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毓淡淡笑了笑,道:“又不是小日子,怎的还不能碰凉水了。”
谢衍:“女子还是少碰凉水的好。”
说着,把手放入了井水中,冰凉的凉意顿时渗入了皮肤。
刚打上来的井水,让人透心凉。
见他要自己来,明毓也不与他争,只嘱咐:“敷一会儿就得换了。”
谢衍点了头,说:“你困了,就早些睡,明日天不亮就要走。”
明毓琢磨一二,说:“我收拾一下行李。”
听谢衍的话,谢煊起码得关上好几日,那她这几日自是不能在谢家待着,以免被迁怒。
谢衍反复用冷水敷了一刻,明毓也已经收拾妥当,也有几分昏昏欲睡了,谢衍简单收拾,便与她上榻歇着了。
天色尚未亮,谢衍便醒了,坐起轻晃了晃身旁还在酣睡的妻子:“夫人,该起了。”
明毓微微掀开一条眼缝,朦胧间见是谢衍,以为是要她早起给他打点,立马把双目闭严严实实的,还装腔作势地呻吟了一声,随即翻身背对他。
谢衍:……
谢衍无法,先行下榻穿衣梳洗。
随后把洗漱用的水从耳房端进了房中,把她要穿的衣裳拿到了床榻上,拉着她起来,说:“今日要回明家,夫人可是忘了?”
听到谢衍的话,明毓恍惚间似乎想起了昨晚的事,只是近来睡眠出奇的好,总是能一觉睡到天明,一日可以睡到五个时辰。
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时辰,她就是有心想起来,可身体却乏得很,软绵绵坐了起来。
眼看着要瘫回床上,谢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肩膀,只得拿来中衫给她慢慢套上。
虽从未留意过女子衣裳的谢衍,但脱过,也就知道该怎么穿。
待谢衍给明毓穿到鞋袜的时候,她已然有七分醒了,也就自己来了。
洗漱过后,出屋子时,天色还是黑漆漆的。
明毓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困了。这个时候才寅时正,平日谢衍都是卯时才起来,他也比往常早起了一个时辰,而她更是早起一个半时辰,怎会不困?
这夜半三更出府,更不会有人阻拦。
明毓带上青鸾和红莺,便随着谢衍一同出了府。
出府时,马车已经候着了。
想来昨日谢衍在回来时,就安排好了今日送她回娘家。
走近马车,马车旁站着的是个瘦小的男子。
男子带着讨好笑意朝着谢衍行礼,唤了声“大人”,随即也朝着明毓一礼:“小的是谢大人的随卫丁胥,见过夫人。”
丁胥……
明毓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个人,但因甚少过问,且谢衍也很少说官场的事,是以她对他身边的人了解甚少。
明毓微微颔首,随即谢衍把手中提着的笼灯给了她,随即扶着她上了马车。
入了车厢,明毓才发现马车的位上放了一个软枕。
她微微一愣,随即入座。
青鸾和红莺也上了马车,谢衍与丁胥则坐在马车外。
青鸾看到软枕,凑到主子耳边,压低声音,语带疑惑:“夫人,这马车上怎刚好有个软枕?”
明毓微微摇了摇头。
随即她听到外头的谢衍吩咐丁胥:“别赶得太快,稳当为重。”
明毓眉梢微一抬,露出了丝丝诧异。
她望着谢衍映在帷帘上的影子,若有所思的想——是巧合吗?
不待明毓仔细想,她便因早起和马车轻晃而头晕,也有些许的恶心。
青鸾是唯一知道主子有孕的,见主子如此,忙拿出了甘草酸梅给主子:“夫人,吃个梅子会好一些。”
红莺讶异道:“青鸾姐姐怎还备有酸梅?”
青鸾拿了一颗塞入她的嘴中,说:“我嘴馋,备些零嘴怎了?”
红莺含着酸梅摇了摇头,随即被这酸梅酸得直皱眉:“太酸了。”
马车外的谢衍迎着风声,也隐约听到马车里说话声。
他下意识地从兜子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罐,里边装的便是酸梅。他觉得妻子坐马车会有所不适才准备的,方才忘给她了。
只是,青鸾怎会刚好备有酸梅?
谢衍默默地把小罐塞回兜子中,随即从兜中拿出了一匣子点心,递回车厢内:“昨日准备的,先填填肚子。”
青鸾接过,小声与主子嘀咕:“咱姑爷真的越发的体贴了。”
红莺也附和着点头,道:“奴婢也这么觉得。”
经由明毓前些天敲打一二,红莺这些天倒也算安分了许多。
明毓含着酸梅让青鸾打开了食盒。
食盒里是耐放的糕点,云片糕和枣糕。
一路上,明毓也没说话,吃完糕点后便小睡了一会。
明家离谢家颇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马车慢行得一个时辰。
直至到了明家外,青鸾才把她轻轻晃醒。
天色微微亮,明家已然有下人在宅子外头洒扫。
明家家底薄,比不上谢家,是以这明家宅子只是个小两进的宅子。
也称不得是明府,只能称为明宅。
洒扫的下人见有马车停在宅子外头,都停下了活计张望着。
片刻后,有人眼尖,见是他们家的二姑娘和二姑爷一同回来了,忙跑回去唤人。
夫妻二人入了明家,明家夫妇才来。
夫妇二人体态都颇为富态。而明毓的眉眼与明夫人也有几分相似。
明毓再见父母,心如止水,没有任何的怀念。
她上有兄长,下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妹妹,自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不过比起谢衍打小的遭遇,她的这种忽视却是小巫见大巫。
本就感情淡薄,后来更是因她和离而与她断绝了关系,她自然不会有所留恋。
明毓唤了一声爹娘后,便如往常一般,乖巧地低着头不说话。
明家夫妇应了一声后,明父对谢衍喜笑相迎:“贤婿要来,怎不差人提前说一声?”
谢衍扶着身侧的妻子,说:“夫人说想家了,我便送她回来住几日,顺道躲几日清闲。”
明夫人看向自己那打小十棍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女儿,她说想家了?
她自然是有些不信,是以拣了重点来听。
笑盈盈的说:“毓姐儿都已经是官夫人了,哪能这般任性,想躲清闲就躲清闲。”
谢衍没有与他们迂回,而是开门见山道:“谢家这些天不太安生,小婿送夫人回来,躲的是这个清闲。”
夫妇两人的笑脸顿时一滞。
明夫人笑得牵强,问:“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谢家这尊佛,他们明家可得罪不起。
谢衍平稳从容的道:“也没旁的事,只是昨夜我与上峰去查案时,我家二弟不喜我,胡搅蛮缠阻碍了公务,被我上峰押回了大理寺关押。”
夫妇二人算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明父:……
他这个女婿是怎么能用这么一副平静的表情,说出这么惊人话语的!
还道也没旁的事,只是把谢家嫡子押回了大理寺关押!?
这还只是?!
明父看着自己的二女儿,如同看到了烫手山芋。
明毓偏头瞧了眼谢衍。
她没想过他会这么直接的把缘由说出来。
不过昨夜的事,今日也会传遍长安城,提前说也没什么。
谢衍看着明父僵硬的表情,好似没看见一遍,使起了道德约束那一套。
“岳父总该不会怕得罪谢家,便连阿毓这个亲生女儿都不认了吧?”
“不过,应是小婿想法狭隘了。岳父必然不是这样的人,岳父品德高风亮节,不然也不会被任命校书郎。”
明父也是前些年的科举出身的进士,有些本事才进了弘文馆做个小小的校书郎,但大抵是没有人脉,久久未得升职。
明父被夸赞几句,背脊微挺:“这哪能扯到什么品德上,毓姐儿要回家小住几日,为人父母的,怎能把人往外赶。”
明夫人眼角微微一抽。
暗暗掐了一把丈夫,但明父心里也有算计,只得轻拍开了她。
掐什么掐,就是麻烦,也不能把人赶出去,传出去他老脸还能要么?
谢衍道:“那阿毓便托岳父岳母照顾了,小婿今日还需上值,等下值再过来一趟。”
明父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谢衍看向明毓,说:“有麻烦事或有人欺负了你,便托人到大理寺寻我,我会赶来。”
明夫人暗自瞧了眼先前看不上的女婿。
微微蹙眉。
这人都回娘家了,还能有什么麻烦事?有什么人会欺负?
这话里有话,倒像是特意说给她这个当娘听的。
明毓也听出了谢衍的言外之意的警告。
他现在的这个脾性,还真的越发地不像他了。
明毓不动声色地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夫君快些去吧,不然就该晚了。”
这些妻子在他面前没有了小心谨慎,更多的是随性。可时下这模样好像还是以前那个胆怯的性子。
谢衍见她这般切换自如,不是初初嫁给他时,任人拿捏的阿毓了,反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谢衍一走,明父也到了上值的时辰,后脚也离家了。
厅中只剩下母女二人,明夫人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念道:“有好事不见回来,这一出事就往家里躲,是生怕咱们明家没有麻烦是不是?”
明毓捏着手中的帕子,声音温婉:“阿娘的意思是,女儿不该回来?”
明夫人暼了眼垂着脑袋的女儿,没好气的道:“你还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回来,那你就该劝住你丈夫,别让他把你送回来。”
“你父亲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哪里得罪得起谢家!”
明毓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
明夫人露出了诧异之色,心道她明白什么了,结果就看见她这个木头女儿往厅外走去,忙喊住:“你去哪?”
明毓低着头,闷闷的道:“趁着夫君还没走远,女儿赶紧追过去,也好与夫君回谢家去。阿娘不欢迎女儿,女儿下次不回来就是了。”
明夫人倒抽了一口气:“你个认死理的丫头给我站住,我不过说说,你较个什么劲!”
“先回你之前住的屋子歇着吧,你妹妹觉轻,回院子的时候别吵到你妹妹。”
明毓本不欲多说,但转念一想,还得多待几日,必然不能委委屈屈过,琢磨一二,问:“妹妹的身子还好吗?”
说起小女儿的身体,明夫人脸上尽是愁容,道:“还能如何,现在变天了,整日都在咳,也不知何时能治好她这病。”
明毓记得,她这个妹妹,身体确实比她虚一些,但有事没事都咳一下。
弱柳扶风,柔弱不能自理一般。
明家不富贵,可为了她的咳症,每隔一两日都会给她炖上一盏冰糖燕窝。
这玩意,明毓在明家的时候,尝都没尝过。
明毓回了未出阁时的小院。
本该长者住东边,可因东边向阳,所以被要求让给了身体弱的妹妹,她只能住西边的厢房。
回到西厢外,一开门便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青鸾脸色难看道:“这屋子怎就没个人打扫通风?”
明毓退到了一旁,吩咐青鸾和红莺:“先通风,让下人来打扫。”
想了想,对红莺道:“把被褥都拿出来晒一晒。”
吩咐后,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则去小院的竹藤下歇息。
收拾屋子总难免会有动静。
东屋的婢女跑了出来,念道:“都闹腾什么,吵到我家姑娘歇息了!”
西屋的下人不禁都停了下来,看向明毓。
明毓面色淡淡:“继续。”
那婢女皱起了眉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跑回了屋子里头,不知她主子说了什么,片刻后那屋子里就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青鸾往东屋瞧了眼,随后走到主子旁,低声说:“夫人,这三姑娘肯定会去主母那处告状,往前不管谁对谁错,主母都是偏帮三姑娘,一会真告状了怎么办?”
明毓朝着东屋窗户处瞧了眼,眉眼一弯,淡淡一笑:“我这三妹妹还当今时还是往日呢。”
青鸾顿时反应了过来,一点也不担心了。
可不,三姑娘连个像样求娶人家都没有,但她家姑爷都已经入朝为官了。
不稍一会,东屋的婢女又跑了出来,瞧了眼她们后,又跑出了院子外头,显然是去告状。
半刻后,明夫人走进了院子,看到下人在忙活,脸色顿时一沉:“大清早的干嘛呢!”
走到了明毓跟前,皱着眉道:“不是提醒过你,不要吵到你妹妹吗,你这是做什么?”
明毓站了起来,轻声应:“女儿那屋子不向阳,一股子霉味,便让人收拾收拾。”
“要收拾也等到你妹妹醒了再收拾,明知你妹妹身体不好,还这么闹腾。”
明毓闻言,朝着东屋望去,说:“阿娘,妹妹的身体老不见好,往后说亲该怎么办……”
“你妹妹模样好,自然能嫁得好,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这样呀……先前女儿还在茶席上认结识了顾将军家的姑娘,她还应邀女儿去参加她及笄宴,想必那宴上定然有很多青年才俊。”
明夫人的眼神倏然一亮:“顾将军是哪个顾家?”
明毓抬起头,朝着母亲柔柔一笑:“就是母亲想的那个顾家。”
明夫人脸上全然没了不耐,嘴角想压也压不住。
“毓丫头你瞧,能不能到时也把你妹妹带去?”
明毓有些为难:“先不说能不能带,且说三妹这身子去了恐怕不妥。”
明夫人忙道:“三妹只是偶尔咳一咳,不妨事的。”
明毓把母亲拉着坐了下来,道:“阿娘,女儿说句不好听的,三妹若是再不把这身子调养好,想要好的亲事很难,便是阿娘,让大哥娶一个如三妹这样身子的,阿娘愿意吗?”
明夫人刚刚还兴致高昂,现在也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
“这种筵席,不是只有这一回,只要我与那顾姑娘交好,往后机会有的事,最重要的* 还是三妹的这身体。”
东屋这边,明三娘躲在窗户后头偷听着,先是惊喜,后来再听她二姐的话,心下一突。
一时待不住了,便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朝着明夫人唤了声:“阿娘。”
再看向明毓,佯装惊讶道:“二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毓朝着三妹望去。
明三娘十五的年纪,模样清丽,一身素色衣裙,大抵脸色有些许苍白,显得颇为娇弱,颇为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明夫人见找体弱的三女儿,忙关心道:“外头风大,你这么早出来做什么?”
明三娘道:“阿娘别担心,女儿的身体好很多了。”
说着看向了自己的二姐。
“方才在屋子里头,好像听说二姐认识顾将军家的姑娘,可是真的?”
明毓轻点了点头:“再过四五日应该就到顾大姑娘的及笄宴了。”
明三娘心底开始泛酸。自艾自怜道:“二姐现在就好了,不仅是官夫人,还能出席高门筵席,不像妹妹我这般身子骨差的,平日连个像样的茶宴都没有去过。”
自小她就受家里重视,而这个二姐不争不抢,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
她便觉得不管是在家里,还是日后嫁人,她都能压二姐一头。
等二姐嫁给谢家一个养子的时候,她越发觉得自己是对的。
可谁能想到,这二姐竟然也能做了官夫人,还与那些高官贵人能谈聊说笑。
明毓:……
她这三妹,还是连话都不能好好说。
“三妹先好生休养好身子,下回再有筵席,我必然会想着三妹的。”
明三娘闻言,眼神里的期待已然快溢出来了。
“那我便托二姐的福了。”
这时,红莺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后,说:“少夫人,那被褥要洗过才能盖,但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干。”
素来自私的明三娘忽然道:“我屋子里头还有一床新的,二姐不妨先拿回去用着。”
明毓:“那怎么好意思。”
“不妨事的,二姐难得回来一趟,怎能不好好招待。”
明夫人也似乎意识到了二女儿今非昔比了,也道:“顺道我也让厨房今日多做几道菜。”
明夫人的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
明毓面上笑着,心底却是一派冷漠。
谢衍在查案时,便在想明毓在明家会不会被她那妹妹欺负。
谢衍对这妻妹没有多大的印象,只记得是个动不动就咳的病秧子。说话弯弯绕绕,酸里酸气的,就是不能好好说话且不好相与的主。
一下值,谢衍就往明家赶去。
到了明家,明父还未回来,便有下人先领他去妻子未出嫁时的闺房。
到了小院,仔细询问了青鸾,才知道妻子今日过得极舒适。
又是点心又甜水,果子,一日都不差吃的,便是屋中的用具都换了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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