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姑姑的名头是很不错的。
村中过得不如意的姑娘,但凡愿意入宫的,赵姑姑都帮衬一把。
“赵姑姑说自己家同春鸢家里有沾亲带故的关系,瞧着这姑娘也单纯,便把她要来了畅春园,这几年一直都悉心教导她。”
“可如今姑娘大了,总不能一直留在畅春园,难道以后就做个白头宫女?”
畅春园的升迁机会可太少了。
趁着这一次贵人们来畅春园避暑,赵姑姑左瞧右看,最终选择了沈娘娘。
如今看来,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沈初宜主动示好,那边赵姑姑也很上道,直接就把知道的事情说了清楚。
“娘娘,赵姑姑说,如今在这边御膳房伺候的,是几位宫里惯用的大厨,不过帮厨和侍膳黄门有的是畅春园的人,尤其是汤盅灶上,因要长时间盯着,大多都是畅春园的侍膳黄门。”
“之前畅春园就出过一次事,如今娘娘这边又出了事,御膳房这一次难辞其咎。”
“听闻太后娘娘还没下旨,御膳房已经开始查了。”
甄顺顿了顿,道:“赵姑姑说,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御膳房管理严格许多,伺候的黄门轻易不让外出,能进入御膳房的,只有各宫的侍膳宫女和黄门。”
沈初宜神情微变。
甄顺压低声音:“赵姑姑的意思是,娘娘不过是新宫妃,同畅春园根本毫不相干,此事若真是人为,肯定有人恶意收买侍膳黄门,意图谋害娘娘。”
赵姑姑是个明白人。
如今沈初宜水涨船高,已经成为了四仪娘娘,短短数日连升两级,加上她腹中怀有皇嗣,对其他宫妃来说的确是个威胁。
要害她的,大抵是其中一名宫妃,亦或者是许多名一起下的手。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赵姑姑依旧愿意把春鸢给她。
甄顺最后道:“娘娘,赵姑姑让小的给您带句话。”
“她说春鸢已经是大姑娘了,以后她要如何选择,赵姑姑都不会过问,只希望娘娘能让她心愿得成。”
也就是说,无论春鸢以后是否出宫,都想让沈初宜满足她的意愿。
这根本不算一件事,但赵姑姑的意思很明确,春鸢跟了她,就是她的人,从此往后赵姑姑再也不会干涉和过问。
沈初宜浅浅笑了:“好,我知道了。”
沈初宜知道这事不好查,却还是让甄顺和舒云去询问,今日事发之前,究竟有多少人进出过汤盅灶。
不过她这边还没得出结论,那边庄懿太后就让邹姑姑亲自把她请了过去。
等沈初宜坐在庄懿太后面前时,庄懿太后的面容难得严肃。
她定定看着沈初宜,先问:“你可好些了?”
沈初宜点头,过了两日,她的伤口几乎愈合,除了依旧有些胀痛,已经没有大碍。
“好些了,多谢太后娘娘关心。”
庄懿太后垂下眼眸,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椅子扶手。
沈初宜发现,萧元宸的这个习惯,跟庄懿太后如出一辙。
庄懿太后倒是没有沉吟太久,她重新抬起眼眸,看向沈初宜。
“你出事当日,进出过汤盅灶的侍膳宫人一共有五位。”
“德妃、宜妃和步昭媛都有命人取汤,另外,陈才人和路答应也去叫了银耳莲子羹。”
庄懿太后眼眸沉沉:“你觉得会是谁要害你?”
沈初宜用了自己管用的装傻充愣。
她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抬眸看向庄懿太后,满眼都是懵懂。
“太后娘娘,臣妾如何能知道这些?”
她声音低哑温柔,说话不徐不疾
:“其实对于这几位姐妹,臣妾都不以为她们会害臣妾。”
“平日里见了面,大家都是和和气气,我自知优秀不足,无法同姐妹们成为至交好友,却到底是点头之交。”
沈初宜笑了一下:“况且,这样做对姐妹们有何好处呢?”
庄懿太后垂眸看着她,手里慢条斯理捻着十八子。
“你虽有些妄自菲薄,可最后那句说得也在理。一件事的真凶,往往就是最后的得益者。”
太后一挥手,钱掌殿便上前一步,道:“见过婕妤娘娘,根据这几日御膳房和司礼监所查,进出过汤盅灶的几位宫人都无嫌疑,而给娘娘亲手制作那盅乌鸡汤的侍膳黄门倒是承认,他看灶的时候打瞌睡,大约睡了有小半个时辰,这小半个时辰里,究竟有没有动过那盅汤,他是不知情的。”
沈初宜安静听着。
钱掌殿见她并不急切,便也继续说:“当时汤盅灶中一宫有一名侍膳内行走和两名黄门,根据另外两人回忆,的确无人动过那盅汤。”
“也就是说……”
庄懿太后却挥手打断了钱掌殿。
她看向沈初宜:“沈婕妤,你来说。”
沈初宜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她进入凤凰台,没在此处看到陌生面孔时,她大抵就猜到最后肯定攀扯不到任何宫妃。
不过,沈初宜却不会这样讲。
她被庄懿太后一点,立即紧张起来,思索片刻,才磕磕巴巴道:“也就是说,这是意外?”
庄懿太后沉默片刻,倒是钱掌殿意外看了她一眼,才道:“也就是说,问题可能不出在汤盅灶,可能出在配菜间。”
从一开始,那盅汤就被人动了手脚。
因为乌鸡汤汤色微浓,里面又加了红枣和枸杞,漂浮其上,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关键。
无论出餐的黄门,还是沈初宜身边的若雨,都没发现端倪。
就连沈初宜自己都没注意。
一块小小的透明鱼骨,甚至可以杀人。
沈初宜面色苍白,她显得有些惊慌:“太后娘娘,那配菜间……”
太后见她害怕了,这才摆摆手,温和道:“你别怕。”
钱掌殿这便上前,继续开口:“经查,配菜之人名叫王小九,他是畅春园这边的切墩,汤料需要的食材简单,都是切墩来配料。”
“据他回忆,当时他先配的黑鱼丸汤,另有一名黄门现剔鱼骨,可能那块鱼骨恰好飞溅入汤盅里,两人都没察觉。”
沈初宜眨了一下眼睛。
“所以,还是意外?”
庄懿太后似乎有些气馁,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单纯。”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呢?”
沈初宜有些无措:“还请娘娘指点。”
钱姑姑便道:“当日进出过配菜间和汤盅灶的人,只有路答应身边的小宫女红香。”
“不可能。”沈初宜几乎是下意识开口。
她说完,又有些惊慌,然后才道:“娘娘莫要怪罪,只是之前路答应出了那样的事,臣妾还曾替她求情,当时路答应很感谢臣妾。”
“臣妾不信,她会翻脸不认人。”
太后又叹了口气。
她满脸慈爱,仿佛在看自家子侄,她语重心长地道:“这宫里,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不过既然有了线索,这几个涉事之人就都下了慎刑司,不日就会有结果。”
太后娘娘道:“今日把你叫来,一是让你安心,如今御膳房各司已经彻查,以后膳食肯定是细而又细。二来看看你伤的如何,几日不见,哀家还很惦记你。”
沈初宜的面色微红,她眼底都泛起了潮湿的水汽,显得有些激动。
“谢娘娘恩典,娘娘的慈悲,臣妾没齿难忘。”
庄懿太后眉目慈爱,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
她笑了一下,说:“这宫里的事,桩桩件件都要哀家经手,哀家不为你,只为皇帝能舒心一些。”
“天下之大,黎民万万,陛下殚精竭虑,实在无力操心后宫事。如今宫中无后,哀家只得多操心一些了。”
沈初宜点头,道:“娘娘慈爱仁和,一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
她吹捧的无比用心:“臣妾年少时就听人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有匡扶国祚之功,后来入了宫,日日得见娘娘,更是仰慕娘娘为人。”
她有些羞赧道:“如今能同娘娘说话,能侍奉娘娘左右,臣妾觉得很是荣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在一众宫妃里,沈初宜是出身最低的一个,可也正是如此,她说的恭维话听着是那么坦诚,让人总觉得那就是她的真实想法。
其他高门妃嫔不光不会这样说,即便说了也没她动听,本来应该是劣势的出身,现在反而是优势了。
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就连太后脸上的笑容都真诚几分。
“好孩子。”
她道:“你还病着,早些回去休息吧,待慎刑司调查出结果来,哀家会再叫你来。”
她说着,顿了顿,道:“你要记得,孩子和皇帝都很重要,别舍不下脸,多去亲近皇帝,恩爱和睦才是好事。”
沈初宜红着脸起身,同她行礼,然后就安安静静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钱掌殿才扶着太后起身。
庄懿太后脸上笑容不变,她叹了口气:“这孩子,还是太年轻。”
“之前多好的势头,怎么就被旁人抢走了机缘?”
钱掌殿道:“沈婕妤毕竟单纯,人瞧着也实诚,娘娘可以多多教导。”
“再说,陛下也从不会厚此薄彼。”
庄懿太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淡淡道:“皇儿心里未尝不苦。”
说到这里,庄懿太后想到方才沈初宜的吹捧,不由又笑了一下。
“她还年轻呢,等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也知道要如何做了。”
另一边,沈初宜回到桃花坞。
舒云见她面色如常,问:“娘娘不觉得是路答应?”
沈初宜摇了摇头。
“大约不是她,”她道,“之前若非我帮了她,她不仅要破相,甚至都可能重伤殒命,后来我又替她说了话,就算是再没有心肝的人,也不会怨恨我。”
“哪怕不喜欢我,大抵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害我,况且……”
沈初宜淡淡道:“她都降为答应了,即便用银子收买,谁又会为她办事呢?能有什么好处?”
舒云点点头,她道:“路答应运气还真是不好。”
沈初宜若有所思,她道:“那一日我没有看清,柳听梅……为何忽然就同路答应发难了?”
舒云思忖片刻,才回答:“那日奴婢见她,就看到她手臂上都是伤口,大抵是忍受不住,才忽然发难。”
沈初宜却摇了摇头。
她吃了一口茶,慢慢润了润嗓子,才道:“她若是单纯想伤害路答应,那么在芙蓉馆里,就能动手伤人。”
“可她偏偏选了桃花坞,当着陛下和我们的面,动手伤人。”
“她不怕死吗?”
舒云一早就思索过这件事,她很快就回答:“娘娘,奴婢看来,她就是不想活了,才想让路答应永无翻身之日。”
这事虽然没闹起来,可影响都不小。
这些时日,宫里的娘娘们说话声音都轻了,各宫对对宫人们都多了赏赐。
可以说,柳听梅以一己之力,让满宫的宫人们都短暂快乐了几日。
正因此,宫里同情她的人更多了。
虽然都不敢直说,可心底里,都觉得她可怜。
而路答应则是真的罪有应得,报应不爽。
沈初宜慢慢开口:“我想见一见柳听梅。”
她说着,抬眸看向舒云:“去问问甄顺,陛下在何处。”
舒云便出去忙了。
片刻后,舒云回来,面色不是很好:“陛下在百景园,听闻今日卫才人摆了宴席,特地请陛下过去的。”
沈初宜点点头,倒是不悲不喜,道:“我知道了,那就晚膳前再去吧。”
虽然萧元宸不喜旁人窥探帝踪,不过在畅春园却有个好处,就是萧元宸的行踪不太难打听。
甄顺每日不过简单探听一二,加上赵姑姑在其中帮忙,一直不显山露水,就能知道萧元宸在何处。
就在这时,春鸢捧着温水进来了。
“娘娘可要净面
沈初宜便让她到跟前伺候。
她问:“这几日可习惯?”
春鸢腼腆一笑:“习惯的,如烟姐和若雨姐都很和善,教导奴婢许多事。”
春鸢顿了顿,才小声道:“谢娘娘不嫌弃奴婢蠢笨,愿意要奴婢来侍奉。”
沈初宜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你好好做,以后慢慢能升上去。”
“等到了那时,无论是出宫还是留宫,日子都不差。”
春鸢笑了一下,眼睛红彤彤,她说:“之前姑姑就说,娘娘是个好人,让奴婢好好侍奉娘娘。”
“奴婢以后就跟着娘娘了。”
沈初宜看到她,就想到自己家中的妹妹。
妹妹比她小七八岁,今年才十一二的年纪,还是个稚嫩少女。
她入宫六年,却一直没有忘记阿妹的长相。
她记得,阿妹很瘦,手脚总是冰凉,到了冬日就很容易风寒,吃什么都胖不起来。
以前的春鸢可能也是如此,但赵姑姑把她养的很好。
沈初宜不想让赵姑姑用心白费。
她揉了揉春鸢的头:“咱们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你只要忠心听话,机敏一些就好,若是饿了,就同你姐姐们讨要点心,多吃一些,快快长大。”
春鸢的眼泪砸在脚面上。
“嗯。”她哽咽地应了一声。
可能是想到了阿妹,可能春鸢的眼泪砸动了沈初宜的心,对萧元宸最近的冷淡,沈初宜倏然放下了别扭和心防。
她一定要越来越好,越升越高,等到那一日,在没有人敢对她,对她的孩子动手。
她需要自己先强大起来。
直到无坚不摧。
为此,脸面又有什么要紧的?
想起这个,沈初宜甚至都觉得自己可笑。
她一早就知道萧元宸是什么样的人,她也知晓,萧元宸心底深处,早就有了已经过世多年的爱恋之人。
他哪怕当真有心,可那心底深处的人也早就死去。
他不可能再对旁人动心。
而她也绝对不是万里挑一,独一无二。
沈初宜长长舒了口气,经此一遭,她不会再为萧元宸的任何温柔动摇。
沈初宜想明白这些,就叫来甄顺,让他多分神,盯一盯芙蓉馆。
经历了之前那一桩事,甄顺瞧着明显沉稳许多,他眼神锐利,只有面对桃花坞众人时才会放松。
“娘娘放心,小的一定盯好。”
沈初宜倒是宽慰他几句:“是我没有提前叮嘱你们,从今往后,大家都谨慎着些便是,倒是不用太过自责。”
甄顺红着眼睛退了下去。
沈初宜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她下午写了会儿字,又把没做完的课业继续做完,才选了那本游记继续读。
当读到赈灾那一回时,沈初宜眸色微闪。
她发现,萧元宸很喜欢听她说农家事,其实更多的,是想知道普通百姓如何生活,朝廷、州府是否还有可以改进的地方。
她把这一点记下,继续往下看。
时间一晃而过,待晚膳之前,沈初宜重新梳妆,难得给自己上淡淡芙蓉妆。
她安静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给了自己一个美艳绝伦的笑容。
“走吧。”
到畅春园半个多月了,沈初宜这是第一次去云麓山栖。
云麓山栖坐落于宜兰园一整片竹林之后,前有明月池,后有太湖石造景的清平山,呈山水环抱之势。
云麓山栖要比桃花坞大两倍不止,角楼连着角楼,屋宇接着屋宇,几处角楼之间还有空中廊桥相连,远远望去,仿佛仙宫。
沈初宜来到前门,舒云就让守门黄门通传。
等了半响,便又是熟悉的面孔。
刘三喜笑着道:“见过娘娘,不巧,陛下在前头勤书阁议事,大约酉时方才能回。”
沈初宜出来的时间不早不晚,距离萧元宸回来还得有两刻。
然陛下不在,她也不好留下来多等,便笑道:“那我一会儿再来。”
刘三喜讪讪一笑,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目送她离开了。
沈初宜倒是不急。
她领着舒云在宜兰园里逛了两圈,又特地去跟芙蓉馆挨着的那一边花丛遥遥望了几眼。
从这个位置,的确能看到芙蓉馆的后门,而且因花丛遮挡,芙蓉馆后的人反而看不见宜兰园的景色。
沈初宜端详片刻,见时间差不多了,才重新回到云麓山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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