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推开房门,点上了壁炉。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接着走到了窗边。
窗外是浓重的夜色和纷飞的白雪,远处传来圣诞的颂歌。
白薇推开窗子。
她对着夜色里的虚空轻轻叫了一声:“诺兰。”
这个全城狂欢的夜晚,她想和一个人度过。
白薇歪着头,认真地思考着鸟居到底在哪里。她将手伸出窗外胡乱抓了抓,好像这样就能将鸟居给抓出来。
就在这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白薇生生一愣。她猛一抬眸,便看见了诺兰。
虚空中渐渐浮现出了一扇窗子,窗子后头是诺兰的卧室。诺兰坐在窗前,从窗子里伸出手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隔着两扇窗子、两个空间,双手交握。
蓦地,白薇知道鸟居在哪里了——鸟居其实就停在查令街58号。
原来诺兰一直在她身边。
白薇拽了拽诺兰的手:“你过来。”
诺兰凝了凝眉,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爬窗。
“你不想来吗?”白薇皱了皱鼻子。
话音未落,便有一阵微风掠过。诺兰越过窗子来到了塔楼。
这是诺兰第一次来到白薇的房间。房间很小,多了一个他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但白薇并不在意。她走到诺兰跟前,环住了他的腰。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过分的梦。”她仰着头看他。
“什么梦?”诺兰低着头,眉目温和。
白薇轻笑了一声:“梦里……”她停顿了一下,“梦里我把你欺负惨了。”
“怎么欺负的?”诺兰虚心求教。
白薇的眼里闪过一丝促狭。她用力一推,将诺兰推倒在了身后的床上,她顺着这股力道也倒向了床。
诺兰被推倒的瞬间,条件反射地将白薇护在了怀里,于是两人相拥着倒在了一处。
“是这样。”她吻上了他的额头,他的鼻尖,他的唇,以及他下巴上的小沟,“还有这样。”她毫无预兆地咬开了他的衣襟。
白薇停住了动作,去看诺兰的眼睛。
那汪碧色的浅溪慢慢变深,可依旧不见波澜。
原以为他开了窍,看来依然是一块木头。白薇有些生气,于是报复似的咬了咬他的喉结。
“薇,”诺兰忽而开了口,“你的梦里是不是有东国的湖,湖里还有一条莲花小坞?”
白薇瞪圆了眼睛。
“薇,那不是梦。”
碧绿的浅溪里漾出了笑意,而浅溪的主人突然一个翻身将白薇锁在了身下。
“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那个梦吗?”诺兰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梦里的细节我还记得很清楚。”
当诺兰的吻落下来的时候,白薇仍处于震诧之中。
她被动地承受着,却又控制不住地浑身发软。
“专心。”诺兰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嘴唇。
床是这样小,几乎容纳不了两个人。
可是这样的空间也够了,因为白薇从头至尾便没能碰触到床沿。
壁炉里的火分明并不旺,但塔楼里的温度却在慢慢攀升。
窗子蒙上了水雾,再冷的雪花都要融化在这里。
白薇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有这样多隐秘的地方,但诺兰一一地把它们找了出来,打开它们,让它们疯狂地尖叫、颤栗、再化为窗玻璃上融化的雪花。
“薇,”诺兰温柔地吻着她汗湿的鬓角,“你说梦里是不是这样?”
白薇茫然起来。
梦里是这样,但似乎又不是这样。
诺兰读懂了她的目光。
“也许我记错了。”诺兰认真地说,接着便从后头扶住她的腰,“应该是这样。”
这下,不仅窗玻璃上的雪花融成了水,连檐角的冰凌也节节碎裂开。
统统化在了这难耐的热潮中。
黄金谷马戏团的圣诞狂欢还在继续,查令街的每一幢楼房里灯火暖融,远处的钟楼当当作响,圣诞颂歌辽远而悠长。
圣诞夜,不愿天明。
Chapter28. 尾声
多伦城仍沉浸在圣诞的余韵中, 以致于过了足足一个礼拜,冯特大公的尸体才被发现。
他死在公馆里,赤身裸-体, 形销骨立, 身体有多处关节被扭成了匪夷所思的角度。
令人们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尸体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茧里。一股股茧丝从他心脏的位置吐出来, 将他从头到脚缠住, 悬空吊挂在房间里。
而他的心脏不知所踪。
白薇是从报纸上读到这些信息的。
此时天色尚早,整个鸟居静悄悄的。
她穿着衬裙,光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翻着今日的多伦早报。
诺兰拿着毯子, 从背后裹住她,隔着毯子将她搂进怀里。
他亲吻她的发顶:“不多睡一会?”
她倚在他怀里,把手中的报纸拿给他看:“你说得没错, 摩罗夫人会在冬天结束前做一个了断。”
这篇报道不止描述了冯特大公的惨状。
当警署派人去往冯特大公远在萨伦城的宅邸告知这一不幸消息时, 送信的人发现这座豪华的宅邸已没有一丝人气。
整个庄园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人们掘地三尺, 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地窖里找到了冯特大公的夫人。
大公夫人早已没了呼吸,她的眼耳口鼻处沾满了不知名的黑色粉末。现场的探员初步判断, 大公夫人的死因很有可能就是这些粉末。
现场还有一些意外发现。
这位出身贵族的大公夫人生前竟在暗地里进行不法交易, 她曾不止一次将冯特大公的几个私生子贩卖到不同的城市。
探员查到, 大公夫人最近一次交易对象位于多伦城蛛巷的人体器官黑市。
报道中对大公夫人的描述语焉不详, 但每一个字都令人不寒而栗。
白薇合上报纸, 叹了一口气:“你说, 摩罗夫人和雪孩子现在在哪里呢?”
“无论在哪里, 都是他们想去的地方。”诺兰说。
他们彼此陪伴, 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快活的。
白薇也想到了这一层。她转身揽住诺兰的脖颈,踮起脚尖去吻诺兰下巴的谷地。
她不再掩饰自己的喜欢。她喜欢他, 喜欢看着他,喜欢触碰他,喜欢他在她的身体里,喜欢他满心满眼皆是她。
地藏的生命有多长,她不知道。
千面的生命又有多长,她也不知道。
她唯一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们相依相偎。
哪怕明日多伦毁灭,她也要缠着他到最后一刻。
“诺兰,你要当心了。”白薇认真地看着他,“你招惹了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甩掉的。”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跑掉。”她舔了舔嘴唇,“以后我会缠着你,时时刻刻地缠着你。如果你要像那些贵族大公那样混蛋,我可不会客气。”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满腹心思,手沾鲜血。
如今她打开了她的心,那么就不容许这颗心被辜负。
“诺兰,你是我的。”
“哦,是吗?”诺兰平静地消化了她的独占宣言,接着商量道,“我可不可以把你刚刚说的话录下来?等你斗志薄弱的时候放给你听,提醒一下你是要缠着我的,不可以半途而废。”
“或者你给我写个保证书?”诺兰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去够书桌上的羽毛笔,“不会占用你很多时间,你就写‘诺兰是薇的,薇会时时刻刻缠着诺兰’,”他想了想还觉得不够,“再加上一句‘薇必须谨记此条’。”
白薇不明白话题怎么成了这个走向:“你怎么说得好像我才是那个负心人?”
诺兰无辜地说:“难道不是吗?”
紧接着他下巴一痛,怀里的小猫气急败坏地咬了他一口。
“写就写!”她趴在桌子上,随手拿了桌上的本子就摊开写了起来,“后面得补一句‘诺兰如果不听话,打死’。”
还未落笔,她便犹豫,心想还是不要打死了,她舍不得。
白薇自顾闹了半天,忽然发现身后的诺兰没了动静,于是她转头望向诺兰:“诺兰?”
诺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手下摊开的本子。
白薇顺手拿的正是先知书。
在白薇翻开先知书的刹那,诺兰紧张起来,他担心白薇看到先知书上的指示后产生误会,但他的担心落了空。
摊开的先知书一片空白,先前的指示消失得干干净净。
泛黄的书页上,只有白薇留下的那两行字。
先知书从来不容纳多余的墨迹。
与它指示无关的句子立刻会被吞噬,可是白薇写的字却安然无恙地留在了书页上。
先知书静静地躺在白薇的手腕边。落了墨迹的那页纸甚至在白薇抬手的刹那,微不可查地卷了卷她的手指。
竟似一抹缱绻的留恋。
诺兰忽然想起了先知书不久前的指示。
圣诞夜,不要让人靠近薇的塔楼。
那夜,他警惕地隐在暗处观察塔楼的动静,可是什么危险也没有发生。
也正是那个平静的夜晚,他将铭记一生。
他想,也许他该重新审视先知书。
先知书说可以帮他找到过去,而它一步步地指示着他走向了白薇。
如果先知书没有撒谎,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的过去与白薇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诺兰?”白薇转过身,环住他的腰,“你不是生气了吧?那好吧,最后一句我不加……”
回答她的是来势汹汹的吻。
白薇微怔了一瞬。这个吻带着她所不明白的复杂情绪,她唯独能分辨出的是诺兰压抑着的深情。
她轻轻地笑了,一点点放纵自己沉浸在这个缠绵的吻中。
但诺兰想要的显然并不只是一个吻。
微风荡过窗帘,藏住了房间内的轻笑和低语。
桌上的先知书被吹得翻了好几页,哗哗的,像在哭,又好似在笑。
当摄岚街警署正为冯特大公的离奇死亡焦头烂额时,卢克正满心舒畅地写着他的结案报告。
失踪的孩子回来了。不仅如此,还有好些没能登记在册的走失孩童也回来了。
小助手安普忧心忡忡:“咱们该怎么安置这些孩子?”
卢克扬了扬手中的信:“不用操心,已经有办法了。福利院愿意接收他们。”
“开什么玩笑?”安普不信,“多伦的福利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肯一下子收这么多孩子?”
“这次他们很乐意接收。”卢克说,“因为好几位贵族老爷写信做了引荐。”
安普瞪大了眼睛:“你从哪儿弄来的引荐信?该不会是假的吧?”
“假的又怎么样?”卢克淡道,“只要他们信了,又有什么分别?”
安普还是不放心:“这次的案子办得也太顺利了,也没看你做什么,竟然还真给你找着了。”
卢克没说话,低头看向手中的信。
信封和信ῳ*Ɩ 纸皆是最普通的样式,封头盖着摄岚街的邮戳,一看就是在摄岚街警署转角的邮筒寄出的。
这封信详细地告诉了他应该去哪里找这些孩子,去之前应该做些什么,同时附上了几位贵族的引荐信。
这是卢克第二次收到这样的匿名信。
第一次的信让他成功破获了开膛手连环杀人案。
卢克打开一个铁皮匣子,将第二封信小心地放了进去,正好叠在第一封信上。
安普好奇:“卢克,那是谁给你写的信啊,这么宝贝?”
“我也不知道。”卢克笑了笑,“但我可以肯定,写信的一定是个好人。”
雪停了,多伦的长冬即将过去。
扫雪的队伍驻进了松胡广场,扫雪工、铁皮车将广场占得满满当当。
负责扫雪的老工头忽然喟叹:“今年的冬天看样子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捱。”
“怎么说?”
“你看这些雪,干干净净。”
同样在扫雪的还有查令街58号的男人们。
安格鲁气喘吁吁地拄着扫帚,瞪眼看向趴在栏杆上的白薇:“你不过来帮我扫扫?”
白薇好整以暇道:“布莱恩说了,这是男人的活,不让我们女人干。”
安格鲁真想把扫帚丢在这女人脸上。
“你怎么没让雪孩子来帮忙?”白薇忽然想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那些雪孩子了。
安格鲁没好气地说:“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白薇一愣,“去哪里?”
安格鲁看她一眼,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老霍普每年冬天都会带回来一群雪孩子,你以为咱们马戏团有多大,能容纳下年复一年的雪孩子?”
白薇好像明白了什么。
安格鲁继续说:“那些孩子已经在雪地里咽气了,雪孩子只是他们执念存在的一种形式。冬天结束,这些执念就会消散了。”
冬天结束,雪孩子就会消失。
就像冬雪融化于春日。
白薇忽然不想再看地上的这些雪,于是转身往塔楼上走去。
她正拾阶而上,忽然顿住了脚步,远远的有一对母子正向这里走来。
白薇的心脏怦怦地跳了起来。
那对母子在查令街58号不远处停了下来。
白薇莫名有些失落。
她看错了。来的不是摩罗夫人和雪孩子,而是萨拉和小麦克。
萨拉看到了白薇,遥遥冲她鞠了一躬。
母子二人在原地站了一会,母亲便牵着孩子离开了。
他们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查令街的尽头。
多伦的冬天,结束了。
她在成为摩罗夫人之前, 是一只无人问津的小蝴蝶,懵懂地在山间游荡。
直到那个少年将她捡回了家。
那是一个奇特的三层楼小房子,隐在闹市中, 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机巧之物。
她以为少年是个魔法师, 但渐渐地她发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
一个有着极高炼金术资质的人类。
少年教她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 告诉她如何隐藏在人群中不会引人注意。
她学得认真, 并越来越像一个人类。
有一天少年说,你该离开了。
临别前,少年送了她一个预言:
她将生于爱,也将死于爱。
“你会爱上一个人类, ”少年说,“这份爱本身并无特别,但它会给你带来全新且特别的体验。你可以拒绝, 但如果你选择接受, 那么就意味着你放弃了永生。”
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少年笑了笑:“如果你想知道答案, 那么你可以去到一座叫多伦的城市。在那里,你会找到你要的答案。”
多伦?她暗暗记住了这个名字。
少年又说:“如果有一天你去了多伦, 请帮我办一件事吧。”
“好的, 您请吩咐。”
她原以为很快就会找到那个答案, 但没想到一等就是漫长的几个世纪。漫长到这个世界几度更迭、魔法元素兴盛又衰微, 漫长到她曾与少年一起居住过的房子化为齑粉, 而当年的人类少年早已归于尘土。
在漫长的岁月中, 她成为了摩罗夫人。
声名、金钱、权势、爱情, 她都品尝过, 但并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痕迹。
这样的人生于她而言,实在有些无趣。
直到有一天, 她的身体里多了一个生命。
她惊讶地感受着这个生命,就像发现了一块新大陆。
于是她迫切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裘德。
裘德曾是黑蝶一族的执掌者,后被族群驱逐,误打误撞来到了她身边。
他们相互陪伴着走过了许多时光。他们是彼此最信任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朋友。
她可以没有情人,但不能没有裘德。
裘德闻言,当即色变:“你必须杀死它,否则它会杀死你。”
蝶之一族的诅咒她是知道的,这个孩子会拼命地吸走她的养分,它的出生便意味着她的衰亡。那一刻她隐约意识到,多年前的那个预言已经开始转动齿轮。
“我会的。”她这样对裘德说,“但我想再和它相处一段时间。”
裘德从来不忤逆她的意思,但这一次是例外:“如果你做不到,我会亲自杀死它。”
她觉得裘德小题大做,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几个月后她根本狠不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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