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了新的家庭,才不要这里的三个女人了。
赵兰当即就跟那人拧打在一起,后来还拿出了一把菜刀才把那人吓唬走。
沈欣茹那时已经有四五岁了,她站在角落瑟瑟发抖。
黄昏落幕的小镇里,天色一点一点变暗。
赵兰蓬头垢面,脸上鼻涕眼泪糊在一块,像失了魂魄一样呆滞着。
她颤抖着,用稚嫩的童音问:“妈妈,爸爸……他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随后,她看见了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画面。
一点一点暗下来的黄昏里,赵兰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色却苍白的就像一张纸。
她冲过来就照着沈欣茹的屁股一顿打:“乱说!叫你乱说!还敢乱说!”
沈欣茹哭的撕心裂肺:“妈妈,别打了……茹、茹很疼。”
赵兰心疼的要命,又发疯似的把沈欣茹护在怀里:“妈妈错了,茹茹,妈妈错了。”
沈欣茹鼻涕流进嘴巴里,哭的肝肠寸断:“妈妈,爸、爸,不会不要我们的……爸、爸,不会不要我的……”
从那以后,沈欣茹最害怕的,就是黄昏。
每当天色一点一点变暗的时候,她的心脏就会跳的飞快。
因为爸爸不在身边的缘故,小镇里同龄的孩子总会嘲笑沈欣茹:“你爸爸呢?你是不是没有爸爸啊?哈哈哈哈!”
沈欣茹胆子很小,再加上泪失禁体质,遇到什么事情都只敢自己偷偷哭。
“不是的,我爸爸很爱我,也很爱我妈妈,也爱奶奶,爸爸在广东打工,我以后会住进大房子里!”
她捏着拳头反驳,可眼泪却早就流下来。
后来啊,她真的见到了她爸爸。
不过他回家,是为了跟她妈赵兰离婚。
赵兰闹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没能挽回沈欣茹爸爸早就铁了的心。
她替他生了一个女儿,为他照料瘫痪失能的老母实数年,她用她瘦弱的肩膀,扛起了这个家。
却只等到他的一纸离婚协议。
沈欣茹知道,他真的有了大房子,只是,那房子不是给她住的。
她奶奶知道这个消息后,气的吐了三次血。要那个不孝子跪在她的床榻前。
沈欣茹爸爸耐心早就消失殆尽:“本来还想接你去广东享福呢,你这把老骨头,就他妈在这给我等死吧!”
说完以后,就马不停蹄地又回了广东。
他在那边的女儿很黏他,看不见他就会缠着他叫爸爸,叫的他心软软,不由自主地扮演起一个慈父的角色来。
沈欣茹知道,他真的有了大房子,只是,那房子不是给她住的。
潮湿的小镇里,就只剩下她们祖孙三代来。
赵兰本想狠狠心,不管沈欣茹的奶奶。
因为正是她生养了自己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他身上流的都是她的血。
沈欣茹奶奶也没有脸面再要她照料,哭的老泪纵横:“兰啊,你走吧,老婆子享福遇见你娘俩,可怜我福薄,生了个不孝的畜生!”
赵兰整张脸都哭肿了,没再说话,但也没带沈欣茹走。
沈欣茹奶奶受此打击,没一个月就去世了。丧也是她们娘俩奔的,那人没再回来过。
原来世界上真的可以有人忘恩负义至此。
沈欣茹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没有。她妈赵兰性子太古怪了,没人愿意跟她玩。
上高中的第一天她差点迟到,古街的包子铺里,她买了袋豆浆就急冲冲地走,结果忙里忙慌的,有个人不小心撞到了她。
豆浆全撒了。
她深吸一口凉气,赶忙低头道歉。
项盈萱嫌弃地叫:“什么玩意儿啊?臭死了,一股穷酸味,我这件衣服什么牌子的你知道么你?晦气死了。”
沈欣茹头都要低到地底下去。
“哟,张口就来啊?”
恰这时,有个身影快走一步,把沈欣茹往自己身后挡,“刚刚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明明是你撞了人家,这下倒好,撞了人还不认,上赶着骂受害者。我也是头一次见,撞人的还要骂被撞的,真是稀奇。”
“你!”项盈萱见是容艺,自知理亏,哑口无言。
她和容艺一直不对付,处处都要被她压着一头。
“好了,萱萱,上学要迟到了,别跟他们一般计较。”周宛柔轻轻扯了扯项盈萱的衣服。
项盈萱瞪了他们一眼,正准备走的时候,容艺却又把她叫住:“慢着。”
项盈萱忍无可忍地回过头:“还想怎么样?”
“道歉。”
沈欣茹站在她身后,心里一惊。从小到大,无论受到什么委屈,她都没有得到过道歉。
但眼下,这个替她打抱不平的女孩正在为她声讨一句“抱歉”。
“算了……”她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很胆怯,很小心。
“没事。”
容艺没回头,反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要稍微大一点,把沈欣茹的手完全握住了。
莫名心安。
“你!”项盈萱眼睛里都要冒出火星来,“容艺,你不要我舅舅宠着你,你就妄想爬到我头上来。”
容艺打了个哈欠,有风吹过,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飞扬。
她发质很好,油黑乌亮的,衬得她皮肤很白,明眸皓齿。
“赶紧道歉,我忙着上学。”
项盈萱不情不愿地说了个“对不起。”
说完就拉着周宛柔要逃走。
容艺懒洋洋地侧了一步,拦住她:“站住,没听见,再说一遍。”
街上人越围越多,纷纷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就是,蚊子叫嘛,说那么轻!”
“没错,还道歉呢,态度也不端正!”
项盈萱面子上挂不住,最后瞪着眼睛恶狠狠地甩下一句字正腔圆的“对不起”。
容艺满意地点头:“把豆浆的钱赔了。”又扭头问沈欣茹,“多少钱?”
沈欣茹声音小的都快要听不见:“一块钱。”
“听见了么?一块钱。”
项盈萱觉得自己被侮辱到了极致,生气地掏出钱包,她家境优渥,找了半天,硬生生没找到一块钱。
勉强才找到一个五块头,扔出去以后扭头就飞也似地逃离这里。
容艺手一抓,在空中把那一块钱接了个正着。
她递给身后的沈欣茹:“拿着。”
沈欣茹第一次抬起头看她。
她惊讶地微张嘴巴——
不得不承认,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五官明艳又张扬,混血感很强,像芭比娃娃似的。
“傻了?拿着。”容艺嘴角一扬,瞥见她身上的伏海三中的校服,“还不走?要迟到了。”
这时她才如梦初醒,快步跑起来。
跑了两步,她才想起忘了什么,又回过头来,对她说了句“谢谢”。
那天她去的太晚了,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别的人都有同桌,就她没有。
上课铃准时响过,班主任在上面作着枯燥无味的自我介绍。
就在这时,门开了,有人喊了一句“报告”。
大家都循声望去,沈欣茹也好奇地看过去。
门虚虚地掩着,看不见门外的人。
班主任脸色很不好看,皱眉道:“怎么来这么迟?”又看了眼她身上的白色短袖,“怎么不穿校服?”
容艺表现得很温顺:“不好意思,路上遇到点事情,我是借读生,校服还没领。”
“行吧,”毕竟是开学第一天,老师也不打算找事情。
伏海三中是伏海镇上最好的高中,常有借读生进来念书。这些借读生,一部分是中考发挥失误,差了一两分,所以买进来的,另一部分就比较特殊了,算是关系户,一般是家里比较有钱的那种。
班主任听到她说自己是借读生,警惕起来。他班上一共就只有两个借读生,于是拿过点名册,招呼她进来:“来,你说一下,你叫什么?”
容艺没穿校服,穿了一件修身的白色短T,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贴着她纤细的背。
她走进来,全班的目光都被吸引住。
沈欣茹记得她的脸,有点惊讶。
她大大方方地打了个招呼:“我叫容艺,艺术的艺。”
班主任在点名册上找到她的名字,勾了一下,“下次不要迟到了啊,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来。”
容艺自如地往后排走。
穿越逡巡的目光,她的视线终于和最后一排的沈欣茹对上。
她嘴角轻勾着。在全班的注视下,往沈欣茹的身边走去。
最后,她拉开沈欣茹旁边的座位,坐进去。
沈欣茹有点紧张,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招呼的时候,容艺却早就把手伸过来。
“好巧啊,同桌。”
她在笑,笑的特别好看。
沈欣茹怯怯地把手伸过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你好,我叫沈欣茹。”
后来他们关系越来越亲密,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容艺是沈欣茹的第一个好朋友。
而眼下,容艺出了事,她决不能坐视不理。
“容艺。”她第一次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嗯。”容艺应了声。
“答应我,今晚就先住我家,我妈妈不会说什么的,求你。”沈欣茹有点难受,如果自己什么都帮不上的话,她会崩溃的,“我妈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不会说你的,真的,你相信我。”
“茹茹你听我说……”容艺也很为难。
“我不要听!”沈欣茹打断她,语气很真挚,“容艺,你还拿我当朋友不?”
“当然,我们是朋友。”
“那你来找我。”沈欣茹很决绝,“我妈那边我来应对,这是我的自由,她干涉不了我的。”
容艺还想说什么,沈欣茹却已经不容许她说下去,她态度强硬道:“容艺,你要还真拿我当朋友,你就没必要对我这么客气,如果……你觉得我们不能患难与共,那么……我们就绝交吧。”
说这话的时候,沈欣茹心脏莫名刺痛了一下。
许久,她才听到容艺的声音。
“谢谢你,茹茹。”
好在车棚里的小电瓶车没事,黎新言执意要送容艺过去,但容艺却说不用。
黎新言拗不过她,只对她说路上小心。
容艺骑着小电瓶车,街道里的风有点凉。
很快她就骑车到了沈欣茹家楼下。
沈欣茹一直在二楼的阳台等她,等到视线里出现容艺的身影,她飞速跑下楼梯去接她。
“你来了,艺艺!”她莫名有点想哭。
反倒是容艺安慰她,揉了一下她的头:“哭什么?我又没被火烧死。”
“呸,说什么丧气话!”沈欣茹呸了一口,又对她说:“快上来,我妈出去打麻将了,应该要很晚才回来。”
“麻烦你了,茹茹。”容艺有些怅然。
“麻烦个屁!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容艺跟着沈欣茹上了楼,进了房间以后,沈欣茹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鞋子收好,免得被赵兰发现。
“书桌上有吃的,我怕你饿。”
容艺把手上那个装着她物品的塑料袋放下:“我不饿。”然后就着手收拾东西。
“我都担心死你了。”沈欣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没事的,艺艺,你不要有负担,你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容艺抬头笑:“那怎么行?”
再低下头的时候,她心里莫名闪过那个电话号码。
如果有可能的话,她想再试试。
哪怕有一点的真实性,她都不愿意放弃。
闹鬼就闹鬼,她不怕。
想到这,手在塑料袋里突然摸出什么东西,鲜红色的。
拿出来一看,是五张红钞。
眼眶蓦地一热。
脑海里浮现黎新言“鬼鬼祟祟”发出窸窣声的画面。原来,他当时是偷偷要给她塞钱啊。
容艺突然很难过。
她想,她也是很幸运的啊。
有很好的哥哥,有很好的朋友。
“艺艺,热水我给你烧好了,你等会去洗个澡,身上会舒服一点。”沈欣茹没问过多有关房子的细节,“我去写作业了,明天不能被建明骂了。”
容艺收好钱:“好。”
洗完澡出来,沈欣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她很安分地只睡了一边的位置,把另一边靠窗的位置留出来给容艺。
她知道容艺喜欢靠窗边睡。
容艺把灯关了,视线登时黑下来。
她动作放的很轻,怕吵醒沈欣茹。
她睡在她身侧,四周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窗户外面还在下雨,伏海镇的梅雨,杀伤力真是有够强的。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睡不着。一点也睡不着。
她在想她的明天会在哪里。
她想起那个神秘的号码,于是拿起一边的手机。她把屏幕亮光调到最低。
怕吵醒沈欣茹,她不敢打电话。
心里实在是好奇。
她把那个号码记下来,然后打开微信,试探性地在添加联系人一栏,把那个号码输入。
输入以后,她按下确认。
网络有点不好,加载了好一会儿。
黑夜里,雨声戚戚沥沥,打在窗户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的心脏也跟着雨打窗户的声音此起彼伏。
终于,屏幕跳出了答案——
居然真的能搜到。
头像很奇怪,是一把黑夜里被撑开的透明雨伞。
上面沾了晶莹剔透的雨珠。
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被误认成一片漆黑。
她顺着头像,点进去——
头像旁边,跳出对方的微信昵称。
是一串英文——bestow。
容艺英语不好, 只能勉强将这几个字母拼读了一遍。
黑夜里,窗外雨声连绵,靠近窗户的床边被照进一丝微弱的亮光。
屏幕上的字母一点一点变得清晰, 在静谧的黑夜中安静排列。
什么意思呢?
她咬着手指下意识疑问,但很快她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去。
她现在没兴趣知道。
比起知道这个单词的内涵,她更想知道这个号码是不是真的,以及招租的信息是不是真的。
暗夜里, 她躺在床上, 犹豫了很久。
她整张明净的面孔都被屏幕荧光照亮。轻轻叹了口气, 又怕吵醒一旁的沈欣茹。
她翻了个身,特意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眼。
最终, 手指点了下“添加”键。
狭深的浮花巷口。
少年高瘦苍颀的身影与黑夜融为一体。
雨点淅淅沥沥地下,落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聚集成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
少年手执一柄透明雨伞, 伞背上潮湿剔透的雨珠破碎成清凌凌的花, 一串一串的,像细碎的烟花。
他骨节很明显,握着伞柄的时候青筋会突起, 显出一种清透干净的少年气来。
转过路灯时, 他微微侧了下脸, 眉骨英挺, 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T, 领口有点大,往外翻着。顺着少年突起的喉结往下看去,可以看见他露出来的锁骨, 皮肤冷感苍白,宛若一张纸。
前额黑色的碎发被潮湿的梅雨气打湿, 垂落下一片阴翳,往下刺着他隽邃的眼睛,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沿着这条浮花小巷走进去,一直走到最尾端,就是容艺的家。
他知道。知道的不能再知道。
一路走过去,沿街两旁都是没人居住的残破小平房,斑驳陆离的墙面有些脱落,有一块没一块地粘连着,上面贴满各式各样的招租广告。
游赐面无表情往前走,一直走到巷尾。
视野里逐渐出现容艺的家。
灯没开。
看样子应该还没回来。
她每天都回来的很晚。
他默不作声地想。
他其实还不知道容艺家发生了什么,他今天来这目的很明确,是为了找她包扎——毕竟他的手又“不小心”开裂了。
“不得已”才来求助她的。
走近了,他才发现她家矮窗前的栀子花上都被一层厚厚的尘泥覆盖着,白色的花瓣枯黄得快要落光。
他瞬间顿住脚步,错愕至极,抬眼往窗户里面看去。
绿色的玻璃窗裂了一个大洞,玻璃碎片七零八落地碎了一地。
心脏猛然被揪住,紧张的不行。
从破碎的玻璃窗里看进去,能看见被烧焦的床、被烧断的椅子,以及满地的凌乱。
失火后惨不忍睹的画面就这么赤裸裸地映入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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