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就容易搬弄是非,若是再染上博戏,那真是什么坏事都能做尽。
宫里对黄门博戏是非常严厉的,所以当时询问吴有德身边的太监黄门,没有一个说他参与博戏。
要么就是完全不知,要么就是不敢说。
说了,自己也要被牵连。
这倒是意外之喜。
马嬷嬷又问了樱桃几个问题,樱桃有的能回答,有的不记得,大多没有什么细节,也不再有任何线索了。
沈初宜看樱桃已经做都坐不住了,整个人几乎都委顿在地,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陛下,这宫女也不过就三五日光景,让她舒舒服服走吧。”
萧元宸颔首,沈初宜便看向马嬷嬷:“嬷嬷,这宫女如今也不好送回尚宫局,你带回慎刑司,好好照料几日,让她吃饱喝足,到底好好走过这一遭吧。”
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了。
马嬷嬷答:“是,贵嫔娘娘放心,一定不会叫这孩子委屈了。”
等樱桃被带下去,马嬷嬷和孙成祥才来到御前。
孙成祥额头都冒了汗:“陛下,小的真不知宫里还有人敢玩博戏,小的这就让人立即去查,这几日就能有结果。”
萧元宸淡淡道:“若是能查到,审问完,一律拉到西五所,让所有黄门都看着,打二十板。”
这是要以儆效尤。
对于黄门的贪墨,萧元宸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人总得有个念想,但博戏是绝对不行的。
一旦陷入博戏,人的根子就坏了,烂了,再也好不了了。
孙成祥松了口气,他躬身行礼:“是。”
今日马嬷嬷立了大功,沈初宜赏赐了她,等众人都退下,沈初宜才说:“陛下,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引导吴有德陷入博戏,然后借此敲诈他,逼迫他跟红香就犯。”
“之前我们一直猜测,红香是被逼无奈,才供认自己就是动手的那个人。”
“若她真的是呢?”
萧元宸眉心一竖,片刻后,又慢慢松开。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这样看,一切都合理了。
红香的确动了手,她动手的原因,是为了帮吴有德,无论因为什么,这件事同柔选侍都无关。
若是有关,柔选侍也不会死了。
红香被拿下慎刑司后,一开始是强撑着没有招供的,因为她一旦招供,命就没了。
后来可能知道吴有德也被抓紧去,她自知事情败露,这才吐露实情。
但这个实情是很有水分的,因为此事同柔选侍并无关系。
沈初宜若有所思:“陛下,红香会这样供述,她很可能知晓对对方的身份,或者猜到对方的份位比柔选侍高。”
哪怕拉柔选侍下水,她也不敢得罪那个人。
“或许,的确被人用家人威胁。”
“不过那人并没有动手,只是嘴上恐吓红香,红香心里但又害怕,立即就信了。”
萧元宸颔首,道:“你说得很对。”
“姚多福,”萧元宸道,“告诉江盛,让他在吴有德和红香两边都抽回人手,一调查黑市的药物,二调查是否有新的异教。”
萧元宸思忖片刻,继续道:“三,调查德妃、端嫔、邢昭仪和白婕妤四家,看其家人从去年开始,是否有同各个药局来往密切。”
这可不好查。
但萧元宸态度很坚决,姚多福忙道:“诺,小的这就办。”
姚多福刚要退下,沈初宜忽然开口:“等等。”
萧元宸看向她:“怎么?”
沈初宜犹豫再三,还是道:“顾家,是否也要查?”
————
去岁丽嫔事发,承平伯府也没有逃脱责罚。
当时承平伯府褫夺爵位,抄没家产,承平伯被夺官为民,闭门反省一年,顾氏满门十年不得科举。
这个责罚看似只罚了承平伯府,但实际上,连锁的反应是巨大的。
不过一年过去,时至今日,曾经的承平伯府,现在的顾氏已经泯然众人矣了。
承平伯府一倒台,树倒猢狲散,旁支和连襟都吃了挂落,皇帝不责罚,却不代表其他朝臣心里没数。
不过一年时间,顾氏已经彻底败落,在朝中几乎无人了。
沈初宜此刻提起顾氏,倒也不是对丽嫔怨恨在心,她只是道:“陛下,臣妾以为,所有的风波都是从前年年关开始的。”
的确是如此。
之前萧元宸刚登基时,虽然前朝后宫都不稳定,却也没有斗争得这样厉害。
德妃、宜妃和耿贵嫔能接连诞育子嗣,说明后宫还是很平稳的。
就从前年开始,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这件事的开始,就是顾庶人。”
若没有查到禁药,或许这几件事都不能联系在一起。
沈初宜叹了口气:“若当时得不到这种药,顾庶人或许会有别的法子,也可能就这样一直称病,绝对不会胆大包天,冒天下之大不韪。“
退一万步来讲,若没有阿迷香和无言,即便顾庶人有这个心,也办不成这件事。
这两种药的出现刺激了顾庶人,让她铤而走险,一路奔向深渊中去。
萧元宸平静听着沈初宜的话,脸上慢慢有了笑容。
他喟叹一声:“初宜,你成长得真快。”
“你看事情的角度,比以前开阔许多,顾庶人的这一点你说的很好。”
“原本盯梢顾家的锦衣卫都已经撤了,如今看来,还是有必要再加上的。”
不用他吩咐,姚多福就立即领命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沈初宜
才叹了口气:“可真复杂。”
萧元宸却笑了一声,他帮沈初宜顺了顺耳边的碎发,道:“牵扯家国大事,就没不复杂的。”
“咱们就如同拆线团,一点点寻找,最后能从那一堆的乱线里寻到最开始的线头。”
“一拽,连根拔起。”
沈初宜道:“但愿如此。”
无论怎么说,事情到底有了进展,也有了侦查方向。
沈初宜回到长信宫,先去换了衣裳,才去看儿子。
小雪团可不知父母在忙什么,他刚尿了,正哼哼唧唧不高兴,等端木嬷嬷给他收拾整齐了,他才咧嘴笑了一下。
沈初宜感叹:“这小人精,可真是不好伺候。”
端木嬷嬷却道:“小殿下都是好伺候的了。”
“我瞧着,乐乐也很乖巧,拉了尿了也都是不哭不闹的,”沈初宜道,“偏他要作怪。”
端木嬷嬷知道她说得是三公主,就道:“三公主和三皇子这样的其实才是少数,许多孩子一有不妥就哭,白日里哭,夜晚也哭,哭的人头疼。”
她笑呵呵地道:“奴婢阿弟的长子,生下来就是磨人精,只要大人不抱着他,那就撕心裂肺地哭,可是熬人。”
沈初宜就笑道:“端木嬷嬷可真是经验丰富。”
端木嬷嬷还有些骄傲:“若奴婢没有这些经验,也不能来伺候三殿下,说起来,都是奴婢的福气。”
两人说了会儿话,沈初宜就回了正殿,歇了片刻就继续读书了。
之后又过一日,沈初宜就请了步昭仪过来,让步昭仪给她讲课。
天气晴好,苍穹碧蓝。
两人一人一把藤椅,坐在院中吃茶赏景。
步九歌声音清润,讲起课来娓娓道来,让人不自觉就安下心,安静听她讲课。
今日讲的是劝学的一章。
等步九歌讲完,沈初宜同她讨论了一会儿,才笑道:“姐姐真的很适合讲课。”
不能叫老师,总要叫一声姐姐。
步九歌难得笑了一下,道:“我以前也没教过别人,教你课业也算是练手了。”
“不过……”步九歌就感叹一句,“你好教,是因为你实在聪慧,一点就透,平日里又很勤勉,课业都提前预习。”
“若是去了书院,遇上不服管教的学生,谁都要头疼。”
说的也是。
再不济,沈初宜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肯定比少年少女们要好教导的多。
两人说着话,舒云就匆匆过来,福了福道:“娘娘,懿太后娘娘宣召。”
沈初宜同步昭仪对视一眼,问:“没有步姐姐?”
舒云摇头:“只请了德妃娘娘、贤妃娘娘、娘娘和端嫔娘娘。”
沈初宜便颔首道:“知道了。”
步九歌也跟着一起起身,低声道:“你警醒着些。”
等沈初宜领着鸿雁进入寿康宫时,感觉里面一片安然。
邹姑姑亦步亦趋跟在沈初宜身边,陪着笑脸。
沈初宜随意看了一眼,才发现不对来。
自从李才人“闹事”之后,沈初宜每次来寿康宫请安,都没有再见到萧应鸿。
原本还能看到庄懿太后陪着萧应鸿玩,现在连人影都不见了。
沈初宜漫不经心问:“鸿儿呢?”
邹姑姑立即道:“回禀贵嫔娘娘,二殿下这几日染了伤寒,一直在寝殿里修养,因病的不重,太后娘娘没让宣扬。”
萧元宸定是过来看望过儿子的,沈初宜便也放了心,感叹道:“太后娘娘真是辛苦,又要打理宫事,还要照顾鸿儿,臣妾看着都感动。”
邹姑姑道:“谁说不是呢,陛下也很为娘娘忧心。”
沈初宜就说了一句场面话:“陛下一贯孝顺,是天下臣民的榜样。”
两三句话的功夫,邹姑姑就领着沈初宜进了寿康宫的正殿。
往日里请安都是在牡丹厅,那边宽敞明亮,布置精巧,一众人说会儿话也不觉得闷,倒是少来这正殿明间。
沈初宜一踏入正殿,就感觉里面气氛很是压抑。
暗沉的帐幔挂在碧纱橱前,把原本明亮的光阴都吞没,整个明间看起来有些过分幽暗,让人不太适应。
明间里虽也摆放了瓜果李桃,也有鲜花净瓶,可一切看起来都是暮色沉沉的,少了几分鲜活。
身处其中,总会不自觉坐直身体,聆听教诲。
除了庄懿太后,沈初宜是第一个到的。
沈初宜忙给太后见礼:“见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庄懿太后正在闭目养神,她手里盘着十八子佛珠,偌大的寝殿里只有佛珠摩擦的咔嚓声。
一声,一声,在耳边有节奏地响着。
等这一圈数完,庄懿太后才睁开眼睛,笑着看向沈初宜:“贵嫔来了,快坐。”
“你来得最早。”
沈初宜福了福,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才乖顺地回答:“娘娘宣召,臣妾以为有要事,简单梳妆便匆匆赶来。”
这样说着,她显得有些羞涩:“衣着简朴,还请娘娘见谅。”
庄懿太后看着她娇美的如玉面容,心里不由感叹。
难怪能把皇帝的心都拢在自己身边,这样动听的话,谁不爱听呢?
就连她,都喜欢听呢。
宫里人人都说沈初宜全靠这张脸,庄懿太后可不这样认为,年轻貌美的脸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沈初宜靠的是她聪明的头脑。
庄懿太后道:“贵嫔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可是国色天香。”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通传声。
德妃、贤妃和端嫔竟是一起到了。
等人到齐,相互见礼,太后就让人都落座,让程尚宫和慎刑司的马嬷嬷入见。
庄懿太后道:“之前碧云宫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马嬷嬷先上前回禀:“回禀太后娘娘,小的等仔细核对了柔选侍的那封遗书,可以证实,这封遗书是伪造的,并非柔选侍的手笔。”
沈初宜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庄懿太后也眉心舒展,很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也就是说,此事同德妃和贤妃都无关系。”
这个逻辑是很清晰的,碧云宫闹出这么大动静,无非就是要把德妃和贤妃拉下水,先说木梳,木梳没有找到,又找到一封遗书,遗书也是假的。
这整件事便十分清晰,就是有人意图栽赃陷害,做了好几手准备。
庄懿太后精明一辈子,不用多想,就直接下了结论,众人自然是无有不从的。
德妃和贤妃一起起身,对庄懿太后见礼:“娘娘明察秋毫,还臣妾清白,臣妾铭感五内。”
庄懿太后摆摆手,看向马嬷嬷:“还有事情要说吧?”
马嬷嬷等人禀报完没有退下,一定还有事情要禀报。
马嬷嬷同程尚宫对视一眼,才深吸口气,道:“回禀太后娘娘,木梳和遗书的线索都断了,但是碧云宫闹鬼的事情,慎刑司已经查清,是有人提前驯养八哥,让其在子夜时分啼哭。”
“那八哥已经寻到。”
庄懿太后有些意外:“八哥?”
说到这里,她若所有所思点点头:“若是八哥,那就说得通了,倒是很有头脑。”
庄懿太后语气微顿:“顺着这八哥,可查出什么?”
即便年岁渐长,庄懿太后依旧敏锐。
马嬷嬷就不太敢说了。
程尚宫上前半步,躬身行礼:“回禀太后娘娘,根据慎刑司和锦衣卫查访,邢昭仪之父邢无畏今岁入京述职,特地带了几只南地生产的八哥入京。”
这话一说出口,庄懿太后就坐直了身体。
她眉心凝成川字,一下就严肃起来。
“邢昭仪?”
程尚宫躬身道:“是。”
“回禀娘娘,八哥训练并非几日就能完成,须得长年累月训练,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不可能临时就找来一只八哥成事,寻常八哥只会叫,根本不会说话。”
庄懿太后垂下眼眸,她看向众人:“你们说呢?”
众人自然是遵
从庄懿太后的指使,倒是德妃漫不经心开口开口:“太后娘娘,不如把邢昭仪请来,究竟如何,问一问便知。”
德妃似乎还是之前的模样,严肃,端庄,高高在上。
她从来不会像李幼涵表现出来的那样嚣张跋扈,目下无尘,但她的态度却很能说明她的想法。
她的确看不起沈初宜,亦或者看不起所有没读过书,没见识的人。
之前沈初宜觉得德妃有些过于天真,现在看来,其实也并非是她天真。
从心底深处,她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这并非天真,这是现实。
虽然残酷,可这天地间,大抵也是看出身决定命运。
现在德妃这样说邢昭仪,不像是在说相互扶持的姐妹,好似在说自家伺候的宫人。
语气里没有任何尊重。
庄懿太后也不由看了德妃一眼,顿了顿,才道:“也是。”
庄懿太后看向钱掌殿:“让人去把邢昭仪请来。”
程尚宫倒是犹豫了一下。
“太后娘娘。”
庄懿太后看向她:“说。”
程尚宫道:“太后娘娘,昨日下午荷风宫来报,道邢昭仪病了,请奏太医院医治,另外撤掉侍寝名牌。”
庄懿太后有些意外,她蹙了蹙眉头:“哀家怎么不知?”
一般宫妃生病,肯定是要请太医院,然后撤掉侍寝名牌,她短时间大抵也不能来给太后请安,所以太后是会知道这件事的。
程尚宫便道:“事发突然,名牌还没来得及撤,太医院还未给出脉案,不知邢昭仪娘娘究竟是什么病症。”
这事总要有个流程。
庄懿太后就看向钱掌殿:“你亲自去一趟荷风宫,看看邢昭仪,若是没有大碍就用步辇请她过来。”
太后这是铁了心要询问了。
等待的过程里,庄懿太后和善地问了大皇子、三皇子和两位小公主。
德妃、贤妃和沈初宜一一回答,气氛很是融洽。
只有端嫔坐在边上,一言不发。
庄懿太后就看向她,目光沉沉的:“端嫔。”
端嫔忙起身:“太后娘娘。”
庄懿太后脸上忽然浮现出笑容,她道:“你这孩子,紧张什么,坐下说话。”
有了她这句话,端嫔才小心翼翼落座。
“今日的事着实让臣妾害怕,”端嫔小声找补一句,“方才还在愣神。”
庄懿太后就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端嫔,你入宫也有些年头了,早年也颇有恩宠,怎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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