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办公楼之外，这条街上还有不少茶饮咖啡店和快餐餐吧，主做的就是这些精英白领的生意。
云雾里也同样。
刚到路口，季和豫熟门熟路地要去找地方停车，回头对着温灼华皮笑肉不笑的：“我跟路哥去停车，你先自己去店里？”
温灼华还没说话，路京棠先拿着那杯尚且八分满的冰美式开了口，闲散无比：“你自己去吧。”
季和豫小人得志，跟着附和：“是，老同学你自己去……”
没等他说完，路京棠神情松散，瞥了他一眼：“我说你。”
季和豫：“？”
路京棠拍了下他肩膀，单手解安全带下了车，站在路边等温灼华也下车后，朝着季和豫一挥手。
温灼华大概生怕季和豫气得还不够狠，补刀了一句：“师傅你放心，我等会儿线上支付。”
季和豫最开始没听明白，刚想问“什么线上支付”，紧接着就在心里骂了一句。
草。真拿他当滴滴司机了！
眼看着季和豫鼻子都快气歪了，温·记仇·报仇·灼华开心回头时，就发现路京棠正边拿纸巾擦着手、边往她这边走，距她大概有个几米远。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仔细想了想才发现——
路京棠那杯冰美式好像不见了？这么快就喝完了？
温灼华不知道自己气季和豫的工夫，路京棠是往哪去了一趟。偏偏男人的表情很自然，温灼华就朝他身后看了眼。
空荡荡的，只有一位穿白裙子的女孩儿，从他身后的垃圾桶旁路过。
路京棠语气慢悠悠的，有些吊儿郎当地问她，特自恋的：“偷看我做什么？”
温灼华一时有些无语，又有些说不清的心虚。
她干脆不答反问：“你这是去要了个联系方式吗？”
路京棠闻言还挺惊讶，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散、还勾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问：“我？”
他就说了一个字，但温灼华却莫名其秒听懂了这位哥的意思——
我去要别人的联系方式？
温灼华沉默两秒，说：“谁知道呢，是人都有见色起意的时候。”
这回路京棠倒是对她的话表示了赞同，若有似无点了下头，仿佛明白了什么。
温灼华觉得这话题告一段落了，准备抬脚往奶茶店走的时候，余光却瞥见路京棠打开了手机，不知道点了几下什么，而后不咸不淡地往她这边递了一下。
温灼华：“？”
路京棠客气一笑。
他的容貌实在生得极好，最好看的莫过于他那双眼睛，眼角的痣更是增添了太多光亮。
温灼华微微失神一秒，又飞快回神。
正好听见路京棠开口。
他惜字如金，可语气听起来倒是很大方、很满足她愿望一样的。
“那你扫吧。”
路京棠这个名字，似乎已经在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很多很多年。
时间太久，久到她有时恍惚间记起高中时代，都只觉得“路京棠”三个字像是褪色了一般模糊。
她甚至会怀疑这个人是否真的出现过，再或者说她当时是否真的暗恋过他。
到底是暗恋，还是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
连带着前两次的偶遇，都让她觉得些许的不真实。她的演技太过关，装不认识他装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可，在他的呼吸声都寂静可闻的当下，温灼华的心跳声才告诉自己——
这是路京棠。
和她宛若身在两个世界，她却失去自知之明、唯一动心过的，路京棠。
她没来由地庆幸自己中学时代从没想过跟路京棠表白，起码现在她还不至于全然站在下风、再或者显得自己若有所图。
温灼华几乎是控制着自己不要分给那个添加好友的二维码任何目光，轻抿下唇，语气平静，刻意曲解：“付款码？还是等你们在店里消费了奶茶再扫吧。”
路京棠松弛懒散地睨她一眼：“还以为——”
他拖着尾音，一垂眼，“校友会请我们喝一次呢。”
温灼华故作惊讶：“路家破产了吗？”
路京棠便漫不经心收回视线：“该省省，该花花。路家的家业就是这么一分一毫攒出来的。”
温灼华这次不说话了，看他的神情倒是格外明显——
我信你个大头鬼。
奶茶店的员工们都听闻了今天会有新店长上任的消息，这会儿正好店里没客人，几个员工正交换着彼此的信息。
“听说新店长是向总的朋友，那估计也是个有钱富二代？”
“哎，这些富二代命真好。不过我们店在周围实在算不上生意好的，再来个啥也不懂的富二代，我看我还是早点去看别的工作好了……”
正说着，一个员工瞥见正推门进来的客人，制止了其余人的交流：“有人来了。”
其余员工齐齐抬头朝门口看过去，吧台前正擦着桌子的员工徐晴低声惊呼：“是那个大美女！”
她对人脸记忆力一般，奈何那位小姐姐实在是过分漂亮的大美人，前几天来店里点了一杯招牌奶绿，让她记忆至今。
徐晴立马招呼温灼华：“美女，您需要什么？”
温灼华拿出了向纯早前给她准备好的工牌，抬头温和一笑：“美女需要当一下店长。”
店里齐齐一静。
几个员工彼此悄悄交换一下眼神，才意识到这位绝色佳人就是她们的新店长。
敢情前几天来点奶茶是先微服私访来了？立马有员工开始回忆自己那天有没有在新店长面前犯什么错。
负责点单的吴菲向来机灵，目光瞥见旁边站着的男人身上，心里瞬间开始疯狂刷起了弹幕。
好帅一男的！
男人肩膀平直，身形优越，随意倚在门旁的边桌上，正懒洋洋地划拉着手机。
等他掀眸看过来，吴菲更是什么都形容不出来了，她只觉得整个奶茶店都瞬间亮堂了起来。
等吴菲把目光再移到温灼华身上、再移回路京棠那边，脑子里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绝世般配。
吴菲脸上的笑都真诚了几分，跟新店长问路京棠：“那想必这位就是店长夫人吧？”
路京棠都觉得挺稀罕。
他这还是头一次被人用“XX夫人”称呼，甚至都没反驳，偏头朝温灼华一看。
温灼华弯着眼睛：“不，这是我们的大客户。”
“……”
几次接触下来，路京棠对温灼华有了点不深不浅的认知。
她看上去脾气很好，安静又不爱讲话，但实际上总能让人碰软钉子——就像刚才的季和豫。
但这坦坦荡荡的一副“我就专门来坑你”的样子，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他懒懒直起身子，环视了一圈云雾里这不算特别大的店面。
很干净。
这算是他的第一印象。
有些新中式的装潢风格，他一眼看过去便见到了摆在吧台后的茶叶罐和奶盒，选得挺良心的，品质都不差。
等路京棠扫视一圈再看向菜单，就见温灼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点单台后，笑意温和地看着他，很期待的模样。
路京棠脑子里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一句话。
奶茶再怎么，不比那破烂冰美式好喝？
他正准备开口随便点个单呢，奶茶店的玻璃门便又被推开了。
是季和豫：“我靠，你们还真没人等我。”
路京棠对他的抱怨充耳不闻，仍旧看着菜单。
季和豫满心以为温灼华肯定会怼他，半天儿却没听有人说话。
他有些疑惑，抬头看温灼华一眼，却见她全然没有刚才在车上的火力全开，反而又是扬唇一笑：“欢迎光临，这位客人需要什么呢？”
季和豫：“？”
他就去停个车的工夫，温灼华就被人给魂穿了？
他有点胆战心惊，还有点很没志气的……受宠若惊。
惊上加惊，季和豫都忘掉自己刚才想的一分钱不掏了，有点犹豫：“我要……”
余光触及旁边的路大少爷，季和豫灵光一闪，立马就不卡壳了，“先给路哥点。路哥在奶茶店从来都只喝这一种，乌龙——”
季和豫在菜单上找了一下，找到了，“你们店里叫凤凰于飞！多冰，一点糖也不要。”
凤凰于飞，顾名思义，是以凤凰单丛为茶底的鲜乌龙奶茶。
一点糖也不要的话，就是纯茶底搭配鲜牛奶了，挺健康。
不是特别想健康的路京棠：“……”
他沉默两秒，又懒洋洋地向后靠在了边桌上，一句话没说，就是似乎瞬间弥漫起了不爽的气息。
温灼华看一眼他，又听见季和豫开始点起来了自己的，招牌的绿茶底鲜奶茶，一样的不加糖。
她扬起愈发诚心的笑容：“好的，客人可以稍等，非常感谢您对本店的支持。”
……跟刚才车上的温灼华判若两人吧！
季和豫有点说不上来的晕乎乎，他回头看一眼路京棠，踌躇两秒后才提议：“路哥，你公司里今天的下午茶还没订吧，要不……？”
他刚说完，就猛地一晃脑袋清醒了过来。
拜托，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等季和豫找补，路京棠先散漫应声：“这么照顾你堂姐生意吗？”
他路哥这么一说完，季和豫突然便心顺了起来。
也是，他才不是被温灼华刚才的笑给晃着了，纯粹是为了他堂姐而已。
季和豫毫无心理负担地应：“可不是嘛，天下第一好弟弟说笑呢。”
……眼看着新店长刚来，就做成了一单得过去两周才能攒的量的大单，周围的几个店员一时间有些叹为观止。
温灼华朝她们飞快使了个眼色，伶俐的吴菲立马走上前，开始招呼：“您一共需要多少杯呢？可以提前预定希望送达时间，我们准时送过去……”
一直到季和豫付完款，还颇为美滋滋地走出奶茶店时，路大少爷这才散漫地“啧啧”一声。
季和豫：“？”
路京棠在心里感慨了一下美人计的功效，顺带diss了一番自己哥们儿的微弱抵抗力。
颜狗就是如此毫无尊严。
季和豫手上提了三杯，先把那杯无糖凤凰于飞递给了路京棠，又看了眼第三杯：“这是店里额外赠送的全糖茉莉奶绿，路哥你不喝加糖的，那我就……”
话还没说完，路京棠便睨他一眼，语气闲散地打断了：“李秘喜欢，给我吧，我带回去。”
季和豫完全没多想，应了一声，正打算继续跟着路京棠往外走，就见奶茶店的玻璃门被推开。
是温灼华走了出来，仍旧带着看见财神爷一样的微笑：“路哥，季哥，你们忘了留地址了。是要送到路哥公司去吗？”
路京棠略一颔首，季和豫指了指前面的路口：“就在那里。”
温灼华：“？”
她脸上的笑意都怔愣两分，勉强压住后又确认：“……路哥的公司？”
季和豫：“可不是嘛，我车就停在他那的地下车库。”
温灼华转头就想起刚过来这里时季和豫的熟门熟路，她一时间有些眩晕，实在想不到路京棠的公司竟然就在这里，竟然就离得这么近。
说好的stray好像逐渐偏离，温灼华抿了抿唇，却听见路京棠不咸不淡地问：“温小姐有意见？”
温灼华镇定，保持住了很好的职业操守：“怎么会，是在感谢你们，这么近让我们省了不少事呢。”
路京棠手指轻晃，手里的两杯奶茶便也跟着晃荡，有冰块叮铃作响的声音。
跟他的语气一样，带着冲散燥热的凉意：“那就麻烦校友下午亲自过来送一趟了。”
温灼华：“……”
路京棠绝对是看出来了她笑意下面的勉强！
然后还要继续以勉强她为乐是吗？她高中时怎么没察觉路京棠是这么狗的人呢？
季和豫刚跟着路京棠到了公司，临时又接到了女朋友的电话，便先回去了。
临走前，季和豫还凑到了路京棠跟前，压低声音问：“李秘带的那个美女，是行政这边新来的？我以前可没见过她。”
路京棠慢悠悠拆开吸管，插进杯子里，尝了一口。
香甜醇厚的液体流进口腔，瞬间爆发出全糖才有的浓郁幸福质感。
路京棠的眼睛都半眯了起来，仰靠在椅子上，好大会儿才了无兴致地问季和豫：“哪个？”
季和豫一搓手，示意他看外面刚走过去的人。
路京棠自然知道他哥们儿花心的毛病，但起码不会劈腿，女友换得频但都好聚好散了。
他应了声：“嗯，新来的实习生。”
得益于良好的记忆力，路京棠回忆半秒，“南大的。”
“还是学霸，我喜欢，”季和豫眼睛一亮，又说，“南大？那不就是温灼华的学校？”
路京棠“嗯”一声，开始赶客：“没什么事就滚蛋吧，别在我这天天偷看美女。”
“怎么叫偷看了？！”季和豫不服气，但还是听话地冲他挥手出了门。
透过玻璃门，路京棠眼看着自己这位好友先跟李秘搭了话，还指了指自己办公室的方向，大致猜出了他在说什么。
李秘笑着应了，路京棠便又瞥见季和豫凑到那个南大女孩子面前，似乎是要了微信。
正好李秘走过来敲了敲门，路京棠略一应声，李秘推门进来，笑眯眯的：“路总，季哥说你帮我带了奶茶？”
路京棠松散地再吸一口，示意她自己拿桌上的另外一杯。
李秘连忙道谢，老板一贯大方，她毫不客气地插上吸管也吸了一口。
不、不太对吧……
季哥说好的全糖奶茶呢？！
路京棠就跟完全看不见她疑惑的表情似的，吩咐了一句：“下午会有人过来送下午茶，你记得带行政的人去接应一下。”
虽然略有奇怪，李秘还是应了下来。
关门出去之前，她又吸了口奶茶，看了眼已经开始看起了文件的路总。
她心下略有疑惑——
是错觉吗？老板怎么好像看起来还有点期待呢……？
踏进耀元的时候，温灼华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她发了条微信给陈槐，言简意赅：【阿槐，你说我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陈槐估计在忙，没回她，温灼华盯着手机，感觉自己就连头皮都在发麻。
吴菲看新店长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温灼华：“……”
她余光瞥到前面有一行人正走过来，便侧身回避了一下。
轻叹了口气，安慰了一番自己，这才面露笑容、重返镇定，开口回答吴菲。
“没什么，”她说，“就是想到了我要暴富、包/养十个男大学生的美好愿景而已。”
说着，那行人为首的那位停了下来，恰好在温灼华左边。
温灼华一愣，转过头。
对上了风华卓绝路总那，意味深长、又隐忍不发的目光。
温灼华向来行动干脆利落，她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计划起要怎么跟向纯提离职了。
她可以在实验室给老师打黑工到天明，也可以跟向纯道歉并推荐其余合适人选，甚至可以贫困潦倒（这个其实也不太行），但她绝不能再看见路京棠一眼！
那跟死在了今天有什么区别……
偏偏这位路总似乎并不能看懂温灼华此刻的羞愤欲绝，还笑了笑，笑意里带着几分骄矜和饶有兴致。
——但声音是正经的。
正经得仿佛在谈什么单子一样，评价温灼华的美好愿景：“志存高远。”
“……”
场上一片寂静。
几秒后，路京棠身旁的那位男士似乎实在是没绷住，“噗嗤”一声喷笑了出来。
这一声下来倒好，其余的几个人也都先后忍不住了一样，还要惦记着给温灼华面子，一个个低头的低头、捂脸的捂脸、转头的转头。
温灼华慢慢握紧了拳头，面上还要强装淡定：“谢谢夸奖。”
路总全然装作没听出来温灼华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同李秘语气淡淡道：“让行政部门把云雾里的奶茶分发一下，李秘你先带着温老板去我办公室坐会吧。”
温灼华即刻就要拒绝：“不用……”
“李秘看看今天员工们的反馈，”路京棠打断了温灼华，说，“明天再订一次。”
温灼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的脑子实在好用，哪怕刚才还在心里构思着要怎么辞职，但这会儿已经习惯性地换算出来了这两次订单到底可以拿到多少奖金了。
她好没志气。
没志气的温老板，就这么没志气地跟着李秘上了楼，吴菲倒是连连摆手，示意自己跟着其余行政部门员工分发奶茶就好。
温灼华没勉强她，李秘一路带着温灼华往上走，边热情给她介绍公司边偷偷打量温灼华。
在李秘偷看自己第十次时，温灼华偏头笑了笑：“看来我真的很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