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窗户的瞬间, 清透的空气立刻翻涌上来,呼啸着灌满她的整个胸腔。
容艺不由自主地闭着眼睛,有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来, 缓慢地擦过她的脸。
有点痒。
窗户外面正对着山,能看见一山的青绿。视野比起她之前住的那个小房子不知道要开阔了多少倍。
往窗户下面看去, 是他家的花园,里面种了很多很多的栀子花,正是她来的路上看到过的那几丛,每一棵都生的很饱满。
此刻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白色的星星点点在夜色中十分惹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被看见。
熟悉的花香让她稍微感受到了几分久违的平静。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很快就黑透了。
说实话 ,初来乍到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附近的磁场很压抑。
房间里没开灯,容艺很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将周遭一切都细致地打量了一遍。
目光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墙角。
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眼睛瞪大了些——
顶部的墙角边居然有一个监控。
此刻,那一盏监控器高挂在墙角,一边发出细弱的红光,一边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就像在监视她一样。
她努力镇定情绪,猜测这可能是游赐的习惯。这监控应该早在她进来以前,就是开着的。
毕竟从进来开始,一路上她发现的监控比她这辈子见过的还要多。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双手抱臂,背靠窗台镇定下来。
她掏出手机,对着那边扣字。
艺:【朋友,麻烦关一下监控,谢谢^_^】
发完消息以后,她又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器,安静地和它对峙了一会儿——就好像是要透过玻璃,在和监控另一头的人对视一般。
没过几分钟,她就嫌这对峙的游戏有点无聊。
看了看空旷的床垫,想到这里长时间没人住,便二话不说地拿起一块抹布,将床垫仔细地擦了一遍。
擦完以后,她才发现这擦过床垫的抹布却干净的像没擦过似的。
她心想算了,还是别擦了,搞不好越擦越脏。
转念又想到自己今晚没有被褥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不修边幅地睡么?
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比这恶劣的环境她也不是没有睡过。
去年冬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她嫌冷,经常用热水袋。结果有次不小心没盖紧塞子,于是那滚烫的热水直接溢出来,把她的床褥全浇湿了。
寒冬雪夜里,没有被子盖,她不也照样过来了么?
嗯,够顽强的。
她手拿抹布,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又瞄了一眼监控。
这才发现上面的红光已经消失了,估计是被关掉了。
但她仍旧不太放心,于是三下五除二,踩上桌子,把手头那块抹布扔到监控上去。
监控被抹布覆盖了个严严实实。
她轻轻拍了下手。大功告成。
然后她跳下来,拉开书包拉链,折腾了半天,现在才得空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她其实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特别是经过这么一场大火,她才更加发现自己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现在里面就只剩下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没被烧掉、舍不得扔掉的洗漱用品,哦对,还有几个完好的衣架。
屈指可数,惨的不像样。
她伸手拿出那套衣服,走进洗浴间。
看了眼洗浴间内部的构造,毫不夸张地说,哪怕就是这么一个洗浴间,恐怕都要比她那个小平房宽敞的多。
但她却并没太意外。
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
如果没办法去选择的话,那就要学会努力去接受。
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她也会过上很好的生活。
她会带柳曼秀离开这里——如果柳曼秀愿意的话。
想到这,她眼睫突然闪了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柳曼秀通过讯息了。
心脏莫名刺痛起来。
多想无益,她忍住不让自己想那些事情。于是麻利地脱掉快干透的校服短袖,顺带着把裤子也脱下来。
然后一溜烟扔到水池里。
就像把所有的烦心事都一股脑扔进水池里一样。
柜子上面有洗衣液。但她没用,毕竟那是人家的东西。还好家里的肥皂她没舍得扔,都一骨碌塞进塑料袋里带来了,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她光腿踩在地板上,用嘴巴咬住皮筋,简单把头发扎到脑后去。
手一碰到发尾,她惊觉自己头发长的好快。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长长了很多。
把碍事的头发扎好后,她用水打湿肥皂,然后利落地把弄脏的校服和裤子一骨碌全搓干净。
洗涤过的泥水混杂着泥沙颗粒,浑浊的要命。
洗完衣服后,她熟稔地拿出衣架,一件一件挂好,勾在挂钩上。
然后才打开花洒洗了个澡。
洗完以后套上她唯一的那件牛仔裙,没有睡衣穿,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牛仔短裙绷的很紧,露出她白皙好看的腿。
她踩在大好几号的拖鞋里,慢悠悠地踱步回床上。
窗户外面的风吹进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她踢掉拖鞋,没什么拘束地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嗯,这才舒坦。
她眼睛看着天花板,感到一阵很深很深的困意。
空荡荡的床垫没有被褥,没什么东西盖着的话倒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好在床垫很温暖,一点也不潮湿。比起她之前睡的地方要好上太多。
她弓着腿,整个人缩着,把书包枕在脑袋底下。
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平生格外认床的她却唯独没有认游赐家的床。
这一觉很好眠,她睡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直到肚子饿的她再也受不了。
她初来乍到,本来想着暂且将就一晚,可偏偏肚子饿到极点以后就开始发痛,尖锐地刺痛着她的胃。
她强支起精神,勉强起身,踢踏着拖鞋去开门。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地板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床褥。
她扶着门的手顿了下,眼睛看着那套干净的被褥,闪过一丝奇怪复杂的情绪。
某人居然还挺贴心。
她没多想就低下身子,一把抱起干净的被褥。刚一起身,就有个东西“啪嗒”一声掉下来。
容艺:?
弯腰往下看,是一袋没拆封的吐司。
她愣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某人怎么刚好知道她饿了。
铺好床褥以后总算舒服了些。
容艺把椅子拉到窗户边,双腿盘着,背靠窗户撕开吐司面包,咬了一口。
她摸出手机,找到游赐的微信对话框。
用一只手打出一个“谢了”,后面还附带着跳出一个可爱的“谢谢”表情包,她想也没想,顺手一并发过去。
游赐回的没有那么快。容艺感觉自己已经摸透了他回消息的老年人频率。
于是又切到沈欣茹的对话框,给她发语音。
艺:【茹茹,不用担心我,我有地方去了。】
沈欣茹立马扣了一个问号过来。
容艺刚想回她,沈欣茹就弹了一个视频。
容艺接过来。
沈欣茹就像连珠炮似的发问,没办法,容艺只能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一遍。
包括如何租房、如何遇见游赐、如何得知房主就是游赐等等的一系列过程。
临了,沈欣茹将信将疑,还是不太放心她,面上带着愁云道:“艺艺,你还是来我家住吧,我总感觉那个人怪怪的。”
容艺继续咬了口吐司,慢条斯理地在嘴里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欣茹没再多说,只说了句:“你想来我家的话随时来就好,我妈她不会说什么的。”
容艺嘴角轻勾,安抚她道:“好。”
挂了电话以后,容艺看见有未读消息,于是又重新点进刚刚和游赐的对话框。
bestow:【顺手送的,面包快过期了。】
容艺看见这句话,咀嚼的动作瞬间顿住。
行吧,她要收回刚刚感谢的话。
然后顺着他的话,她翻到吐司包装的背面,找到生产日期后看了眼。
心里嘀咕了句,什么鬼,明明是昨天生产的。
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吃完吐司,容艺感觉自己的胃稍微舒服了些。
窗外雨声不减,甚至有变大的趋势,时间不知不觉就擦过了零点。
困意重新席卷回来。
容艺打了个哈欠,简单洗漱后又趴回床上。
新换的被单带着股干净的味道,一沾上就莫名犯困。
容艺阖上眼睛,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梦到了容津。
容津死的那年她才十岁。
在容艺的记忆里,容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
整天都只知道伏在他那张小书桌前,不是忙着备课,就是忙着批改作业。
每次她缠着他、要求他陪她玩一会儿的时候,他只会柔声地告诉她——“小艺乖,等爸爸忙完再陪你玩。”
等到他忙完,年幼的容艺熬不过强烈的困意早就睡下了。
直到她十岁的某一天,她照常去上学,而从不请假的容津却破天荒请了个假,只是为了能够偷偷给她酝酿一个惊喜。
他还特意绕了很远的路,给她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蛋糕。心里想着某个小公主放学回家以后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本来这会是一桩幸福的美谈。
可偏偏那天的红绿灯路口,开过一辆醉驾的车。
偏偏按部就班走过斑马线的那个人,是容津。
等到听到众人的惊呼,他已经来不及躲避,失控了的车就这么硬生生地冲上来把他撞倒了。
最后容津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
殷红的血液流了满满一马路。
手上还紧紧捏着给她买的心心念念的蛋糕。尽管这蛋糕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
一位亲眼目睹全过程的大娘吓坏了,说是这辈子从没见过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容艺放学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惨烈的事故现场。
有几个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兴冲冲地跑过去看,容艺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淡淡张望过去,看了一眼。
她觉得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好可怜,他的家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隔壁有几个八卦的阿姨们正在议论,声音很响,漏进容艺的耳朵里。
“真的可怜,听说特地请假给孩子买蛋糕”。”
“哎呀呀,真的天杀的,那孩子知道了还不得难受死。”
“就是啊,这醉驾的人真可恶,自己不要命,别人还要呢。”
“哎哟喂,听说当场就救不过来了,那叫一个惨,血流了一地呢。”
容艺站在一边等车,听了这些话,没来由地想了很多很多。
只是唯独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容津。
“轰隆——”一阵响亮的雷声。
容艺惊吓着醒来。
陌生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她气息不稳,喘得很快,眼角还淌着梦里的眼泪。
有的时候做到伤心的梦,醒来的时候,枕头都会是湿的。
她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恰此时窗外有一道雷声闪过,抬头往外面看去,闷雷照的天光大亮。
窗户没有关紧,飘摇的雨点齐刷刷往房间里打,容艺赶忙起身,用尽力气把窗户关紧。
关上窗户的一瞬间,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带着股可怕的死气。
整个房间都是黑的。
她一个人置身在这片黑暗里,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那片鲜红的血液。
自责和害怕吞噬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容津不会走的。
她心脏跳的又急又快,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冒,身体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远处,息屏的手机突然亮了亮。
许久,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抓起手机。
飞速往下翻页,找到游赐的聊天窗口。
她手在抖,打字过去。
艺:【你睡了么?】
游赐没回,她顾不上那么多,继续发。
艺:【我做噩梦了,很害怕。】
游赐还是没回。
艺:【……能不能陪我一会。】
艺:【就一小会……】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她的求助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杳无音讯。
她站在黑暗里,整颗心都往下沉了沉。
游赐……估计是睡着了。
她手抖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剧烈战栗。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有任何音讯的时候,手机屏幕光亮了亮。
bestow:【开门。】
下一秒,房门被人轻扣了两下。
很轻的两下敲门声, 却在静寂的黑夜里绵泽开来。
陌生的洞黑中,清脆的声响一声压过一声,仿佛有着致命的魔力。
容艺莫名紧张起来, 心跳如雷。
她喉咙有些干燥,然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没带任何犹豫地快步走到门边。
午夜没开灯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晰, 她险些崴了脚。
好在有惊无险, 她伸手, 往前一够就握住了门把。
正准备往下按压开门。
与此同时,门外少年克制压抑的声线传递过来。
“你怎么了?”
他声音有点低, 把满心满腹的紧张掩藏的很好。
好牌好气的,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抱怨。
容艺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莫名被抽干了力气。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耳根有点热, 燥热地灼烧起来。
“没事。”
黑夜把她的心跳声放大。
她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勇气, 后悔着懊恼自己太过矫情,明明是自己做了噩梦,还硬生生要把别人拉起来陪自己受罪。
她没开门, 隔着门, 有点心虚地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 窗外刚好有一道闪电劈过, “轰隆隆”一声骤向, 瞬间就点亮了潮湿的暗夜。
容艺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心脏狂跳,控制不住地跳, 跳的她手都在发抖。
“这倒没有,”游赐站在门外, 突然亮起来的闪电将他的五官轮廓照亮。他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整张面孔苍白、阴翳,宛若一张白纸。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落在门上的影子,解释的很自然,“是雷声太响了,睡不着。”
容艺听了才稍微放心下来,她舒了一口气,也跟着附和:“是很吵。”
不过她醒来倒不是因为雷声,而是因为她做的那个噩梦。
带着血腥味道的噩梦。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一团火红的血液、以及被打翻的奶油蛋糕。
然后就会压抑的喘不上气。
她其实有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个噩梦了。
容津刚刚去世的那个时候,她倒是会经常梦见,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做重复的、一模一样的梦。
这个噩梦后来就成为了她的梦魇。
那个时候,她每次做噩梦,柳曼秀都会抱住她,安抚她。
她会忍不住哭,柳曼秀一边抱着她,一边安慰,一边也忍不住哭。
破旧潮湿的那件小平房里,母女两抱在一起哭。哭声总是要盖过雨声。
而现在,她再怎么哭,都没有人安慰她了。
也没有人会再抱抱她了。
柳曼秀不要她了。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游赐目光垂着,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外面雷声一直不间歇地在响动,一阵一阵的,时而明灭,时而幽黑,他的面孔像被镌刻过的玉瓷,格外清隽。
容艺一听这话急了,以为游赐的言下之意是要撇下她回去睡觉。
情急之下,她“咔哒”一声开了门。
只开了一道很小很小的门缝。
一道雷电闪过,刚好落在那条门缝上,少女的面孔出现在闪电与光影的交汇处。
明艳又憔悴,眼睛有点肿。
她眉心微蹙,带着点商量的语气:“能不能先别走?”
像是害怕极了某人要走似的。
相似小说推荐
-
清穿之四福晋只想种田(蒹葭是草) [穿越重生] 《清穿之四福晋只想种田》作者:蒹葭是草【完结】晋江VIP2024-10-29完结总书评数:764 当前被收藏数...
-
荣宠手札(一条咸鱼0) [穿越重生] 《荣宠手札(清)》作者:一条咸鱼0【完结】晋江VIP2023-01-04完结总书评数:804 当前被收藏数:6232 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