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离开——他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两腿抖得跟筛糠似的,哪里还说得出口?
徐椿这难得的雄起竟镇住了王氏,王氏一时竟哑口无言,半晌,才轻轻对身旁婆子道:“瞧瞧,如今人人都敢顶我的嘴了。”
婆子笑道:“哥儿年岁渐长,脾气大些也是有的。”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个个都来朝她撒气?王氏心中不悦,难免对丈夫埋怨,怪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椿哥儿这都学会冲冠一怒为红颜了。
诚意伯听罢却是喜上眉梢,男子汉大丈夫没点意气怎么能行,他原担心长子个性太软,先前被老太太辖制,过后又被他娘辖制,如今瞧着,还是可以调教的嘛!
娶萧兰芝真是娶对了,否则徐椿这辈子都未必能立起来。
王氏好险没被噎死,这父子俩简直跟她命中犯克!
五月初,徐婉跟王珂回京过端阳,这回夫妻俩倒是没吵没闹,看上去还挺相敬如宾的。
然而也只是貌合神离,二太太先前抢占嫁妆而不得,之后便变着法儿寻徐婉麻烦,最多的,当然嫌她是个药罐子不能生。徐婉打小体质不好,自懂事起便喝药,吃的各类汤药比饭还多,自成了亲,大夫亦叮嘱她少行房事,避免肾阴亏虚。
其实,这忠告根本也是白费,王珂一月里头能来她房里两三回就算多了,哪有禁欲必要?可落在二太太眼里,便是拦着她抱孙子,人家娶媳妇谁不为传宗接代,偏她占着茅坑不拉屎,祸害谁呢!
当面都骂得这样难听,背地里更不消说,徐婉实在气苦,又怕婆婆剑走偏锋,塞几个美妾什么的,便自作主张将身边一个陪嫁丫头开了脸,给王珂当通房,总算方消停了。
王氏冷眼瞧着,那丫鬟里眉眼间有几分静王妃的模样,怪道侄儿心甘情愿哩——事到如今都还忘不了那位,可见真是个祸害。
徐婉虽然勉强堵了婆母的嘴,自个儿并不十分好受,谁愿意与人分享丈夫,更别提,她跟徐宁以前也是颇不对付的——只待青桃怀胎生产,立刻找个由头打发出去,她可不比太太糊涂,有了庶子就不能有姨娘,这般才能永绝后患。
徐婉环顾四面,“姨娘呢?”
自然不是站在近处的杜氏,而是生养她的方妙容。
王氏并不觉为难,不过,这档子事无须自己亲自告诉她,遂找了个婆子,一五一十说明详情。
徐婉杏眼圆睁,急促站起身来,“不可能,姨娘定是被冤枉的!”
饮了哑药,还被送去庄子自生自灭,姨娘那样好强的性子,哪禁得起这般磋磨?
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下来,徐婉立刻找到诚意伯,她要见见方姨娘。
诚意伯不耐,“见了面又能怎样呢?你姨娘已经不能说话了。”
徐婉固执道:“那我也得瞧瞧。”
能写字便能交流,她总得问个仔细。
诚意伯踌躇,没法告诉她方姨娘神智不太清楚了,上个月他才派人瞧过,方姨娘蓬头垢面,抓着马粪往嘴里塞,那种模样实在难堪。
诚意伯自己尚且不忍直视,何况是方妙容亲生的女儿?
无奈徐婉执意如此,诚意伯只得派人护送她前去,多叫两名家丁,疯子发狂起来可是不认人的。
徐婉扭头瞧着王珂,“你不来么?”
她多么希望王珂能跟她叫声娘,姨娘这辈子不曾为人正室,好歹私底下给她点尊荣体面罢?
诚意伯看女婿迟疑便知他不想去,“你们母女俩叙旧,拉个大男人作甚,我还想六郎陪我下棋呢。”
徐婉只得失望离去。
这厢王珂感激望着岳父,诚意伯摆手,“不用谢。”
齐家治国平天下,谁不是这么过来的,殊不知这第一样便不比平天下简单。
都是过来人,他也愿意教侄儿个乖,无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得敷衍敷衍。女人么总是得哄的,你但凡对她施舍个笑脸,哪怕一分钱不带回家也使得,反过来,你若成天板个脸死气沉沉的,那就难免鸡飞狗跳。
王珂表示虚心受教,又小心翼翼道:“姑父,不知三……静王妃现下过得如何?”
诚意伯滴溜溜瞟他一眼,合着自己教导这小子全没听进去呀,谁的婆娘谁操心,你成日挂念三丫头算怎么回事?
难怪徐婉不高兴。
至于徐宁,她有什么难的,那种性子嫁给谁都能过得不错,何况静王又是这等体贴——非要选对神仙眷侣的话,大概也只有这俩了。
要不怎说诚意伯有先见之明呢?但,再睿智的老人也会有犯错时候,静王夫妇这会儿却正在怄气呢。
起因正是邓太后举办的赛龙舟,她一个人欣赏不算完,还把内命妇全都给找了来,公主、长公主、嫔妃、亲王妃,个个都能一饱眼福。
沿岸则是一排排的凉棚依势而建,原是徐宁想的主意,里头摆上各色小摊,卖些餐饮点心简单饰品之类,一则增添热闹氛围,二则也让宫女太监们趁机赚点外快,定价自然是比外头要高的,反正命妇们不缺这点银子。
徐宁跟吴王妃坐在凉棚里,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徐宁自己买了份冰碗,吴王妃则挑了个五毒饼细细品尝,“还是太医说的,月份大了不能总缩在家里,得出来走动走动才好。”
徐宁笑道:“这个自然,老躺着哪有力气,到时候生孩子才麻烦哩。”
况且她也听说,孕晚期因为激素影响,那啥的欲望会格外强烈,吴王妃跟吴王尚在冷战,自然不宜圆房,只好看着龙舟上那些年轻健壮的肉/体纾解一下啰。
人非圣贤,吴王妃瞧见那些打着赤膊的俊俏侍卫,不禁老脸微红,吃吃笑着跟徐宁讨论起来。
徐宁本就有意令她开怀,加上自己也是色批,更加无所顾忌,“这个不错,那个也很好,有八块腹肌,比静王殿下还厉害哩!”
正说得热闹,一扭头却是哑然。
齐恒黑沉着脸立在那里,说谁不厉害呢?他也有八块,只是长得不明显怎么滴?
吴王妃见势不对, 立刻推称暑热难耐,摇摇晃晃到树荫底下纳凉去了。
徐宁大呼二嫂没义气,干留她跟齐恒面对面得多尴尬?奈何吴王妃脚程飞快, 她也不便追出去,只能讪讪道:“殿下来多久了?”
齐恒面无表情, “不久, 也就听见一句话而已。”
偏偏就是这样巧,作孽的老天。徐宁赶忙解释, “是二嫂乐在其中,我陪着她夸两句, 附和而已。”
齐恒呵呵,还真会推卸责任呀,二嫂本就贞静,又是个快临盆的孕妇, 说她会贪看侍卫?他怎么就不信呢。
便光是附和,也用不着踩一捧一, 他哪里就不如龙舟上那些人了。
若非碍着光天化日,非得撩起衣衫叫她瞧瞧, 什么是祸从口出。
徐宁自知理亏, 也只好暂且放下面子, 殷切给他切了两瓣蜜瓜, “您尝尝,可甜了,在井水里湃过的。”
齐恒正觉口渴, 便坐下享用起来, 徐宁知他好风度,分成一小块一小块摆在碗里, 用牙签叉着吃也方便。
一边假惺惺为他打扇,一边问他那翠玉屏风可有平安送到——到底是价值连城的玩意儿,总得亲自盯着些才放心。
齐恒道:“无事。”
除了路上碰见楚王,要揭开布帘看看那玉山,齐恒三言两语把他吓唬走了。
徐宁大拍马屁,“到底是您威仪赫赫,四殿下才不敢造次。”
齐恒白她一眼,四哥那外强中干模样,说车上躺了头老虎他恐怕也会相信。
两人正叙些闲话,慈宁宫的太监过来了,说太后娘娘请他们前去。
原是邓太后突发奇想,打算赌点彩头,就以御湖两头为限,谁最先抵达终点,谁就是优胜者。
这就跟陪老太太抹骨牌一样,无非应个景儿,众人都很识趣。
向来低调的齐恒这回却自告奋勇,他也想加入比赛,去划那龙舟。
邓太后有些担心,御湖说大不大,里头水还是挺深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跟皇帝交代?
本待劝阻,那头楚王见他毛遂自荐,亦是跃跃欲试,不就是划船么,他自来水性颇好,有浪里蛟龙之称,不妨手底下见真章。
徐宁翻了个白眼,确实浪,不过是被翻红浪的浪。
演变到这一步,似乎已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而成了诸皇子意气之争。胡贵妃向来以自家儿子为傲,自然当仁不让,“太后,吴王亦颇识得人性,怎么能少了他?”
安王本来是最不擅长洑水的,可弟弟们都站出来了,他怎能露怯,只好硬着头皮加入比赛。
四叶扁舟一字排开,皇子们都未携带贴身侍卫,自然是想真刀真枪较量,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嫔妃跟宫女,皆未见过此等奇景。
尤其齐恒还仿着那些侍卫模样,把衣裳脱了系在腰间,露出光洁如玉上身——虽是偏薄身材,但块垒状的腹肌还是挺明显的,在日色下熠熠生辉,不免又迎来纷纷喝彩。
楚王暗骂老五狡猾,划个船都不忘勾搭小姑娘,他这花间游子怎能被比下去,于是很爽快把上衣给脱了,他就不做那半遮半掩的虚伪,越性还把腰带往下拉了拉,引得人无限遐想。
吴王见此,当然不肯示弱,照模照样也赤体横陈,不过因为岁数大的关系,看起来总不及两位弟弟那般精壮,白倒是白,跟堵白墙似的,一马平川。
安王骑虎难下,他的身材更没看头,可独他穿着衣裳也太难为情了,只得咬牙学样,可他本就肤色偏黑,呈现在众人面前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黑胖子,吴王那儿好歹还有零零星星鼓掌,到他这里却鸦雀无声。
安王妃别过头去,这都叫些什么事呀,还嫌不够丢人现眼。
徐宁站在婆婆旁边,温妃道:“听说你俩给太后献了座翠玉炕屏,是真翠?”
她自个儿拇指上也带着个翡翠扳指,儿媳妇前几日给她的——并非徐宁小气,而是温妃位份只在妃位,戴太贵重的反倒不相宜,落人话柄。
徐宁点点头,把开采原石发财一事说了。
温妃难以置信,“你那姐姐竟如此大方,甘愿拱手让给你?”
过程当然没这么简单,不过内情就无须让外人知道了,徐宁微笑,“我俩在闺中时便好得形影不离,感情自然不错。”
温妃啧啧称奇,这徐家教女还真有一 套,看来她不用担心孙儿孙女往后的品行问题了。
倒是齐恒,温妃知他素日是个寡淡的,又惯会藏拙,怎么今天却跟憋着口气似的,一股脑冲在前头,两条船桨都快搅出火星子了。
徐宁当然知道为什么,不就是想证明自个儿体力超群呗,其实真不用跟侍卫比较,人家那身材是风里来雨里去磨砺出来的,比不过又怎样?她嫁的是他而非别人,就像她会拿别人打趣却不会拿他打趣,因为在意,所以慎言。
邓太后这当老祖母的难得见到孙儿们同台竞技,虽说都是皇子辈在她心里无高低之别,但因她喜爱徐宁缘故,倒也愿意看着齐恒获胜。
叫宫女将桌上那盘金锞子拿来,准备分赏彩头。
李凤娘难掩妒忌,她以前虽对齐恒有些私心爱慕,但,更在意的还是自己面子,齐懋这没用的东西,差事比不过别人也就罢了,连划龙舟也要稍逊一等,这第二还不如不做。
勉强朝徐宁笑道:“恭喜弟妹了。”
语调里的阴阳怪气令人无法忽略。
徐宁觉得这人简直神烦,屁大点事都耿耿于怀,至于吗?
眼看着齐恒将要触及红线,不知哪个眼尖的发现安王小船翻了,肥壮的身躯在水里载浮载沉,立刻惊呼道:“不好,大殿下溺水了!”
仅仅是刹那迟疑,齐恒纵身一跃而下,调转方向朝大哥那边游去。
李凤娘松口气,很好,这回齐懋总算能给她挣点面子。
齐懋也如此想呢,偏偏快靠岸的时候,一个美貌宫婢眼波流传,朝他嫣然一笑,齐懋顿时魄散魂消,身不由主。
这一耽搁,吴王刚刚好超过他。
胡贵妃得意非凡,瞧瞧,谁的儿子最有出息。
另一边齐恒背着湿漉漉的大哥上岸来,安王虽不幸呛了点水,但好在进的不多,一通按压后神智已缓过来,只模样实在狼狈,都怪这群臭弟弟害他出尽洋相,当然,老五人挺好,可再想到主意本就是老五提的,安王倒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怨他了。
安王妃一叠声找人用担架把夫君抬进偏殿去,再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她可不希望留下什么后遗症,影响储位确立。
胡贵妃见人没什么大碍,下意识撇撇嘴,干脆溺死了该有多好,她的儿子便成长子了。
都怪老五这好管闲事的。
好歹赢了比赛,勉强也能得些安慰,胡贵妃正要催促太后论功行赏,邓太后却叫人端着一盘金锞子上前,又招手示意刚换了衣裳的齐恒过来。
胡贵妃傻眼,却又不忿,比赛就是比赛,要嘉奖他救人之功那是另外的事,怎可混为一谈?
邓太后淡淡道:“你当哀家老眼昏花了么?”
规则里说得清楚,只要船身先靠岸即可,那会儿老五虽然跳水,可船头由于惯性还在向前,分明早了吴王一刻。
就事论事,便该老五赢。
胡贵妃无语,这是钻空子呢,太后摆明了偏心。
齐恒并不谦逊,坦然收下那盘金锞子,却又从背后伸出一枝荷花,递到徐宁身前,“送给你。”
花瓣上还滴着水,可见是那会儿新摘的,花苞却又委顿成一团——他在救人的时候,也没忘记这份礼物。
在座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声,都说静王殿下不懂情调,可这份浪漫心思,比楚王那些个花言巧语来得珍贵多了。
静王妃真幸运,能嫁给这般夫婿。
众目睽睽,徐宁只得含笑收下,尽管她私心更想要盆中那些金锞子。
不过,齐恒的壮举却也超乎她意外,就算是作秀,却也成功让她感动到了——看在荷花份上,她姑且原谅他那副白斩鸡身材吧。
第087章 阳谋
胡贵妃惯会见缝插针, “听闻静王为太后娘娘进献了一座翡翠屏风,不如让咱们开开眼罢。”
屏风就在堂中,邓太后遂请大伙儿进屋一同饮用冰碗去。
胡贵妃本就存着挑刺之心, 加上怀疑屏风是假的——世上哪有这么大块的翠?即便真有,又哪里舍得送人, 留着自己赏玩不是更好?
徐宁气定神闲, 道若是不信,只管请工匠来鉴别, 其实何必费事呢?在座娘娘们便是珠宝首饰里头行家,是真货还是假冒, 轻轻扫两眼不就看出来了。
这个,胡贵妃也得承认,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到底是送给太后娘娘,若敢弄鬼可是欺君之罪。
她就是见不得两口子出尽风头, 还有,能送这般价值连城的礼物, 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看来静王也不怎么清白呀。
徐宁信口胡诌, 说是某处地震, 意外从山里发掘的, 当地人视为祥瑞,不敢藏私,才想着进献给皇家, 实则是他们一片忠心。
胡贵妃面露狐惑, “真有此事?”
徐宁从容颔首,哪处没发过天灾?但凡翻出某地县志, 总能找到什么洪水呀、泥石流呀、地龙翻身之类的记载,次数多了便不足为奇。
邓太后信以为真,叫人搬去佛堂里供奉,不可怠慢,这可是百姓们的心意啊!
胡贵妃看在眼里,就知道徐宁这番马屁又拍到太后心坎上了,真真这蹄子命好,连上苍都格外眷顾。
不过,她是否也能借鉴一二,依托祥瑞来给吴王造势?翡翠什么的就算了,太难得,不过,白熊、白鹤、白虎之类还是挺容易弄到的。
席散之后,徐宁陪齐恒打道回府,因方才落水怕受了寒气,这会儿非不许他骑马,逼着他跟自己一同坐车,连座椅底下冰鉴都给撤了。
齐恒没怎么样,徐宁反倒闷得难受,怎跟蒸笼似的?
齐恒看她这般,“你挨着我罢。”
说什么胡话,他是个冰箱会制冷不成?徐宁尝试着往旁边挪了挪,还真觉得气温低了几度,莫非是传说中的修罗阴煞功?
齐恒笑笑,“心静自然凉。”
扯淡,鬼才信。徐宁往他胸口探了探,看亵衣换过不曾,贴身的衣裳尤其得仔细,捂湿了是最容易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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