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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乡下女进城后(竹笋君)


进之是杜容和的表字。
杜容和笑:“不敢,都是我们来得鲁莽。”
楚韵低声问他:“你见过李二少爷?”
杜容和摇头,他从来没看过曹李两家的爷们儿,以前提着东西去这些人的诗会,都是在门口就被打发了。
人家打发的借口让人挑不出错,他也是头一回见着真佛。
楚韵一下就觉得这个李二少爷不简单,一个被他们常年拒之门外的的陌生人,他都能立刻想起表字,这是什么记忆力和情报网。
她看一眼杜容和想,小荷,你叫人给比下去啦。看看人家这消息灵通得,难怪祖孙几代人都是皇帝的专用耳目。
杜容和一下也反应过来,曹李两家也一定在做耳目。他也想,难怪人家能以包衣之身站得这么高,一个隔姓的子侄都是如此,何况曹寅本人呢?
李二少爷叫李景,字佑纯,在京中文坛名声远远不如纳兰容若和曹寅,但周围人都说他是曹李两家最像曹寅之人,在京里也很吃得开。
他笑完了不等两人搭话,挥手叫来了一桌酒菜。
楚韵是女眷,李佑纯也没犹豫,叫人抬了张小桌子与杜容和的放在一起,菜放的都一样。
一个丫头站在旁边报菜名,都是家常菜,一共七个,有小葱炒肉、口蘑罗汉面筋、烹掐菜、苏造五香肉、猪肉丝汤,汆银鱼、鲜虾丸子。
没有茄鳖。
楚韵有些遗憾,穿到曹家人还在的朝代,不吃他们的茄鳖,简直等于白来。
李佑纯怕他们不自在,行动间真把两人当成亲戚,也不说什么寝不言食不语,跟他们商量周围哪里好玩,哪里有野趣,让杜容和没事带着楚韵出去走动。
杜容和没想到曹家有人在,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酒过三巡只能亲自去车上抱了两坛子带路菜。
带路菜是大户人家的干粮,楚韵上京是带的是冷馒头,饿了用热水泡一泡混个肚儿饱。
杜家人出门要带全素煮饽饽,煮饽饽就是饺子,除了这个还要带下饭菜。这种菜油大,味道偏咸,不容易坏。
出门没趁手的礼物,就时兴互相送带路菜,亲热还好玩。
杜家的带路菜是牛肉糜混着一些炸过的素菜。
李佑纯也给他们上了两碟曹家的带路菜。
这个不要人介绍楚韵也吃得出来,就是把茄子丁炸酥,往里倒了煎过的鸡肉糜。
口感上跟老干妈很像。
吃了一半,楚韵恍然,或许这个就是茄鳖的前身也说不定啊,她吃饭时就一直夹这个。
李二少爷犹如海底捞经理,她饭都还没吃完,丫头已经给她装了十个大坛子送到车上去了。
楚韵不好意思,杜容和顺手顺惯了,脸皮也厚,眼都不眨就收下来,还跟李佑纯道谢。
楚韵看他好说话,也试探着问:“我们能要九百斤稻吗?”她预想的是五百斤,这会儿打算先抬价,方便李佑纯砍。
李佑纯不是黄米胡同买碗绿豆汤还跟人讨价的婆子,他笑着说:“不行。”
这是楚韵进门后第一次遭到李佑纯的拒绝,他没有像大街上的路人一像说杜容和携妻出游是淫|荡之举。
对楚韵也没有轻浮的目光,而是贴心地问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好让管家晚上准备好。
楚韵不死心,又试了一次,对这种探子说谎没用,她老老实实地说:“我们想自己拿回去种稻,等种多了可以送到乡里去。”她想看看能不能在道德上压倒这个人。
“不行。”李佑纯笑着说。
楚韵没辙了。
拒绝分为两种,一种是解释型,拒绝人前先说一大通,缓解下自己拒绝人的道德压力。这样的人可以再接着求一求,求多了总能求到一点。
另一种就是李佑纯这样,不解释不回答,只有两个字——不行。但很容易就能让人清楚,无论你怎么求他都是没有用的。
但如果曹李两家都不肯给,那京里就没人能给了。
楚韵实在没办法了,道:“不能给上粮,中粮下粮也行。少一点也没关系,只要不是熟的,我们都可以自己摸索着慢慢种。”
以下粮得上粮,这是皇庄的老农也做不到的事,京西稻已经改良了二十多年,每年也只有少数可以留作良种继续在试验田种植。
甚至有部分淘汰下来的稻子,许多都不稳定,跟普通稻种差不多。
李佑纯听到这里才点头说:“我可以给你三百斤下粮,就当做做长辈的给小辈的见面礼,你们要是能种出来也是你们的本事,如果种不出来,以后也不要再去其他旗人家里要稻种。”
那边站着的管家听到这里,不要人吩咐就抓了几个壮汉去猪圈装粮。无论什么粮种,只要是下粮就不好吃,他们都是拿来煮熟了喂猪的。
不到一盏茶工夫,几个人就抬着三五个大口袋进院子,放在地上让楚韵看。
这些稻在猪圈旁沾了些猪粪味,一点儿也没有京西稻的清香。
楚韵不嫌脏啊,她看到这些带着青色的稻粒,高兴坏了,事在人为,她就不信种不出来。
杜容和看她这么开心也跟着一起开心。
他自己在李佑纯这样真正有地位的文人间多受讥笑和冷遇,这么多年下来已经能够自我开解,不以为意了。
但想到楚韵要受同样的事,杜容和十万个不愿意,没道理他们夫妻二人都要遭一遍这个罪。
趁着楚韵看稻,他就站起来走到李佑纯身边,义正言辞地解释:“兄长勿怪,内子从前在陕西受了不少苦,多亏乡民帮助才能活到今日。
她心怀感恩,嫁入京中后也不能忘怀家乡遍地浮尸的场景。自己夜以继日地学满语,想把种的花草卖给满人的公子哥儿大小姐,但好不容易种出来的瓜子又要贱卖给小民。
有时我也不能理解她想做什么,原本能在家安稳做少奶奶,竟然连粪水之臭也忍得下去。内子说,都是因为她想做个人,不想做这世道的无根浮萍。这样的赤子之心,我想也没什么可笑的。”
李佑纯知道楚韵的来路,当时杜家给杜容和娶了乡下丫头在城里动静不小,大家都冷眼想看这姑娘能在杜家活多久。
但他确实不知道内情,毕竟杜家也不值得他连只鸡毛都盯着。
想到这里,李佑纯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好笑地想,谁能想到人家两人都生龙活虎的呢?
恐怕外头那群人等不到那一天了。
他看着楚韵忙碌的背影,和煦一笑,也正色道:“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左不过都是奴才罢了,哪里轮得上我来瞧不起楚三奶奶?
外人看我们包衣发迹,以为有许多好处。谁知道咱们的苦?去年家姐刚刚产子,孩子不到半岁,宫里来人说家姐乳|汁洁白馨香,将人领进宫给皇子皇女做奶娘去了。尊夫人想做人,是了不得的志气。到了我们家这样,有些事只能想想就算。”
杜容和一听,曹李两家都是如此,更歇了要往上走的心。
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中不溜就是最好的。
杜薇杜韶杜月杜芳,这四个姐儿在家金尊玉贵,让这些美好清纯的女孩子被拉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做奶娘,站在一排大敞胸襟任嬷嬷挤|奶观色,他想想都觉得痛苦,更不要说她们自己了。
楚韵对包衣女眷的遭遇不算清楚,她只是单纯的以为是进去做宫女,不知道还可能会被选成奶娘。
过来时看到两人相顾无言还有些诧异,捅捅杜容和问:“咱们拿什么付款?”
如果是曹家的下人,拿钱砸下人行,砸人家的少爷姑娘是行不通的。他们什么没看过?
杜容和笑:“他说是给的见面礼,咱们就收下,以后找着好东西再还回来。”
一来一往人不就熟了吗?交情就是这样出来的。
楚韵点点头,心情颇好地低头吃茶。
李佑纯和杜容和也不再说起扫兴的话。
三个人还玩了会儿游戏,最后甚至说到了幼时在胡同里的生活。
李佑纯说了黄米胡同和陕西乡下不少事。
楚韵算了一下,李二少爷今年约莫二十五六岁,曹家搬走都三十多年了,他哪里来过黄米胡同,但是他连东头婶子家闲置的空屋子都知道。
他更没有去过陕西乡下,但他连某年丰年乡出了什么事都知道。
说到熟悉的地方,楚韵发现自己慢慢放松了。
这是个不太好的信号,但她控制不住,当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开始同李二少爷亲切地交谈在乡下种了什么,甚至告诉了他自己打算把稻子种在哪里。
楚韵和杜容和都觉得大事不太妙,站起来要告辞。
李佑纯也不拦着,还亲自送他们出门。
两人临走时,楚韵还看见李二少爷在驴车外对他们笑着挥手。
他生得好看,笑起来也让人如沐春风。只是这样的笑容从楚韵进门就一直刻在他脸上。
她想,或许是积年累月需要对一些人温柔体贴,才会让他有这样的本领。
但曹李两家,能有什么人值得他们如此对待呢?无非是那一个而已。
楚韵越想心里越乱,这时方对包衣旗人有了些模糊的概念。
这个族群站得越高,就要学会更深地弯腰,既不能让人感到谄媚,也不能让人感到过分清高。
包衣真是满人皇帝专门为自己驯养的猎狗。
想必李佑纯就是这样,慢慢熟悉了接人待物的尺度在哪里。
其实当过差的包衣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习性,当得越多就越明显。
杜容和也有,比如他从来不肯让人为难,拒绝人也说不出难听话,难得的是他自己能想明白人和狗的差别。
因为,一个人如果出生在狗群中,日子久了,人就只会把自己当做异化的狗。
楚韵能够理解一点杜二爷为什么喜欢大哥了,尽管他是个浑人,但他很有朝气,能折腾。
杜二爷把大哥当成会跑会跳的活泼小狗,所以杜大爷再胡闹,他都乐于擦屁股。
当然,路边的小民过的更是连狗都不如的日子。
杜容和赶着车也在想事。
他以前对曹家多有不满,今日只不过同李佑纯吃了一顿家常便饭就认知大改。
掀开帘子对楚韵道:“李佑纯跟曹大人行为举止相似,出门时都喜欢坐着轿子,人躲在里头拿着书,以前我总以为他们是在装学究,今日一看也不尽其然,想必心中也有许多说不得的心事不想叫人瞧出来”
楚韵说:“越好的人越可怜呀,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甘愿一辈子跪在地上?”
也不怪人家懒得应付杜家人,何妈在三房甚少受气都隔三差五地要偷懒。一个举家战战兢兢为奴的青年才俊,他的傲气又该往哪里发?
无非是小荷这样可以不必理会的小人物。
即使如此,他们两人默不作声地登门仍受到了曹李两家的礼遇。
楚韵真正有了一点来到“大清”的不适,搓搓鸡皮疙瘩,抱着香喷喷的稻子催着小荷赶紧溜了。

楚韵和杜容和在外游山玩水,杜家剩下的女眷日子就不好过了。
杜老爷没办法呵斥小儿媳,不仅他不能,他还要拦着不让郎氏去苛责她。否则叫外头知道了要说他们跟老家交好的心不诚,三两下又要老生常谈,说起他们奴颜婢膝为满人当狗的事。
但剩下两个儿媳杜家是可以训斥的。
杜老爷不是无知妇人,他知道怎么对付人,只要每次楚韵做出些他看不顺眼的事。他碰不得这个金窝窝,大可以把她两个妯娌罚一罚。
女人在后宅无非和婆婆妯娌关着门过活,妯娌抱怨多了,她就知道一个媳妇的本分应该是什么样的。
杜老爷这么想着就同郎氏笑:“老三媳妇是乡下人,出格也没法子,只能慢慢教。但咱家剩下的姑娘儿媳,万万不可让她们学了乡下妇人的做派。”
杜太太深以为然,立刻就把孙婆子喊过来吩咐:“你叫人上外头买些大白菜,指挥杜薇杜韶杜芳三姐妹在院子里用凉水洗一洗,她们是姑娘家,沾个水也就是罚了。再让人买些小肚、酱肘子、香肠等熟食,叫闵氏和魏佳氏拿着刀切丁,让她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孙婆子:“月姐儿和荣姐儿要不要一起喊过来?”
杜太太对女儿和女儿的姑娘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道:“一个是未小远未出门的姑子,一个是客居外家的娇客,没眼色的东西,叫她们做这些粗活干什么?”
孙婆子应了声,跳簇簇地跑出去叫了几个丫头去外头买东西。
杜容泰和杜容锦都不在家,闵氏和魏佳氏在屋子里得了消息不敢不去,两人只能一边打发人去找丈夫,一边收拾出一套家常又利落的马褂旗袍。
魏佳氏素来温顺,夫家让做饭烧灶都没二话,闵氏娘家再强硬,也不能为做个饭就跑回去哭啊。
不一会儿两妯娌都带着女儿去了正院的大厨房,烟熏火燎地做饭,没一盏茶工夫就出了一身的汗。
杜月和荣姐儿住的西厢,离大厨房就隔了三个屋子,两人吃着冰酪,见着外头丫头婆子捧着东西在院子里来回穿梭,也跳下绣凳往厨房里钻。
两人一进去就傻眼了。
杜太太奉了夫命在家教导女眷,说着努尔哈赤以十三遗甲起兵的事。
她沉着脸在厨房门口说:“那时还没大清呢,老主子被人堵得险些饿死,要不是靠捡拾菜叶,包着野果野菜充饥,哪里有咱们今日吃香喝辣的时候?家里让你们做菜叶包饭,也是想着如今日子好过了,不要乱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至于什么是规矩,那就是要守妇道,嫁人了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话杜太太说不出口,她喜欢出门看戏,只能含糊着说,让姑娘媳妇们意会。
荣姐儿在家虽然经常听她娘说啥旗人尊荣,但她其实不太能理解尊在哪里,就比如现在,一个包饭,怎么就跟老祖宗扯上关系了?
她就跑过去问姥姥:“咱家谁死了?做这么些死人饭。”
杜太太一把抱着外孙女,在心里骂两句那个牛老太不好好教导孙女,解释道:“啥死人不死人的,也不嫌晦气。这是满人的风俗,吃了能来福懂事,以后姥姥给你往郎家找个好小子,你进去也得跟着学。”
荣姐儿一听就钻进去找姐妹们玩去了。她们不觉得这个是惩罚,闵氏和魏佳氏都跟她们说这个是过家家,所以小孩儿都玩得很高兴。
楚韵和杜容和大包小包地提着稻子回来,守门的婆子就给他们通风报信道:“三爷三奶奶,太太在家罚脾气呢,这会儿可千万别往里边去。”
两人对视一眼,叫了李叔帮忙把稻子搬进去,满身臭汗的衣裳也来不及换就去了大厨房。
杜太太背着光坐在厨房门口盯着两个儿媳,鼻子里轻轻地嗅着女式鼻烟去灶上的油烟味。
这种味道十分淡雅,有一点花香和果子香,有点像万宝路的爆珠烟,入喉柔和还不伤身。
旗人的姑娘,从小就玩烟。
清代流行的烟有四种:旱烟、潮烟、水烟、鼻烟。贵族子弟挑剔,老说旱烟有土腥味儿,烟劲也或许刚猛,都不太抽它。
他们更喜欢鼻烟,这种烟靠鼻子吸食,不会像其他烟草一样点火燃烧。
专供贵族使用的鼻烟壶做得也就十分华丽。有木石、玉石、玻璃、陶瓷等等数之不尽的材质。
杜太太这个小坛形的红玛瑙鼻烟壶,是她的陪嫁,在光下璀璨耀眼。
灶上魏佳氏淌着汗在摊黄菜、炒豆腐。
几个小姑娘守着母亲在打下手,几张脸都玩灶玩得灰扑扑的。
楚韵在外看着,觉得这个院子都暗了,光逆着窗户打进去,一群女人整个上半身都看不见,只露出下半截描金滚锈的旗袍,脚也是看不见的,这个要遮在裙子里。
包括杜太太,都只剩下鼻子上那点红光。
之前杜家不是这样的,杜太太是个浑人,但她没有做过奴才,对这些阴司手段不清楚,什么都蠢得亲自动手。
这不是她的作风。
那就是杜老爷的了?杜老爷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大嫂二嫂又没做错事。
难不成是因为她受了牵连?楚韵目瞪口呆。
她扫了一圈,在树下看到了杜老爷蓝葛纱袍子做的衣角,衣角在风中上下翻飞,轻盈又快活。
楚韵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感觉怒火冲到了天灵盖。
她宁愿看大嫂和太太跳着脚刻薄人,二嫂带着几个姐儿在树下打果子。而不是现在这样,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看着像一摊不知道什么人留在墙上的影子。
楚韵知道杜家不敢真动自己,笑着走进去,两把将刀和菜都抢下来,道:“三爷给咱们带了好东西吃,说晚上留着做点心,嫂嫂们不要做了,留着肚子吃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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