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目不斜视,径直领着十阿哥进门,那宫女却不长眼地追上来:“王爷,李格格到了。”
四爷理也不理,那宫女边走边说:“王爷,李格格到了,王妃不让李格格住五所,把人赶到二所去了。”
听她当面告状,四爷还没怎样,十阿哥已然烦了。他转身堵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瞪眼训斥:“好个不知死活的奴才,王妃也是你能随便编排的?”
红果打小在宫里服侍,自然知道十阿哥的厉害。只是没想到,混世魔王一样的十阿哥,居然维护起雍郡王妃来。
贵妃这回病重,不是雍郡王妃给气的吗,十阿哥是不知情,还是被蒙蔽了?
红果实话实说,谁也不怕:“阿哥明鉴,奴婢没有编排王妃,李格格确实被赶去了二所。”
“你烦不烦!”十阿哥耐心耗尽,抬脚便踹。
十阿哥十岁了,个头比同龄人高出不少,力气也大,这猝不及防的一脚,差点把红果送走。
十阿哥身边跟着的,也都是豪奴,七手八脚把红果扔出了五所。
耳边终于清净了,十阿哥热血下头,这才想起问:“四哥,李格格是谁?”
四爷垂眼看他:“是皇上赏给我的侍妾。”
糟糕,冲动了,十阿哥挠挠脑袋:“四哥,我是不是做错了?”
四爷莞尔:“没错,只是冲动了些。下回遇事,先问清楚再动手。”
十阿哥咬着糖葫芦笑:“听见她编排四嫂,我就没忍住。我记住了,下回先问清楚。”
二所种了菜,五所也一样,二所在拉秧,五所也不例外,农时如此。
“四嫂,这些枯黄的叶子为什么要埋进土里啊?”为了方便劳作,姜舒月花银子让内务府打造了两套迷你农具,专门给两小只用,此时十四阿哥正拿着一把迷你铁锹铲碎叶子往土里埋。
姜舒月拿着铁锹翻了一下土,含笑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叶子也是一样的,从土里来,回土里去,滋养土壤,回报大地。”
“四嫂好厉害,居然会作诗!”四爷不在的时候,十三就是姜舒月的小迷弟。
啊?这不是清朝的诗吗?恍然想起作者是晚清诗人,这时候还没生出来呢,只得硬着头皮认下:“胡乱说的。”
“这两句诗很好。”四爷带着十阿哥走进院中,手里拿着几串冰糖葫芦。
十四眼尖,扔下小铁锹第一个跑过去:“四哥,我要那个大串的!”
宫里的孩子最爱吃外头的新鲜吃食,四爷隔三差五总要带一些零嘴回来。
十三也很快跑过去,懂事地说:“四哥,我吃小串就行,大串你吃。”
十四回头看了姜舒月一眼:“我也吃小串,大串给四嫂吃。”
四爷一回来,小十三就叛变了,还是十四最贴心,能想起她来。
姜舒月走过去看:“都是一根八颗山楂球,怎么分出大串小串的?”
四爷气笑了:“只看竹签长短,不会数数可不行。”
见十阿哥手上有,姜舒月接过糖葫芦,掰掉竹签的尖头,分给两小只,自己也拿了一根,把剩下那一根留给四爷。
“你们吃,我不吃。”四爷摆手,“小孩子才喜欢吃这些。”
正举着糖葫芦的姜舒月:“……”
四爷亲昵地摸摸她的头,就像摸十阿哥一样。姜舒月赌气,把糖葫芦给了冯巧儿,冯巧儿笑着道谢。
正准备尝试的四爷:“……”
五所这边兄友弟恭,其乐融融,二所那边则是各怀心思,冰火两重天。
宋莲枝带着两个贴身宫女在菜园里艰苦奋斗,干得热火朝天,一边劳作一边祈祷明年风调雨顺,财源滚滚。
李氏则盯着红果那张惨白的脸,如坠冰窟。蠢货舍出去了,王爷却没来。红果受伤,不能伺候人,她身边本就不多的宫女,如今只剩下翠果一个,雪上加霜。
知府在京城不算高官,但在地方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李氏是知府之女,又是嫡长女,在家中时身边最少也有七八个人伺候。来到京城选秀,也没短了伺候的人,谁知进宫之后竟然如此窘迫。
可家里为了搭上雍郡王的线,在大选之前便开始运作,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她也不负众望,成功于一众秀女当中脱颖而出,被皇上指给雍郡王。
虽然只是一个格格,但她对自己的美貌十分自信,认为受宠是早晚的事。
在给王妃敬茶之前,李氏:我缺的不是美貌,而是一个机会。
敬茶之后,李氏:美貌算什么,在后宅混心机才是第一位的。
现在,李氏:还让不让人活了!
开工没有回头箭,别人不让她活,她也得自己挣出一条活路来。
“翠果,拿银子去大膳房买些糕点来。”李氏重新打起精神,决定亲自出马。
就算王妃是仙女下凡,手腕了得,她也是皇上指给王爷的贵妾。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她打听过了,王爷与王妃已经成亲一年有余。一年朝夕相处下来,便是嫦娥也该腻了。
当年李家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迎娶母亲进门。新婚燕尔,父亲也曾对母亲山盟海誓,转过年母亲才怀上她,父亲便一口气抬了两个姨娘进门。
单看那两个姨娘的姿色并不如母亲,但哪个男人不爱新鲜。
母亲回家哭诉,外祖母虽然心疼,也只能劝她想开些。
如今父亲借着岳家的扶持,平步青云,后宅也是春兰秋菊,环肥燕瘦。
论美貌,她比不过王妃。不仅她比不过,这次小选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比不过。
掰手腕,她也是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
但她胜在足够新鲜。
况且王妃一看年龄就不大,小姑娘身子骨还未长成,于床笫之间难免吃力。而王爷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得不到满足,便要偷腥。
她比王妃年纪略大,更通人事,但凡放开一些,不愁抓不住王爷的心。
“格格,大膳房此时没什么点心,只剩山楂糕了。”翠果的声音打断了李氏越飘越远的思绪。
李氏:真应景。
山楂糕就像她此时的心情,又酸又糟。
糕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见到王爷的面。
思及此,李氏安抚完红果好生养病,多喝热水,便吩咐翠果提上食盒,出门去了。
走到五所门口,李氏从翠果手里接过食盒,亲自提了进门。
彼时,三小只已经离开,姜舒月和四爷正在用晚膳。
“今日为何回来得这样早?”劳模早回家,必有缘故,姜舒月看了一眼杯中的鹿血酒问。
四爷举杯:“想你了,早些回来陪你。”
屋中无人,他最会说肉麻的情话。
人前清贵淡漠,人后……不提也罢。
说出去都没人信。
姜舒月自顾自吃菜,没有半点要喝酒的意思。四爷被冷落了也不生气,放低酒杯,与她面前的杯子碰了一下,仰头饮尽。
这自来熟的模样,让姜舒月莫名想起小十四。
如果四爷生下来便养在德妃身边,也许会像小十四那般恣意跳脱吧。
与其说十四是四爷的小号,不如说是一种可能性。
十二月的射手男,本该是天涯浪子,四爷到底经历了什么,硬生生被掰成了天蝎和摩羯的混合体。
狠起来像天蝎,工作起来像摩羯,全都是收着的,与射手座外放的性格不沾边。
心疼吗?姜舒月:有点。
心软吗?姜舒月:危险期,不行。
年龄不够,怀孕有风险,再加上强烈的事业心,姜舒月每个月都计算着排卵期。
这个月就这几天,同房很危险。
压下心疼,姜舒月抬眼看他:“鹿血酒不能常饮,喝多了伤身。”
四爷放下酒杯:“我以为你喜欢。”
姜舒月:“……”
喜欢吗?确实喜欢。饮过鹿血酒,摩羯男退居幕后,天蝎男站在台前,花样很多,却格外贴心,把什么都照顾到了。
第一次缴械,乃口舌之快,被带上云端的时候,飘飘欲仙。
脑袋晕乎乎的,身体也没有排斥,体验感满分。
盛放之后,再遇风雨侵袭,便从容许多。
短暂的疼痛,很快被愉悦盖过,新手上路,没有章法,却也没有刻板印象中的横冲直撞。
大约理论过硬,且运用得当,体感优秀。
能看得出来,读书的时候是个好学生,学以致用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再加上对方容貌英俊,肌肉紧实,秀色可餐,姜舒月并不觉得亏。
但危险期不行,她怕乐极生悲。
姜舒月劝他少饮:“今天不行,危险期容易受孕。”
说完吩咐换酒。
新酒上桌,四爷却没了饮酒的兴致:“一个月有几个危险期?”
姜舒月用公筷给他布菜:“我问过佟嬷嬷一月一次,但哪一天不确定。目前看,月中都不行。”
四爷轻笑,佟嬷嬷是他请来给她调养身体的,女子调养身体一般以备孕为主,如今可好,反成了她避孕的助力。
一个月分上中下三旬,每旬十天,她说一句月中不行,他十天不能碰她。
可话又说回来,除了月中这十天,其他时候是不是可以不用避孕。
每次最后关头,都要在外面,他抗议,她就说事后喝避子汤也是一样。
他问过佟嬷嬷,避子汤寒凉,多喝伤身,又不忍心。
今日把话说开,四爷提出水乳交融,被姜舒月一票否决:“鱼鳔还是羊盲肠,选一个。”
又补充:“鱼鳔套五层,羊盲肠两层。”
四爷:“……”
晚膳比平时剩得多,冯巧儿带人进来收拾的时候,小声问姜舒月:“不合胃口?”
姜舒月摇头:“糖葫芦吃多了,胃反酸。”
冯巧儿带人收拾完出去,左小丫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冯巧儿把姜舒月的话说了,左小丫不解:“糖葫芦只王妃吃过,王爷又没吃?”
王妃胃口小,用膳的主力从来都是王爷。
冯巧儿一拍脑袋,对呀,她怎么没想到。
还要进屋再问,有小宫女禀报:“李格格带人来给王妃送点心。”
冯巧儿与左小丫对视一眼,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李格格送的什么点心?”冯巧儿问。
小宫女回忆了一下说:“是山楂糕。”
左小丫面无表情:“告诉她王妃下午才吃了糖葫芦,正胃酸,吃不下。”
小宫女去说了,又很快回来:“李格格说王妃吃不了,给王爷吃也是一样的。”
冯巧儿叉腰:“我去把她打发走。”
侍妾而已,玩意儿似的,送了糕点来就一定要吃吗?
她以为自己是谁,她以为王爷和王妃是谁。
左小丫赶紧拉住冯巧儿:“到底是皇上赏的,又刚来。留着她,以后再收拾。”
听说那边下午就派了人堵在门口迎接王爷,王爷理都没理。最后把十阿哥惹烦了,挨了一脚,王爷也没说什么。
可见有多不在意。
王爷都不在意,王妃也不用在意,免得被人添油加醋传出去,平白坏了名声。
索性通传进去,让王爷出面处置。
等王爷表了态,王妃再出手,才算名正言顺。便是传入皇上耳中,自有王爷担着,与王妃无关。
冯巧儿与左小丫共事快两年,很有些默契,见她拦着,也没坚持,由着她进屋禀报。
四爷才被鱼鳔和羊盲肠劝退,晚膳都没吃几口,这会儿听说李格格过来送什么山楂糕,胃里直返酸水。
本来想打回去不见,却听王妃说:“好歹是皇上赏的,也算有些身份。若今日不见,明日便能传出我醋妒不容人来。万一让皇上知道,总是不美。”
四爷自然明白这一层道理,还是忍不住问:“若我见她,你可会醋妒?”
心里会有一点微妙和不舒服,但姜舒月不想承认,怕他飘:“见一面而已,有什么好醋妒的,我没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儿。”
不吃醋,就是不够爱,这是他遇见姜舒月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当初在雾隐山田庄,看她对着左宝树笑,喊宝树哥,他心里会莫名酸涩。
之后撞见她与冯明知说话,只是说话,他就忍不住跑过去横刀夺爱。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能轻易让他心乱如麻,暂时失去判断。
等他弄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意,才知道那种酸涩的感觉,那种无法抑制的心乱如麻,其实是嫉妒的表现。
他喜欢她,所以会嫉妒。
她不会嫉妒,就是不喜欢他。
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说喜欢她,爱她,想要她,而她从未有过任何表示。
从前她不表示,他以为是她年纪小,或者害羞,如今看来倒也未必。
四爷放下碗筷,让人把李氏带进来。
有了红果的前车之鉴,李氏已经做好了一次不成,再来一次的准备,谁想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越发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天下没有不偷腥的猫,也没有不贪新鲜的男人。
选秀的时候,她向人打听过,知道雍郡王年少英俊,乍见到本人,还是怔了一下。
何止年少英俊,那通身的清贵雍容怎么没人提。
见王妃也在,李氏赶紧收回打量的目光,规规矩矩行礼,之后献上点心。
“奴婢初来乍到,不知王爷爱吃什么,特意做了山楂糕给王爷消食。”
王妃月宫仙子一般,李氏没比就已经输了,她认。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展现出自己与王妃不同的一面,让王爷感觉新鲜。
王妃端庄,她就得轻盈,王妃沉静,她偏要欢脱,王妃冷得像块冰,她就要热得似一团火。
比美比不过,只能在差异中求生存。
四爷看了李氏一眼,沉声说:“你有心了。”
大膳房每天有那么糕点出炉,她送什么不好,偏送山楂糕。
现在好了,不光胃酸,牙也酸。
仿佛刚刚吃了糖葫芦的不是王妃,而是他。
不知四爷早回来,姜舒月让小厨房做的晚膳全是她自己爱吃的。
没错,为了嘉奖她的孝心,皇上让内务府给五所配了一个小厨房,可以烧菜做饭。
这个恩典,别说是在阿哥所,便是放眼整个皇宫也相当少见。
阿哥所没有小厨房,只有一个茶房,平时熬个药烧个水还行,炖汤都费劲儿。
除了乾清宫和慈仁宫,各宫的一日三餐全由大膳房负责,到饭点儿派人去提。
贵妃和四妃宫里所谓的小厨房,只比阿哥所的茶房多出一个炖汤和一个做点心的功能,做不了复杂的饭菜。
同样是小厨房,五所这个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煎炒烹炸样样做得。
四爷受了鱼鳔和羊盲肠的影响,胃口不佳,姜舒月却把自己吃撑了。这会儿有人来送山楂糕,简直是雪中送炭。
她不客气地拿起一块吃了,品评:“酸甜得宜,大膳房做点心的手艺越发精进了。”
宫里不成文的规矩,从大膳房额外花银子买来的糕点,可以算作自己做的。
所以李氏刚才的用词是做,而不是送,也没人追究什么。但让姜舒月这一说,就好像小孩子戳破了皇帝新装的谎言,令人难堪。
姜舒月察觉到自己用词不当,立刻找补:“李氏你有心了,点心送来还是热乎的,很好吃。”
李氏秒变快递员,尽管被夸尽职尽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奴婢知道王妃不喜欢奴婢,这才将奴婢打发到二所去。”
李氏说着说着红了眼圈,王妃立志做大女主,那她就做娇妻:“奴婢不过是皇上赏给王爷的玩意儿,求王妃垂怜,让奴婢留在王爷身边,端茶倒水也好。”
见他的小福晋为难侍妾,四爷心中郁气消散大半,饶有兴致地问姜舒月:“她哪里惹着你了?”
姜舒月抬眼看过去:“她没惹我。”
四爷挑眉:“没惹你,你为难人家?”
姜舒月哈一声笑出来:“让她去二所给宋氏作伴的人,好像不是我。”
四爷朝后靠了靠:“也不是我。”
姜舒月:……是小狗。
李氏嘤嘤嘤。
他什么意思,看上这个嘤嘤怪了?姜舒月赌气成全,对李氏道:“那行,你明日搬过来吧。”
李氏声如蚊蚋:“奴婢东西不多,今夜就能搬过来。”
姜舒月气笑了:“现在回去搬。”
四爷却摆手:“今日晚了,明日再说。”
李氏只好作罢,但她此来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
第一次,她只想刷脸来着,通知王爷有她这号人,她与王妃不一样,她很新鲜。
没想到,宅斗策略正确,不但成功刷脸,让王妃吃瘪,还得了准话,明日便能离开二所那个鬼地方,搬到五所来了。
搬家是一个信号,王爷对她有意,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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