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关键是,那可是路京棠啊。
深夜的耀元公关部,灯火通明。
“部长,今晚的帖子、短视频长视频之类的实在是太多了,各大平台热度都很高,我们综合评估的结论是,全删了不合适,费时费力,而且收效甚微。”员工Maira兢兢业业地汇报,“这次像是井喷一样,并且还在持续增长,因为今晚那场直播的观看量实在是太大了。”
部长按了按太阳穴,一时间没说话。
Maria试探道:“部长,之前相关绯闻全部删除,是路总要求的吗?”
会议室里仍旧很安静,Maria满心以为部长肯定不会回答她了,却见部长摇了摇头:“路总没有强制要求,但是默许了。”
Maria顿了顿:“其实今晚的相关言论之所以这么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路总自己的引导吧?”
Maria觉得自己的发言已经收敛很多了,她的真心话其实是——
“是路总自作自受吧”。
部长在心里拍了拍桌子。
他当然也想这么说!甚至要不是这份工作确实高薪,他现在都想冲去路京棠面前质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但保险起见,部长也不敢放任这些绯闻越闹越大、越传越广。
他最后拍板:“只是讨论今晚的事情的,就保留;如果开始造谣生事、或者已经开始扒当事人过往的,就删了吧。”
Maria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并指着一个帖子的其中一句开始请教:“那22L这句‘看今晚江敛舟那百无聊赖的模样,我觉得这活动八成是路京棠那边出的主意,就是想找机会跟夭夭待在一块儿吧!’,部长您觉得这个算造谣生事吗?”
部长掷地有声:“算。”
他们路总日理万机,哪来的时间出这么个主意、就为了跟人女孩子多待一会儿的?
Maria却继续念:“24L也觉得22L是在造谣,24L说‘要真是路狗……京棠出的主意,那肯定有能打动江敛舟配合的筹码吧?我怎么觉得悬呢?’。”
“但22L回复了24L说,‘说不准呢,耀元那么大的公司,没准儿是什么高奢产品线代言人之类的?’。”
Maria心满意足地念完,再次看向了部长:“部长,那这条是不是也得删?”
部长:“……”
这场直播到底是不是路京棠出的主意,他确实不清楚。
但身为耀元公关部部长,他自然晓得江敛舟确实已经签了耀元高奢彩妆和护肤品产品线的全线代言人合同,估计月底就官宣了……
他沉默半晌,抬头看向Maria:“是不是你不会自己判断吗?不要每条都拿来问我。”
Maria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倒还是勤勤恳恳打工人的样子:“我主要是怕路总不满意。”
部长双手环胸,理直气壮:“没关系,反正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草台班子。”
Maria:“……”
温灼华全然不知道网上的一片风风雨雨,到了云间海棠的住处,跟陈槐道别,安心地早早入睡了。
甚至第二天一早还保持了一贯良好的作息,起床在小区里跑步。
她最近搬来云间海棠一段时间了,觉得这里的房子确实很好,绿化更是一绝。
小区里有专门设计的绕着整个小区的跑道,跑道设计得很合理,全都在绿荫下,还有花了心思的跑步能看见的风景。
时不时便能看到有跟她一样有晨跑习惯的人、抑或是遛狗的人,甚至还有早起打太极的精神矍铄的老爷爷。
温灼华今天晨跑结束,边擦着额头上的薄汗,边在树下舒展了下身体。
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她却耳尖地听见了一声猫叫。
温灼华循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是一只纯白色的布偶,很漂亮,毛发干净有光泽,一看就是家养的宠物猫。
猫咪圆溜溜的眼睛正盯着她看,有些谨慎,又有些好奇。
她跟猫对视了一会儿,想着在小区里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正打算转头走人,就听猫咪又“喵”了一声。
尾音拖得很长,可怜兮兮的,跟撒娇似的。
温灼华脚步一顿。
她再转头看了眼猫咪,猫咪就眨眨圆眼,又可爱又可怜。
她心软得不行,看了眼时间,干脆走到猫猫旁边,打算陪它等不负责的主人。
结果刚站定,布偶又抬头看了眼她,然后边用脑袋蹭她、边不停地喵喵叫。
一声更比一声夹。
很奇怪的,明明是漂亮猫咪在跟她撒娇,温灼华却莫名其妙产生了一种被碰瓷儿的错觉。
而且细细一看,这猫咪长得还挺眼熟的。
但到底还是没忍住诱惑,她犹豫两秒,蹲下来摸了摸布偶。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好摸。
猫咪舒服地抬起头、不停在她手心里蹭动。
温灼华越摸越上瘾,偷偷跟猫咪商量:“你主人去哪里了?要不要去姐姐家里待一会儿?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正打算将强制爱进行到底,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优悠哉哉的男声。
悦耳动听,语气吊儿郎当的,扬着尾音:“温小姐是打算拐卖我的猫去哪里?”
温灼华:“……”
温灼华就跟没听见似的,继续跟猫说:“算啦,姐姐有点忙,你好好玩,姐姐就先走了。”
压根没等温灼华偷溜,路京棠又一次开了口,声音里甚至透着几分愉悦:“刚才摸了十下,两百块钱。”
温灼华:“?”
温灼华转过身:“你怎么不去……”
那个“抢”字还没说出口,温灼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瞄了一眼。
【Lu向您转账200.00元】。
温灼华愣住。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打开手机, 又看了一眼那个转账信息和转账人,继而抬头问路京棠:“你怎么突然微信给我转了两百?”
路京棠挑了挑眉,很自然的:“因为我没有你支付宝。”
温灼华:“……”
路京棠继续道:“两百是有点少, 但那也是因为你只摸了十下。勤劳致富。”
勤劳致富是这么用的吗?
偏偏小猫咪仍旧主动十分, 哪怕主人就在面前, 它也一个正眼都懒得给,仍旧亲昵地继续用头顶蹭温灼华的腿,时不时抬头“喵”上一声, 像是在问温灼华怎么不继续摸了。
温灼华忍不住对着猫咪笑了笑,这才对路京棠道:“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这是你的猫。”
路京棠懒懒的:“没事, 反正你也不会点开我微信头像。”
……怪不得。
温灼华终于想起来了这只布偶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她抿了下唇,在“你怎么在这里”和“你的猫很好看”中间纠结了两秒, 最后开口:“那我就先……”
温灼华压根没说完。
路京棠朝着布偶使了个眼色, 布偶立马绕了个圈, 转到了温灼华的退路处,继续扮演纯良无害的小猫咪:“喵喵。”
温灼华:“。”
那种奇怪的碰瓷儿感又上来了。
“路哥, 早啊。”
有人从旁边跑过, 经过他们时挥着手打了个招呼。
温灼华觉得这人有点熟悉,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个三线小明星。
路京棠懒洋洋点了下头就当作回应了。
那人丝毫不在意路京棠的态度,转头看见温灼华,笑得更灿烂了:“嫂子,你也早啊。”
温灼华:“?”
温灼华问路京棠:“你的猫是叫嫂子吗?”
路京棠:“……”
小明星却哈哈大笑两声,很是开朗:“嫂子真有意思!对了嫂子, 你跟路哥昨晚的直播我也看了, 真的很有趣又很甜。也怪不得以前我给路哥介绍女朋友,路哥都懒得搭理我呢, 原来是有嫂子这么天仙一样的女朋友。”
温灼华很平静的:“我不是他女朋友。”
“哦哦原来不是啊,”小明星从善如流,然后挥手,“那我继续跑步了,路哥回见,嫂子回见!”
说完,人一溜烟儿地就没影了。
“……”温灼华有点疑惑,“做艺人真的不需要脑子吗?”
路京棠淡淡“嗯”一声,打了个哈欠:“所以这不没红吗?”
温灼华深以为然,继续道:“但看起来,他好像真的误会我们俩的关系了。”
路京棠边把猫抱起来,边漫不经心的:“是,也不止他误会了。我要是找不到女朋友,你得负点责。”
温灼华:“?”
路京棠:“也不用问你要负什么责,自己看着办吧。”
温灼华就连唯一一句台词都被抢了,但幸好,手机便是在此时响起来的。
看见是导师打来的电话,她看了眼路京棠,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刚接通,温灼华就听见了导师一连串的抱怨:“温灼华!你昨晚打电话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有多少老师学生给我发消息、嘲笑我被学生说懒吗,还说我都上了什么热搜……”
温灼华已经熟练地把电话拿远,还拿手揉了揉耳朵,成功避免了一切声波攻击。
导师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最后总结陈词:“你这孩子,真是胆儿肥了!”
温灼华恰到好处地把电话放回了耳边,熟练地乖巧应声:“老师我错了,您消消气。”
导师自然也没真生气,又继续道:“这周末的师门聚餐,你没忘吧?我知道你忙,但你是大师姐……”
导师劝慰的话只说了一半,本来安静的、仅能听到蝉鸣声的背景音里,突然多了一道男声。
听上去还有几分熟悉。
“儿子,别看了,夭夭不会想抱你的。”那男人似乎是在宽慰“儿子”,“她刚才也就是随便摸摸你而已,不会对你负责的。”
温灼华:“……”
导师:“……”
导师:“夭夭,你那边是谁?我没听错的话,是昨晚跟你一块直播的那个人,叫什么……路京棠对不对?”
温灼华艰难地应了一声。
导师:“他刚才说什么,什么‘儿子’?什么‘负责’?!”
别人误会没关系,导师绝对不能误会。
温灼华连忙解释:“他在说他的猫,不是真儿子,您误会了。至于负责这个,我们就是刚才在一块儿开玩笑,他跟我昨晚就是有工作一起直播的,没有别的关系。”
导师:“是吗?”
温灼华很熟悉这个语气,一般都是她师弟姜回在论文里胡扯的时候,她导师才会在组会上问他“是吗?”。
一般这个时候,姜回的冷汗都能淹没十个塔克拉玛干了。
温灼华咬了咬牙,把电话递给路京棠:“不信您问他。”
路京棠“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是,夭夭跟我没有别的关系。”
温灼华:“……?”
你到底在委屈个什么劲儿?
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越解释越黑”。
导师一个字儿都没信,他知道那个“儿子”多半是误解,但……
“夭夭,始乱终弃是不好的,”导师苦口婆心,“老师一直都很赞成你谈恋爱的,不用把心思全都放在科研跟赚钱上对不对?科研跟赚钱最终还是为了更好地生活嘛,谈恋爱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你谈恋爱了是好事,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温灼华:“……”
她抬头,无力地望着天空。
导师叹了口气:“这样吧,你不想说,老师也就不多问了。周末的师门聚餐,你记得把小路带过来。”
温灼华:“等等……”
一旁的路京棠问:“我也要去吗?”
好好的一句“我也要去吗”,被他说的像是“我真的可以去吗”。
那股委曲求全的劲儿,听得导师越发于心不忍,干脆利落地拍板:“当然要来,夭夭,你无论如何都得带小路一起来,听见没?”
电话挂断,温灼华沉默地看向路京棠。
路京棠挑眉,懒懒发问:“怎么了?”
温灼华忍了再忍,还是没忍住:“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路京棠语气没什么波澜,撸了撸怀里的猫,“不是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的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
但好好的一句话,怎么从路京棠嘴里说出来,味儿就那么不对。
温灼华努力心平气和:“我知道路总您日理万机,师门聚餐这种小事就不必您亲自来了,您放心,我会跟我导师解释清楚的。”
“那还真不巧了。”路京棠轻笑了声,“我还真打算去你的师门聚餐。”
温灼华:“?”
温灼华:“你来干嘛?”
路京棠慢悠悠的:“我记得上次,陈槐问你有一个师弟是不是还在追你?”
温灼华顿了顿,点了下头。
路京棠:“这多好的机会,帮你解决掉所有同门不伦恋情。”
温灼华:“……”
同门,那顶多叫不合适,不伦是什么形容?
她沉思两秒,竟然觉得意外地让人心动。
师弟从入学起就对她频频表露好感,哪怕温灼华已经明着拒绝了几次,师弟仍旧对她心心念念。
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同门师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温灼华多少有点儿困扰了。
但她仍旧没松口,反而抬头看了眼路京棠:“你帮我,有什么……”
“目的”两个字在温灼华嘴边晃了晃,又被她不由自主咽了回去。
她最后问,“需要我做的吗?”
路京棠撸猫的动作微顿,而后掀眸,看了温灼华一眼。
他的眼神带有三分克制的压迫感,有些说不清的复杂,温灼华被他看得莫名有些不安和……很奇怪的心虚。
“温灼华,”路京棠叫了她一声,且是少见地叫了她一次全名,语气有些淡,“你是不是觉得,我每一次帮你都是有所图?”
温灼华心头微微一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路京棠看着她,半晌,只轻轻叹了口气。
轻得几不可闻。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问你。”他的声线很温和,独一份的温和,“我自觉应该还算个不错的人,如果中学时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
温灼华下意识地想说“没有”。
可她压根没来得及说出口,路京棠已经继续道,认真而温柔地说,“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温灼华怔住。
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突然间听到高高在上的路家少爷跟她道歉,而且是完全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问题的情况下。
可……
能有什么问题呢。
路京棠明明什么错也没有过,甚至细究起来,路京棠不仅从没有过对不起她的地方,而且明明从高中时就帮了她太多。
温灼华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捏紧。
她垂着眼,像是在沉思。
“别人似乎都觉得我们有很多故事,我们对彼此很熟悉,我们哪怕没在谈恋爱、也一定私交很好。我们都知道这不是事实。”路京棠怀里的布偶看着温灼华,轻轻“喵”了一声,路京棠又摸了它两把来安抚它。
这位向来高傲又骄矜的大少爷,此时敛着眸,语气很轻,
“但……起码,你可以别这么讨厌我吗?”
温灼华抿了抿唇,忍着一刹那的鼻酸:“我不讨厌你。”
我一刻也没有讨厌过你。
路京棠忽地笑起来,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可他只是懒懒站着,点头:“那我就当真了。”
跟路京棠以正常的方式相处,好像从来都没在温灼华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很神奇的是,她竟然觉得……
很自然,很舒适。
好像不需要在他面前刻意掩饰什么了,反正他们两个人都很忙,偶尔在云间海棠、抑或是云雾里附近碰到时,也就自然地打个招呼。
陈槐在她这边玩的时候,有一次便撞见了正好路过的路京棠。
陈槐眼睁睁看着路大少爷很熟稔地朝温灼华点了下头,温灼华也笑着应了一声。
陈槐:“?”
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们俩这是……跳过了表白、跳过了在一起、还跳过了热恋期,直接进入了老夫老妻的阶段?”
温灼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