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完课文,她立刻找到对应的习题跟练。
夹在作业本里的答案她都没交上去,她做的很慢,每一道题都做的很生涩。
花了约莫两个小时,才勉强做完一课。
一对答案,发现错了一大半。
她扔掉红笔,单手撑着下颏,眼睛朝天花板看,没来由地想叹气。
左眼皮一直在跳,突突的,跳的太阳穴也疼。
万事开头难。
没办法。
她揉了揉太阳穴,胃也开始不太舒服了。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的缘故。
她心想自己还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平时吃的乱七八糟就算了,好不容易加一顿餐,还闹到胃疼。
戏谑地笑了笑,她合上做了一课的作业本,起身,踢掉鞋子回到床上。
柔软的被褥瞬间包裹住她,带着浅淡的清香。
她闭着眼睛,掀开被子把头埋进去。
明明已经又累又困,但胃却偏偏一直在疼,疼得她没办法入睡。她靠在枕头上,身体躬着,难受的要命。
她缩在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很小一只,控制不住地冒冷汗。
难不成这是什么做题的后遗症么?
她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力气。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抓着她的五脏六腑,一齐狠狠地往下拽。
疼痛感簌簌跳动成熟悉的感觉。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胃疼……而是……痛经。
容艺咬着牙,冷汗把她的头发都浸湿了,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把掀开被子。
她舒了一口气,好在床单没弄脏,不然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还得要洗床单。
然后她一路扶墙,去了卫生间。
褪下裤子,里面是一团深褐色的粘稠血迹。
她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内分泌也跟着失调,就连例假也迟了快半个月。
剧烈的疼痛揪着她的内脏,狠狠地往下撕扯。她痛的快直不起腰来。
她垫了几张纸,然后把弄脏的裙子脱下来放进洗手台,原本想就地把它洗干净的,但无奈腹腔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洗衣服了,只得作罢。
容艺出了卫生间,宽松的白色短袖刚刚遮过她的臀部,下面露出一双纤长白净的长腿。
她走到桌子前,拿过自己的书包,一口气掀开拉链,她记得自己之前有在书包里放过几片卫生巾的。
可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索性把书包翻过来,将里里外外的东西都倒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
上次她明明记得就在书包的夹层里,她放过几片卫生巾的啊。
这时,脑海里一段割裂的回忆突然袭击了她。
几个星期前,她好像借给沈欣茹了。
那怎么办?
她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这个点,附近的超市肯定都关门了。
腹部的疼痛感一阵比一阵强烈,布洛芬她一颗也没带,全部留在那个家里了。眼下估计就算没被火烧干净也被雨浇发霉了。
她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到游赐的聊天框,然后一个一个敲下字,就像蚂蚁一点一点啃噬内心一样煎熬。
艺:【你睡了么?】
嘶。怎么问都好尴尬。
容艺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往下打字。
艺:【你家里有那个吗?】
她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合适。兀自盯着发过去的这句话,她发了好久的呆。
越想越不对劲——什么叫“你家里有那个吗?”
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她捏了捏眉心,眼睛却一直急切地盯着对话框。对面没回。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对面还是没回。
疼痛感跳跃成尖锐的刺痛,容艺眉心拧成一团,痛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应该没有那么早睡……吧?毕竟昨天晚上他都睡得这么晚。
估计是没有及时看信息?
容艺等的有些不耐烦,强烈的疼痛感催促着她——还是过去问问好了。就算家里没有的话,也可以问问附近有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抱着这样的想法,容艺皱眉咽下疼痛,开了门。
外面灯没有开,很黑,但是墙角有几盏监控,在暗夜里发出猩红色的微光。
容艺穿着拖鞋,特意没有开灯,她把短袖往下拉,盖过自己大腿的一半。没穿下裤,她有些不自在,又想到好在没有开灯,也看不清什么。
游赐的房间在另一边,要绕过很大一块空旷的区域。
容艺走的很慢,剧烈的疼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每个人体质都不同,有的人比较幸运,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不会疼,而有的人就没那么幸运,来例假的时候,不仅会肚子疼,而且是天崩地裂的那种疼,疼到要吃止痛药才会好一点。
容艺就属于上述两者中不幸的后者。
她摸索着,找到了游赐的房间。
“你在吗?”
她抬起手,轻扣了一下房门,门居然没关,直愣愣地往里面打开。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柔光的壁灯。
游赐并不在里面。
她顿了顿,不在里面,又在哪里?
正疑惑,一道声音从她背后传出。
——“怎么?找我?”
黑灯瞎火的,她吓了一跳。飞速拧过头。
暖色调的壁灯光线轻轻散逸,红色的监控廊灯交错着打在她身后。
她看清了身后的来人后,瞳孔骤然放大——
少年刚从洗浴室出来,黑色的碎发潮湿,止不住地往下淌水,腰腹间只随意围了一条单薄的浴巾。
视线往上移动,少年身上还带着水珠,一颗颗剔透的凝结在他冷感的肌肤上,每一寸肌肉都好看又利落。
浴巾翘起一个角,他左侧腰腹往下,有一块很小的黑色纹身,像是什么图案。
容艺没来的及看清,他就把浴巾往上掖了掖,沾着水汽的喉结上下滑动,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目光垂着,眼睛里浸满潮热的水雾。
猩红的监控灯光在暗夜里起伏,勾勒出诡异又暧昧的气氛。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他要比她高出很多,身上潮湿的水汽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扑进她的鼻息。
她没来由一阵心慌,没什么安全感地捏住白色短袖的衣角下摆,往后面退了两步。
游赐目光随之下移。
而后他注意到她宽松白色短袖的下摆,以及下面的一截白皙如藕的腿部线条。
“嗯……”容艺皱着眉,“还以为、你睡着了。”
“没。”游赐收回目光,慢慢上移, 移到她的嘴唇上,很明显能感觉到她在往后躲。
他润湿嘴唇,问:“你怎么了?”
声音很淡,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 浮动在空气中, 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到肌肤上, 热热的。
容艺眉心皱在一起,化不开。得手用力掐着肚子才能勉强让内部的疼痛感转移到外部, 这样才会好受一点。
她痛的受不了,嘴唇一直在发白,白的快没有血色。声音也断断续续:“你家里……有、卫生巾吗?”
游赐有些紧张:“你还好么?”
容艺这辈子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 尴尬居然能和剧痛同时发生。
她哑着声音说:“我、我没事。”
然后又指了指肚子,见游赐没有明白,她闭了闭眼睛, 豁出去, 挑明, “我来例假了, 生理痛。”
很直白的一段话。直白到没有任何的疑义。
话音刚落, 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少年愣神了半刻。
容艺视死如归,继续往下说:“你家里有卫生巾吗所以?”
“很疼吗?”游赐答非所问,说完以后又愣了一秒, 然后才解答她上面那个问题,“没有。”
他家里唯一的女性是一个六十岁的清洁阿姨, 而且阿姨也不是住家的,他习惯了一个人住,阿姨每天只抽几个小时过来替他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
根本就不可能有容艺说的那个东西。
容艺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操”,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强烈的腹痛催促着,她不死心,抬起眼睛,又问:“那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卖吗?”
“没有,店都关门了。”游赐低下头,她面色惨白的就像一张纸,他眉心跳了下,心脏泛起一阵汹涌的酸涩,“你要什么,我去买。”
一紧张,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的喜欢是那么明显,明显到快要溢出来。
可偏偏容艺是个神经大条的,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眼下,她肚子痛的整个人都快要站不稳,只能一直用手使劲地掐着肚子。她咬着苍白的嘴唇,勉强挤出一个卫生巾的牌子。
游赐点了下头,回房间套了件短袖。他太着急了,连发梢的水都来不及擦干。
他褪下浴巾,容艺就站在房门外,她背对着,自顾不暇,一眼都没有朝里面看。
这时,如果她不小心往里面瞥一眼的话,也许就能看见——
少年腰腹左下侧靠近腰线的部分,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纹身——正是她刚刚没有来得及看清的、那一个小小的黑色纹身。
刻的是一枚摇摇欲坠的黑色蝴蝶。
也是他两年前只身一人来到伏海镇所见到的、容艺颈环上的那一只。
几乎是一比一复刻。
他这个人偏执又奇怪,喜欢来的莫名其妙,占有欲也来的莫名其妙。
他把那只蝴蝶刻在欲念迭起的腰窝前侧,谁都发现不了,一并携带着他潮湿阴郁的罪恶。
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永远也忘不掉,两年前的那个雨天,她张扬又明媚,纤长油亮的黑色发丝被雨天的风吹动着。
她说话的时候,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有几分混血的色彩,眼皮褶皱很深,睫毛又密又长。
而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戴着一条装饰用的颈环,上面那摇摇欲坠的蝴蝶跟她如出一辙的捉摸不透。
他很快将短袖套好,下摆有一部分没理好,堆在他结实的腰腹线条上,露出那一小半部分蝴蝶纹身,他注意到这一点,纤长的指节一翻,很快就把那只蝴蝶盖住。
就像盖住他小心翼翼藏着的、对她的喜欢。
他推开虚掩的门,目光一低,就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
容艺已经站不住,蹲在了门前的地板上。她身子躬着,缩成很小的一团,他眼睫没来由轻颤了下。
他第一次真切地知道了字典里常说的“心疼”二字具体是什么意思。
“喝这个。”
游赐半俯下身子凑近她,头发上的水珠还没干。有几滴掉下来,砸在地板上,晕开来。
容艺蹲在地上,视野里出现一个纸杯。里面盛着水,热气在往上冒。
游赐回答的就像教科书里的示范:“喝热水会舒服一点。”
容艺点头,接过来,说了句“谢了”。
房间门口,墙角的猩红色监控将两人的五官照的很白皙。
游赐看着她,问:“还有力气回房间么?”
容艺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冷汗密密麻麻地打湿她的衣服,头发黏腻着贴在脖颈上。
她摇了摇头。
生理期强烈的痛经痛的她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就没办法走路。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
下一秒,游赐伸手,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 她早就已经被游赐轻而易举地捞了起来。
没有任何防备,游赐连一点反应和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留。
因为——其实连他本人都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冲动——她只不过是摇了摇头,他就全线溃防。
心疼到不行, 根本就看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受不了一点。
他身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擦干的潮湿水汽,所以体温要比她低一些。
他眼眸垂着,不动声色地抬脚, 往她的房间那边走, 耳廓却在一点点变红。
由于没有支撑点, 容艺的手臂直拉拉地垂下来。
她骨骼很纤细,女性的骨骼天然比男性的要稍微精巧一些。
游赐抱的很克制, 用的是绅士手,但他还是能感受到容艺的骨骼,在他的手心里不过是盈盈一握。
她实在是太瘦了。瘦的让人心疼。
与之相对的, 少年的身形却很修颀, 带着少年意气的骨骼逐渐显现出成熟男性的宽阔来,被他体温带过的地方有奇异的感觉,但却莫名让人感受到一阵心安。
空旷墙角的监控随着他的脚步一齐转过来, 在静谧的空旷别墅里, 显得更外猩红刺眼。
行动间, 他发梢有几滴没干的水滴落到容艺的手腕上, 又冰又痒。容艺皱了下眉, 心跳猛地狂跳,如同潮水一般覆过她的鼓膜。
从被抱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猩红光晕里少年微侧着的半张脸, 皮肤白皙,像张欲透的纸。
他下颏绷的很紧, 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感。
容艺觉得自己有点摸不透他。
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房东与租客?
同学?亦或者是债务关系?
可无论是上述关系中的哪一种,好像都不太确切。
她没闲心多想。
反正她平日里脸皮厚惯了,再加上肚子痛的没有一点力气,索性懒得挣扎,甚至还心安理得地伸手靠着他的脖颈,好让自己没那么吃力。
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顿了下。
随后,他一直垂着的、潮湿的眼眸突然偏了偏,看向她。似乎在问她为什么。
容艺什么也没有解释,反而坦荡地回应他的目光:“麻烦你了。”
游赐撤回目光,继续保持平视,步幅不减地往前走。
边走边说:“别多想,正常关心而已,我怕你要死掉了。”声音很淡,像在极力在撇清自己喜欢她的嫌疑。
容艺听了一脸懵:……这说的是什么话?
要不是没力气,她倒还真想笑出来。不过现在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她没打算深究。
很快就走到了容艺的房间,游赐单手托住她,另外腾出一只手要去开灯。
容艺阻止了他:“别开。”
她现在身上没穿外裤,如果开灯的话会很尴尬。
游赐闻言收回手。
还算听话,她没叫开,他还真就没开。
借着窗外落进来的微弱夜光,他找到床,正要把她放下去,她又突然抱紧了他的脖颈,借以抵抗下落的重力。
稳定后,她轻声说:“别。”
她怕身上的血迹弄脏床垫。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热气,若有若无地擦过他脖颈处的血管。
齿根没来由一阵发酸。
“我坐地上就行。”容艺有些尴尬,挣扎着下来,“我怕弄脏床垫。”
她捂着肚子,强烈的疼痛让她没办法站直,只能勉强躬着身子。
“弄脏可以洗。”
夜色里,游赐看着她,眉心微蹙。
容艺摆了摆手:“别,我不想洗。”
游赐:“有洗衣机。”
“万一弄到床垫上洗不掉怎么办?”
她不傻,游赐家用的这个床垫的牌子值多少钱她知道。
“我本来就欠你够多的了,我他妈真的不想再欠你更多了。”
话糙理不糙,但游赐听了却有些烦躁。
容艺性子太倔,张口闭口就是“欠债还钱”,时时刻刻都将他和她的界限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骨子里的傲气和不甘全部涌上来,他撂下一句:“都行,随便你。”
一说完,他就看见了容艺的脸,苍白的要命。
他瞬间有些后悔,语气不该这么冲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容艺在费尽心思推开他,他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好像天生就畏惧亲密关系。
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任何亲密关系。
支离破碎的家庭让他没办法全神贯注地把自己的一切孤注一掷到另外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他清楚地知道,容艺也是一样的。
她不会主动靠近任何人,就算靠近,那也只是玩玩而已。她根本不会对任何人付出真心。
他见识到了她对唐煜、对盛锐的情感态度——有则安然接受,无则也没什么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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