次在医院不一样,今天这是他的地盘。
刚刚那句话,便是他对游赐下的最后通牒。
“如果,不呢?”游赐神情倦懒。
他今天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衬得他肤色更加冷感。
盛锐嗤笑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想闹事?”
“不介意闹事。”
“可以啊,”盛锐咬着牙,顿了下,此时正值饭点,又是在校门口,他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
于是他挑眉,语气里都是挑衅,问,“是不是想揍我?”
游赐面色不改,回答的很直白:“是。”
他不是很结实的那种类型,肤色冷白,甚至看上去有点病恹恹。
盛锐凑近游赐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对他耳语,“小子,上次得了便宜你就该见好就收,来之前有没有打听过你盛爷的名字啊?”
“不感兴趣。”游赐看也没看他一眼。
盛锐:……
“你特么是上赶着找打啊?”盛锐一听这话,脾气上来了,捏着拳头正要往他脸上招呼,谁知那拳头还没出手,就被游赐打着绷带的手轻易捏住。
少年没什么情绪道:“这儿人多,换个地方。”
盛锐:?
十分钟后,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来。
颓圮的无人小巷里。
盛锐摔在地上,眼睑一块青紫。身旁躺着他的几个狐朋狗友。
他强撑着坐起来,手掌骨传来酸麻的疼痛。
盛锐口腔里出血,啐出一口鲜红液体:“不是,哥们,我到底哪里惹你了?犯得着这么针对我么?”
游赐嘴角被划破,有一道很细小的伤口:“我说过,离她远一点。”
盛锐:“我离她已经够远了啊。”
放在往常,他早就直接上手了。这次好歹他还矜持了会儿,扮演了个正人君子的角色。
但说实在的,医院那次,游赐对他的恐吓,其实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也是个混不吝。
他扮演正人君子,其实是有自己小心思在的。
表面上,他看似没有主动接近容艺,但是暗地里,却无不施展出对容艺周到的关心来。
这是一种更高段位的把妹手法。
游赐用指腹揩去那道细小的划痕,提醒他:“你似乎忘记了某个比赛。”
盛锐闻言,抬手擦了擦脸,淤青疼得他“嘶”了一声,忙着撇清干系:“那是她哥主动找的我,再说了,谁他妈稀罕那个破比赛啊?”
要不是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接近容艺,他才懒得去。
游赐半蹲下来,下颌绷的很紧,拿出手机递给盛锐:“打过去,说拒绝。”
“不是,你凭什么指点我……”盛锐脾气发泄到一半,却看见游赐脸色阴沉的可怕,带着几分骤降的低气压。
“需要我教你么?”少年黑色碎发略微遮住一部分眼瞳。
盛锐吞咽了下半句,识相地拿过手机,按了黎新言的号码递到耳边。
“免提。”游赐轻撩眼皮,倦懒地看他一眼。
盛锐不爽地用舌尖抵了下左腮,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他怎么之前没见过这号人物。
想到这,他手指极不耐烦地点开了免提键。
对面黎新言刚好接听,“喂”了声。
“那个,我周日有事情,去不了那个电竞比赛了,你另外找个人去吧。”盛锐几乎是皱着眉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游赐没什么表情的听他们对话,目光落在自己打着绷带的左手上。
上面沾了些泥土。
啧,脏了啊。
“不是,你说什么?”黎新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好端端的,你咋又突然不去了?”
盛锐对上游赐的眼睛:“不想去了。”
“之前不是说好的么?老子名都报上去了,你闹着玩啊?我他妈现在上哪去弄个人来啊?”对面的黎新言有点抓狂。
游赐没等盛锐回答就已经按灭屏幕,边起身边旋转手机收进口袋。
他垂眸看了眼歪在地上的盛锐,嘴角轻勾起一个弧度:“好好养伤。”
“靠,怎么又下雨了啊?”
容艺从床上爬起来,准备把刚刚晒在外面的衣服进房间。
没什么防备地推开门。
她瞳孔一缩,错愕了两秒。
门框边居然背倚着个穿着黑色宽松短袖的少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在门外又等了多久。
听见开门的声音,少年才转过身。
目光很浅淡地落在她身上。
容艺蓦地想起昨夜做过的那个梦,手指不太自然地抚上后颈,她收回目光,表情尽量保持镇定:“今天放学这么早?”
“不是。”游赐摇了下头,“我请了假,没去学校。”
“身体不舒服么?”容艺几乎是下意识问道,问出口以后才后知后觉自己多管闲事,换了句看起来没那么体贴的措辞,“怎么突然来找我?”
游赐眼底藏着一丝被关心后的餍足,慢条斯理地把缠着纱布的手举到她面前:“脏了。”
容艺顺着他抬手的动作看过去,缠绕整齐的绷带上有一段惹眼的黑,沾了些尘泥。
“怎么搞的?”
“不小心磕了。”
“磕了?”容艺将信将疑,见他脸上有一道很细小的伤口,“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游赐没再说话,垂着眼眸,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态势。
“有人欺负你?”容艺想到了什么,三中也不是没有社会人。
游赐眉心跳了下,许久,故意轻点了下头。
“谁欺负的你?”学校里稍微有名点的社会人,容艺大多都认识。
游赐没说。
“你就这么好欺负啊?”容艺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她想过游赐老实,没想到他真这么老实。
她没好气地收了挂在屋檐下的几件衣物,然后顺手将它们挂进洗浴室,又看着站在门口的他,说了句“进来。”
游赐个子高,门框很低,每次进来的时候都需要略低一下头。
容艺拿出医药箱里的包装材料,翻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他:“喏,我下午还有事情,刚好你来了,我也省得晚上专门为你跑一趟。”
游赐接过创可贴,明知故问道:“什么事情?”
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就一个电竞比赛。”容艺用剪刀剪开他有些脏了的绷带,露出内里新生长出来的肌肤,已经有部分开始结痂了,“好的挺快啊?”
游赐活动着,看了眼自己的伤口。
容艺简单给他清理了下伤口,复又打上绷带,对他说:“很快就可以不用打绷带了。”
她低着头,只有在说这话的时候才抬起头。
嘴巴微张着,唇形很漂亮。
游赐没应声,目光晦涩。
他可不确保这伤口能按时恢复。
用剪刀剪下最后一段纱布的时候,容艺手机突然响起来。
看了眼名字是黎新言打过来的。
习惯性想点免提,但又想到上次沈欣茹闹的尴尬乌龙。容艺只好放弃免提,用肩膀抵着下颏,夹着手机接听。
她手不停,语气冲着电话那头:“这么早催我干嘛?我吃过晚饭再来。”
“不是说这个,”黎新言捏了捏眉心,“那比赛,别去得了。”
容艺刚好包扎完,一听黎新言这话,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接过手机靠近耳边,皱眉道:“好端端地,说什么屁话?”
她脾气爆,听不得一点退缩的言论。更何况这比赛事关五千块的奖金。
又看了眼游赐,她还欠着他三百块。
游赐坐在椅子上,闲散地看着容艺新包扎好的绷带,腕骨自如地活动着,手上还捏着那一张没贴的创可贴。
心里莫名感到一阵畅快。
“你听我说,”黎新言也很苦恼,“事发突然,盛锐那小子刚给我打电话说不去了,比赛时间又紧,我问了一圈也没凑到什么人,那几个玩游戏的早就自己组好了队伍,也不带我……”
“人我会想办法,小鱼和庞龙没说不去吧?”她背对着游赐站立,一只手搭在腰上,她比例不错,腰线很高,黑色短袖分外修身。
“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电话那头的黎新言打了个哈欠。
“晚上老时间网吧见。”容艺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一边,心里莫名有点烦躁,黎新言做事就是不靠谱。
她收好药物,游赐安静地坐在一边,潮湿的屋子里静悄悄,外面飘着几斜梅雨。
盛锐退赛的事情混合着嘈杂的雨声,让她心烦。她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游赐,注意到他手里的创可贴还没贴。
“干嘛不贴?”
“没必要贴。”就那么一点小伤口,贴什么贴。
“少逞强。”容艺一把抽出那个创可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就逞强伤了手,今天又被欺负了还逞强不说。
她撕开封贴,对着他说:“抬头。”
游赐顺从地扬起脸。
黑色额前碎发下的眼睛像起着一层雾似的,晦涩难耐。
容艺站在他面前,轻轻用棉签清理了那道伤口,然后一手捏着他的下颏,一手把创可贴贴到他的嘴角。
动作间,指腹擦过他的嘴唇。温温热的。
他敏锐地嗅到她身上的味道,眼睫轻轻颤了下。
容艺看着他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喂,好学生,会玩游戏么?”
少年意识到什么,慢悠悠仰起脸,欲情故纵道:“会一点。”
他面孔白净如瓷,就连撒谎都这样镇定,看不出一点破绽。
“挺好的,”容艺收了手,“能请你帮个忙么?”
主动权交到了游赐的手里。
“什么忙?”
“这周末有个电竞比赛,就我之前说的那个,我们有个队友临时退赛,缺个人,”容艺顿了下,“想请你补上。”
“我不厉害。”游赐如是说。
“不用你多厉害。”容艺对自己的技术很自信,像是害怕游赐会拒绝似的,她又补充了句,“你可以来打辅助。”
“辅助?”
“对,别的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保护我就好了。”末了,容艺又放出一个自以为诱惑的条件,“第一名奖金五千,赢了的话,我们五个人每人都可以分到一千块,怎么样?”
窗外细雨在飘,少女站着,故意拉长了音调。
游赐擅长心理战术,也故意没有说话。
容艺看出他的犹豫,宽慰道:“不用紧张的,就一个市里举办的小比赛,对手也都是业余的,和我们水平都差不多。我玩AD很厉害,带你一个绝对没问题。再不济,只要挺进前八,就有奖金了。”
“我不缺钱。”少年音调很浅。
“但我缺,”容艺找到了突破口,她看着他,一字一句真诚道,“我很缺钱,我还欠你三百块,你再看看我家,家徒四壁的,所以,你要不要帮帮我?”
她眼睫垂着,杏眼沾湿,凝眸看他。很少有人会对她的眼睛说不。
“……可以。”游赐松了口。
容艺打车到的时候,黎新言一行人还没到。
她站在前台,打了好几个催命电话过去。
游赐则安静站在一边等她。
梅雨季节的网吧,潮湿的很,老板为了不让电脑受潮,开了空调。有点冷,混杂着难闻的味道。
十分钟过去,黎新言先到了,还是开了上次的那个游戏包厢。
电脑屏幕泛着幽蓝的清光,容艺拉过身边的椅子,示意游赐坐过来:“你坐我旁边。”
游赐应了声“嗯”,然后长腿一迈,坐到她身边去。
黎新言看了他一眼,没认出这是游赐,扭头问容艺:“这你哪里找来的人?”
容艺没理他,包厢门这时刚好被俞思妤推开。
她把点好的奶茶递给容艺:“容容,你喝这个。”眼睛瞥到坐在角落的游赐,觉得脸生,于是好奇问了句,“这是替补盛锐的么?”
容艺接过奶茶,礼貌道了句谢:“对。”然后简单向大家介绍了游赐。
介绍完以后,她没多余废话,简单明了地重新划分了分路:“我还是打AD,庞龙也还是去对抗,小鱼我记得你的英雄池里中路玩的也不错。”
“对,我可以去打中路。”俞思妤很快就反应过来容艺的意思,于是接过话茬。
“好,你去中路,黎新言,你去打野。”
“行。”黎新言懒洋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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