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迪亚话音刚落,立马引箭弯弓,一支羽箭立马朝着阿克善飞去。
第80章 障眼
苏迪亚出手极快,没给众人反应时间,羽箭便脱手而出。伴随羽箭的出手,城上众人发出一声惊呼,目光随着箭矢而去。
不过令人尴尬的是,这一箭射偏了,堪堪蹭着阿克善的腰眼飞过。
穆谦带走了所有禁军和部分边防军,如今剩下的边防军中,以老大哥赵卫为尊。赵卫于城楼上居中而立,见了这一幕,不禁面露嫌弃之色,与身旁的刘戍道:
“这丫头片子水平真次,比起咱们殿下,差忒多了。”
这句话说到了北境边防军的心坎里,还不等刘戍应声,周围众将士先发出了哄笑声。
其实,真要论起来,苏迪亚准头并不差,箭矢能贴身飞过,足见她是有底子的。只不过北境众人看惯了穆谦百发百中,眼光被养刁了,苏迪亚乍一失手,落在他们眼中就跟玩笑一样。
黎至清顾不上嘲笑,眼光始终锁定在苏迪亚身上,这个女子虽然当众出了丑,却丝毫未露窘态,气定神闲地又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
说时迟那时快,第二支羽箭破风而出,再次朝着阿克善飞去。
在众人屏息凝神地注视下,第二件又射偏了,贴着阿克善的鞋底蹭了过去。
这次不等赵卫开口调侃,城楼之上又是笑声一片。刘戍见状,忍不住与赵卫打起商量。
“赵大哥,要不咱先把阿克善拽上来?这胡旗公主摆明了没把她这个未婚夫的性命放在眼里。而且黎先生嘱咐过,不能把人折腾死了。”
赵卫倒是浑不在意,笑道:“眼下这情况,就算咱们纵着这丫头阵前杀人,她能有这本事?”
刘戍挠了挠头,有些为难道:“可是由着她这么闹,实在尴尬。你说打仗这么严肃一件事,让这个丫头片子搅和的跟玩一样。她要是一直射不中,咱们就一直在这里看乐子?”
两人话音未落,苏迪亚射出第三箭,这一箭正中阿克善的左肩!
“呦!中了!”城楼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又惹起一阵哄笑。黎至清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城下的苏迪亚,见她此刻仍保持着前两箭射出时的表情,不悲不喜面如沉水。
“阿克善,我爱你!今日我会退兵,这三箭也算是在长生天面前全了咱俩的情谊。明日我再来时,你将成为我箭下英魂!你放心的上路罢!谁也不能阻挡我胡旗南下的脚步!苏迪亚的未婚夫也不行!”苏迪亚虽然身形娇弱,但底气十足,清亮的嗓音在平陵城外回荡。
赵卫和刘戍对望一眼,这女人真善变,也真够无情的!
黎至清想了想,对着玉絮耳语几句,玉絮立马跑到赵卫身边一番交代,赵卫先时心里还犯嘀咕,待顺着玉絮的指尖望见一身兵卒衣裳的黎至清,心领神会地朝着城楼下喊道:
“公主殿下能大义灭亲,着实让我等大开眼界。今日姑且留下阿克善将军性命,若公主再犯我大成,我等必将阿克善将军直接丢下城楼去,也省下公主一支羽箭。除了阿克善将军,还有二十六名突击旗兄弟在北境大营做客,今后公主来一次,我们便请出一位兄弟祭旗,公主可明了?”
苏迪亚瞬间变了颜色,冷哼一声,打马离去。
待城下胡旗兵撤尽,赵卫和刘戍立马走到黎至清身边,上下打量着他。黎至清素来一副世家公子打扮,乍一穿上士兵的军袍,并不显得突兀,落在两人眼中更像是一位儒将。
玉絮一脸防备地看着赵卫和刘戍,心道幸亏自家殿下不在此处,要不然就冲着他们打量黎先生这几个眼神,肯定得被殿下踹。
“先生上个城楼,怎么穿成这样?”刘戍因着开荒屯田一时,与黎至清有些交往,说话也放得开些。
黎至清自嘲一笑,不接这话,只道:“劳烦两位团练差人把阿克善拽上来包扎一下,然后送到黎某军帐来,黎某想单独跟他说几句。”
军帐中,黎至清正翻着一本《坝州州志》,玉絮和黎梨在一旁闲聊。
“小丫头片子,咱俩结拜如何,你认我当大哥,回头有我罩着你,寒英绝不敢欺负你!”玉絮自打知道寒英和黎梨互相中意,对待黎梨比往里日走心多了。
谁料黎梨并不领情,樱桃巧嘴一撇,把拳头攥在玉絮眼前晃了晃,“现在他也不敢欺负我!”
玉絮拿手轻轻拨开黎梨的小拳头,笑道:“你可别学城外那个蛮女,整日里就知道舞刀弄枪,回头弄得家里鸡飞狗跳,受苦的还是我兄弟!”
玉絮刚说完,又觉不妥,说不定寒英就是喜欢黎梨这活泼的性子,正要开口再找补两句,黎梨却开口了,“自然是不会学她的,这般狠厉,连未婚夫都杀,太可怕了!她刚才还好意思喊爱人家!”
玉絮不赞同的摇了摇头,“我觉得那个公主是喜欢阿克善的,方才明摆着是不想他死啊。”
“一连三箭,还放话一定要他的命,怎么可能不想他死!”黎梨不赞同玉絮的说法,打算拉黎至清帮自己说话,“公子,你说是不是?”
黎至清闻言抬头,他本不想参与这段对话,但见黎梨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只得道:
“苏迪亚的确不想要阿克善的命,要不然第一箭就射中了。今日退兵,明日再来,是她设下的赌局,赌咱们信了她要大义灭亲的做法,放弃拿阿克善威胁她。”
黎梨有些不解,“可万一赌输了,阿克善还是难逃一死呀。”
黎至清面带温润,看向玉絮。
玉絮见状,也不拿乔,“在苏迪亚的计划中,阿克善本就难逃一死,侥幸赌赢了,让阿克善多活几日,万一赌输了,阿克善登时丧命于城下,她也没亏。”
黎至清赞许地点了点头,低头继续看手里的书。奈何黎梨却不打算放过黎至清,“那方才说她爱阿克善呢?公子也这样认为?”
这次黎至清面上带上了迷惘之色,什么是情爱?黎至清不懂,只得坦率地朝黎梨摇了摇头,“我只瞧出苏迪亚不想要阿克善的命,至于旁的,我也不知。”
黎梨刚想就这个黎至清并不擅长的话题展开讨论,阿克善被送进了军帐,适时为黎至清解了围。黎至清对阿克善的目光从未如此和善过,倒是阿克善一脸凶神恶煞,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恶狠狠地盯着黎至清。
黎至清将人一番打量,阿克善被捆得死死的,肩膀上缠着纱布,伤势已经处理,左胳膊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贴在身侧,显然左肩伤得不轻。
“老实点!”玉絮见阿克善直挺挺地梗着脖子,上去一脚就踹在了阿克善的膝弯,把人踹跪在地。
阿克善极为硬气,膝盖刚一着地,就摇摇晃晃挣扎着要站起来。奈何阿克善被吊了四日,每天只有一顿食水,早已脱力,挣扎了半天又跌了回去。
黎至清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到阿克善挣扎不动了,才吩咐道:
“玉絮,把阿克善将军搀起来,黎梨,把杌子搬来给将军坐。”
黎至清吩咐,玉絮自然照办,像提小鸡仔儿一样拽着阿克善的后领,把人拖到了杌子上。
黎至清自顾回到了几案后的座位落座,“黎某最近脖颈受寒,抬头或者低头都会酸痛,想来还是平视最舒适。今日请将军前来,不过闲聊几句,将军莫要紧张。”
身份暴露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人,阿克善对黎至清恨得牙痒痒,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黎至清不以为忤,“如果黎某没记错,再过月余就是阿克登将军的忌辰,阿克善将军莫忘了祭拜。”
阿克善面露不满,“你提这些做什么?要杀便杀,莫要废话!”
黎至清难得露出落寞的神情,“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将军比黎某要走运许多。”
“你说一个阶下囚比你走运?”阿克善露出嘲讽之色。
黎至清落寞神色不减,“最起码,将军知道令兄殁于何时,埋骨何处。而黎某每年只能对着家兄遗物,草草祭奠,算下来已经四个年头了。相较之下,难免对将军生出几分羡慕之情。”
“哼!”阿克善见黎至清表情不似作伪,虽然面上强撑冷脸,心底已经对他的故事产生兴趣,“四年前那场仗死得人多了。”
“可唯有你我二人兄长之死,非战之罪。”黎至清语带惆怅,对着阿克善露出一抹苦笑,“令兄亡于汗王猜忌,而家兄亡于同室操戈。”
阿克善瞬间变了脸色,阿克登因冤被杀之事,让他如鲠在喉。当年,他险些被牵连,好在胡旗大汗顾着苏迪亚,阿克善自己又能征善战,这才侥幸活下来。阿克善一直都明白,若是胡旗大汗对兄长足够信任,那肖珏的反间计根本不足为虑,可偏偏胡旗大汗生性多疑,这才葬送了兄长一条命。这些年,他一直恨意难平,可他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将这恨意对胡旗大汗宣泄,只能不断蒙蔽自己,将矛头指向大成、指向当年带兵的将军肖珏。
阿克善一双鹰眸对上黎至清,“你到底想说什么?”
第81章 博弈
“无他,只是有些话憋在心中,需寻个感同身受之人,才能一吐不快。”黎至清神情难掩落寞,叹了口气,又道:
“黎某早知年命不永,恐怕活不过弱冠,许多事情已经不再执着,只求有生之年能手刃谋害家兄的仇人。”
阿克登之死,人尽皆知,但眼前之人的兄长因何而亡,阿克善并不知晓。不过,只瞧着他的模样,阿克善觉得四年前自家兄长因冤被杀时,那份心如刀绞的感觉又回来了,心中甚是烦躁,语气略显不耐道:
“你哥既然没死在这战场上,你在这里白费功夫作甚!要报仇便赶紧去,瞧你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就算活不到弱冠,也还有时间,在这里叽叽歪歪算什么本事?还是你在嘲笑本将军活不过明日?”
黎至清苦笑着摇了摇头,“可黎某连仇人是谁都不知,所以才羡慕将军。知道仇人是谁,这仇,报与不报,皆可由自己选择。”
阿克善冷哼一声,“不能手刃仇人,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还不是徒留遗憾!”
黎至清低头,沉默半晌,“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黎某与将军同病相怜,黎某给将军留个机会,将军也助黎某一臂之力,如何?”
阿克善瞬间明了,黎至清今日搞这一出,是劝降来了,面露不屑之色,讥讽道:
“从前听闻,大成文人各个都是做戏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方才这般惺惺作态,不就是想要让我背叛族人,回去杀我们汗王嘛!简直做梦,我是不会被你利用的!”
黎至清面如沉水,未置可否,只是就着方才的话娓娓道出心中所想。
“黎某并无此意,只是想与将军做一桩交易。这些年,黎某时常在想,胡旗为游牧民族,地处北方,虽然民风彪悍,但比之大成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国力还是逊色不少。上百年前,胡旗南侵,乃是物产贫瘠之下求生的无奈之举,随着岁币一年年输出关外,胡旗当年之困早已解了。那在国力如此悬殊之下,为何还要冒着被灭族的风险,举全族之力南侵,特别是近十年,情况愈加严重。”
黎至清抱着胸,从案后踱出来,眉眼间都是思虑之色,“直到四年前,四年前家兄之死,才让黎某开始怀疑,京畿某些势力早与胡旗达成默契。这次,黎某拖着残躯来到北境,证实了这一猜测。如今,黎某愿保将军一命,条件是将军需助黎某寻得隐藏在大成京畿,害我兄长性命的凶手。至于将军留着有用之躯继续为你们的汗王出生入死,还是反戈一击为兄报仇,任凭将军自行决定,与黎某无关。”
“我不会背叛我的族人。”阿克善一口回绝了黎至清。
黎至清并不赞同,“将军敢指天誓日说这南侵是胡旗百姓的选择?这不过是无道之君为满足私欲燃下的战火!更何况,谁说背叛汗王就是背叛族人?”
“瞧你的模样,是个读书人,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老话叫‘君为臣纲’。”
草原上的头狼位置只属于最强者,弱肉强食是胡旗的生存法则,君为臣纲的道理,阿克善虽然并不认同,但在他学习中原文化时,却知道这四个字被大成的朝臣奉为圭臬。
黎至清听罢,轻笑一声,“将军只知‘君为臣纲’,却不知,‘君不正,臣投他国’!”
阿克善面露诧异之色,没想到黎至清能将这话宣之于口,“你这么说话,你们汉人皇帝知道后不会杀了你么?”
“当然会!”黎至清脱口而出,没有丝毫迟疑,言罢,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不过,黎某现在追随的主上,大约不会!”
黎至清轻描淡写的一句,落在阿克善耳中却极为讽刺。他们兄弟二人为苏迪亚父女征战沙场,兄长死于汗王猜忌,而自己差点死在苏迪亚箭下,要真论走运,还是眼前这人走运!
黎至清见阿克善沉思,从案上拿起个倒扣的茶杯,亲自斟了一杯茶,端到了阿克善嘴边,“将军与公主殿下一对璧人,难道将军不想留下性命,亲自去问一问公主,肩胛这一箭,公主射得有多不舍,心中有多痛?”
阿克善久未进食,又与黎至清闲扯半晌,早就口干舌燥,立马一口将茶水饮尽,喘了口气才道:
“不必了!这个女人如他父亲一般刻薄寡恩,城下那一番,不过是做给我胡旗军中的儿郎们看得!她什么心思,我最了解!”
这次不仅是黎至清,连玉絮都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两人迅速交换了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瞧出先前没有的东西。
黎至清点到即止,再不给苏迪亚父女只言片语,只道:“将军天降英才,若落得祭旗被杀的下场,难免让人扼腕叹息,不妨考虑下黎某的提议。”
黎至清故意将“祭旗”咬得极重,意在提醒,方才城楼之上,北境已放出话去,只要胡旗再次攻城,那另外二十六名突击旗士兵也将性命不保。
阿克善沉默良久,半晌才吐出一句,“那二十六个兄弟,你能否也高抬贵手?”
“黎某愿与将军各退一步,是看在你我同病相怜的份上,黎某与突击旗可没有这样的情分。更何况,这一支突击旗绞杀了不计其数的大成将领,与北境有着血海深仇,我家主上为擒获突击旗,不惜以身犯险。故,黎某恕难从命。”
“突击旗是本将军一手培养,他们不过听命行事,你想要的,本将军愿意帮你。但能否用本将军的命,换他们的命?”
黎至清听了这话笑出声来,“黎某要将军的性命作甚?于黎某、于我家主上并无任何助益。不过,将军对突击旗兄弟有情有义,倒是让黎某敬佩不已,一邦之主,该有这样的胸襟气度。”
阿克善听明白了,黎至清这是婉拒了,想要再争取,却发现并没有什么筹码能与黎至清交换。
阿克善的心思被黎至清收进眼底,故作善解人意道:
“将军一代枭雄,有志难酬,有冤难伸,若是这般丢了性命,黎某都替将军惋惜。这样吧,苏迪亚公主既然撂下话,明日再来,那黎某也不急在这一刻。但黎某身体有疾,主上不许黎某戌时后再会客,不过黎某愿为将军破一次例,以今夜子时为限,若将军改了主意,那咱们可以再聊;若将军真能咽下这口气,随着含冤的兄长而去,那此刻就当诀别,明日黎某就不去城楼上送将军了。”
黎至清说罢,朝阿克善施了一礼,然后让人将阿克善押了出去。这次未将人丢进地牢,就近扎了个军帐,把人捆了进去。
等阿克善一走,黎梨才略显疑惑道:“公子既然想劝降阿克善,为什么还要帮苏迪亚说好话,不该让他觉得苏迪亚无情无义,才更好劝降么?”
黎至清认真听完黎梨的话,然后面带笑意看向玉絮。
玉絮知道这是黎先生又在考校自己,忙道:“我倒觉得,这般更好。苏迪亚来者不善,阿克善已然知晓,若是咱们再大肆渲染苏迪亚的无情无义,未免刻意。倒不如像方才那般,咱们越提他们二人的情谊,阿克善心中越难过,这根刺才刺得越深。不过,先生,咱们找阿克善讨得,是否少了些?”
“自然是少了些!不过,有些东西,你开口要,他便更加珍视,讨要起来就越难,倒不如等他自己送上门来。”黎至清说完,见玉絮恍然大悟,略作沉吟道:
“每日辰时,谢二公子都会来跟着黎某读书,玉絮如果愿意,得空也可以一起。”
“多谢先生!”玉絮听罢一喜,没想到这几日竟得了黎至清的青眼,真是天降鸿运,心思一转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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