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将这个人样子描述给画师,记住这个人的身体特征,在巷子周边布下防线,不要靠得太近,看到相似的人都留下记号,一个个查。”
“是!”
另一头,方亭俞早上出门,在下午时分到了军营,她隔着门望着里头,很快有人发现了她。
“你有什么事?”
见有士兵过来查询,方亭俞软声软语地说:“我是附近方家村的村民,我想见晋阳王世子梁诩,两位可否帮我通传一声,就告诉他我是方亭俞,他会出来见我的,劳烦两位大哥了。”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自然不能擅自闯入或者见人,但晋阳王世子不是普通人,那两人士兵对视了一眼,一人道:“在这等着。”
“谢谢大哥。”
梁诩被调过来的外城司正是谢瑾所在地,谢瑾不在,军中事宜由宋齐代为管理,北戎奸细的事,谢瑾早已和宋齐通过气,听闻外头是方亭俞,宋齐稍一沉思,便点头:
“让世子过去,但不能出军营大门,两人只能隔着门说话。”
“是。”
梁诩听闻方亭俞来了激动地放下长枪跑了出去。
“小俞!”
“阿诩!”
梁诩紧紧握着方亭俞的手:“小俞你来看我了!”
“嗯,你在军中一切都好么?”
“好,我都好,虽然初时有些跟不上,但慢慢得都能习惯了。”
大靖以武立天下,哪怕是晋阳王世子,也知道只有强身健体文武双修才能得皇帝赏识建功立业,因此在军营里面虽然刻苦,却也没有多言。
“那就好。”
“对了,小俞你怎么突然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么还是我家里人又来逼你了?”
“没有没有。”方亭俞连忙道:“我只是,只是……”
脸上飞上两朵霞红:“想你了。”
两人在一起后多是梁诩热情,方亭俞镇定自若,如今见她倾诉爱意,梁诩不由飘飘然了。
“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这个,我也不清楚,叫我进来时只说把身体养好,能跟上大队伍后才能执行任务,不过小俞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能将身体养回去的。”
“嗯,我相信你。”
方亭俞敛下眼底试探光芒,如此看来,梁诩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但总归不会太久。
“对了,阿诩,我还做了一些吃食,你晚上要是饿了可以吃一块。”
“谢谢小俞!”
一旁士兵看了眼,见到都是吃的,很快撇开了眼。
这对小情侣又互诉了一会衷情,才不得不分开。
梁诩拿着几包吃食回了军营,宋齐走过,笑着打趣道:“这是嫂子送来的?这可真不错,能不能也给兄弟们尝一个?”
梁诩跟宋齐混的不错,也被他一声“嫂子”叫的心花怒放,笑着从油纸包里拿出几个油饼,道:
“给你们给你们。”
“多谢世子大气!”
其他人说说笑笑簇拥着梁诩离开了,宋齐拿出一张纸将油饼包裹好,交给心腹:“将这个饼送到谢府。”
“是!”
谢瑾收到油饼后交给宫中御医,果然在里面查到了解药成分,他们也是怕梁诩久久没有服用解药,药性发作被发现吧。
“我们已经查到了部分暗线,但想要追查到全部就需要一条更加有价值的信息,只有他们都动了起来我们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坐在靠窗位置乖巧喝热水的沈兰棠:“我?”
“不,当然不是。”
谢瑾连想都没想过这个:“这条信息必须有明确的讯息,能接触到这个讯息的人必须身居高位深得皇帝信任。”
沈兰棠:“所以……”
“所以,梁诩已经在军中养足了三日,该放他出来将功补过了。”
梁诩随军训练五日后, 再次进了宫。
朝阳殿上,顺德帝身穿明黄色常服,殿内光线通透, 炭火加的人置身其中仿佛温暖如春。然梁诩尽管是皇家子孙,按理来说该叫顺德帝一声伯伯, 却丝毫没有感到温暖舒心,反而比在军营还不自觉挺直了背脊。
“知道朕叫你来是为什么事么?”
“臣不知, 还请陛下明示。”
“十日前, 收到前线传报, 北戎意图趁过年前夕侵犯大靖领土,至于这次行动有多少人参与, 主将是谁尚且不知,不过我们的探子还在继续追查,这是我们多年安插进去的暗探名单,我要你找到他们, 调查清楚这件事。”
大靖对北戎一向处于严防态度, 且但凡能打击北戎者,都可加官进爵,可以说只要能跻身入对付北戎的一份子, 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梁诩按住内心激动, 拱手答复:“臣,必不负陛下信任!”
明德帝让梁诩当场记住那些探子的名字, 如今的伪装, 这也是为了保护探子,对这个方式梁诩毫无二话。
他从宫里出来后就驾马回了晋阳王府, 交待几句后他重新上马,出城去找方亭俞。
“小俞!”望见熟悉的人影, 他远远地喊道。
“阿诩!”方亭俞从院子里跑出来,迎面和梁诩抱了个满怀。
“阿诩你从军营出来了!”
“是啊,我一出来就来找你了,小俞我好想你。”
小情侣自然先是腻歪了一会,方亭俞将一杯茶递给他,坐下道:
“那你这次出来就不走了么?”
梁诩露出歉意神色:
“我还要离开一段时间,等这次我立了大功,我就向陛下请求,请他为我们赐婚,到时候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了!”
方亭俞敏锐地说:“这次可以立大功?那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和机遇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危险又何来功绩,小俞你相信我,我说过会明媒正娶地将你娶进晋阳王府大门就一定会做到。”
很显然,方亭俞的试探并没有成功,一次试探不成方亭俞没有再继续,她温温柔柔地依偎在梁诩怀里,柔声道:
“今晚可以不要走么?”
“你马上就要走了,陪我喝一晚上酒,让我忘记你要离开的痛苦好么?”
“小俞。”梁诩动情地抱住方亭俞。
“好,我不走。”
方亭俞住的地方梁诩熟悉得仿佛自己家,方亭俞打发了梁诩出去收院子里晒着的药,趁他不注意,从盒子里拿出几包药粉,倒进酒里,又提前吃下解药。
夜晚很快来临,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就着柔情蜜意一杯杯饮进杯子中的酒液。
“我,我醉了,不能再喝了。”
梁诩用手支撑着额头,眼前已经迷蒙一片,方亭俞看着一脸醉意的梁诩,温柔道:
“醉了你就睡吧。”
“好,我,我睡了……”
扑腾一声,梁诩倒在桌子上。
方亭俞快速放下杯子,脚步稳健地走到梁诩身边,将他上半身扶起来,两根手指从下往上朝着他的太阳穴用力一提,梁诩的上半身宛若触电般弹立了起来。
“你这次离开兆京是为了什么?”
梁诩的神色好似被人用刑逼问般痛苦,他一个字一个字吞吞吐吐地往外跳出:
“北戎意图侵犯我朝边境,陛下命我联络到身在北戎的暗探,了解更多信息。”
靖朝暗探!!
方亭俞心中一凛,知道这事非同小可。
“你知道那些暗探的名字么?”
“我,我……记得。”
“说!”
“白云钱庄的掌柜白术,同济烧饼铺的王大叔……”
方亭俞一个个记下他们的名字,直到梁诩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她才放下梁诩,将他搬到床上装出一副醉酒模样。
安置好梁诩后,方亭俞才飞快按老路线上了山。
“大人,我得到了一份暗藏在北戎的靖朝探子名单!”
黑衣人激动开口:“快说!”
方亭俞口述了 名单,黑衣人背诵了两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明天一早就进城汇报这件事,如果抓到这些探子,你就是立下了大功。”
“一切都是大人栽培!”
“好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黑衣人很快回了自己的据点,黑夜里,几个侍卫守在农庄周围,静静等待黎明的到来。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黑衣人就穿戴完成赶着一辆车子到了城门口。
一般早上和晚上人少的时候,守城士兵都要盘问,两个士兵上前看着盖着布的车子:“车上什么东西?”
刚问他们就听到了鸭子嘎嘎的叫声还有一股动物屎的气味。
男人谄媚地说:“城里张老爷做寿宴要鸭子,我这不是怕等天大亮了人多,不好送嘛。”
士兵将布一拉开,里面果真都是一只只目前还活蹦乱叫的鸭子。
“进去吧进去吧。”
“谢谢军爷!”
中年汉子进了城,到了一家做早点的摊子,但是没有吃早饭反而是摊子的老板起身接过了这辆车子。
“送到城西张老爷家里。”
“是。”
将车子交给其他人后,中年汉子慢悠悠在几条巷子里面打转,最终进到了一条名为八达巷的巷子,巷子里也渐渐有人起来了,沿街还能听到小贩叫卖声,一个正在院子里淘米的妇人抬头看了眼男人,看到男人进去了一户院子。
他在院子里待了不到一柱香时间,很快跟着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走了出来,两人步履匆匆,走出巷子后他们回到了距离城门口不远的地方,一个汉子架着马车赶到,中年汉子换回马车,重新出了城,不多时,三十多岁的壮汉也出了城,两人到了农庄后快速换了两匹快马,御马火速往兆京反面方向奔去。
“大人——”
谢瑾望着远处快马加鞭离开的二人,点头道:“让宋齐他们行动吧。”
“是!”
一杆旗帜迎风扬起,将讯号传递了下去,山下,早已守候多时的宋齐看到山上讯号,扬起手:
“兄弟们,跟我出发!”
小路虽然隐蔽,但实在难走,两个男人正骑着马经过方家村外面的官道,忽然之间,一队五十来人的人马从四周冲出来围住了二人。
领头小将银装长枪,枪身在阳光下闪烁凛凛光芒。
“速速投降,绕你们不死。”
“遭了,中计了!”
梁诩一觉睡到天大亮,他犹感到几分头疼,起床后听到外面打水洗漱的声音,头疼顿时减轻。
“小俞。”
方亭俞被他从身后抱住,微笑着说:“你醒了。”
“嗯,小俞,昨晚我喝醉了是不是?劳你照顾了。”
“傻瓜,我们之间还说这些做什么,来,你来洗脸吧。”
“好。”
虽然不愿,但两人还是要分别。
“我正好去城里有事,我们一同进城吧。”
“好。”
梁诩带着方亭俞往兆京城方向走,然而才走出方家村没多久,一队人马就迎面向他们走来。
梁诩诧异地看着马上的人。
“谢瑾?你怎么来了?”
谢瑾穿着一身深蓝色常服,高马之上目光冷冷地看着对面二人。
“梁诩,你身后女子乃北戎奸细,你现在将她交出来还来得及?”
梁诩猛地扭头看向身后一脸慌张无辜的方亭俞。
“这不可能!”
“谢兄,你弄错了吧。”
“如果你执意不肯将她交出来,我就只能当你是她同党,以叛徒身份处置你了。”
“叛徒”二字何其严重!
梁诩大声道:“谢瑾,你不要胡乱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说小俞是北戎奸细?”
谢瑾看向藏在梁诩身后的方亭俞:
“昨夜这个北戎奸细在你这里问出我们暗藏在北戎的探子名单后,这份名单已经辗转由人送出了城,要不是我们的人及时发现阻拦,恐怕也酿成大祸。”
“这不可能!”梁诩胸口猛地一跳,想起昨日自己醉得不省人事的事,的确,方亭俞最近对他是很热情,昨夜也难得提出和他喝酒……可是,可是那都是她爱他的证明!
“小俞,不是这样的是么?!”
方亭俞在听到“探子名单”后就知道事情败露,此时此刻她只能保住自己,实在不行,她还有晋阳王世子这个人质。
眼中闪过一道狠厉,她很快做出柔弱无辜表情:“不是的,阿诩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你相信我!”
梁诩咬着牙道:“好,我相信你!”
“梁诩,容我跟你重申一遍,你知道陛下对北戎的态度,北戎奸细与其同党,一经发现,必须抓捕,生死不论。如果你还要包庇你身后奸细,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梁诩看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方亭俞,再看着前方犹如冷剑般绝情的谢瑾,毅然道:
“我相信小俞,谢瑾,别以为你是谢御史的儿子就能为所欲为……啊!!”
谢瑾手上持着一把长弓,搭箭上弦,在梁诩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一箭射出,弓箭在空中呼啸划过,正中梁诩的大腿。
谢瑾所用的弓是军中特制,比寻常弓箭威力更甚几分,梁诩瞬间爆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
“谢瑾,你敢,你真的敢……”
谢瑾已经拿出来第二支箭,这一次箭头对准的是梁诩的心脏。
方亭俞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梁诩可是晋阳王世子,皇帝的侄子!!
“谢瑾你……”
只见谢瑾又拿出了一支箭,两箭同时上弦,另一只箭对准的赫然是身后的方亭俞。
他语气淡淡:“那你们就到阴曹地府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小俞,别怕……”
就在这时,梁诩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失去了控制,他的背部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而他的身体重重地往地面摔下。
是方亭俞把他推下了马。
下一刻,方亭俞转身朝无人处疾奔而去。
梁诩重重摔落在地,眼神凝聚不到焦点地望着方亭俞逃跑的方向。
“小俞……”
谢瑾骑着马上前:“看来,她不想和你做亡命鸳鸯。”
两支箭合在一起,朝着马腿射了出去,马跪地,人摔落在地,往前翻滚了几圈后终于不动了。
谢瑾在傍晚时分才回到谢府,沈兰棠知道他今天要出去收网,好歹这事也有她的功劳,她不由忐忑,一下午连书都看不下去,最后陪着谢弘文在玩叠高高。
见谢瑾回来,她忙起身:“怎么样?”
“明线全部都落网了,还有暗线还需要进一步追查,但不管如何,这一次捣毁了北戎在兆京的一个据点,还查出了一个方亭俞,都是功劳。”
“太好了!”
“对了。”沈兰棠眨眨眼,指着他衣服下摆的一处红色道:“你受伤了?”
“没有。”谢瑾低头看了眼,道:“是梁诩的。”
沈兰棠:“……”
正要进一步问,外头下人通传:“晋阳王府来人了。”
沈兰棠吓了一跳,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了?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晋阳王不是来问罪的,相反他是来道谢的,看着晋阳王府下人捧出的一样样稀世珍宝,沈兰棠还以为晋阳王是弄错了。
“我儿愚钝无知,险些酿成大祸,得亏谢贤侄洞察秋毫,我代我儿前来谢罪!”
谢瑾扶起他的手臂,客气道:“王爷不必如此,此事陛下定有明断。”
“是是,总归要谢谢贤侄挽救我儿。”
晋阳王千恩万谢后终于离开,沈兰棠看着这个珍宝若有所思。
“你对梁诩做了什么?”
“我当众射了他一箭,想必这之后他要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沈兰棠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
“今日晋阳王来谢你,一是因为你及时发现方亭俞的身份,不至于使梁诩继续受骗当真泄露机密。”
“另一方面是因为梁诩已经受了伤,既然他不能到场,也就不便惩罚,就能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至少不用受到太重的惩罚,因为他已经受伤嘛,所以晋阳王才会来感谢你。是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