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情冰冷又病态,阴郁至极。
那人见状,立刻识相地默不作声了。
容艺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早上煮的馄饨一点也不好吃。”
温书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打情骂俏,说好的伤害游赐呢?
她该不会要临时反水吧?
游赐沉默地接受了这句评价:“那我下次改。”
容艺抬起手背擦了擦眼睛:“不用改了。”
“其实我不喜欢吃你做的任何东西。”
“你每天都这副样子,一副死人脸的,让我看了很讨厌,连东西都吃不下去了。”
游赐默不作声,安静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容艺说的每个字,他都会当真的。
他很快切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
容艺嗤笑一声:“我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游赐蹙着眉。
“因为,我讨厌你啊。”
每一句反话都像一句利刺,在刺向游赐的同时,也深深地刺伤她自己。
少年眼底闪过一丝病态的红。
语调瞬间变得阴鸷起来:“我不信。”
容艺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往下刺痛他:“随便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根本不在乎你。”
“我压根就不喜欢你这样的,你太无趣了。”
有时候,容艺觉得自己不去演戏也太可惜了,这些话居然能出自她的口中。
而她明明眼泪都快决堤了,话语却硬生生没露出一丝破绽。
游赐白皙的面孔越来越阴郁,眼底的猩红也越发骇人。
冷气压骤降。
他一字一顿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哪儿关你什么事?”
容艺忍住哭腔道。
游赐情绪有些失控,脖颈上的血管凸起,他整个人陷入深沉的郁暗里。
明明就在昨天晚上,他们还……
明明就在早上,容艺还说要永远吃他做的东西……
不过是短暂分别了一会儿,容艺怎么就突然这样说了。
一定是她现在心情不好,有冲动罢了。一定是这样的。
他沉声问:
“在哪?”
“告诉我。”
“别找了,我受够你了。”容艺道。
车里的熏香味道一阵比一阵浓烈,熏得她头痛的都快要炸开。
“不、准。”
少年面容阴鸷,一字一句咬着牙:“容艺,我说,不、准。”
他胸腔剧烈起伏,眼底的阴郁也随之加深——
“我要你站在我面前,对着我,亲口说。”
“我要你站我面前,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由于开着免提的缘故,温书颖很轻易就捕捉到了这句话。
她勾了勾嘴角, 不屑地笑了笑。游赐可真不愧是她那个好姐姐生的好儿子,就连扭起来的脾气都如出一辙。
她撩起眼皮,去观察容艺的反应。
容艺眼睛很红,很明显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
温书颖其实能理解她。毕竟她还年轻。
但下一秒, 容艺抬头, 把眼泪收回眼眶里, 故作轻松道:“懒得找了,我们不要见了。”
“为什么?”游赐追问。
他完全不能接受。
尽管在靠近容艺之前, 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以为……他以为她会对他敞开心扉的。
难道、难道她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演戏么?
那她为什么又要亲他?
她为什么要骗他?
“你在哪?我要见你。”他眉心紧皱。
“都说了我不想见你, 你烦不烦啊!”
容艺有些歇斯底里。情绪的重压逼迫她不得不将伤人的话一字一句吐向游赐。
“要不是我当时没地方去, 你以为我稀罕理你?笑话。”
容艺越说越离谱,在这种节骨眼上,她也顾不上什么了, 只一味想着推开游赐。
推开他, 对他, 对自己, 都是一件好事。
对面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她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她不知道的是, 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游赐都会当真的。
“你、在、哪?”
游赐阴沉着面色,咬着牙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容艺顿了顿, 喉咙实在酸涩得厉害。她没办法……没办法继续再说下去了。
言不由衷的痛苦不亚于将打碎的玻璃碎片一片一片拼凑好,又重新吞咽进胃里。
温书颖看了她一眼, 对着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腕表,翠绿色的表盘上,指针一下一下走动,带着步步紧逼的意味——她这是在告诉容艺,时间不多了,她耐心有限。
容艺头痛到快要炸裂,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畅。
胸腔窒闷得厉害。
她伸手按住太阳穴,声音已经虚弱到不行。
“别找了,很烦。”
为了让可信度更高一些,她破天荒补充了一句:
“我在我男朋友家里。”
此言一出,对面果然噤声了。
约莫两三秒之后,她似乎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
游赐手上沾着玻璃碎片,有些残渣已经深入了血肉里,鲜血一滴一滴砸下来,落在地面上,开出秾艳稠丽的花。
就像他下定决心出现在她世界里的那一天一样。
落地窗已经碎了,碎成白花花的细小裂痕。
底下的人听见动静,吓了一跳。
少年就站在碎痕后面,表情冷冷地,没有一点温度。
他讥诮地嗤笑一声。很冷很冷。
说不上来什么意味。
像是自嘲,又像是在回温痛苦。
“容艺,你在骗我,对不对?”
他还是执拗地再问了一遍。
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温书颖仍然用锐利的目光剜向容艺。容艺想到柳曼秀那张苍白的脸,又想到游赐的未来,咬紧了齿关。
“谁骗你了?爱信不信,我懒得跟你废话。”
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玻璃碎渣越陷越深,血液止不住地下流。与此同时,房门外面有人在拍门:“少爷,你没事吧?”
容艺捕捉到了这句话,她知道游赐很快就要走了。
无论她推不推开他,他总是要走的。
与其让他留有牵挂,倒不如,真如温书颖所说那般,断了他的念想。
他该有更好的未来的。
他们萍水相逢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
“因为没试过你这样的,所以想试试看,你该不会当真了吧?”
温书颖眉心跳了一下,心想她还真的没看走眼,第一次见这小姑娘就觉得她劲劲的。她本来都要以为容艺说不下去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真行。
对面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容艺的头越来越疼,车里的熏香味道实在是让她有些难受。
“容艺,玩我,很有意思么?”
游赐沉声问。
温书颖忍不住想笑,就凭这句话,她都能想到她那个小外甥现在脸该臭成什么样子了。
这样也好,总算有人能治治这臭小子了。
“对,挺有意思的。”
容艺接过他的话茬。
手上的血液止不住往下滴,游赐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因为比起□□上的疼痛,于他而言,现在更痛的,是心理上的。
“容艺,我再问你一遍。”
再问一遍,能不能不要这么说。
能不能、哄一哄他?
只要哄一下就好。他会自我修复的。
“别问了,烦死了,挂了。”
情绪已经崩溃到了极点。
容艺没等游赐回答,就率先挂断了电话。
对面很快又拨通过来,她想也没想,就利落地将这个电话拉进了黑名单。
温书颖察觉到这一细微的举动,眉心又跳了跳——没想到她那个好外甥也有这一天啊,往常都是他拉黑的他们,现在倒反过来,轮到他被拉黑了。
啧。有意思。
对面又很快发过来微信信息。
容艺看也没看,也一并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一切以后,手机就陷入了一片如同死寂般的安静之中。
她知道,再也不会有游赐的消息了。
他们的一切都成为过去式了。
心脏像是被突然抽干了氧气。
一阵一阵的虚浮。
额心不知道何时开始,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滴。
她一阵反胃,忍不住想吐。
但却又担心弄脏温书颖的车,便强撑着。
“给。”温书颖递给她一张叠好的纸巾,“怎么都出汗了。”
容艺没接,只是盯着她:“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温书颖轻笑一声:“放心,你的母亲,最快今晚,就能得到治疗。”
容艺的心沉下来,她苍白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个“谢谢”。
温书颖心情好的很,对着她笑,笑的煞是畅快:“不客气,应该的。”
容艺没了力气,正准备推门下车,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对温书颖说道:“请好好照顾游赐,拜托了。”
“那是自然,”温书颖抿唇点了点头,“你也好好保重。”
容艺推门下了车。
车窗合上,车辆几乎是一秒也没有停留就开走了,卷起一阵烟尘气。
容艺脚步虚软,只走了两步,就摔倒在地。手掌被尖锐的砂砾刺破,血液裹挟着肮脏的尘土往外面流。
她蓦地想起不久前遇见游赐的那个雨天。他的手也是这样被刺破的。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被压抑的委屈、心酸、无奈全部都变成眼泪恶狠狠地砸出。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接到魏山南打过来的电话。
“喂?魏叔叔?”
她尽量压抑着哭腔,不愿意让魏山南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小艺,我在医院,你妈妈说,很想见你……”
魏山南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如实照说。
噩耗一重接着一重,容艺僵硬在原地。
手掌的生疼已经麻木了,就如同她的神经一般。
她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擦了擦眼睛,褐色的血、黑色的污泥,全部糊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她哭的像个泪人。
还是咬咬牙,说了一个“等我”。
然后挂断电话起身,奈何腿实在软的没有力气,她刚爬起来,就又摔坐瘫软下去,膝盖也随之被划破。
生理、心理上的双重痛苦折磨着她,叫她没办法承受。
她才十八岁,为什么?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她。
也不知道一路上摔了多少次才到了医院。
跨进医院以后,容艺一身狼狈招致了无数讶异的目光。
她很快去卫生间简单擦洗了一遍身上的伤口。凝固的伤口在冷水的冲刷下又跳跃成簌簌的疼痛。
她没来由地想到游赐保护她的那一次——他该有多疼。
可他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他告诉她,他其实觊觎她很久了。
想到这,眼泪又砸下来一颗。
留给她修整自己的时间并不多了,她很快擦干眼泪,去往柳曼秀的病房。
推开病房门,魏山南安静地坐在柳曼秀的床边。
而柳曼秀侧着身子,一眼都没看他。
她不愿意再面对他。她以为是容艺去找了魏山南,所以有些气愤。
容艺走进去,喊了一声“妈”。
柳曼秀没应,倒是魏山南先回过头来,他浓密的黑发间有了几簇白头发。见到容艺,他咧开一个宽慰的笑:“小艺,你来了。”
容艺又喊了一声“魏叔叔”。
低着头走到柳曼秀身边,以为柳曼秀没听见,便又喊了句“妈”。
柳曼秀语气有些喑哑:“不是说叫你别找他,为什么不听话?”
“妈,我没……”
“秀秀,不关小艺的事,是我自己来的。”魏山南招呼容艺坐过去。
“你赶紧给我走,我不想看见你。”柳曼秀没什么好气,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
魏山南见状,赶紧替她拍拍背:“别激动。”
“别碰我!”柳曼秀想要打掉他的手,但无奈她现在生病,实在是没有力气,只是徒劳罢了。
“好好好,我不吵你,你休息会。”魏山南不想柳曼秀情绪太激动,她现在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他看了容艺一眼,示意有话要对她说。
容艺也支会他的意思。两个人一并走到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魏叔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容艺知道这是废话。
魏山南一直放心不下柳曼秀,这她是知道的。
“这个不重要。”魏山南面容上堆砌着愁云,他身材很高大,西装穿在他身上很妥帖,岁月并没有让他老去很多,反而让他更加臻于成熟内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这边已经在联系医疗团队了,你母亲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恰在这时,突然有通电话打过来。
容艺面无表情地接听,说了个“嗯,好的,麻烦了”。
“怎么了?”魏山南关切地问。
容艺擦了擦眼睛的泪花,对他说:“魏叔,我妈的病,有救了。”
“小少爷,该走了。”
游赐表情淡淡,宛若一抔没有任何波澜的死水。
“知道了。”
“要不要帮您跟游董说一下,也许可以再晚点。”
办事的人很会察言观色。
看的出来,游赐现在心情降至冰点。
“不用。”他冷声拒绝。
“那我们在下面等您。”
“嗯。”
游赐在玻璃碎渣边坐了很久很久。
容艺不要他了。
他心如刀绞,疼痛又窒闷。
他随手按在玻璃碎渣上,任由碎片割裂他的血肉。越疼痛越好。
眼底的阴郁越来越深重。玻璃碎片炸裂的瞬间,有一丝玻璃纤维滑过他的面颊,在上面割开一道又窄又细的血痕。
猩红的血液将他病态的面孔衬托的更加冷感。
他起身,一件一件拿出他留存的有关容艺的所有物件。
一件一件扔在地板上。
最后拿到手里的,是那本日记本。
他嘴角轻扯着笑,病态又疯狂。
他像个笑话。容艺是一块温不热的坚冰。
可那又怎样?
他心甘情愿。
第一次见到她的潮湿雨天里,她是一个向他递出伞的人。在他没有任何温情的年岁里,她是他戚戚沥沥雨天里的第一把伞。
她天真、明媚,笑起来很好看。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靠近。
他闭上眼睛,回温她那双潮湿的眼睛、乌黑飞扬的发丝、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嘴唇。
回温她说过的每一个字,包括她说的那句“对,我就是在玩你”。
那又如何?
他睁开眼睛。不出意外的话,她的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得到了治疗,游铭答应过他的。
那么他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目光扫过许愿烟的烟头,勾起一丝餍足又苍白的笑。神奇的是,他许下的愿望竟然都已经成真了。
旁边还有几包被封存的烟。他想起他答应过她再也不抽烟了。后来他真的没有再抽了。
他明明很听她的话了。
伸手拿出一包万宝路,他坐在床上,就在她昨天坐过的位置上。
拆开那包烟,下意识地掏出中间那支烟打算许愿。
但又反应过来,眼下似乎没什么好许愿的了。他都要走了,容艺也说的很明白,不要他了。
那支烟在他修颀的指尖翻了个身。
他轻蔑地笑了声,眼睫长而落下深邃的阴翳。
饶是这种情况,他还是许了个愿。
没办法,终归是形成习惯了。
然后照旧把那只许愿烟放回去。
打开打火机,按照顺序,点烟。
修长的手指轻轻夹着,烟圈纷纷绕绕,猩红的火星一点点缩短,他轻轻吹开烟雾,年轻矜冷的面庞波澜不惊地显露。
而在左侧的面颊上,还有一道细小的血痕。血液已经干涸了。
他很安静的,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内心的痛苦压抑堆砌着。
很快一包烟都见了底。
他眼睫轻颤,看向那一支被寄寓了非凡意义的许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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