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灯影斑驳的角落里,她安静地坐在容艺的身边喝果汁,听着黎新言和几个朋友在讲一些有趣的事情,时不时付之一笑。
又尴尬又聒噪。
她心想以后再也不来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黎新言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过,对着电话那头扯着嗓门道:“对,就是302,你推门进来就行。”
话音刚落,小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她刚好在仰脸喝果汁。
盛锐就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走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挂着不羁的痞笑,牙齿倒是挺白,头发却剃的很短,看起来坏坏的。
他穿着件黑T,套了条泛黄的破洞牛仔裤,个高腿长的,脖子上绕了几条金属链,耳朵上有好几枚耳骨钉。
“不好意思,迟了会儿,不介意吧?”
“少来那套。”黎新言白他一眼,“快坐过去。”
盛锐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刚好落在容艺身上。
灯影下,容艺翘着二郎腿,一眼都没朝他看。
啧,还挺有个性。
沈欣茹就坐在容艺旁边,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耳朵顿时燥热起来。
她紧张地低下头,举着的果汁漏了她一嘴,顺着她的嘴唇挂下来。
着急忙慌中,盛锐一边往里走一边顺手从茶几上拔下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抬起头,就看见盛锐那张又野又痞的面孔。
“擦擦。”他对着她说。
沈欣茹心脏跳漏一拍。
“谢、谢。”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伸手把纸巾接过来的时候,脸红的像个柿子。
盛锐笑了声,眼睛却带过旁边的容艺。
她翘着二郎腿,对周围的一切都淡淡的。
她是浓颜,五官很大,在他偷看她的时候,她刚好抬起头,杏眼旖旎,淡淡扫了他一眼,转头问黎新言:“怎么,新朋友啊?”
说话声音也好听。
身材也带劲。
他坏笑着舔了下嘴唇,这妞是他的菜。
没等黎新言回答,他便主动自我介绍道:“哦我叫盛锐,锐不可当的锐,老黎的朋友。”
沈欣茹一边低头擦着被打湿的裤子,一边默默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重读了一遍。
“不介意我坐这吧?”盛锐问。
只有沈欣茹旁边还剩一个空位。
沈欣茹觉得他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太近了,近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她很快地点了一下头。
“谢了。”
下一秒,盛锐就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心脏开始狂跳。
她沉寂了十七年的少女心脏被激起一阵涟漪。
盛锐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
从那以后,她就反反复复梦到盛锐。
那一段时间的梦,几乎都是和他有关的。每梦到一次,就更喜欢一点。
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跟容艺说过。
不是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很羞涩。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让人一想到就面红耳热的事情。
一想到等会又可以见到他,沈欣茹手心就开始出汗,心脏跳的飞起。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她拿着笔,手心却一直在出汗,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就这么发呆了一整节课。
快放学的时候,下课铃敲响,容艺起身,边收拾书包边喊坐在前座的沈欣茹:“茹茹,走啦。”
沈欣茹书包早就收拾好了,手上还紧紧捏着一个帆布袋。
教室里还有些同学没走,沈欣茹紧张到不能自已,咽了口口水,然后转过身凑近容艺,别别扭扭地说:“艺艺,我想再等一会儿。”
容艺看向她,奇怪:“怎么了?”
沈欣茹指了指帆布袋,声音放的很轻:“我……我带了裙子,我想等人少一点的时候去厕所换一下。”
容艺反应过来,揶揄地笑:“茹茹啊。”
印象里,沈欣茹不怎么穿裙子。在这个爱美的年纪,她却穿的很简单,短袖长裤。
教室里人都走完了,容艺把书包一挎:“走,茹茹,我去厕所门口等你。”
沈欣茹点点头。
然后去厕所换好裙子出来。
“艺艺,我后面有个扣子扣不到,能帮我扣一下吗?”
容艺本来在回黎新言催促的消息,一抬头,就看见沈欣茹穿着裙子走出来。
白色的裙子很长,几乎到脚踝。沈欣茹扎着马尾,干净又清爽。
她不是那种很惊艳的长相,但很耐看,脸蛋圆圆的,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乖。
容艺收起手机,笑着捏了捏沈欣茹的脸蛋:“我们茹茹越来越好看啦。”然后伸手把她身后的扣子扣上,“好啦。”
沈欣茹很久没穿裙子,浑身都很不自在,手局促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容艺看出她的没底气,鼓劲道:“茹茹,自信一点,你今天超美的好不好。”
沈欣茹点点头,抿着嘴唇:“嗯。”
见容艺没换衣服,还是穿着那身宽松又臃肿的校服,她不由得好奇问:“艺艺,你不换件衣服吗?”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容艺,她回来之后得买几件换洗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人家游赐的衣服。
不过这一点容艺没说,她不想让沈欣茹为她担心,于是故意笑的满不在乎:“懒得换了,走吧。”
到了约定的地点,容艺推门进去。
黎新言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皱眉道:“每次都要磨蹭,比神仙还难请。”
容艺笑,把一缕头发绕到耳后,装没听见,没跟他计较。
俞思妤见容艺来了,立马招呼:“容容,坐我这边来。”
容艺说了声“好”,然后就拉着沈欣茹坐到俞思妤身边去。
沈欣茹坐定,目光在昏黑的小包厢里环顾了一圈,却独独没找见盛锐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问容艺:“艺艺,盛锐,他还来吗?”
容艺递过来一杯果汁,然后给她打定心针:“放心,说好的,肯定会来,别着急。”
沈欣茹点了下头,接过果汁小小地抿了一口。
还是上次喝过的那个牌子的苹果汁。
“怎么,你男朋友没来啊?”
上次那个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红毛哥居然也在。
容艺抬头看他一眼:“你在跟我说话?”
红毛哥嘴里叼着根烧烤,含混不清地答:“对啊,不是你还是谁,就上次那个亲一口就脸红的小白脸啊。”
容艺在心底嗤笑一声,不知道游赐听了要做何感想。
“他不是我男朋友,别造谣。”
红毛哥阴阳怪气地把“别造谣”又复述了一遍,然后嘟囔道:“就你俩上次那个暧昧的劲儿,谁信?”
好在他说话的声音不响,除了他以外,没别人听见。
黎新言刚要问,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皱了下眉,滑动接听:“喂?”
对面是盛锐:“哥们,我这边出了点急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不是,你还是不是兄弟?真不够意思啊,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今天都不来啊?”
盛锐:“明天我去车站送你,怎么样,够意思吧?我今天实在有点急事走不开。”
“行吧,你慢慢处理。”黎新言也不为难盛锐,简单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容艺不知道是盛锐打过来的电话,抬头,问:“怎么了?”
黎新言捏了下眉心:“盛锐小子刚跟我说有急事不来了。”
“啪”地一声,盛满果汁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玻璃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失望淹没了沈欣茹。
“小心玻璃。”
容艺吓了一跳,然后镇定地把沈欣茹拉到另一边。
眼看着沈欣茹快要哭出来,她心疼地不行,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安慰道,“没事的,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沈欣茹眼睛红红的,点头:“好。”
旁边几个人听见玻璃碎的声音,也忙问沈欣茹有没有事。
沈欣茹摇摇头,强笑道:“没事。”
没事倒是没事,只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穿一次裙子,他却看不到。
后半程沈欣茹情绪一直很低落,容艺见她情绪不佳,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她跟黎新言打了个招呼:“哥,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她瞥见桌子上的苹果汁,于是顺手拿了几罐,“这几罐我拿走回家喝啊。”
黎新言看着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去吧,路上小心点。”
容艺点了下头:“你也是。”
此行山高水远,还望珍重。
送完沈欣茹回家以后,容艺把停在她家门口的小电瓶车骑出来。顺带着沿路逛了下附近还没关门的路边摊,然后买了几件版型差的要死的便宜衣服。
不过她不挑,只要便宜能穿就行,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结账的时候,用的还是黎新言之前塞给她的现金。
看着越来越少的钱,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很快就是暑假,她得利用这段时间,攒点钱。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过得这么捉襟见肘。
以前的时候,她衣服很多,几乎全是魏山南和柳曼秀一起给她买的。
魏山南那个时候还没有发家,但对于她们母女俩用钱却很大方。
她莫名很怀念那个时候。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天色渐沉,到了夜晚,四周都晕染上浓重的墨黑色。
游赐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垂着眼眸往外面看。
容艺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里闯入女孩穿着校服的身影。他狭深的目光这才稍微柔和了些。
一路看着她停好车,往里面走。
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盲区。
他开始闭着眼睛想她现在应该已经打开大门了。一、二、三、四、五……她现在应该上楼了。
继续数,他在脑海里模拟她上楼梯的速度。
五、四、三、二、一。
数到“一”的刹那,他打开房门,而此时容艺刚好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
四目相对。隔着一小段距离。
檐壁墙角的监控猩红的光斑四散衍射。将他的面孔照的异常矜冷隽邃。
容艺看着他的脸,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没来由一阵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寒暄了一句:“吃饭了吗?”
说完,也没等游赐回答,她就从袋子里拿出一罐苹果汁,主动走过来,“昨天的事情麻烦你了,我请你喝这个。”
游赐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缓缓移到她伸出来的手上。她白皙的指节间捏着一罐苹果汁。
他其实不爱喝果汁。
但他没说,克制地接过,淡声说:“谢谢。”
容艺舒了口气。刚要走。
游赐垂着目光,打量着握在手心里的那罐苹果汁,装作漫不经心,平静地问:“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一字一顿。
少年长身玉立, 安静地看着手心里的那罐苹果汁。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玻璃瓶身,像在抚摸一把短小的匕刃。
他眼睫垂着,说完以后, 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目光,落在容艺身上。
剥离克制的语言外衣,内里其实是一片卑劣狂热的追问。她不在他视线范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他迫切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和谁一起, 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么迟才回来。
抬起眼睫的一瞬间, 大厅墙沿猩红色的监控和他的目光交叠在一起。
容艺被他的眼神盯了个正着, 莫名其妙从他凛冽的眸光里嗅出几分刀尖舔血的滋味来。
蓦地手一抖,手里提着的袋子没抓稳, “噌”地一声,掉落在地。
她急急忙忙蹲下身子去捡。
好在袋子底下垫着几件衣服,缓冲了下, 几罐果汁才没碎。不然指定要碎成一片。
她低头, 借着捡东西的空挡避开他的凝视。心里却没来由一阵慌乱,手指在微弱地发抖。
她暗骂了一声“操”——她究竟是怎么了?游赐不过是问了句话,她为什么会这么慌?
而且,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总觉得自己独自面对游赐的时候有不一样的情愫。
游赐留意到她震颤的手指, 他半俯下身子, 语气里带着些无辜, 问:“吓到你了?”
容艺下意识否认:“哪有。”
边说边看了他一眼。他表情纯良无害, 浑身上下都带着好学生的干净、斯文。她觉得也许是自己多想了,游赐可能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她把袋子里的东西收好,起身, 冲他镇定微笑:“是我手滑没抓紧。”
然后才回答他之前的那个问题,“朋友间的小聚会罢了, 玩的迟了点。”说完,她又加了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那罐苹果汁你记得喝啊,挺好喝的。”
好喝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那果汁也不便宜。不喝掉的话怪可惜的。
“嗯。”游赐直起身子,点了下头。
容艺也不多做停留,很快就回了房间。“咔哒”一声,门锁被扣上。她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空荡的廊道里,就又只剩下游赐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合上的门,目光里有情绪在闪动。
凭空发呆了一会儿,他才转身回房间。
那一小罐苹果汁被他捏的有些发热。他放在桌子上,打量了会。
本不打算喝的。但联想到容艺千叮咛万嘱咐的那句“记得喝”,他最终选择拧开。
捏起小玻璃瓶,凑近嘴唇,他仰起脸,喉结上下滚动。甜润的苹果汁瞬间漫入口腔。
他一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所以只微微喝了一小口。他放下瓶子,像是回味一般,舔了一下嘴唇。这个动作其实看起来有点乖,像小狗。
乖的厉害。
甜腻的后劲过去,舌尖才开始发酸。
容艺随手扔给他的东西,他却像宝物一样翻来覆去细细品尝。
这时,放在桌子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伸手捏过。
是一通陌生来电。看了眼号码归属地。
想也没想就挂断。
所有来自平礼的来电他都不想接听。
游铭放下的狠话像颗定时炸弹,作为他的儿子,游铭知道他的脾气。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没人能改变他的决定。
黎新言走的那天容艺没有去送。
她有自己的私心,平日里虽然她大大咧咧惯了,但要说实在的,她其实绝对是最舍不得黎新言走的那一个。
目睹离别于她而言是一种残酷的行径。
在站台等高铁进站的间隙,黎新言给她发信息:【小兔崽子,真不来送我啊?】
容艺若无其事地回:【有啥好送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黎新言知道她是嘴硬。
【行,别伤心就行。有事情跟我说,知道没?】
艺:【知道。你也是,有空就回家,少在外面鬼混。】
黎新言看着那句话,嘴角勾起一个很难形容的笑。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情感。他知道容艺的脾气,这样就挺好的。
随后他打开某蓝色支付软件,找到黑名单列表,把容艺的头像从里面拉出来,又一口气转过去500块钱,还特别添加了一行备注,写的是“好好学习”。
然后又继续把她拉黑。
拉黑容艺的支付宝是他的老习惯。因为拉黑以后就不能把钱转回来了。
他不需要容艺还他一分钱。就算他再捉襟见肘,但作为容艺名义上的哥哥,他看不得她受任何委屈,哪怕竭尽自己的所有,也要把力所能及的东西给她。
高铁进站,列车经过处,发出嘈杂的声响。
黎新言按灭手机,抬手把只燃了一小截的烟掐断。
列车停稳后,他懒散地拖着一个行李箱上了车。
离开了伏海镇漫长、潮湿的梅雨季。
与此同时,容艺默不作声地看着屏幕上亮起的那串小小的数字。
眼睛潮湿的快要下雨。
6月7号到9号期间,高三生高考,伏海三中按照惯例放假三天。
俞思妤有个表姐在8号这天结婚,还缺个伴娘,于是思来想去,她就找到了容艺。
容艺本打算找个借口回绝。
但俞思妤说只需要去半天就行,而且,每个伴娘都会有两百块钱的彩头。
容艺一想不亏,没必要跟钱过不去,于是答应的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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