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给冯妙嫦诊脉的时候,明大夫拿出平生所学,细致再细致地把了脉, 恭敬回道, “夫人脉相很好, 孩子长得也好,等满三个月的时候就能诊出是男是女了,到时夫人可开始准备孩子的包被衣物这些了。”
其实是男是女, 明大夫这会儿已差不多有数了, 只是想等三个月的时候更确准了再说。
他才来, 可不行出一点纰漏。
只是,他自觉保守的话, 却让屋里人都不大敢信。
就是七爷不通妇人之事,也知道都是生出来那刻才知道是男是女的。
因着是他带回来的人,西岭可不想明大夫瞎说一气,自己跟着吃挂落。
西岭上前给圆着话,“明大夫,诊脉就能知道男女,宫里的太医也不能吧?你想是说岔了?”
明大夫一点没体会西岭的苦心,耿直道,“外头的大夫少有诊得出来的,太医署里可不是,能进太医署的哪个没点看家本事,年轻的火候不到可能差点儿,一个喜脉而已,只要坐诊十年往上的太医哪个诊不出来,不往外说不过是不想惹麻烦。”
是啊,宫里和王公贵族府里最是藏污纳垢的地儿,旮旮旯旯都是阴谋算计,太医们地位卑微,不说才是明智。
七爷就对冯妙嫦道,“早上你不还说要准备男女两份儿的包被小衣裳怕要忙不过来,这下能省些力了。”
“是呢。”冯妙嫦回的有些心不在焉。
经了昨日后,她心里更想生个女儿。
冯家里,裴家里,她见多了有儿子的互相争的乌眼鸡似的丑陋样子,她不想自己也变得那样面目可憎。
以前是想着一走了之她根本没想,可现在她不好走了,这些就该想一想了。
吴六娘的事给她提了个醒,随着七爷的地盘扩大,给他送女人的只会更多。
总会有能入七爷眼的,七爷的子女也会变多。
到时后院里得争成什么样子?
为着兵权为着地盘儿,拿命来博也不奇怪。
靖西军李琨那里的例子不就是现成的,那会儿他一倒,他几个儿子不就争得你死我活的么。
冯妙嫦不想那样,可有儿子的话,很多事会身不由己被推着走,不争也得争。
就比如晋王,他那病秧子身体能活着就不错了,能争个什么,可谁都明镜着,一旦齐王登基,晋王就没活路了。
若是女儿就没人惦记是个事儿了,母女两个正好在自己院里安静度日。
当然她不会为他人做嫁衣裳,她自己那份儿家业绝不能便宜别人,都要给女儿做嫁妆。
她不信七爷将来只她一个女人,却信她做的这些七爷不会抹煞,到时候不会叫她吃亏。
现在明大夫说两个月后就能诊出男女来,冯妙嫦这会儿就开始紧张起来。
这么一会儿,都看出来明大夫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实诚人,说不来大话,他的医术该是比想的要高明不少。
七爷安心不少,交待西岭给明大夫安排离松风院近些的院子。
这边西岭领着明大夫去安顿了,给他说吃住和四季的衣裳外,先照着太医署里他的奉银例给着,等给夫人照护好了还会给涨。
明大夫差点儿又要拜倒了。
太医署里那些奉银是要自己管着吃住穿车马这些开销的,现在一切都是公中的,再单拿那些银子,一年下来他能攒下好大一注钱了。
走出晋王府已是大幸,奉钱不奉钱的,明大夫根本没敢想。
这会儿不但主动给了,还是这样厚着给,明大夫更知道了那位夫人和她肚里的孩子有多紧要。
所以,他得拿出全副本事保着那娘俩平安!
屋里只剩下七爷和冯妙嫦。
七爷过来抚上冯妙嫦的肚子,“唉,两个月也不好熬呢!”
“七爷想快些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的,哪个我都喜欢。”
“那七爷熬的什么?”
“我问过明大夫了,孕期头三个月和后两个月都行不得房,只满三个月到八个月期间才成,还得小心动作着,这不成那不成的……”
冯妙嫦要疯,揪住他衣襟,“七爷你和明大夫问这个了?”
七爷为她揪着趁手,还往前靠了些,“这必得问的,明大夫给他家里不外传的都说给我了,我听着受益匪浅呢……”
冯妙嫦忍无可忍,全忘了昨日她还忌惮得不行,一下站起来,觉着气势不够,双手掐到腰上,“燕七,你脑壳坏掉了,怎么能和人说这个,还说得那么详细,你……你……我不要用那个明大夫了……”
七爷要拉她坐下,她气势汹汹地给拍开。
七爷只好也站起来,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给顺着气儿,“别气,别气,咱不气啊,这有什么的,夫妻敦伦天经地义,不然孩子咋来呢?谁能笑话?
问这样事在明大夫那里再寻常不过了,说完了就完了,哪会过心。
他可是太医署出来的,有这样的大夫在,多少安心呢!”
都说妇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打小也听过见过生孩子去了的,有个高明的大夫守着,关键时是能救命的。
知道这会儿不能意气用事,冯妙嫦虽气堵,却也说不出不用明大夫的话来。
只瞪着七爷的眼神还冒着火星子。
七爷好声好气地扶着她又坐回来,
冯妙嫦觉着不对,问道,“太医署的大夫怎么跑河西来的?”
打发西岭去的时候,两人已编好了话。
百密也会有一疏,在一起处久了,很多话顺口就说出来了。
所以,真的假的掺合一起编出来的才不怕问。
七爷面不改色道,“晋王府里挖出来的。”
想到他肆意妄为的性子,还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冯妙嫦一点没怀疑,只问,“不当紧的么?”
“晋王早不在府里了,府里有甲卫守着,里面人出不来,外头都不知道。”
“啊?”冯妙嫦有些吃惊,“那晋王去哪儿了?”
“想是怕在这里苦挨着丢了命,找活路去了。”
冯妙嫦在那儿唏嘘着,“皇家里不争也没活路,寻常人都不如。”
七爷可不想多说这些,想到西岭回来说的,转话道,“晋王府里面人都想出来谋出路,要不弄两个女红好的给你做好看衣裳?我瞧着那几个翠不大行。”
冯妙嫦就忘了晋王那茬儿,有些动心了,“男装花哨了显女气,我用不上。
不过孩子哪哪都娇嫩,贴身的衣赏要讲究些,大翠四个有些做不来,还得忍冬和茯苓来,可她俩又忙着……”
“哪能叫你愁这个,回头我就叫西岭去给你多弄几个人回来。”七爷拍板定了。
想着西岭还得
盯着人记好规矩,管好嘴巴,七爷才没说明儿就给人弄回来。
见他这么把握,冯妙嫦也确实需要人,就应了。
七爷就和她商量,“要么你还穿回女装吧?回头我给你多弄些好衣裳料子。”
冯妙嫦穿惯了男装,觉着方便利落得很,她才不想换回来。
“不是七爷叫我扮男人的么?我都习惯了,这会儿又叫我改什么?”
那句“扮男人白瞎了你的脸”滚在舌尖,七爷又给咽了回去。
想也知道,她会给怼回来。
不过他想做成的,怎么迂回都能达成。
这不,“我是为着你好,等过两个月显怀了,你想想你穿着男主装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不伦不类的?本来不瞅你的都要多瞅两眼了。”
冯妙嫦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确实不能直视。
“可女人的衣裳太拖沓,做事时碍手碍脚的很不便利。”
七爷给她出主意,“从古至今的事,就没有一成不变的,衣服样式变了多少?现在的样式不好,你就按着自己喜欢的改了,谁又能管得了。”
冯妙嫦大受启发,“是我不变通了,我知道该怎么改了。”
七爷是什么样人?
冯妙嫦想到当初,那是和人说不两句就要来脾气的人。
可这会儿,他陪着自己说着女人家在一起才说的话,又想着给自己找针线上精到的宫女来用,又关心自己孕期中该穿什么衣服,还准备给自己寻么好衣裳料子,一点不见烦。
家里的父兄是世人眼里难得的好夫君,也绝不肯陪母亲嫂子说这些。
还有自己才又孕 ,没哪里不舒服的,他就想法子请了大夫回家。
就算他是为着孩子做到这样,也是难寻的好夫君了。
多少夫妻又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
再说了,两情相悦能当银子花,还是顶饭吃?
不过是多情的才子佳人期许出来的,似镜中花,水中月,一戳就破了。
要她说,还是你体谅我,我周全你的踏实过日子,才是夫妻长久之道。
这么论的话,除了爱发个脾气甩个脸,七爷做的很不错了。
在裴家时, 裴三郎那样给自己没脸,她不还想着坐稳正妻的位置挣个贤名呢。
做人夫君这件事上,裴三郎给七爷提鞋都不配。
冯妙嫦这会儿无比清醒地认识到, 躲和避都有弊端, 她既已入了局,唯有往前,不能后退。
既如此,七爷又想好好过日子,她实不应为还没发生的事权衡来去的,该回应着和他一起给日子过起来。
若真的生了儿子,为着儿子,她就更不能和七爷过僵了。
她是七爷第一个女人,又掌着他的所有银钱来往,府里也是她想怎么来都成。
还有西岭和玄字那些都是站她这头的。
这会儿七爷又明摆着要在她孕期守着她,没有找别的女人的想法。
她可说是握着一手稳赢的好牌面, 要这还过不出个样子,给子女支不出一片天来,那她真不配生孩子了。
还是那句话, 她要遇山开山, 给自己和孩子开出一条敞亮的大路。
她还就不走了!
她都不走了, 那就是七爷欠着她了,那她还做什么小媳妇状?
谁都甭想给她气受了。
冯妙嫦一下就神情气爽了!
想法改了,心境跟着就不同了。
再和七爷在一块儿, 她也是想说就说,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绝不憋着忍着,可不会客气了。
七爷说话不入耳, 她立时就会怼回去。
有几回,她怼得太狠了,七爷气得脸直抽抽,冯妙嫦还以为七爷会像以前那样甩臭脸或是直接走了。
没想到七爷硬生生给气吞下了,等晚上的时候,还搂着她说,“这才是过日子呢,就没有不磕绊吵嘴的夫妻,吵完了还是一条心,哪像以前……”
两人都心知肚明他未说出来的是什么意思。
冯妙嫦却不能让他给锅都扣到自己头上,“一个巴掌拍不响,倒像你自己做得多好似的。”
七爷又恨又稀罕,“一点不吃亏是吧?”
给她拉怀里又揉又捏的,末了颓然仰倒,“你别招我了……”
往外挪了好些,这样时候冯妙嫦也不敢惹他。
却又被他拽过去,撑着手臂俯身,眼神幽怨,“统共就两回,刚会了又要扔下了,你得赔我!”‘
自己怀着孩子都没叫苦,他凭什么叫屈
还赔他?
“那谁赔我呢!”
七爷闷笑着给头埋到肩上,“我赔,我可不像你三推四阻的,到时你想怎样就怎样,榻上行得,浴间也行得……”
冯妙嫦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伸手死捂住他的嘴,“再说给你嘴缝上。”
那几日,可说是两人成婚以来相处最融洽的日子。
七爷回来的第六日,冯妙嫦刚梳洗好出来,就见他匆匆打外面进来,看着很是意气风发的。
冯妙嫦问,“是有什么好事么?”
七爷点头,“李琨那边给了回信,同意和咱们联手灭了武义军,到时武义军的地盘儿归他,整个怀兰和会泽西边儿的一半儿归咱们,你不是想在古田城做生意么,到时想怎么做都随你。”
冯妙嫦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李琨在会泽和怀兰经营了多少年了,他怎么舍得大半都归你?不会有诈吧?”
七爷眼神如出鞘的刀锋,“他不敢!
上回乱那一场,李琨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武义军又紧咬着他不放,不是这回买回去的那些马混着他原来的弱马叫他拼凑出一支八百人的骑兵顶了用,他连怀兰都要叫武义军占了大半了。
只是对着疯狗一样的武义军,时候长了李琨守不了多久。
守不住的地方咱给他留住了,又帮着他给武义军的地盘都抢过来,他凭什么不给我,我这都已是要少了。”
“李琨那几个儿子还在内斗?”
“嗯,不是他几个儿子斗得太狠,李琨不至于如此不济事。
这回李琨能这么快答应,是那位来马市的李通说服他促成的,李琨的儿子里难得有这么一个清明的。”
“李通是李琨的儿子?我以为是李琨的侄子,还是远房的。”
“李通是庶子,李琨看重正妻,眼里也只有几个嫡子,之前李通在他跟前根本排不上号,甚至连李琨的几个侄子都比不了。
还是李琨那几个嫡子闹得太不像了,给李通显了出来,这回李通又从咱们手里买来马回去,李通能说得上话的地方就多了。”
前几日刚拿李琨家里的事警醒自己,她正听不得嫡子庶子争斗这些,这会儿却听说了她印象还好的李通却是李琨的庶子,冯妙嫦的心情有些复杂。
七爷这会儿特特提起李通,无关的人事七爷从不废话。
“你想交好李通?”
“李通还不值当我交好。”
“那你是……”
“靖西军把着咱们东边,这会儿没什么,等咱们和撒尔人对上的时候,东边就不能轻忽了,不然被哪个从东边抄袭过来,咱们就是腹背受敌,如此靖西军这里就要看住了。
只李琨老迈,他那几个嫡子脑子里都是草,也就李通还能看清些形势,我想给他扶持起来。”
冯妙嫦眼神闪了一下,“七爷觉着李通行,那准错不了。”
七爷看出她的异样,问,“你不喜这人?”
冯妙嫦忽然就想看看七爷是什么态度,“没什么不喜的,只是觉着李琨的夫人该不是滋味了。”
冯妙嫦点到即止,和七爷这样的用不着多说。
七爷笑看着她,“跟着忙半天却被摘了果子,是够糟心呢。算了,李琨那边咱就不掺合了,也不是非靖西军不可。”
冯妙嫦有些摸不着他说的是真心还是
假意,不过也不重要了,她只要分得清哪头轻哪头重就好。
“别,我就是那么一说,李通可用咱就用,别人再可怜,我也不想舍了自家的安危去成全。”
七爷笑得格外爽朗,过来捧着她的脸,“谁家的夫人这样贤良明理呢,我得好好瞧瞧。”
他这样一副惫赖样子,你能和他计较什么?
外间西岭几个在摆饭,冯妙嫦推开他,“你不是要忙?赶紧用膳。”
七爷笑呵呵地跟着过来,“我听夫人的。”
用罢饭,七爷就匆忙去了前院儿,冯妙嫦也去了青玉院,找来贾大问粮草备得如何。
贾大办事很利落,回禀说粮草已备了一半,实在是定阳城里买不出这么些,剩下的他派人往别处去买了,再十日应该都齐了。
本来就是为防万一往多了备的,有一半的量也够五千兵马顶半年了,七爷这一趟咋也要不了那么久。
想想,冯妙嫦让贾大去银库支了能动的六千八百两银子,叫他去找山胡部的人出去买羊。
贾大道,“六万只羊,一时怕是买不到。”
冯妙嫦也知道,“能买多少就买多少,银子你都拿上,多备着准没错。”
贾大就知道有大事要来了,一刻都不敢耽搁,点齐了人就走了。
才忙好这些,来吉过来请冯妙嫦,“七爷请夫人过去前边儿。”
冯妙嫦问,“说了是什么事么?”
来吉回道,“七爷想请夫人见那几位先生。”
冯妙嫦喊来茯苓,主仆两个随着来吉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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