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抱着,她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这根草幻形以后,好像收不回灵囊了。
还好,还好!
她没有鬼迷心窍变一个大美人儿出来!
这里已经藏了一个大魔头了,要是再多一个没有灵魂但会呼吸的女人,真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藏了!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她会彻底社死的!
鹿临溪这般想着,狠狠松了一口气。
谢无舟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了摇头,完全没脸开口。
那天夜里,因为床上多了一只大鹅,刚刚获得了上床权没几天的孔雀又一次被赶回了地上。
等待比她想象中要漫长一些,浮云离去后便没了消息。
时间一过便是五日,鹿临溪白日里闲来无事,也开始在天界中走走看看。
只要她出门,谢无舟便会跟在她的身侧,主要负责为她记住回去的路。
起初她还害怕遇上什么厉害的神仙,会将他隐匿身形的术法看穿。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这家伙根本用不着她担心。
每当遇上修为高一些的神仙,他便会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她也看不见半点影子。
她在外头闲逛时听说,太子殿下与浮云仙子近日总往琅嬛阁去,看来是确实放心不下,想要弄明白那卷书册究竟出自哪位神仙手笔。
鹿临溪对此倒也不觉意外,毕竟这种东西确实可以伪造。
别说这书卷此刻已经不在琅嬛阁了,就算它真是在琅嬛阁里被发现的,也可以说成旁人栽赃陷害。
祈泽不是浮云,对她可没那么信任。
要知道当初在玉山的时候,她说虞梦枝有问题,这二愣子可是想也不想就直接否认了,差点没把她给急死。
如今那册古卷所书一切,皆是天界的不仁不义,他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亲自前去寻找证据,已是十分不易。
只是不知那位记录下这一切,又将其偷偷封藏的老神仙,是否真有其他笔迹留于琅嬛阁中。
这样的等待,持续到了第六日清晨。
鹿临溪刚醒没多久,便见玉盏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眼底一半欢喜一半愁:“仙子,太子殿下来了,但是浮云仙子也来了……”
鹿临溪反应了一会儿,不由紧张了起来:“他们人呢?”
玉盏:“就在前厅候着呢,玉盏也不知仙子醒没醒,便拦着没让进来,毕竟不能让太子殿下看见仙子未梳妆的模样啊!”
鹿临溪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这云杪确实骄纵,骄纵到身旁的仙侍都敢拦天界太子的路。
“……你叫他们过来吧。”鹿临溪说着,不忘补充了一句,“然后你休息去吧,不用来伺候了。”
“是!”玉盏应着,转身朝前厅快步走去。
望着玉盏离开的背影,鹿临溪不禁做了三个深呼吸。
她转身跑到桌边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可靠好合作一些,可她连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呢,便又觉得自己去门口迎着会显得更有诚意。
短暂犹豫后,她还是起身走到了门边。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床边摸鹅的谢无舟,一时只觉好气又好笑。
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撸鹅,这家伙的心理素质怎么就那么好呢?
看来她的小草还是幻形早了,竟然让他找到东西玩了。
鹿临溪正于心底吐槽呢,回头便撞上了一双分外熟悉的眼眸。
浮云望着她,眼底携着几分欣喜的笑意,显然已经成功说服了身旁之人。
下一秒,她看见了站在浮云身侧的沈遗墨——准确说,或许该叫他祈泽。
这位天界太子相较于她记忆中的那位人间修士,似乎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
除去这点,这家伙天上地下还真是一模一样,看上去就是一副又直又闷又无趣,还不怎么会说话的样子。
她有资格怀疑天界的教育方式和玄云门差不多,都是那种见孩子资质好,就没收所有小玩具,恨不得把人关小黑屋里天天学天天练的压力式教育。
鹿临溪这般想着,见人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下意识张了张嘴,却是半天没能打出那声招呼。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叫他了。
叫祈泽的话,直呼天界太子的名讳,他们有很熟吗?
熟是不可能熟的,她只认识沈遗墨。
可是叫太子殿下的话,又生疏得仿佛没有见过似的,他们有那么陌生吗?
其实陌生应该也不至于太陌生,好歹也曾同路一程……
“那个,敢问一下,朋友现在怎么称呼啊?”鹿临溪礼貌性问道。
“就叫沈遗墨吧,如果你只认识这个身份的话。”
“行!”鹿临溪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就只认识这个身份。
只是她没有想到,他还竟认这个身份,也愿意相信她不是云杪。
在那一瞬,她忽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仿佛自己熟悉的一切全都回来了。
她心情大好地把两人带进了屋,十分大方地把自己从人界带上来的蜜饯、水果、花生、瓜子尽数放上了桌子。
“随便吃,还有很多,不要客气!”鹿临溪说着,挥手关上了每一扇门窗。
“小溪你……”浮云愣了一会儿,回神之时不由失笑,“你来天界,怎么还带这些呢?”
“不然呢?每天吃空气吗?”
“你还是那么爱吃。”浮云说着,拿起一颗蜜饯,放入口中。
下一秒,浮云转过身来,顺着沈遗墨有些复杂的目光,看见了谢无舟与他怀中那只睡得很沉的大鹅。
浮云不禁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满写着诧异:“小溪,那,那是……”
“那是无相草变的!”鹿临溪说着,快步跑到床上躺下,只一瞬便穿到了那只大鹅体内。
她稍稍伸展了一下脖颈和翅膀,从谢无舟的怀里跳到了地上。
“你还记得我带到船上的那盆花吗?”大鹅仰着脑袋望着一脸茫然的浮云,一脸认真地说道,“它叫无相草,花开无形无相,可随心念幻化任意模样,成为一副能够承载三魂七魄的肉身!”
“是你说的那个惊喜?”
“是啊,我本来想把它送给你的,虽说你的魂魄远强于它,它肯定承载不了几时,但我当时想的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大鹅说着,不由叹了一声,“可惜,你走的时候,它还没有来得及开花。”
浮云一时微红了眼,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大鹅的小脑袋:“没关系的,你愿为我种下它,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原本以为这花白种了,但是我忽然发现,它可以承载我的魂魄!”鹿临溪有些兴奋地说着,“我现在可以在两个身子里来回穿梭了!”
“听起来好好玩!”浮云眼里满是欢喜。
鹿临溪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桌边的凳子上,站得高高地,大声说道:“好玩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到一个或许可以对付天魔的法子了!”
话音落时,每个人的神色都发生了变化。
鹿临溪深吸了一口长气,一脸认真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你们把天魔残魂引到我的身上,我们一起用法力将它困住,等两缕残魂成功相融,我就立刻逃进这副身子里!”鹿临溪说着,激动地拍了拍翅膀,“然后你们趁着这个机会,有什么本领全都使出来,直接把天魔给杀了!”
屋内三人皆是陷入了一阵沉默。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带着一串省略号飞了过去。
鹿临溪歪了歪头,好奇问道:“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是我这法子不可行吗?”
谢无舟:“不可行。”
沈遗墨:“……”
浮云皱眉道:“小溪,这太危险了!”
鹿临溪:“太危险,就是可行的意思咯?”
浮云愣了一下,连忙摇了摇头。
“那你们反对的多少给个理由嘛!”鹿临溪说着,一脸认真地分析了起来。
“天魔残魂之所以无法消散,无非就是因为当年天魔将它一分为二,只要一半不死,另一半不管多么虚弱,都会慢慢恢复如初。我体质特殊,修为也不低,虽然比不了你们神魔一体,但也可以囚住天魔一时半刻,待到两缕残魂在我体内相融,你们再趁其没有恢复,赶紧将其抹杀!”
她说着,歪头问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吗?”
沈遗墨:“就算可行,这代价是否太大了?”
“什么代价?”鹿临溪不禁反问,“是指那副身子吗?我不在乎的,只要大家都好好的,我也死不了,在乎一副身子做什么呀?”
“可是小溪,数千年的修为,一身神骨,你当真舍得……”
“我听不懂这些。”鹿临溪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除掉天魔重要!”
什么数千年的修为,什么一身神骨,还有那什么仙灵药体,在她手里好像也就只能用来种种花。
她连怎么飞都没搞懂,要这么高的修为做什么?
谢无舟不禁皱眉:“你连灵力都用不明白,还想引天魔入体?当真是不怕被它吞没了意志。”
鹿临溪:“我是用不明白,但你们不能教我吗?”
谢无舟:“不能。”
浮云与沈遗墨对视一眼,两两陷入沉默。
“那你们说,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呢?”鹿临溪不禁叹了一声,“你俩就这样,一人压着一半,一个留在天界,一个回去魔界,比谁压得久是吧?谁先失控,谁就做被牺牲的那一个?”
谢无舟:“……”
沈遗墨:“……”
鹿临溪忽然觉得自己挺厉害的,竟然用一句话把男主和反派都整无语了。
“就算无人引导,天地间的怨气也会越来越重,天魔复生的迹象已经越来越强了。”鹿临溪说着,抬眼向沈遗墨望去,“你急着下凡历劫,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沈遗墨:“……确是如此。”
鹿临溪点了点头,又看向了眉心紧锁的谢无舟:“你离了魔界,孤身来到人界,不也是因为这个?”
谢无舟:“……”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不再为天魔所扰,那为什么不试试我的法子呢?”鹿临溪笑着打趣道,“是舍不得身子里的天魔残魂吗?”
然而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屋内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鹿临溪轻叹着离开了大鹅的身子,一个“云杪”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们看,这身子换起来这么快,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我可以保证,我向你们发誓,我一定一定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要是撑不住了我就赶紧逃,绝不逞强!”鹿临溪说着,轻轻扯了扯谢无舟的衣袖,“行不行啊?”
“……”
“谢无舟,你信我好不好?”鹿临溪哄小孩儿似的轻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我也不敢有事啊!我很怕疼的,我一定比你想象中更珍重自己!”
“……”
“你忘啦?我体内有你一缕灵根,它连着你的命魂,我要是出事了,你也会受伤的。”鹿临溪认真说道,“我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更不可能拿你的安危开玩笑的!”
“这事没这么简单,若你还在这副身子里,天魔或许还会被你的意志压制,一旦你从这副身子里逃了出去,天魔便可能于瞬间夺舍。”沈遗墨说着,话语中满是迟疑不定,“天魔之力,加上你这一身修为,我们未必是它对手……”
还有这回事哦?
鹿临溪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
沉思过后,她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们走一步看一步嘛!”
“至少先把那晦气玩意儿从你们身体里头弄出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在外头解决,总比把‘屋子’弄得一团糟要好,对吧?”
鹿临溪说着,见无人捧场,干脆自己先为自己点了点头。
不管别人怎么想,她觉得自己说得特别对!
鹿临溪知道,这件事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就算她有金蝉脱壳之法,这其中也伴随着极大的风险。
七千年前,天魔祸乱人世,天界为除天魔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
当年一战,无人生还,古战场彻底沦为人间炼狱。
没有人知道天魔到底有多强,哪怕只以残魂复生,或也有着毁天灭地之势。
若无详细计策,贸然释放天魔残魂,只怕会引来又一次的生灵涂炭。
但像现在这样拖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原文就有提过不止一次,就算没有反派推波助澜,人间怨气也已引得天星黯淡,无处不暗示着天魔即将复生。
如今两缕残魂都已现世,这世间仅有的两个神魔一体一人承了一半,看似短时间内不用太过担忧,但也仅仅只是短时间内。
谢无舟早已堕魔,身上有魔气也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可沈遗墨不同,他身处天界,身份地位皆是不凡,平日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着,稍有不慎就会被人发现体内的天魔残魂。
残魂一事一旦暴露,谁又知天界会怎么对待眼前的“定时炸弹”?
说到底,这天魔残魂在二人体内,是一种封印,也是一种寄生。
要是放任不管,等到残魂力量恢复到足以吞噬宿主魂灵的那一日,天魔得到的就是一副神魔一体的身躯了。
这一点,当年天界也是明白的,所以才会提前在谢无舟体内留下致命弱点,只为在天魔夺舍的那一刻将其彻底毁灭。
“那册古卷中记载的法子虽然丧尽天良、惨无人道、令人发指!但我们不能否认,如果能成,它确实有效!”鹿临溪说着,抱起双膝思考了一会儿,对着大家认真说道,“如果担心天魔夺舍后会难以应对,那能不能也在我的身体里留下一种弱点呢?”
“这样一来,就算真的无法杀掉天魔,也能毁了这副身子,让它短时间内无处安身!”
鹿临溪将每个人脸上的凝重都看在眼里。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大胆,可是系统既然给了她这样一个道具,又没有阻止她舍弃云杪这个身份,这不就意味着她的想法是可行的吗?
系统拉她来这个世界,是为了改写BE结局的,总不能看着她乱来却毫不阻止吧?
“我知道,我这个法子听上去风险不小,但它就是一个方向,具体怎么做怎么走,总是需要更多细节的!”鹿临溪十分努力地劝说着,“你们也知道,我连灵力都用不明白,什么法术法宝封印结界的我就更不懂了,这件事肯定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所以才需要大家一起想办法,一起想来完善这个计划呀!”
她看见了浮云眼底的动摇,连忙下床向她靠去,牵起了她的双手:“浮云,你也觉得这法子确实可行对不对?”
“我……”
“我们四个人呢,总不至于想不出一个靠谱点的计划吧?”鹿临溪说着,转头看向身后二人,皱眉说道,“你们一个是魔界最大的魔头,一个是天界众人的希望,要是你们都畏手畏脚的,谁还能杀掉天魔了?”
“只要天魔残魂还在你们体内,我们不管做什么都是束手束脚的。”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语气都变得激昂了不少,“只有天魔离了你们的身子,我们才能再无任何顾虑地聚集一切力量去杀它,对不对?!”
不过这一番激昂的演讲并没有成功煽动大家的情绪。
沈遗墨和浮云最终还是先行离去了。
离去之前,他说此事就算可行,也需深思熟虑,每一个细节都不能错漏。
鹿临溪不禁想,这大概是一种接受,只是凡事不可冲动,他们每一个人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情。
他们二人走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哄好屋里那只明显生气了的孔雀了。
鹿临溪回屋之后,第一时间把凳子上瘫着的大鹅抱回床边,默默放到了谢无舟的腿上。
谢无舟沉默地闭上了双眼。
他眉宇间的凝重,从她提出这个办法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淡去。
鹿临溪凑上前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紧蹙的眉心。
满面愁容没有揉开,倒是把他紧闭的双眼揉开了。
在被握住手腕的那一刻,鹿临溪歪头笑着问道:“生气了?”
谢无舟:“不是生气。”
鹿临溪:“那是什么?”
“天魔擅长蛊惑人心,哪怕只是一瞬的心志不坚,也有可能被它彻底吞噬。”谢无舟沉声说着,眼里满是忧虑,“我和它共存了那么久,我比你清楚,我不希望你冒这个险。”
鹿临溪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不想我冒险,可是你有别的办法吗?”
“办法可以慢慢想。”
“你和它共存了那么久,应该什么办法都想过了,除去自己承受,和把它转移给沈遗墨以外,应该没有想出别的法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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