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怜儿说着说着,手便不老实地向衣裳下摆伸去。
汪云海略微气粗,按着她道:“别闹,这会子没空陪你耍。”
香怜儿撇撇嘴,“大人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如今也得做小伏低陪人卖笑?”
汪云海叹道:“我何尝愿意屈居人下,人家可是奉皇命而来。”
这静王虽是头遭离开京城,名声却早就传开了,只瞧他争夺储位失败,为他叹息扼腕的人却不在少数,便可知其能耐。
香怜儿咯咯笑着,“大人害怕被取而代之吗?”
汪云海唯有叹息,只是被贬官倒还好,可一山不容二虎,倘若静王立意要治死他,他又能到何处说理去?
香怜儿寻思一回,眉间露出狠厉之色,“既如此,干脆先下手为强。”
汪云海唬了一跳,忙去捂她嘴,“乖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香怜儿道:“无毒不丈夫,难道大人就愿意仰人鼻息、跟条野狗一样摇尾乞怜过活?且此事做得隐蔽些即可,找个推锅的,到时候大人出来主持公道为殿下报仇,不是更能服众?往后地位也能稳如泰山,没准连皇帝都得夸您呢!”
汪云海目光微动,显然,这话说到他心坎上了。
第139章 神药
郭氏原本担心徐宁初来诸事潦草, 意料将庖厨借几个与她使唤,岂料徐宁连厨子都备好了,食材更不消说——民以食为天, 徐宁刚来就打发人到附近探路,尤其关注菜市与杂货铺所在, 这都是关乎日常生计的。
郭氏心胸磊落, 并不芥蒂人家反客为主,还很乐意尝尝家乡菜。要知此时的巴蜀, 辣椒并不十分风靡,烹饪多以花椒茱萸等调料为主, 一顿下来舌头都是麻的,更别说脑袋了。
偏汪太守别的事上十分精心,唯独吃喝却肯将就,叫郭氏这么个娇生惯养注重享受的看来, 不由得暗暗叫苦。
初来乍到,徐宁只吩咐买了些家常菜, 左不过醋溜鳝段、红烧狮子头、八宝鸭、粉蒸肉等等,郭氏却吃得津津有味, 看表情几乎都热泪盈眶了。
巴巴望着徐宁, “王妃娘娘, 以后臣妇能常来吗?”
徐宁莞尔, “当然,区区小事何必客气。”
太守夫人虽不得宠,可身份在那里, 耳濡目染必定见得不少, 往后许多事还得朝她多打听呢。徐宁总觉得这地方处处透着诡秘,那汪太守看着更像是个心术不正的, 但愿是她多心了才好。
郭氏临走时很痛快打包走两大盒饭菜,她儿子才八岁,正是需要长身体的时候,顿顿清汤寡水的实在愁人。
余下菜色徐宁让半夏她们拿去分掉,自个儿一路奔波劳碌,却是无甚胃口,她只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
半夏备水时,齐恒回来了,徐宁方才想起,自己忘了准备他的饭,不过那么多属官盛情相邀,也足够他饱餐了吧?
怎料齐恒被那些阿谀奉承倒足了胃口,哪里还吃得下?何况话说得虽多,却没一件触及到实处,譬如王宫的问题就迟迟无法解决。
徐宁心领神会,必定汪云海允诺了好处,底下才会众口一词,如今齐恒想从他们手里挖出钱来,无异于登天,煮熟的鸭子岂肯飞掉?
徐宁想了想,“若不经他们手,殿下私自安顿呢?”
虽然有点程序问题,但齐恒身为蜀王,本身就有对附近绝对的掌控权,若直接从采石场挖来砖石、从林场伐来木料,这便省了好几趟转手,无非多费点人工罢了。
以王府的规模,那么多石料估计难寻,可在巴蜀这种地震高发的地方,木头制的房子可能还更可靠点。徐宁对后世那场大灾难多少有些心有余悸。
齐恒叹道:“即便伐树,要加工成木料,再一点点搭建亭台楼阁,也得小半年工夫。”
这段时间办公难免得受影响,官员倒是好说,暂且赐了头衔命他们各回各家,朝务可怎么办?
徐宁笑着拍拍身边上等的花梨木桌椅,“不是还有太守府么?汪太守都不介意,您又何必太过谦虚?”
至少汪云海暂且没那个胆子撕破脸,便借他的地方办公,哪怕住上十年八年,汪云海怕也不敢有意见——私底下怎么想就不知了。
齐恒道:“只好如此。”
旋即释然起来,汪云海将他接来府中,未尝没有立下马威的意思,可他何必乖乖听从摆布?索性借这地方做道场,让汪云海和底下属官们看看巴蜀真正的主人是谁。
在那之前,他还得先做点什么。
齐恒命向荣取来纸笔,飞快地写下色正芒寒四个字,让人拿去制成匾额,悬挂在高堂之上。
徐宁笑道:“殿下要当青天大老爷吗?”
齐恒捏了捏她风尘仆仆的脸,“有何不可?”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拿来断断官司。要让巴蜀的人都认识他,没有比口耳相传更便捷的了。
徐宁笑道:“那得把脸涂黑了才行。”
说着就要找油墨来。
齐恒指了指自己脸,“现在还不够黑吗?”
两人这一路上晒的,虽然够不上黑炭头,也跟在京城的时候迥异,反观汪云海一家却个个白得跟萝卜似的,不知是谁在养尊处优。
自己都没抱怨,他反倒苦不堪言,到底是吃不得苦的富家公子。徐宁睨他一眼,正好底下回说洗澡水放好了,便道:“殿下先去洗漱罢,我让红芍服侍。”
话里自然而然有点促狭的意味——她并未交代,那会子却主动将红芍推出来,误叫人以为是他侍妾,莫非本有此意?
齐恒用脚趾头都猜到这位醋劲犯了,可见女人惯会心口不一,别看她疼红芍疼得跟什么似的,自己真要将红芍收房,不定得怄成什么样。
当下懒懒道:“不急,你先去罢。”
可恶,居然不敢正面回答她问题。徐宁略微气恼,抬脚往里走去,岂料身后竟亦步亦趋跟着,回头瞪他,“作甚?”
齐恒含笑摊开两手,“我得服侍你呀,你后背自己能搓上?”
徐宁轻哼一声,算是默认。这一路上就没好好泡个澡,难得有机会,自然得尽情享受——他愿意候着,那是他的事,只别往她桶里钻就行,她可不想洗鸳鸯浴。
半夏叹口气,将阿笨抱去给乳母照应,看这架势,两个时辰都未必洗得完呢。
她还是先吃饭罢。
净房里的热闹自不消提,但据现场收拾的人说,场面实在狼藉,差点以为府里遭了贼,要报给汪太守去。亏得半夏机智拦下,这要传出去还得了,主子的脸都得丢尽了。
反观徐宁却是容光焕发,大抵浮力作用,她觉得比以往还舒坦点,腰不酸腿也不痛了,或许该写进教材里。当然,这种教材只能私下传阅。
半夏很是为难地对她道:“王妃,不如以后我带小主子睡罢。”
省得来回颠倒,累得慌。
徐宁不解其意,“为何?”
她跟齐恒是旷了太久,才破天荒地荒唐一回,怎可能夜夜天雷勾地火,那成什么人了。
半夏心说真的吗?我不信。小世子聪明得很,她可不愿阿笨夜夜听见妖精打架,好好的苗子给养歪了。
鉴于徐宁不想讨论这种话题,半夏只能暂且搁置。
倒是小世子虽还没到断奶的年纪,也该慢慢添加些辅食了,半夏想从本地找个专精此道的厨子,伺候小主子饮食起居,更放心些。
徐宁道:“你看着安排罢,有不懂的只管去问郭夫人。”
半夏答应着,忽然想起,“对了,葛太医身子欠佳,您看是否该找大夫瞧瞧?”
徐宁有点意外,神医还得找人看病?
然而葛太医情况实在不妙,路上素了一个多月,刚来就忙着开荤,肠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骤然大鱼大肉的,怎能不受伤?
何况葛玉章一向娇惯,路上数他埋怨的最 多,大抵真挺脆弱的。
俗话说得好,医者不自医,未免这把老骨头折在自己手上,徐宁还是决定找郭夫人问问。郭夫人一听便道:“这好办,午后我请葵巫来一趟便是。”
葵巫便是那香怜儿的干娘,也是极得汪云海信任的一位。
徐宁咦道:“夫人不是不信这些么?”
郭氏有些赧然,讷讷道:“葵巫确实有真本事。”
实则是汪云海一早告诫她,不许她跟静王妃走得太近,怕她上当。郭氏也知道自己毛病,脾气太躁,嘴又敞,顶容易被套出话去,虽则她跟汪云海已没多少夫妻情分,可总得为嫡子着想。
何况葵婆在十里八乡都是出了名的,不是体面些的人家,她还不肯去呢。
徐宁拿不定主意,只得亲去问葛玉章,岂料葛玉章精神大振,有意会会这巫婆,看看有何蹊跷。徐宁无奈,只得劳郭氏请去。
她原以为这等装神弄鬼的人物,外表必定独树一帜,像电视剧里那般发蓬蓬面似鬼,有时还会涂满油彩,一看便知难惹。
然而现实中的葵婆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太太,年五六十,头发虽有些灰白,却梳得整整齐齐,脸上亦是慈眉善目,看不出半分凶相。
代入红楼梦里的刘姥姥都毫无违和感。
但,只一点便可知其不凡。当她听说葛玉章是从京城来的神医,眼中竟无半分敬畏,依旧泰然自若,要么她在此地地位卓然,要么,便是完全没把葛玉章放在眼里。
而她看病的方式也极其简单,并无望闻问切等等琐碎流程,只草草询问了症状,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来,里头尽是绿豆大小的丹丸,黑黢黢的,有种莫名香气。
做完这些,便领了赏银大步离去。
葛玉章哭笑不得,他就不勉强人家尝粪了,可这等治病法也太敷衍了吧?
郭氏上前嗅了嗅,“没错,就是这个味。”
先前儿子发风寒时,葵婆给的也是此药。
徐宁满头雾水,“你是说,她对谁都如此?”
太夸张了,天底下还有包治百病的神药?
郭氏摆摆手,小心道:“所以才叫大巫嘛。”
本就有沟通鬼神之力,否则怎会人人信服?
徐宁眼看说不通,只能先让白芷送郭夫人回去,自个儿来到床头,见葛玉章拿着瓷瓶细细端详,还剖开一丸略尝了尝,“大人有何发现?”
葛玉章微微阖目,“微臣一时也说不好,可里头……仿佛掺杂有阿芙蓉。”
第140章 暗讽
见王妃不解, 葛玉章特意翻出本草集注给她瞧,那上头不但标识了药性,还配了图。
徐宁倒吸口凉气, 这玩意不就是罂粟吗?其汁液提取物则是后世鼎鼎有名的“大烟”,几乎催生了近代战争的爆发, 但凡有心人加以利用, 可是遗毒无穷的祸根。
难怪对谁都开同一副药,阿芙蓉本就有麻痹镇痛之用, 症状不那么严重的,可不就觉得好过多了, 渐渐也能挨到自愈;即便治不好,人家也会说命该如此——不知有多少人吃这葵婆的药上了瘾,谁还管里头有何掺杂?
兹事体大,徐宁必须问个仔细, “您敢肯定?”
葛玉章颔首,“此物在京城少有, 微臣也只偶然见得一回,断不会有错。”
没想到这方寸之地居然卧虎藏龙, 须知阿芙蓉喜温暖潮热、地势高之处生长, 巴蜀即便偶有几株, 也不过寥寥, 这葵婆要控制如许人等,少说得种个几亩,这份本事若用于正道, 得培育出多少珍奇药材, 偏偏走上邪路,端的是误入歧途!
徐宁冷笑, 什么正不正邪不邪,无非来钱快罢了,或许赚钱还不是葵婆主业,瞧她一手勾结汪云海,把自己捧成一方大巫,改日汪云海若起了谋逆之心,只怕还要奉她作国师呢!
真真庙小妖风大。
见识过鸦片战争的残酷,徐宁断断不能容忍此举,立刻便要去告诉齐恒,让他将汪太守找来对质。
葛玉章连忙拦住,“王妃三思,如今敌暗我明,敌强我弱,暂不可轻举妄动。”
何况周围早已被葵婆收治得服服帖帖,等同于洗脑,到时候汪云海一声令下揭竿而起,来个瓮中捉鳖可怎么好?
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民心可不在殿下这边哪。
徐宁恼道:“难道就由着她们肆意猖獗么?”
葛玉章极为欣赏王妃正义之姿,有这等血性才算跟殿下相得益彰,可此事急不来。
“急脉缓受,宵小之辈不得长久,早晚有露出马脚时候,到时一网打尽不是更好?”
葛玉章却被那巫婆燃起斗志,既然并非邪术而是用药,那他就没什么可怕了,这可是自个儿强项,倒要看看谁更胜一筹。
徐宁渐渐冷静下来,是她太操之过急了,忘了根基未稳,不宜打草惊蛇。
嫌恶地望着那瓷瓶,恨不得立刻拿去用石灰烧化,然而葛玉章留着或有用处,徐宁也只能勉为其难装作看不见。
“对了,里头阿芙蓉含量有多少?”
先前郭夫人的大公子也吃过这药,不会已经成瘾了罢?
葛玉章道:“这瓶尚好。”
想来葵婆也知道此物难得,除非疑难杂症方敢下猛药,像泻肚这种小事,搀个一星半点则可。
徐宁方松口气,别的也就罢了,她这方宅院断不能被渗透,尤其饮食。忽然想起让半夏寻的厨子,还是不必了,阿笨的辅食自个儿单做最安心。
半夏不好意思,“可是咱们都不会呀。”
以前也是贴身服侍小姐的,几曾洗手作羹汤?
徐宁道:“这个简单,弄些水果菜蔬蛋黄切碎了搀进米汤里,捣成糊糊,能有多难。”
……听起来很像猪食。半夏推心置腹,“太为难世子了罢。”
这怎么咽的下呀?
徐宁不以为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教育得从娃娃抓起,打小娇生惯养能有什么好,等他长大就明白,往后要吃的苦头还多着呢。
半夏只能为阿笨默哀了。
待齐恒回来,徐宁到底按捺不得,对他讲述了葵婆的诡计。
齐恒若有所思,“你说那东西黑乎乎的,还带股子异香?”
徐宁点头,继而瞪大眼,“您该不会也见过?”
她可不愿嫁个瘾君子啊!
幸好,齐恒只是瞥了眼,并未上口品尝。他记得那是十岁出头的时候,有回哮喘发作得格外厉害,某个游方郎中便推荐了这药,烤盘上黑糊糊的一层,怪模怪样,那香气也甚为诡异,似苦非苦,总之难以下咽。
徐宁按着胸口忙念了声佛,“殿下真是吉人天相。”
若她猜得没错,那玩意当是精炼过的大烟,成瘾性可比葵婆给的丸药强烈多了,亏得齐恒没用,否则恐怕一辈子受人辖制。
齐恒叹道:“是啊。”
现在想来,即便他跟母亲韬光养晦,人家终免不了视他为仇,入了宫门,便注定逃不脱阴谋诡计的漩涡。皇室无父子,天家又哪来的亲情?
徐宁宽慰道:“好在,咱们如今不是躲开了吗?这地方山明水秀,若能相伴终老,也不失为乐事。”
齐恒笑道,“如卿所愿。”
捏紧她的手悄悄道:“要不,晚上再一起共浴?”
男人的思维跳跃性都这般大吗?徐宁略觉无语,大概真是憋得太狠了,偶尔开回荤便念念难舍。
她有点别扭,让人看到席子上一汪汪都是水,像什么话?收拾的人也难为情呀。
齐恒脸上红了红,愈发压低声音,“无妨,这回咱们不用席子,我叫人换了大桶。”
等徐宁进了净房,便着实叹为观止。那确实是个大桶,几乎能在里头游泳了,以后用不上了,还能给阿笨当玩具呢。
香怜儿找人留意东苑一举一动,然而直到晚间,也未传来任何异样,方才安心。
药丸是她故意命干娘送去的,意在试探对面底细,如今瞧来,静王带的不过是个庸医,她们可真是多虑了!
去了块心病,香怜儿愈发有恃无恐起来,趁郭氏外出烧香去了,特意找来一帮官夫人给静王妃道喜。
她名义上虽为汪云海二房,然太守不管到哪儿都带着她,敷衍应酬也都由她打点,谁对她不是毕恭毕敬的,偏静王妃一来就给她甩脸子,香怜儿是个记仇的,务必得找回场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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