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新言狐疑地看她:“你能有什么事?”
 “黎新言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容艺眯起眼睛,“你那小破车害我差点撞了个人,你还记得吗?”
 黎新言这才想起那茬事来:“你是不是答应要帮他换药来着?”
 容艺点头:“对咯。”
 黎新言扁了下嘴:“要换多久的药?”
 “按照皮肤修复的速度,起码要一个星期吧。”容艺想了会。
 “行吧,别搞太晚,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黎新言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掏了下口袋,摸出一串钥匙,递给容艺,“这个你拿着。”
 容艺接过来,蹙眉:“这是什么?”
 “车钥匙。”
 “可我不会开车啊?”
 “电瓶车钥匙,”黎新言边说边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来,他烟瘾挺大的,但想到容艺还在这,他想了会,没抽,捏在手里转了个圈,“新的,你骑走吧,省点力。”
 “你哪来的钱买新电瓶车?”
 黎新言顿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电瓶车是他爸前段时间买的,但他爸根本就不骑,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拿给容艺骑。
 但他又怕容艺对他爸有芥蒂,不要这车。
 “问你话呢?”容艺加了一句。
 黎新言挠了下头,支支吾吾道:“我爸的。”
 “行。我骑走了。”容艺拿着钥匙转头就走,边走还边背对着他挥了下手,“走了,哥。”
 黎新言看着她背影,心想他还真是小看了容艺。
 少女背影纤细,红格子裙在网吧晦暗的光线里格外鲜丽惹眼。
 她根本不在乎这些。
 出网咖的时候,天空中又飘起细雨。
 梅雨季的雨就是这样莫名其妙,似乎永远都无法断绝似的。
 容艺皱了下眉,网吧里难闻的气味映在衣服上,受不了,回去后得洗个澡。
 她找到车,插上钥匙,跨坐上去。
 拧动把手,电瓶车发动,潮湿小巷里,她黑色的发丝被吹起来,迎面扑来夹杂着雨点的湿润微风,自由极了。
 快行驶到家门口的时候,巷口熟悉的灯光洒下来。
 雨丝连绵,在一片光影朦胧中,容艺抬头,看见家门口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穿着一身黑白色系的校服,手背缠着绷带,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了。
 他看了眼她,留意到她今天穿的衣服。嗯,是他没见过的款式。
 他压抑着收回目光,抬手看了眼缠绕着的绷带,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清淡如同一弯冷月。
 容艺心里闪过一丝微妙。
 她在遮雨的棚下停好车,然后淋着雨,小跑过去。
 “等很久了么?”
 说这话时,她没看他,目光聚焦在插入门锁的钥匙上。
 “没。”
 游赐站在她身侧,声音很轻。恹恹的。
 雨声绵延在他们身后。他不紧不慢地看她开锁,和昨晚一样,一切似曾相识。
 突然,他眉心跳了下。
 少女就站在他身侧,两人靠的很近,她身上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飘过来。他敏锐地嗅到一股不属于她本人的、不同寻常的味道。像是……网吧里劣质皮革和烟味堆砌起来的味道。
 小镇这边的网吧大多都不正规,而她又从来都是人群中最惹眼的那个。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网吧里那群不良少年在看到她之后,那种如同饿狼扑食般的贪婪目光。
 怪不得,他又从她的身上莫名嗅出些男人的气息来。
 想到这,他眸子幽深了些。左手不受控制地握拳,指甲几乎要剔进皮肉里去。
 极度不爽。
 “服了,这破锁怎么回事啊?”
 这门锁有点年岁了,锁芯里生了锈,容艺试了好多次,却怎么也开不开,脾气涌上来,索性把钥匙丢进游赐手里,双手抱胸道,“你来试试。”
 游赐手心里多出一把锁。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容艺。
 而后慢条斯理地把钥匙塞进锁芯。
 容艺站在他身侧看他。
 梅雨淅淅沥沥。
 游赐边开锁,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你去网吧干什么?”
 “打游戏啊,还能干什么?我哥有个比赛非拉着我……”
 话说到一半,容艺突然想到什么,停下来,怔了会。
 游赐不过是简单问了句话,可她却为什么会觉得紧张?还急着回答?
 而且,从刚才到现在,她有提到过一个关于“网吧”的字眼么?
 好像……没有吧?
 不对,她确定没有。
 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
 容艺向来有话直说,从不藏着掖着什么。
 她看向游赐。
 少年骨性修颀,安静地站在门外。
 他情绪很淡,面孔微侧着,黑色的碎发垂落,五官英挺隽邃,一半落在阴影里,显得分外清郁。
 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疑问。
 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修长的指节不疾不徐地转动钥匙。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他淡淡地朝她看一眼:“门开了。”
 然后把钥匙还给她。
 整个过程中,他和她的目光相错不过三秒。
 以至于给人一种他根本不关心容艺的事情的错觉来。
 就好像他刚刚的问句,只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罢了。
 可容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个不好的念头突然闪过她的心间。
 她收了钥匙,利落地推开门,熟稔地按亮室内照明的灯光。
 白炽灯跳了两下,噌地打亮。映出她和游赐的面庞。
 游赐垂眸,正准备抬脚跟她进去。
 可谁知少女却突然伸出手,一把按住门框,不让他进来。
 少年低头,狐疑地看她一眼。
 容艺仰起脸,面庞明媚干净,她一字一句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游赐目光落在她翕动的嘴唇上。
 他开口说话,音色淡的像水:“猜的。”
 “猜的?”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容艺皱眉,显然是不相信这个答案。
 她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少女,恰恰相反,她知道自己很美。
 并且,因为这张姣好的面庞,她也曾经被猥琐的人跟踪尾随过,给她留下过很深的阴影。
 这些不好的回忆,历历在目,使得她警惕起来,上下打量了眼游赐。
 少年就站在她面前,面孔柔和,没有一点攻击性,一身板正的校服穿在身上,给人一种“好学生”的气质。
 容艺有些迟疑,因为她不得不承认,游赐确实长得格外斯文干净。
 看起来……不太像会做这些事的人。
 “你身上有很浓重的烟味。”游赐顿了下,慢条斯理地咬字,“合理猜测而已。”
 说话间,他非但没躲避她的目光,反而还直凌凌地撞上去。
 目光交叠在一起。
 少年瞳色很淡,干净清澈。五官轮廓清隽,长相斯文矜贵。
 电光火石间,容艺心跳踩漏一拍。眸光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很快地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烟味很重么?好像……还好吧?”
 这话是她故意说的。
 可隆隆的心跳声却并没有因此而掩盖下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慌乱。
 是因为自己误解了他么?
 还是,因为刚刚的对视?
 但游赐的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了她,她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松了口气,再抬眸的时候,语调里多了几分压抑过的从容:“行吧。”
 然后放开横挡着门框的手,允许游赐进来。
 游赐低了下头,走进来,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却晦涩了几分。
 “你先坐会儿,我要去洗个澡。”
 容艺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就是每天晚上回到家以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洗澡。
 游赐点了下头,没再看她,而是兀自偏过目光,安静地扫了眼室内唯一的那张椅子。
 这张椅子显然年岁已久,椅身的油漆都脱落的差不多了。四个凳脚被磨得长短不齐,坐上去会晃。
 容艺拿过睡裙,踢踏着拖鞋进了洗浴间,一把带上木门,发出沉闷的关门声。
 洗浴间的木门隔音不好,没过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出嘈杂的水声。
 窗户没关紧,外面戚戚沥沥飘着梅雨,屋子内浸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间歇附带着一股清冽浓郁的栀子花的香气。
 游赐长睫低垂,再一次细致地打量起容艺居住的环境来。
 昨天已经很仔细地看过一遍了,但那还远远不够。
 他迫切想要了解容艺更多的部分。
 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他想知道她今天是和谁去的?为什么去?
 她居住的环境实在是太过简陋,一到下雨天就会弥散着一股发霉的气味,陈旧的衣柜传出朽木的味道,墙壁瓷砖上挂满流动的潮湿水珠,雨点敲打窗户,发出凄怆的响动。
 这样的地方绝对不能长时间住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觉得自己窥探的欲望太强烈。
 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可是一想到她受到什么委屈,亦或是和某个男人玩得很好,他就受不了。
 他觉得自己是很喜欢容艺的。
 但他的人生词典里根本就没有“爱”这个字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对容艺的感情,所以一方面他只能压抑着,可另一方面他已经快压抑不住了,欲念的潮水随时都会吞没他。
 而这种局面的缓解方案,无疑只有两个:
 要么,就是立刻离开这里,离开伏海,回到他的平礼去,并且永远都不要再和她见面。
 要么,就是占有她,让她也无可救药地爱上自己,彻底地独占她,酣畅淋漓地占据她的全部,并且永远不要分离。
 恰这时,洗浴室的门开了。
 水汽氤氲一片,容艺扎了个丸子头出来,有几缕。她有点口渴,于是走到另一边去,到了杯水喝。
 行动间,她脚踝上的纤细红绳不受控制地晃动着。
 游赐眼睛有点红。
 鸦睫垂下一片阴翳。
 看着她纤细的脚踝,他想,他知道该怎么选了。
 容艺没留心到他,只是捏着水杯,仰脸喝了几口水。
 喝完以后,她才想起家里还有个“客人”。
 她扭头,看他一眼,举着水杯晃了晃,问:“你要喝水么?”
 她和他算不上太熟,也只是随口一问缓解尴尬气氛罢了。
 游赐缓缓抬眸,眼睛里闪过一丝猩红。轻舔了下嘴唇:“嗯。”
 他确实有些渴了。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接她的茬。
 错愕了一秒。
 她俯身,找出个纸杯,盛了水,走过来,递给他:“给。”
 游赐接过:“谢谢。”
 还挺有礼貌,容艺轻嗤。
 他慢条斯理地润湿嘴唇,喉结上下滚动。
 这样一个长相斯文禁欲的人,一举一动却格外性感。
 容艺收回目光。房间狭小逼仄,各种零碎的杂物堆在一起,都快走不过道了。洗干净手以后,她绕过那些堆砌的杂物,勉强坐回床上,整理好药物。
 游赐喝完了水,她就叫他坐好,按照昨天的流程,继续给他换药。
 比起前两日,他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隐隐有了愈合的迹象。
 她换下绷带,看见他的伤口,不由得说:“你愈合能力不错,这都快结痂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好了。”
 游赐听了她的话以后,情绪却没多大波澜。
 其实他并不想那么快愈合。
 换好药以后,她才发现游赐的手腕处不小心沾上了点药水。
 她边收药物边说:“你去洗洗吧,手脏了。”
 游赐看了眼手腕,上面果然沾着点紫色的药水。
 容艺抬头,用下巴指了指洗浴室:“喏,去那儿洗。”
 游赐轻握着手腕,起身,抬脚走到洗浴室前。
 木门有些残破,轻薄的像一张纸。门缝下渗出些还没褪去的泡沫水来。
 “灯在门后。”
 说话间,容艺已经把所有药物都收拾完毕,像是怕游赐找不到开关似的,她又补了句。
 “嗯。”游赐听见,轻应了声。
 他推开木门,洗澡后的热气还没完全散去,挟带着容艺常用的沐浴露香气,扑面而来,与他撞了个正着。
 潮热、清香,心莫名变得潮湿起来。
 手指游弋在潮湿的墙壁瓷砖上,没一会儿,他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灯光开关。
 轻轻一按,灯光亮起来。
 狭小的洗浴间里,零零落落的挂钩上晾着些衣物。都是容艺换洗下来的。
 里面有她今天穿过的那条红格子短裙。鲜红惹眼。
 这条裙子游赐之前从没见她穿过,应该是新裙子。
 当然……这些挂钩上,还挂着容艺换洗下来的内衣裤。
 这些衣物上的水没有完全拧干,稀稀落落地往下滴水。
 一滴一滴,潮湿又私密。
 他没有多看,偏过目光去,拧开水龙头,水声汩汩冒出,似乎能冲淡此时尴尬的局面。
 游赐一边洗手,一边能清楚地听见这些衣物往下淌水的声音。
 一滴。一滴。一滴。
 滴答。滴答。滴答。
 他沉声,低头用力地搓着手腕上的污迹,洗了很久很久,直到把皮肤都搓红。
 洗手台前的镜子上,结满潮热的水雾,弄得镜子朦朦胧胧。
 在这片朦胧中,此时却恰好倒映出少年白瓷一般清隽的面庞。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红透了的耳廓。
 “你洗好了么?”
 容艺在外面喊他,声音透过残破的木门传递进来。
 听见容艺的催促,他才关掉水龙头。
 眸子幽深至极,冷淡地看了眼发红的手腕。
 他打开门准备出去。
 而几乎是在他从洗浴室里出来的一瞬间,房间里的灯光突然跳了闸。
 室内猛然坠入一片幽黑中。
 “我靠,怎么突然停电了!”
 眼前是一片狭深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她没来由一阵心慌,心脏狂跳,声音有些颤抖:“喂,你还在么?”
 很快,她就听到了他的回应。
 少年音色很淡,他说:“我在。”
 窗户没有关紧,夜风吹进来,带着栀子花清润的香气。月光浅淡,拂了一身。
 在他开口的刹那,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清楚了他的身影。
 少年仍旧穿着那身黑白色系的校服,身形高瘦,站在她不远处的对面。
 他对她又很轻地重复了一遍:“我在。”
 她忽然就嗅到一股很浓烈的栀子花香。
 不知怎么回事,听到他的回应后,她像吃了颗定心丸似的,心跳声一阵一阵地定下去。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紧靠着床沿坐下,“这房子太破旧了,线路有些老化,过一会儿就好了,它自动会亮的。”
 “不打算换么?”
 游赐顺着她的话茬问,他问得很有技巧,听起来不至于太过有目的性。
 “换什么?”
 “房子。”
 “想换,”容艺顿了下,话又转折回来,“但没钱。”
 别说没钱了,她甚至连医药费都还欠着他。
 房间里很安静,游赐没继续说话。
 黑暗弱化了人的视觉,但却敏感了听觉。
 容艺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没话找话地问:“你是伏海三中的?”
 “嗯。”
 “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容艺不脸盲,但凡见过的人,都能记得个大概。
 可她却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游赐。
 恰这时,灯光跳了几下,复又亮起来。
 游赐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气氛变得尴尬又诡异。容艺本还想问些什么,她对游赐这个人其实很好奇。
 比如,她想问问,他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巷口,他要去干什么?
 又比如,她想问问,他为什么要救她,他明明完全可以不管她的。
 可灯光一亮起来,倏然看见他那张写满“好学生”字眼的脸,她就什么也问不出口了。
 在她过去的十八年生涯里,她从来都没和像游赐这种类型的帅哥近距离交谈过。
 混社会的帅哥她倒是见过很多,学校里的帅哥体育生她也见过不少。
 之前她表白被拒的那个高三学长唐煜,就是个练短跑的体育生。
 说到唐煜,她想来就恼火。
 明明是他先来招惹的她,几次三番跑到她班门口来堵她,日复一日给她带奶茶零食。好不容易打动了她,没想到她表明自己心意、同意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唐煜脸色却很难看,根本不敢见她,还特别干脆地拒绝了她的表白。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容艺想不明白。
 不光是唐煜,其他男生也是一样。
 这些男人都会因为她的外表而主动招惹上她,但却总会默契地在容艺表明自己心意后,又一溜烟莫名其妙逃避。
 看起来像串通好了,存心捉弄她似的。
 窗外下了很久的雨终于停了,只剩下屋檐上的积水,时有时无地落下来,一滴两滴地敲打着窗台,发出静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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