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连洲以为只是信号问题,压根没放在心上,随手招呼张诗涵她俩往校门外走。
几个人一块出了演出场,北都的秋雨就又绵绵不绝地袭击了他们。湿冷、萧索,随便被风一吹,就能冻的人瑟瑟发抖。
容艺身上还穿着那条单薄的银白流苏短裙。不过好在她来的时候带了外套,不然指不定现在要被冻成狗了。
她原打算换件衣服再和张诗涵他们出去玩的,但转念一想又没什么必要,她一回去,说不定就不高兴再出来了。
此时已经入夜,但毕竟是北都大学一百二十周年的校庆,络绎不绝的游客还是不减白天的盛况,依旧热情不减,吵闹嘈杂的要命,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赵连洲是个老油条,知道北都大学除了东南西北四个正门以外,还有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后门,于是便领着她俩往后门那边出去。
从这边的小门出校门,人果然少了很多。
手机信号很快又恢复成满格。
赵连洲打开刚刚那个取号预约的页面,加载进去,等了好一会儿,终于预约取号成功。只是,那号码已经排到一百桌开外了。
“得了,这下真吃不上了,张诗涵,都怪你这乌鸦嘴。”赵连洲无奈看她一眼,优先甩锅。
“什么叫都怪我?”张诗涵照着赵连洲上去就是一顿踹,“还不是你不提前预约?”
“拜托,我怎么知道你要吃什么啊,你自己不提前跟我说,现在倒还埋怨上我来了?”赵连洲辩解道。
“好了好了,我们附近随便吃点也行,我不怎么饿的。”
眼见着这俩冤家要打起来,容艺先发制人道。
“听见没?”赵连洲用一个手指弹开张诗涵的脑瓜崩,“你跟人家容艺学学怎么好好说话的,顺便给我收收你这脾气。”
“要你管?”张诗涵打开他的手,“你先收收你的臭爪子行不行?”
真不愧是俩冤家,怎么这样都能吵起来。容艺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也没那么饿,刚刚你们上场的时候,我抽空吃了个煎饼果子,现在还撑着。”张诗涵边说边打了个嗝。
“真有你的,自己还偷吃上了。”赵连洲义正言辞地斥责这种行为,转念又想到什么,说,“既然大家都不饿,要不,我们去整点玩的?”
赵连洲两眼一转就是坏点子。
“可以。”容艺想了想,回答。
“玩什么?”张诗涵也问。
赵连洲提议道:“附近蹦蹦?玩点小游戏,就当是庆功宴了。”
没一会儿,几人就在附近新开的一家酒吧落了座。
冰蓝色的灯光随意乱窜,照的每个人都自带一股清冷的色泽。背景音乐嘈杂,鼓点声震动着心脏。
赵连洲点了些烧烤,又考虑到在场的两个女孩子,十分体贴地要了一桶可乐威士忌。
室内有热暖气,烧的人脸有些热。没一会功夫,容艺就热了起来,随手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
银白色的流苏尾穗在冰蓝色的灯光下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她整个人都如同沉浸在温柔如水的夜色里,她垂着潋滟的眼睫,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游赐怎么还没来?”张诗涵扯着嗓子问。
“这家伙磨蹭。”赵连洲也扯着嗓子回答,“别管他,我们先玩。”
“就我们三个人有什么好玩的,就知道你不靠谱,早知道我就不来了。”张诗涵嘟囔了句,然后喝了口威士忌。
容艺安静地看着手里透明的冰山玻璃杯,轻轻晃了晃,酒精裹挟着冰块慢悠悠地回荡,真有几分冰山被缓缓吞没之势。
她安静凝望这杯威士忌,心里却有不知名的情绪翻涌。
再相见,她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身份呆在游赐身边。
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游赐。
一年多了,什么都变了,但她对于游赐的感情却越来越炽烈。
她想她是喜欢游赐的。也是会忍不住靠近他的。
正这么想着,灯光忽然切换成淡淡的金色。
“不是说吃饭?”
游赐的音色忽而落在面前,凛冽清澈。
闻言,她骤然抬眼,少年的眉宇都浸没在一片淡金色的光潮之中,凛冽又立体,陌生又熟悉。
见她抬眼,少年眼皮微掀,恰好与她潋滟的目光对上。
只此一秒,目光宛若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碰,随后又飞快抽离。
少年英挺的面孔上波澜未惊。
容艺没来由一阵心悸。
心脏随着鼓点声开始跳乱。
为什么他现在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那啥,那边排号要排到明晚去了,索性就找个地方喝喝酒,快坐下,咱们玩会游戏。”
也没等游赐拒绝,赵连洲一把拉过游赐坐下。
“游大帅哥你来的正好,咱们一块玩游戏吧?”张诗涵这一下倒来了兴致。
果然人都是视觉动物。刚刚游赐不在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赵连洲在心底对她翻了个白眼。
游赐正准备拒绝,突然临边的卡座上走过来一个男生。
那男生径直掠过他们,走到容艺面前:“美女,加个微信?”说完,还很大方地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容艺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正要找借口婉拒,张诗涵倒是仗义,先她一步拒绝对方:“人家有男朋友,加不了。”
这个借口真是百试不厌,特别是对于像容艺这样的美女而言。
那男生眼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一回,却失败的如此彻底,便悻悻地回去了,引得对面一阵讥嘲。
灯光向另一桌打去,容艺他们这桌便短时间地跌入了微暗之中。
微暗之中,游赐眼底闪过一丝狭促的阴郁。
男朋友,又是这个男朋友。
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容艺心虚地喝了几口饮料,借着举杯的空挡,她偷偷瞥了眼游赐。
灯光明灭交叠处,游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旋即便注意到有人在打量他似的,他同样也抬眼,看向容艺。
那目光分明带有拷问的意味,锐利又刺眼。
容艺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就打翻了杯子里的威士忌,液体直接在桌面上冒了泡。
“快快快,赶快擦擦,当心流到身上去。”张诗涵眼疾手快,很快拿来纸巾替容艺擦了擦桌子。
也就在这时,一声“赵连洲,好巧啊”传入容艺的耳朵里。
她抬起眼看过去,竟然是宋雅婷,身后还跟着三四个她的朋友。宋雅婷笑容灿烂,一副贵气。
“宋雅婷,稀客呀,你怎么也在这儿?”赵连洲取笑道。
他和宋雅婷高中同班过三年,关系说好不好,但也算不上差,明面上总还过得去,属于是见到面可以打个招呼寒暄寒暄的那种。
张诗涵皱了下眉,她向来不大喜欢这个宋雅婷。没想到大学居然还要做同学,但他们的关系也非常微妙,处在不得不维系表面情谊的临界点上。
容艺没说话,只是安静地抿了口饮料。人家同学情叙旧,她犯不上去插嘴。
宋雅婷自若地微笑着,装作凑巧的劲儿,问赵连洲:“要不一块儿拼个桌,我这也有三个朋友,一块玩游戏才有意思。”
又看了眼他们的卡座,佯忧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拼啊。”
赵连洲一看有妹子,立刻把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忙不迭傻乐:“当然能。”
“那我就坐这里了。”宋雅婷很快就在游赐身边的那个空位上坐下来,刚好把容艺和游赐隔开。
张诗涵正准备发作,宋雅婷又一句“诗涵你也在啊”巧妙破局。
张诗涵如坐针毡,微笑道:“真巧。”说完便悻悻喝了口饮料。
呵呵。一点也不巧。
果然,跟着赵连洲出来玩准没好事。
下次一定要吃一堑长一智,再也不要跟他出来了。
宋雅婷故意凑的离游赐很近,斜眼偷偷看他。尽管他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但属于他身上的凛冽气息令人无可沉溺地着迷、深陷。
她今天逛了好久,本来以为不可能见到游赐了,满心满腹都是失望,便打算买醉消愁,没想到却在这里与游赐不期而遇。
从刚刚进来开始,她的目光就始终落在游赐身上。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跳来到他的身边,可只要一靠近他,她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
还特意隔开了刚刚坐在游赐旁边的容艺。
毕竟容艺一直都是她心目中的假想敌,是个实力不容小觑的强劲对手。
容艺什么都没表示,只是自嘲地略略勾唇,将杯子里残剩的一点酒水一饮而尽。
反正游赐都不在乎,她又何必做那个出头鸟呢?
她酒量不是很好,三杯两盏下去,酒精就起了效用,面色已然晕红。
一旁座位上的宋雅婷可不想浪费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推说要玩点什么有意思的。
赵连洲接过她的话茬,问她要玩什么。
她咬唇想了会:“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容艺心头一窒,过往回忆如同潮水一般漫涨上来。
伏海那场庆功宴上,她恶作剧一般靠近青涩的少年,偷偷碰了碰他的耳朵。她能明显感受到他呼吸有些乱了。
而现在,一切都已经时过境迁。
喧闹声中,她再度看向游赐。
少年在一片喧嚣中,镇定自若,恍若无物。看不出任何波澜和悸动。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和她一样,守着这些干枯的回忆。
还是说,他早就和别人有了新的回忆?
正这么想着,手机突然响起来,她看了备注,是舒宴安打过来的。
酒吧音量大,不方便接电话,她撂下一句“失陪”就匆匆往外面走。
游赐目光垂落在她那件因为慌乱而来不及带走的外套上。
真好奇。会是谁的电话呢?能叫她慌乱成这个样子。
容艺走了,倒是正和宋雅婷的意。她早就嫌这个容艺在这碍手碍脚了。
“那我们玩,刚好。”
“我不玩,你们玩。”游赐婉拒,说罢起身。
“不是游赐,你还够不够哥们儿了,玩会儿呗?这么早走干嘛啊。”赵连洲哀嚎了一句。
游赐不在这儿,他倒有点捉襟见肘了。
“游赐同学,就玩一局嘛?”宋雅婷一听也有些着急,忙挽留道。
“回实验室。”
游赐直接走了,头也不回。
“靠!”赵连洲带上痛苦面具,“真不知道这实验室有什么好的,居然整天呆都呆不够。”
见游赐走了,宋雅婷立刻把手头的真心话大冒险卡牌一摔,脸色冷的可怕。
本来她都想好该怎么玩了。
这家酒吧位于三楼,声音闹得出奇,容艺好不容易走到楼梯口的拐角处,噪音才消停了点。
她赶忙接听电话,对着等待已久的对面道:“喂,社长?”
舒宴安倒也不着急,耐心等她好久,一听见她的声音,便忍不住勾笑道:“在哪儿呢,怎么这么迟才接?”
容艺支吾了半天,顾忌着什么,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说:“在外面玩。”
从她站着的这个楼梯角看过去,尽头有一扇开着的玻璃窗,夹杂着雨丝的秋风吹进来,她有些后悔没把外套穿出来,现在站在这里打电话还怪冷的。
“在哪儿玩?这么冷的天,我开车送你回去。”舒宴安把手头的事情忙完了,第一件想的事情就是来找容艺。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容艺看着那扇窗户,雨点打在外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让人顿生寒意。
而就在这时,她清晰地看见,窗户上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黑影。她揉了下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秒,一个声音落在耳边:
“在和男朋友打电话?”
容艺吓一跳,立马抱着双臂转过身。看见游赐出现在她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疑心他又长高了点,她穿着高跟鞋也不过只到他的肩处。
“谁在你那边?”电话那头,舒宴安察觉出情况的不对劲,连忙追问道。
“社长,我这边还有点麻烦事,我晚点再跟你说。”
然后也不等舒宴安回答,容艺就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瞬间归于沉寂。
“麻烦事?”
游赐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把这三个字清晰地咬了一遍。
看样子,她是在说自己很麻烦啊。
容艺盯着游赐看,心里也在暗暗较劲。
“怎么,不玩游戏了?”
刚刚宋雅婷离他那么久,他不也没什么表示么?
“游戏哪有男朋友好玩啊,”游赐故意拉长尾音,俯身凑近容艺,压下来,对着她耳语道,“这么久不见,能耐了不少啊。”
容艺也不着急解释,反正现在这种局面之下,说什么也是无用。
她深深知道,她和游赐间的误会已经无法被夷为平地了。
就像一个裂口,一旦有嫌隙出现,就只会越裂越大,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了。
她嗤笑一声,吹进窗户里的风席卷着,把她微微蜷曲的头发都吹乱了。眼皮褶皱上珠光样式的眼影涟涟,带着几分精致却又破碎的美感。
风有些大了,连带着吹动面前游赐身上的那件衬衫外套,露出内里干净的白色单衣。
她微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抓了一下他衬衫上的一枚纽扣。
语调款款盈盈,抬眸看向他,柔声又不无阴阳怪气道:“怎么?吃醋啦?”
游赐直起身子,就算被点破又如何。
他就是吃醋。
“随你怎么想,我没兴趣知道。”
他看了她一眼,语调淡的经不起任何波澜。
说完,他便掠过容艺,要往另一侧的楼梯下走去。
举手投足间,带起一阵轻逸的风。
容艺安静地看着他深蓝色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拐角处。
心想她还没怎么生气呢,他倒好,又生气上了。
叹了口气,正准备拨打电话回去,给舒宴安道个歉。
毕竟人家也是好心提出送她一程,她倒好,什么也不解释就算了,还没礼貌地直接给人家挂了。
得亏舒宴安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不然这种事情搁谁身上谁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电话很快就拨通过去,漫长的铃声回响在空旷的楼道内。
容艺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寒噤,不由得收紧了双臂,心想得早点打完这通电话回去,不然她就要冻死了。
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接通,舒宴安出现在电话另一头,轻轻“喂”了一声。
容艺正要说话,手心突然一空,转瞬间手机被人夺走。
她一转身,游赐借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就将那手机握在手心里。
然后当着她的面,他把那电话挂了。
“不是说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容艺嘀咕了一句,“还有,你挂我电话干什么?”
然后对着他伸出手:“把手机还我。”
表情里已经有了几分愠怒。
游赐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声音冷冷地:“分了。”
容艺轻蔑一笑:“你说分就分啊,凭什么?”
两个人现在都在暗中较劲。
“分了,我说。”游赐淡淡道,又强调了一遍。
窗户外面雨点在拍打着窗户,隐隐还能听得见远处游走而来的雷声,轰隆轰隆的。
容艺没穿外套,北都的天又冷,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游赐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收进眼底。
下一秒,容艺感知到身上遮覆过一层淡淡的温热。
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游赐已经把他身上穿的那件深蓝格子衬衫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了。
他低垂眸子,尽管很不高兴,但还是慢条斯理地,给她一颗一颗往下系着纽扣。
仅此片刻,他们又靠的很近很近了。
近到容艺恍惚间又想起某个她在山上崴脚的日子,簌簌暴雨里,游赐也是这样把他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又一丝不苟地给她扣上。
近到容艺又能很轻易地闻到他身上令人心定的淡淡木质清香了。
旧时的回忆、眼下的温情、微醺的酒精,混合着糅杂在一起,都在挑逗着她的神经。
她忍不住想要亲一亲他。
可是她又觉得他们之间有着无法逾越的隔阂。时间将他们推开的太远、太远了。
而就在她萌生这个念头的刹那,游赐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意一般,抬眼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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