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一步路都没让她走过。
服了这祖宗一个接一个的鬼心思。
环岛路那家拌面确实很好吃。
临近正午时分, 阳光从树顶筛下来,白得近乎透明,但空气是浑浊的, 浮着一层层热浪, 在外头待两分钟都得出身汗。
晏在舒坐在岛台前拆袋子, 孟揭出门一趟,热着了,撂下打包袋就说先上楼冲个澡,晏在舒慢吞吞拆第二盒面时他就下来了, 可以看出冲得很简单, 发梢还滴着水,上衣是边下楼梯边套的,晏在舒抬眼,只看到那T恤下摆一晃, 遮住了他腰侧长长短短的抓痕。
“给我。”
孟揭一下来就接走了她手里的保温袋,把面倒进碗里,倒花生酱,问她:“吃不吃辣?”
但问的同时已经把辣酱去掉了,补一句:“算了, 你这会儿别吃。”
把面拌好,敲两颗泡好的溏心蛋,对半切开给她码上去, 又转身把火关了, 盛两碗汤出来,端出盘切好的牛肉和鲍鱼片, “咔”一下,又倒上两杯苏打水。
晏在舒全程没动作, 就支着下巴在岛台边看手机,孟揭洗了手,往她脑门上弹一颗水珠:“吃饭。”
“你真……”晏在舒抽张纸胡乱擦着脸,“混账王八蛋!”
这话昨晚他听多了,这会儿八风不动,尝了汤的咸淡,觉得挺好,慢条斯理地开始吃饭,晏在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尝了两筷子面觉得真挺好吃,眼睛就去瞄刚刚那包装袋:“是不是陈记的面?”
“嗯。”
孟揭吃了两筷子,觉得身上的热度还没消,又洗了把生蔬菜,抓了点坚果搁里,放几个煎带子,淋上油醋汁,移过去。
晏在舒一口面一口菜地吃着:“听说那家花生酱都是自个儿做的,每天只供早午餐,卖完就关店了。”
“老客会留。”
“你是老客吗?”
“不然你现在吃的什么?我手磨的酱,手扯的面吗?”
晏在舒横他一眼,孟揭就没再招惹她,俩人昨晚就没吃上饭,又滚床又泡水地折腾到凌晨四点半,这会儿都饿了,两个人吃掉三份面,连汤带料都吞进了肚子里,圆满了,晏在舒缓出口气,说:“我下午走吧,明天开学了,东西都在家里。”
“都收好了?”
晏在舒觉得他这句话问得没道理,但还是应了声:“收好了。”
孟揭嗯一声,没说别的。
午后热,晏在舒其实还困,小腹也一片酸胀,上楼到自己房间看了会儿书又睡过去了,半睡半醒间,依稀听见两道敲门声,懒得应,翻个身,把脸埋枕头里装没听着,而后又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身后床垫受力下沉,像谁把手撑在床边了,紧跟着脸上一痒,头发被拨开,呼吸跟着清爽不少,再后就没有意识了。
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特别恍惚。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开了,日暮时分,天蓝得像釉质的海碗,风很大,云挤在一块儿赶路,一拨接一拨地往天边奔去,树冠窸窣地摆动,安安静静的。
直到腰上圈来一只手,她吓了一跳,半回身:“你吓魂呢!在我床上干嘛?”
孟揭眼都没挣,在她回身时偷袭式地捞着她腰身,往自个儿方向拖了一把:“你房间西晒太久了,窗帘不够遮光。”
“那你还睡。”
“没地方去了。”
他说着这话,手还搭她小腹上,闭着眼,回着话,揉着那块她说了一晚上酸胀的地方。
晏在舒的声音就小了,别扭地翻个身,跟他面对面:“睡你自己房间。”
“我房间睡不了,”他那眉眼揉在将晚的天色里,跟吃了毒苹果昏睡过去的公主一样,话更毒,“那被子你洗?”
“……”晏在舒知道他说的是那一床狼藉,但还是不服气,“你的床我洗?”
他这才慢悠悠睁眼,问一句:“那谁的水?”
整整沉默十来秒,晏在舒的耳根肉眼可见地涨红,蜷起腿踹了他一脚,“你就活该孤独终老。”
然后起身,找裤子穿。
她还没有在孟揭跟前穿着内裤晃荡来晃悠去的习惯。
孟揭应一句:“嗯,反正我女朋友不承认关系。”
“你又来?”
晏在舒一指头过去,孟揭就揉了把头发,朝她抛一件T恤,她随便找到条瑜伽五分裤,再套上件大T恤,边说,“你赶紧出去,以后别在我房间躺。”边把头发往后绕,随手拿了只发夹固定,又把刘海随手捋捋,勾起耳下的发往后绕。
孟揭看着她的动作,一直看,没作声,眼神沉,然后在晏在舒弯腰拿手机时一把握住了她手腕,迅速把上衣脱了,调低空调,关窗帘,开台灯,一气呵成。
“你……”晏在舒没防备,踉跄两下,“你是不是有病?不是来过了……我腰要折……孟揭!”
“我会轻点。”
他拽着她脚踝,往下一拖,压肘下去,整个儿捧住她的脸,“昨晚在浴室里没亲到,还是想从接吻开始来一次。”
这一场确实很温柔,也很磨人。
结束的时候晏在舒趴在他肩头,手指还在小幅度颤抖,下巴上全是汗,她的,和他的,但顾不上了,被顺着背喂了两口水之后,总算缓过来一些,第一句话是:“我不要做了。”
不等他回,又说:“就算是出汗,出到这个量都脱水了吧,你不疼吗?不磨得难受吗?不感觉弹尽粮绝吗?”
孟揭以再度抽在她手腕的东西回答她。
“……你快去检查检查吧,正常人没有这样的。”
说完也顾不上酸软的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里外落了两道锁。
下楼时已经把包都拎上了,孟揭也洗过澡,在玻璃柜旁取酒杯,明明看见她了,愣是能一句留她的话都不讲,就在那搅着杯里的方冰,而岛台上摆了四五样菜式,晏在舒打眼一看,全是她爱吃的,思索片刻,还是把包往沙发一丢。
“我吃完就走,”她先说这一句,“叫车了。”
孟揭没应这句话,朝她侧一下脑袋:“坐过来。”
他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跟她并排坐。
晏在舒没拒绝,因为这祖宗在岛台正前方支了块幕布,投影刚开,放的是一部南法的老电影,左右方窗打开了,暮色和凉风一起扑进来,空气里夹着花香和虫鸣,还有她喜欢的芒果味冰淇淋,屋里灯全关,只留岛台上空一盏,抬头是南法的春天和少年青涩的感情,转身是半窗星河,气氛特别好。
所以还是和平地吃完了饭。
看在这么好的景儿的份上,看在这么用心安排的份上。
难得没有吵架。
出门时晏在舒一边换鞋,一边想起件事:“上回拿走的车钥匙呢?明天开学,我要用车。”
孟揭等她换完鞋,系好鞋带,才从兜里掏出个东西,在她开门时拉她手腕,递她手里,晏在舒刚打开门,视线是朝外的,先是感觉到那触感有点儿怪,低头一看。
一枚很具年代感的……金属钥匙?
她看他,意思是“你在逗我”,但紧跟着后腰两侧搭上一双手,孟揭推着她往外走了一步,从室内灯到室外景,穹顶是浓滴的深蓝色,晚风里仍有蝉鸣,庭院灯开了三盏,花房边的桂花树细细地随风摇,碎花像晨霜一样铺满地。
而没有树影遮挡的另一边空间,一台上世纪的车停在那里,全黑车身,冷调金属色轮毂。
保时捷末代风冷993。
“去试试。”
晏在舒动不了,她第一反应是:“完了我不会开手动挡。”
孟揭笑:“我教你。”
晏在舒压根儿听不进他讲什么,第二句话冒出来:“才一天你就把车弄到了?”
这是说他俩昨天赛完车在车里的那番对话,他那时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问过一嘴她车的事儿,那会儿她漏了点口风,说喜欢老车。
她说喜欢老车,孟揭第二天就摆一辆帅得离谱难买得离谱的老车在她跟前。
这要不是超能力,就是孟揭掐她掐太准了。
孟揭说是,他昨晚跑了几个老车行,拆了几辆车拼出来的,说完又让她坐进去试试,晏在舒捏着车钥匙,把车门两度开关,扭过头问他,眼里全是亮闪闪的光:“像不像子弹上膛?”
“你听过?”
“没见过真枪还没看过电影吗。”
孟揭摁着她脑袋往里进:“进去,”没忘提醒一句,“左边点火。”
993车型算小巧的,她175的个子坐进去刚刚好,孟揭坐进来就稍显局促,他开了院门,让她开出去试试,晏在舒打着火,有点儿紧张:“要是我把车给蹭了,国内好不好修的?”
这都是三十多年前的车了,配件难找齐,估计一般车行也接不了这种活儿,而孟揭手架车窗边,说:“你开,蹭了算我的。”
肌肉记忆到底还在,一路开得磕磕绊绊,但还是顺利地绕小区开了一圈儿,绕回老洋房的时候孟揭已经抽掉了三根烟,一停就拉车门下去:“全小区蜗牛都绕圈爬了三十趟。”
晏在舒忍他一手,下了车,还在爱不释手地摸后视镜,摸一下,看一眼孟揭:“这车送我的?”
“嗯。”
“哪儿弄来的?”
“一朋友看中的,整备了两年,我给截了。”
晏在舒喔一声,拎包的手晃啊晃:“你对每任女朋友都这么大方吗?”
孟揭抽烟的手顿一下,接着把烟掐了:“是啊。”
晏在舒由衷地说:“了不起。”
孟揭学着她语气,没什么表情地说:“十八个呢。”
这人!晏在舒转头,盯过去,孟揭也撂她一眼,而后问:“你要不要?”
“好开?”
“比你那辆好开。”
晏在舒没说话了,倒是挺犹豫的,她犹豫要送什么回礼,找个等额的物件儿不难,但同样花了心思花了精力的就难了,她又不是那种有耐心的。
桂花的轻语浮在空气中,深蓝色的天际盘了几朵云,灰溶溶的,深浅交叠着,孟揭看着她,一直看,像傍晚时分在床上那样,但他此刻没有情/欲,只有一层跟晚风一样淡而柔软的情绪。
“车不难开,我教你,两天就上手,”孟揭转着打火机,但没点烟,接着说,“这里离新校区3.5公里,车程十分钟,跟碧湾比起来,你花在路上的时间少说能省一小时。下沉庭院我布置了新健身区,有你喜欢的普拉提床和龙门架,书房隔了一道推拉门,隔音效果好,咱俩吵不着,抽屉里还放了几部你喜欢的纪录片。”
晏在舒听出意思了:“同居?”
孟揭面不改色:“又不是没同过。”
“我要说不呢?”
孟揭停顿两秒,说:“你上学常用的东西,我已经让阿姨收拾完捎过来了。”
说完侧了下脑袋,车库门缓缓抬高,里边整整齐齐码着四个纸箱。
“……你真是,”晏在舒愣了片刻,这就明白过来了。
大地主这一整天把她照顾得周周到到,吹发,煲汤,电影,老车,还有晚空,都是在为这一刻做铺垫。在晏在舒阐明自己的态度之后,在晏在舒摊开了利害关系之后,他依旧我行我素,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甚至把她之后的行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可以理解这人做戏要做全套的强迫症,也能看出他性格底色中的冒险成分,但这都不妨碍晏在舒给他一句,“混账王八蛋。”
孟揭一下就懂了,笑,手往后推开门,往里撇了下脑袋:“电影还有一小节,现在要不要进去看完?”
晏在舒拒绝了同居的邀请。
是摆明了不吃他这套先斩后奏的玩法, 可她也没有搬走那四个箱子,只是取走了近期要用的几本书,又给孟揭留了意犹未尽的一道暗示。
对了, 车也没开走, 说是还不熟, 刚得手就上路总归是危险的,孟揭当时没说什么,一副猜到她反应了,但是, 即便早有猜测 Ɩ 他也乐意忙活这么一遭的表情。
至此, 双方都爽到,也都表达了自己态度,还在对方心里留了或浓墨重彩或隐约晦涩的一笔,较着劲, 也揉着欲,然后适时错开距离,开始新一轮拉锯。
刚开学这一整周晏在舒都忙得很,要结实新同学,要适应新课表, 还有层出不穷的课后活动,也就正式开启了课堂——食堂——体育馆——家四点一线的日子。
没怎么想起孟揭。
周日过后,他也没找她, 偶尔能从李尚那里听到零零碎碎的消息, 得知他们新的航空相关项目很顺利。
他们像两条交叉线,在碰撞过后又各自延伸向不同方向, 挺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一打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席卷了北部平原, 正在缓慢地朝南方蔓延,海市好的地方是四季分明,属于芒果、椰子、蝉鸣和热汗的季节快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干爽清冽的空气。
还有一架刚刚落地的飞机。
最近是校园迎新季,社团活动和迎新节庆特别多,走哪儿都能看到新面孔,接到阿嬷电话时,晏在舒还在教室里。
她弯腰拾起自己的水杯,此时是周五下午4点38分,距离大一迎新会过去不到24小时,距离学校官网、学校官媒、市教育部官媒、国际学联官媒都在等待一支宣传片,晏在舒临危受命,因为宣传片性质特殊,不敢怠慢,熬了个大夜才把视频赶出来,就等跟校宣传部的学姐捋完细节就提交审核。
阿嬷那边有点闹,晏在舒没太听清说了什么,只得先跟她说在教室,又给她发了条消息,随后就锁了屏,回到桌边。
“那就这版了,”学姐咬着笔,一手在电脑上噼啪地敲,一手拉着视频进度条,“成!我发了。”
晏在舒坐过去,递瓶水给她:“辛苦。”
“学妹辛苦,这一晚上熬的,成片太好了,”成莎看了眼天色,“哟,第三节 都快下课了,等会一块儿吃饭吧。”
晏在舒看了眼表:“今晚不行呢,有场排练,一会儿就要过去了,明晚我约你。”
“行,”成莎收拾着电脑,“听唐甘讲你们下个月在国剧院有场话剧演出是不是?”
“是,”晏在舒帮她卷着设备线,“演出时间还有点问题,等定下来我给你送两张票,学姐带朋友来玩儿。”
“还让你费神!一早让唐甘留票了,”成莎嗔道,“到时候我也给你送花行不行?”
“好啊。”晏在舒笑。
“喜欢什么花儿?”
“绣球吧。”
“跟我想一块儿去了。”
俩人说着,边往外走,晏在舒站在教学楼前跟成莎告别。
下午时分,阳光不燥,校道两旁的大树牵起道连绵不尽的翠色屏障,教学楼前人流不息,有背着包赶着上晚课的,有三两聚着聊天的,有抱着书侧身避人准备去自习的,还有背着球拍赶场子的,天光涌动在透明杯子内,晏在舒低着头发定位给唐甘,注意到左侧走近个人,她只当是路过的学生,往侧旁让了一步,而那人在两秒的停滞后,再次跟上来。
“你好。”
关手机,抬头,晏在舒看着这张周正严肃的脸:“你好,池麟?”
这是话剧小团队的新男主演,林教授目前在带的学生,也是奥新社会与人文研究所在本届唯一招纳的在校生,非科班,但上两辈都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算是耳濡目染,也算有这爱好,还有挺丰富的客串演出经验。
唐甘吸收了上一位男主演的教训,这回就算有林教授的关系,也把人方方面面都考察得很周到,最后发来俩字:“靠谱。”
确实靠谱,试戏时能看出功课做得到位,特严谨,还有礼貌,有分寸知进退,还会跟晏在舒一起抠各种表演细节和台词节奏。
跟新朋友共事很舒服。
今天林教授也在,所以双方当场拟了口头协约,唐甘把修改后的完整版合同也发了给池麟。
排练结束后,唐甘坐排练室栏杆边上,等晏在舒换衣服:“你能信这也是裴庭公司的半合约演员?”
“……”晏在舒缓慢地抬头,“不说是林教授关门弟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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