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升他真的被惊到了,“这可使不得,六小姐可是贵家女,哪能和商贾为伍,先前不过是六小姐落难时不得以而为之,那东家倒是敢想,等我去找他分说分说,他自然就知道不该了。”
冯妙嫦只好半真半假的接着说,“怕是不成,我已拿了人家五千两银子的本儿了,已都进了货拉到河西了,如今就等我去了给生意摊子支开呢。
契书上也写得分明,我若要毁契,得连本带利赔人一万两银子呢!”
冯升再次瞪圆了眼,不说一万两,就是五千两三房也拿不出啊!
待要不信,看到这一院子的货和人,可不是小商贾的手笔。
尤其那个玄八,可不是有钱就能请来的。
大的商贾背后哪个没靠山,随手就能拿出五千两的,背后会是啥人呢?
他就起了疑,做这么大买卖的人哪寻不来好掌柜的,偏找到了冯妙嫦这里。
不会是别有所图的吧?
“六小姐,你的事那东家不知道吧?”
冯妙嫦暗暗叫苦,果然冯升这里不是几句话就能说好的。
“升叔我知道轻重,只和东家说我是商贾之妇,新丧了郎君又不容于婆家,只能边做些小买卖攒银钱边寻落脚处。”
见她提起裴三郎来语气平淡,还直接给人说死了,冯升本就恨坏了裴家,这会儿听着还挺解气。
“死了郎君这个说法好,往后就这么说。”
不过这会儿不是多说这个的时候,冯升问道,“那东家现在哪里?老奴还是去见见罢,撂了六小姐在这,老奴回去也没法和三老爷交代。”
“升叔你去见人,人家走南闯北啥没念过,咱家什么路数扫眼人就瞧出来了。
再者契书上白纸黑字都写明了,升叔你去,咱该赔的银子人也不会给抹去。
五年说长也不长的,正好我也想多赚些银子,
父亲那里我会写信说清楚,他一向疼我,会应我的,升叔你也由着我吧!”
冯升一时决定不下,这事儿确不好让人知晓冯家,那许多银子更赔不起,可就留下冯妙嫦在这么荒僻的地方抛头露面做生意,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哪有贵家女如此的?
忽听得院子里有人进来,跟着有人扬高了音道,“人呐?都哪去了?七爷来了!”
冯妙嫦只觉天要亡她,她这儿刚说松了冯升呢,七爷咋就来了。
话刚落,两道人影已到了厅前,打头的正是七爷。
躲是躲不过去了,冯妙嫦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东家来了?我……我娘家派管家来接我,我说了已和东家写了五年的契书,不好回去……”
对上七爷淡漠的眼神,冯妙嫦说不下去了。
也知道自己犯蠢了,怎么就想着叫七爷帮着圆话了?
就他那个天王老子面前都不带收敛的脾气,冯升不过是管家,他能理会才怪了呢。
果然,七爷顾自迈进大厅,大马金刀往榻上右首坐了。
“既已见了人,冯掌柜这两日也往河西去吧。”七爷总算肯给句话了。
冯妙嫦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七爷既给了台阶,她当然要麻溜地接着,“我听东家吩咐。”
这时跟着回来的玄七道,“外面有几车货,冯掌柜安排人收下货,这两日就得销出去。”
刚进来的茯苓忙又往外走,“我去叫贾大他们理货。”
贾大他们就在院子里等着吩咐呢,听茯苓说了,马上领命去了。
一直悄没声看着的冯升心里七上八下的,眼前这位七爷实在和商贾之流挂不上号不说,一身的气势让人根本不敢造次。
冯升更加肯定了,这位七爷身后站着的绝不一般,且是自家三老爷都够不着的。
这样说来,该不是针对自家来的。
再瞧冯妙嫦和七爷说话就是寻常掌柜的和东家说话的样子,不远不近客客气气的,冯升心里定了些。
又见忍冬和茯苓两个对这一摊子事儿做熟了的样子,七爷身边的人也对冯妙嫦主仆三个客气礼让的,冯升已是信了冯妙嫦刚说的那些。
这位七爷确是取中了六小姐经营的本事!
将才他还说要找人说下这事儿,可这会儿七爷真来了,冯升却没了章程。
七爷低头饮茶的功夫,玄七用眼神示意着冯妙嫦,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冯妙嫦眨了下眼,暖锅?
忽然间福至心灵,有些知道该如何做了。
“正等着七爷定夺呢,晚上我叫忍冬准备暖锅可好?”
“冯掌柜瞧着吧?明儿一早我就走。”七爷无可无不可道。
“我去准备暖锅。”得了冯妙嫦眼神,忍冬已麻溜地往灶房去了。
七爷脸色又和缓了些,“不出三五日这一带会起兵事。”
冯妙嫦惊在那里,虽做好了往后日子不太平的准备,想的也不过是盗匪沙匪猖獗,可兵事?
“我这就安排。”冯妙嫦尽量显得不那么惊慌,“那……往东边的商路还能通吗?”
“我们走自是通的。”七爷轻描淡写道,“这个你不必忧心。”
想到他身后站的可是齐王,西边就是再乱,也不至于敢拦着齐王的人出入。
冯妙嫦心里安定了些。
边上玄七又提醒道,“冯掌柜也叫你家管家早些回吧?拖过这几日就得等我们商队一起了。”
冯妙嫦一想还真是,忧心忡忡地对冯升道,“升叔,那你明儿也回吧,等我这边儿发商队可有日子了,家里那边久等你不回该急了。”
冯升早些年是见识过兵事的,那真是人如蝼蚁,只一回他就吓破了胆,不想再来一回了。
且七爷连这样机密的事都能提前知晓,这样的人后面会连什么人事儿?冯升都不敢多想。
别说他没能耐让人解了六小姐的契书,就是自家三老爷来也一样使不上劲儿。
势不如人,只能等回去让三老爷从长计议了。
冯升大着胆子过来给七爷见礼,““小人冯升见过七爷,还望七爷往后多看顾一下我家小姐。”
冯妙嫦已是拦之不及,她很不想见自家的老人家被七爷落了面子。
“无需担心。”七爷竟应了。
冯妙嫦是一点都摸不准了,战事马上就来了,他这心情看着又见好了?
晚膳上了暖锅,七爷很捧场,连一向不碰的青菜都涮着吃了,倒像又有一阵子没好生用饭了。
等吃差不多了,忽然道,“暖锅铺子可以先在河西开起来。”
冯妙嫦还是那句,“我听七爷的。””
七爷淡了脸色,端茶向后靠坐了。
冯妙嫦忙站了起来,“那我告退了。”
七爷未再吱声,由着她去了。
另一桌上,玄七玄八和这回跟着来的玄四玄六玄九俱是眼观鼻鼻观心地木桩子一样坐那里。
偏了冯妙嫦那么些好饭,都念着情,这会儿七爷给冯妙嫦没脸,帮不了冯妙嫦说话,只能当什么也没瞧见。
不想叫冯升再冲撞了七爷,也是贾大这帮再七爷面前都放不开,这回摆膳就分了两处。
冯妙嫦离了厅房去了隔壁另一处,冯升虽面带愁色,可也没耽搁吃,他那一桌上的盘碟都已空了。
等贾大几个出吃好了离开,瞅着都是自己人,冯升对着冯妙嫦老泪纵横,“六小姐,是老奴无用,说好了带你家去的……”
冯妙嫦忙宽慰道,“升叔不必自责,我自己也想趁此多赚些傍身的银钱,等弟妹婚嫁的时候,我也能帮着补贴一二。”
冯升听了更难过了,知道她是不想回去给家里添负累才如此行事的。
说起来还是三房太穷了。
本来他还有些怨怪冯妙嫦不守妇道,弄出这样让三老爷头疼的事来,一个不妥很有可能就牵连三房。
这会儿却很能体谅,六小姐这样和离回来的,若身上没些银钱傍身,后面就要一直伸手朝上过日子了。
但凡换做哪个自尊自重的都受不得。
于是恨恨道,“得让三老爷跟凤翔那边讨个说法,贪了六小姐那许多的嫁妆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都不肯再喊老夫人了。
冯妙嫦就道,“等一家子都到了洛安,升叔劝着父亲想法子和凤翔分家吧。”
冯升郑重点头,“我省得,六小姐也要想法子尽早家去,那位七爷……”
“我都知晓,升叔放心吧,至多五年,我就家去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赶大早起了,用罢朝食
,冯升又和冯妙嫦殷殷细说了好一会儿 ,才狠下心招呼几个跟来的人准备返程。
这时玄七带着玄九过来,“玄九会送你们出会泽,真遇到兵事他也能保你们通行无阻。”
冯妙嫦和冯升都没想到七爷会有如此安排。
知道这都是因为七爷礼遇冯妙嫦才来的,知道冯妙嫦不会被慢待,冯升放心不少。
谢过后,冯升一行人上马跟着玄九去了。
直到望不见影了,冯妙嫦才怅然回转。
对七爷这样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行事,她现在是说不出来的感觉。
迎头见七爷带着玄四玄六两个往外走,冯妙嫦正要见礼,被他摆手叫停。
“给你今明两日销货,后日我回转时,你们跟着一道去河西。”
说完也不等回话,他一个呼哨唤来马,带着人匆匆纵骑而去。
冯妙嫦不敢耽搁,回院后就喊来贾大几个,这回所有人都不得闲,贾大,洪四,柳八三个,七个新手,再加上忍冬和茯苓,一共十二个人分了两拨儿,都被她分派出去销货了。
她自己也没闲着,带着一个新手在院里调度货物。
昨日七爷带来的几车货竟是西边各蕃胡国的货,虽只是些织毯和香料,都不是上好的成色,可因为这些年蕃货愈发稀少,也算稀罕了。
有了前面抄匪窝的经验,这些货是怎么个来路,冯妙嫦大概就有了底儿。
若时间不是这么匆忙,冯妙嫦自要奇货可居,这些货不卖个高价她才不会脱手。
可眼下马上要起刀兵,冯妙嫦只好忍着心疼,差不多的价儿就让贾大他们在坊市售卖起来。
柳八现今可不止能用来卖衣裳了,那是什么货都能上手了。
他于这上头是真灵透,叫冯妙嫦说就是老天爷专赏他这碗饭吃,可说是卖什么都像样。
当然这都不是他自觉来的,而是冯妙嫦连唬带哄给调理出来的。
柳八爱打扮嘴还馋,自家有的好衣料许他一个月两身地做衣裳,还有别的地儿吃不着的美味饭食供着,只抓住这两条,柳八就走不了。
这不,吃上了馋了几日的暖锅,柳八销起货来才叫卖力,他这一拨儿就比另一拨儿销得翻出一番的量来。
因着晋王车驾这一两日就到了,邻近县镇的人也都来凑热闹,如此起早贪晚连卖了两日的货,到第二日傍黑货就销清了。
都回到客栈院子里坐着,跟忍冬说着好话,想晚上吃些好的。
本来还算安静的,突然客栈外头男女呼喝声,马蹄奔走声,物事倒塌声接连传来,吵闹纷杂,显然有事发生。
不待这些出去探听,店里的伙计先惶急的奔了进来,喘声道:“各位客官,说是有一帮刺客混进了都督府,行刺后逃了出来。
现在外头净街了,所有人都禁止出入,要挨家抓捕刺客,各位千万不可出门。
现在城门也关了,进出都不行,还请客官们小心为上,有事吩咐小的就行。”
众人心里一凛,知道这就要开始了。
刺客一说,不过是为给起兵事找个说辞罢了。
冯妙嫦有些白了脸,“七爷还未回,城门又出不得了,我们该如何?”
玄八站出来,“得想法子找到七爷,我去迎一迎。”
冯妙嫦想到晋王的车驾,七爷为的什么走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即将要来的兵事呢?也有七爷的手笔么?
二十一章
玄七一向沉稳,拦住玄八道,“外头正乱着,天眼瞧着就黑透了,别再和七爷走岔了。七爷这会儿该是往这儿来呢,先等等再说。”
玄八听进去了,重又坐了下来。
又熬了一个时辰,其间忍冬下了锅汤面大伙草草用了,还未见七爷回来,这下连玄七也坐不住了。
贾大又往前头打听了一趟,很快就奔了进来,“事儿大发了,说是李琨被刺生死不明,李琨的几个儿子争了起来,下头的部属也在闹哗变,都在抢地盘不说,还有勾联了武义军过来的,东边儿武义军已经攻进来了。外头已经乱成一团了,得赶紧离开,再不走就陷进来了。”
玄八跳了起来,“不能再等了,我去找七爷。”
玄七伸手拽住他,“这会儿咱俩不宜分兵,大家伙儿一起走!”
隐隐有厮杀声入耳,估计过不多会儿兵乱就会蔓延过来。
这里只有玄七和玄八两个功夫好手,若玄八走了,乱兵中,只凭玄七一个人是护不住这许多
好在各人都收拾好了行李,这会儿把金银细软随身背上,笨重的行囊都不能要了,准备套车牵马赶紧离开是非之地。
就听前头乒乓乱响,喧哗声刺耳,似有不少人闯进了客栈,不停有客人的惊呼声传来。
正惊疑间,呼啦有十几个手持刀剑的兵甲闯进了他们的院子,旁若无人地四下开门挨个房间扫探。
见房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事,瞧见厅房里这些人,都调头如狼似虎地围拢过来。
玄八待要动手,被玄七拽住,“别有跑出去的又引来一窝,去瞧瞧外面来了多少,咱们关门一锅端了。”
玄八心领神会,绕开兵甲往前头去了。
打头的老远瞧这帮人都老实站着,以为这帮人怕了,正要喊话让交出值钱的物事,扫眼间恰好对上冯妙嫦主仆三人,呆愣后就瞅住了冯妙嫦不放,眼珠子都定住了。
还是后面的甲兵推搡过来,他才回神,犹自不信地狠拧了自己一下,知道不是发梦,立时满眼放光地往冯妙嫦这里直奔而来。
冯掌柜是给七爷挣大银子的人,玄字的几个都知道她的重要,这会儿被这样猥琐的冒犯了,哪个都容不得。
玄七捏紧拳头蓄势待发,准备等玄八堵了客栈的门后就大开杀戒。
忽然马嘶阵阵,竟是有人纵马进了客栈。
打头的暗叫不好,怕被后来的抢了美人,再管不得别的,指着冯妙嫦道,“别的都不要了,只那个美人就抵得千金,过去抓了咱们立时就走!”
“边上那两个不捎带么?”
“留着好绊住后面那帮的脚!”
应答的功夫,他手下的十几个就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玄七踏前一步给冯妙嫦主仆三个护在身后,刀已出鞘。
却见轰隆一下,院子门被从外撞开,七爷当先一骑冲进来,手里长鞭呼啸着奔袭而至,打头的几个兵甲无一幸免,横飞出去后又僵直着落地,竟是一鞭致死。
下剩的哭爹喊娘地想要夺门而逃。
“一个活口也不留!”七爷绷着声道。
后面玄四玄五玄六三个不等七爷挥第二鞭,手上挥刀连劈,进来的兵甲就一个活口都没有了。
玄七大喜上前,“七爷!”
七爷勒住马,“马车出不去,都上马出城!”
玄八正引着马厩里的马进了院子,除了冯妙嫦主仆三人,赶忙都找自己的马骑上了,就连柳八也找了匹无主的翻了上去。
忍冬和茯苓颤着手扶住冯妙嫦,“小姐?”
主仆三个都不会骑马,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就是拖后腿的。
很怕七爷一个不耐烦就给主仆三个丢下了。
冯妙嫦心里也不大有底,生死面前人情比纸还薄,何况她又不是无可替代的。
七爷用她,只是路途中倒不出手去找人,等在河西安定下来,他想要什么样的掌柜的没有。
眼下的情形显然脱出了七爷的预估,若是陷在古田城于他怕是很不利。
上回她还有银子雇七爷几个出手帮她,现在她有什么?
就算前儿七爷说了回转时大伙一起去河西,可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还那么想当然她就太天真了。
想到七爷的动辄撂脸,冯妙嫦这会儿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软话乞怜。
这一刻就想通了,大概她就是短命的,躲过了祖母的死局,到这儿终究是躲不过了。
冯妙嫦上前朝马上的玄七玄八拱手求道,“能先带上忍冬和茯苓么?若是……她们也不会拖累你们的。”
玄七玄八一下就红了脸,再不是平时的豪爽不拘了。
“这……只要两位……不嫌弃……”
“娘唧唧个什么,都快着些。”七爷喝斥过来。
玄七玄八再不敢啰嗦,慌手慌脚着催马靠前,给忍冬和茯苓两个拉上马去。
等都坐稳了,就是暗淡的灯火中,都瞧得见四个人脸上红云交相辉映着,煞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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