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槐快要笑疯了,但丁点儿没觉得温灼华是说真的——
她自认为挺了解闺蜜的个性,温灼华,那可是脑子里只有成绩和事业的狠人。现在突然来这一句,谁知道温灼华到底在发什么颠。
但陈槐举了举酒杯,遥遥喊道:“预祝你成功!”
温灼华头也不回,朝着她比了个大拇指,越走越快。
温灼华消失了并没有太久。
顶多半个小时的时间,陈槐刚跟一个小帅哥聊了几句,就见温灼华已经回来了。
低着个头,耳朵都是粉的,眼睛里满是水色。
陈槐看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避开了视线,看也不敢看。那副模样,像极了刚做完什么亏心事。
陈槐顺嘴问了一句:“拿下了吗?”
温灼华张了张嘴,好半天憋出来了一句:“没、没准呢。”
陈槐:“?”
陈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奈何温灼华这人,就连喝醉了都死犟,休想从她嘴里哄出来半个字。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温灼华虽然失去了那段记忆,但她却知道,路京棠应该是没有乱讲的。
她都有些想斥责自己了,怎么一喝醉就能干出来这么禽.兽不如的事!
路京棠饶有兴致地看着温灼华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终于定格在了羞愧上,这才懒散发问:“想起来了?”
温灼华吞吞吐吐:“没有,但……大致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路京棠缓缓呵笑一声,语气散淡:“你猜不到的。”
温灼华:“?”
路京棠又微微欺了欺身子,笑容有些犯浑:“我那会儿好不容易把该拒绝的人都拒绝了,你突然就跑了上来,看着我。我问你怎么了,是来找姬简吗?”
他稍稍一顿,“你也不说话,就盯着我看。我闻到了你身上的一些酒气,正打算打给陈槐让她来找你,你就突然踮起脚、直直地抬头亲了一下我。哦……”
路京棠扯了扯嘴角,“与其说你在亲我,我觉得更像是咬,反正我那天回家后,我妈就问我嘴怎么伤了。关键是有些人吧,她亲了我也就算了,我都没反应过来,亲完就跑,消失得无影无踪。”
温灼华:“……”
她、她竟然有这么浑蛋吗……
路京棠的视线缓缓下移,最后放在了女孩子柔软的瑰色唇瓣上。
他抬起一只手,轻摸了摸她的唇角:“就是这儿,还挺狠的,都咬出血了。我妈问我到底是去打架了、还是鬼混去了,我说——”
他轻叹了口气,“我是被人给玩弄了。”
……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
路京棠的手指就在她的唇角逡巡,像是在巡视领地一般。
她一动不能动,被迫接受他的所有注视,仿佛任人宰割。好像只要他一低头,他们的唇就会碰触在一起一样。
温灼华的心脏跳得飞快,呼吸都有些发颤,她试图说点什么、可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没办法拒绝,也不能表示欢迎,只能无措地揪着自己的裙子。
路京棠越压越低。
近到温灼华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呼吸间的热度,能看清他睫毛打下的阴影,能闻到他身上的每一丝好闻的气息。
他的脸在她瞳孔里不停放大。
温灼华意识到了路京棠要做什么,她的睫毛颤了下,而后闭上了眼睛。
预料之中的吻,却并没有到来。
温灼华甚至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了一下,她听见路京棠在她耳畔轻轻笑了一声:“怎么了夭夭,以为我要吻你?”
她睁开眼。
路京棠直起了身子,退开半步,倚在会议桌上淡淡道:“怎么会呢。”
温灼华:“?”
路京棠:“要是我这会儿吻了你,你觉得我们打平了怎么办?那不行,温灼华同学,请你时刻牢记,是你强吻了我两次、还不肯认账的。”
温灼华:“……”
温灼华都不得不承认,路京棠确实足够了解她。
如果刚才路京棠真的吻下来了,她多少会觉得心里的愧疚可以减缓一些的。
她这会儿只能嗫嚅道:“我没有不肯认账。”
“是吗?”路京棠掀眸看她,“要不你等会儿去注册个微博账号,认证一下,发微博说你确实强吻了我两次,不会不认账,请广大网友监督?”
温灼华:“……”
温灼华,“你不要得寸进尺!”
路京棠笑了下,而后蓦地说:“行,只要你不赖账,就算不上醉酒耍酒疯,那应该叫‘喝醉了之后,跟着自己内心的渴望而行动’。”
“……”
事实突然被路京棠的骚话给命中,温灼华再次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她想到了什么,微微一顿。
“醉酒耍酒疯”?
之前路京棠那次被采访时说,无法接受另一半醉酒耍酒疯……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吗?
没等她问出口,路京棠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起来,应了几声,挂掉后懒懒跟温灼华道:“走吧,李老师他们在等我们去吃饭。”
温灼华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路京棠对她极有耐心:“怎么了?”
温灼华最后斟酌了几下,才开口道:“我……没有赖账的意思,再让我想想,好吗?”
她这句话说得没前没后的,可路京棠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他的确把仅有的耐心,全放在了温灼华身上,不管是对她、抑或是对于追她这件事。
路京棠笑了笑,眉眼飞扬,眸子里全是势在必得的自信和骄矜。
他点了下头。
温灼华呼出了口气。
而后听见路京棠勾着笑问她:“早知道你强吻我两次这件事这么有用,我表白那天就跟你说了。”
温灼华:“……”
从会议室出去、见到许老师和李老师的时候,温灼华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
有点奇怪。
是那种充满了八卦、但又在努力掩饰自己、但掩饰得似乎还不太好的目光。
温灼华:“……”
许老师笑了一声:“你们俩聊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吗?”
温灼华:“……聊得还可以,不需要帮忙。”
“还可以就行,温同学啊,你别太跟京棠计较。他有些时候就是做事有点极端,但人不坏的。”李老师笑眯眯的,“你要是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跟我说,我来骂他。”
温灼华越听越觉得不太对劲。
路京棠语调悠悠:“这是提前见家长吗?”
温灼华:“……”
她就说!这不是男方家长们通常会说的话吗!
李老师摆摆手,一副“你懂什么”的表情:“那你们要是读高中的时候被我发现了,我也要这么说的。”
温灼华:“?”
温灼华,“不是老师,我们俩高中的时候真的不熟……”
她的话都没说完,就看到了李老师和许老师那如出一辙的表情——
“这种话在开学典礼上骗骗那群高中生就算了,还指望骗我们呢?”
温灼华的话戛然而止,沉默了几秒。
许老师拍拍她的肩:“没事的灼华,你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老师就算知道你们俩高中时的事,也不会说什么的。”
李老师附和:“可不是吗,老师们也不用担心你们成绩会下滑了。诶,说起来,你们俩那会儿怎么聊起来的?”
温灼华:“……”
她都说了!他们俩那会儿不熟!
偏偏路京棠还接了话:“我们俩那时候经常做学生代表发言,在后台就会聊天。”
许老师跟李老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还要感兴趣地追问:“你们都聊什么?”
温灼华也跟着看向了路京棠,眼神里写着“你自己胡扯的,你自己往下圆”。
路京棠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那次正好我们班的文艺委员也在,问我元旦晚会钢琴打算弹什么曲目。”
温灼华一怔,记了起来。
那次她在后台佯装默念稿子,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路京棠跟那个女孩子聊天。
路京棠懒洋洋地站着,说“还没确定”。
那个女孩子就催他:“路哥,你得快点定下来了,我得报上去。”
而后……
路京棠就朝着温灼华看了过来,漫不经心地问她:“这位同学,你喜欢听什么?”
她没想到,路京棠竟然真的还记得这件事。
路京棠朝着她看了过来,像是几年前的情景重现一般,问她:“这位同学,你喜欢听什么?”
温灼华抿了下唇。
路京棠笑了一下,“婚礼上可以弹。”
什么叫“婚礼上可以弹”……
眼见许老师和李老师脸上打趣的意味越来越浓, 温灼华彻底忍不住了,叫了一声:“路京棠!”
路京棠掀了掀眼皮看她,很无辜的样子:“我在说我和我未来妻子结婚的时候弹钢琴曲, 怎么了?”
温灼华:“……”
路京棠轻笑了一声, 还要追问, “夭夭,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温灼华磨了磨牙,艰难吐出来个“没有”。
路大少爷便满意地点了下头:“那就这么决定了。”
温灼华:“……”
他这个语气, 又仿佛是在跟她商量后得到了她的同意一样……
温灼华真的很想骂人。
偏偏许老师跟李老师又在场,温灼华还得适当掩饰一下自己的本性, 但又确实气不过。
她安静地跟在两位老师后面往外走, 边走边悄悄伸出手,默不作声、但分外用力地掐了一把路京棠露在外面的小臂。
路京棠猝不及防间吃痛, 说着的话都连带着一顿。
李老师疑惑地回头看他, 温灼华迅速地收回手, 没有一丁点痕迹。
路京棠也不转头看她,就只是点了下头, 解释:“刚胳膊上有只虫子。”
许老师眼尖, 一眼瞧见了他挽起的衬衣下,小臂上的红色印迹。
他“哎哟”一声,推了推眼镜往细里看:“这什么虫子,咬得这么厉害,疼不疼啊京棠?”
“还行。”路京棠语气淡淡的,又继续道, “没太看清, 好像是一只还挺漂亮的虫子。”
温灼华:“……”
你才是虫子,你全家都是虫子。
李老师点头应了一声:“那你还是小心点儿吧, 等会儿回家后让你家医生给你看看,那种虫子越是艳丽、就毒性越大。”
路京棠若有所思几秒,颇为赞同地颔了颔首。
温灼华:“?”
许老师跟李老师关心完路京棠,又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大概是抱着别太打扰小情侣的念头,他们俩走得还挺快,已经隔开了一小段距离。
温灼华刚才好不容易靠动手平复了一点的心情,又不爽了起来。
她抬头看了眼两位老师,故技重施,又打算悄咪咪再掐一把。
……温灼华刚伸出手,就见路京棠的小臂已经伸到了她面前。
温灼华:“?”
路京棠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纵容的笑:“掐吧。”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温灼华反而开始不好意思了起来。
尤其是他白皙小臂上红色的印子还没消掉,要是这会儿她再掐上一把,未免显得太暴力了一些。
她倒是挺心软,奈何路京棠这时候了还在逗她:“不想掐?”
温灼华没说话。
路京棠点了下头,气定神闲的:“那你伸手是想……牵手?”
温灼华:“……”
路京棠看了下他自己的手,听起来语气还挺为难,“但我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接吻就算了,你现在还要牵手?”
那样子,让温灼华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是个只想占便宜、不想负责任的女流氓。
她咬牙:“我没有那个意思。”
路京棠满意地点了下头,还有商有量的:“是,虽然我很心疼,但夭夭你再忍忍,好不好?”
温灼华:“?忍什么?”
路京棠:“忍住对我动手动脚,等我们什么时候关系确定了,你想怎么样还不都随你?”
温灼华只觉得自己一脑袋的问号,她沉默几秒还是问道:“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路京棠这次没说话,只是隐忍不发地看了她一眼。
那个眼神,温灼华绝对在路京棠眼里见到过。她回忆两秒,记起来了上次是什么时候——
在她刚开始去云雾里打工、给耀元送奶茶,口出狂言说自己要暴富后包/养十个男大学生,还恰好被路京棠给听见的时候。
温灼华:“……”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何模样……
她都怀疑再这样下去,路京棠迟早有一天得色/诱她。
温灼华甚至还能听到路京棠散漫的好心安慰:“没关系,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却听见前面传来的两道善意的笑声。
温灼华一顿,就见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许老师和李老师驻足等着他们,脸上全是笑意。
温灼华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把脸都快丢完了……
偏偏许老师还完全不顾学生的破碎,颇为赞许地拍了拍路京棠的肩膀:“是,京棠刚才这句话说得不错,就得什么样子都喜欢才行,可不能说变心就变心。”
路京棠轻笑了一下:“您说得对。”
温灼华仰头望了望天花板,一句话都不想说。
许老师看了看虽然沉默、但好像并没有显得很抗拒的温灼华,在心里悄悄点了下头。
挺好。
执教多年,他这个学生算是最让他放心不下的人之一。
温灼华聪明,坚韧,独立,理智。所以尽管她家境清寒,但许老师却始终认为温灼华以后可以大有作为。
现在事实也证明,温灼华确实在一步步、踏实也坚定地朝着她规划好的方向走去,他不担心这个。
他只是觉得,他这个学生,未免太过不快乐了。
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但又因为自尊心太强,所以接受不了别人对她的同情。
她便习惯性地什么也不说,用表面的温和掩盖所有内心的想法,强迫自己一个人去承担所有的所有。
许老师总在担心,温灼华这样的性子,别人到底要怎么才能接近她、让她去信任分享和依赖。
要怎么才能更快乐。
……但现在看来,幸好,还有路京棠。
哪怕温灼华什么都没明说,许老师也能看出来,温灼华似乎在一点点地去接受他、去尝试对他展示真实的自己。
她像是伸出触角在试探,触角过于敏感,所以只要碰到一点点沙砾,她就会立马缩回自己认为安全的壳里。
但还好。
路京棠会在她屏住呼吸、尝试着伸出触角的第一时间,用最柔软的手、最温柔而坚定的力量握住她。
会微笑以对她最真实的模样,而后告诉她——
“没关系,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当天晚上,温灼华回了南大。
时隔近两个月再回宿舍,温灼华还有点不习惯。
她还没进宿舍的时候,就先听见了宿舍里热闹的笑闹声,应该是裴可心的声音:“璐璐,你怎么还在准备秋招啊?你不是在耀元暑期实习了吗,应该转正没问题吧?”
崔璐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勉强:“嗯,转正应该没问题。但你也知道我,我向来是喜欢做两手准备的嘛,而且耀元……其实也没多好。”
温灼华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
刚才还热闹的宿舍蓦地安静了几秒,崔璐看了她一眼,脸上的不屑快要掩饰不住了。
许宁跟裴可心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最后是许宁笑了一声,跟温灼华打了个招呼:“夭夭,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们还以为你这学期也不回来住呢。”
温灼华轻轻一笑,语气也很平静:“我不回来住还能去哪?”
这问题一出来,裴可心跟许宁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缤纷多彩了起来。
温灼华稍点了下头,也不装糊涂:“哦,该不会是璐璐跟你们说,我会一直住在外面吧?”
宿舍几人都没意识到温灼华会突然戳破,一时间都有些接不上话。
温灼华又笑了一声,“璐璐是不是还跟你们描述了一下我跟有钱人的故事?”
裴可心&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