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得更加……更加熟悉了,没有之前客气疏离的样子了!”
彩月嬷嬷一想,心道还真是这么回事,可反过来说,两人都成亲半年了,才刚刚熟悉,这事也有些离谱,当然了,她是不会说的。
谢瑾回到小院时沈兰棠简单洗漱了一遍,正坐在梳妆台前卸妆梳头发,见谢瑾回来,她扭头问道:
“回来了,去找母亲说了什么?”
“也没有什么,一些家常话。”
沈兰棠头发长,日常打理也麻烦,她好不容易才将头发理顺,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赶了一天路,好累。”
“郎君,我先休息了。”她回眸一笑,冲着谢瑾温柔道。
谢瑾看着她的笑脸微微一怔,很快点头。
“好。”
沈兰棠便先上了床,等到谢瑾洗漱造成,她已经睡着了。谢瑾感受着身旁柔软的气息,将心头一缕莫名其妙难以言喻的思绪给抛开,转身搂着她一同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沈兰棠醒来,谢瑾穿着一身短打在院子里挥舞长枪,他虽然腿上有不便,但不影响手上动作,离开武器的一个月,他是日思夜想,有时候还会看着手上怔怔发呆。
沈兰棠觉得这就跟现代人没了手机一个月效果差不多,现在你知道他有多苦了。
练完了一套长枪,谢瑾挥汗如雨,同时内心畅快无比。
他收枪回头,沈兰棠递上一块毛巾。
“郎君,擦擦脸吧。”
谢瑾对上她的笑脸,方才酣畅淋漓的早练后还未开始运转的大脑有一瞬凝滞,有道花火从他脑中闪过,他却忆不起来那是什么,见沈兰棠还捧着毛巾,他遂放弃,接过擦着脸上的汗道:
“我去沐浴。”
“嗯。”
等谢瑾从浴间出来,下人已经布置好了餐桌,沈兰棠坐在一惯的位置上,谢弘文也已经乖巧入座,眼前熟悉的一切将谢瑾迅速带回了从前的日子,仿佛之前的一个月已经过去了很久。
谢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当然也有昨天这样的例外,饭桌上,沈兰棠时而给两人夹菜,谢瑾也回着夹了几次。
“对了,父亲从军中找了个大夫,对治疗跌打损伤,断骨之类颇有经验,应该很快就到了。”
“等他看完,我就进宫。”
“好啊,虽已看过了几次,但外面的大夫毕竟没有兆京的好,断骨不是小事,要把骨头接好才不会留下后遗症。”
“阿父骨头断掉了么?是不是很痛痛?”
谢弘文立刻纠起了鼻子,两颗水汪汪的大眼睛心疼地望着谢瑾,谢瑾唇角扬起一抹笑,轻声道:“不疼。”
“真的么,阿母,不疼的么?”
“……”联想到谢瑾的“慈父心肠”,沈兰棠决定为他打掩护,她郑重地点点头,昧着良心道:
“对,不疼。”
“少爷,夫人,管家带了一位大夫过来。”
“请他进来吧。”
说话间,大夫到了。这大夫庞眉白发,一看就医术高超的样子,沈兰棠把他引到内室,又将谢弘文赶了出去,这时谢瑾已经脱掉了上衣。
谢瑾的身材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明显就是长年累月的实战锻炼出来的身板,上一回沈兰棠给他上药的时候,他身上的刀枪划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伤口长出新肉,新旧血肉混在一起显得几分狰狞,现在伤口全都愈合,只剩下淡淡痕迹,虽然有碍美观,但比起之前好太多了。
那大夫上下左右内伤外伤全都检查了一遍,道:
“公子体魄强健,加上有内力佐助,骨头生长恢复良好,只要好好修养,不会对以后练功习武造成影响,只一点,近一个月内,最后不要过度用腿,策马疾奔军队训练之类恐怕不行。”
“明白了。”
这谁让一个刚掉下山崖断了腿的人去带兵打仗啊,国家就没人了么?
沈兰棠把人送出门,回来道:“郎君听到了吧,要好好休息。”
“我会和陛下说的,让他放我一月的假。”
这还差不多。
谢瑾重新穿上衣服,道:“我先进进宫,可能要晚点回来,若是中午回不来,你先吃饭吧。”
“好。”
谢瑾因为腿上有疾,坐车进了宫,他到宫门口就下了车,一路步行至南书房。
“陛下。”
“你腿上有疾,就不要行礼了。”
“谢陛下。”
谢瑾从善如流,在殿中太监搬出来的椅子上坐下。
“这趟出门发生了不少事啊,你跟我说说都发生了什么。”
谢瑾便一五一十从他们出发开始讲,重点讲述了他们遇袭的遭遇。
“陛下。”他道:“那些劫匪装备精良,每一个都武艺高强不像是普通山匪,我怀疑是北戎人假扮的,他们对我们人数路线了如指掌,恐怕是在朝中有内应。”
这话一出,伴在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偷偷朝谢瑾 看了一眼,又瞄了一眼身旁人,立刻垂首拱背,不发一言。
偌大的书房,众宫人噤若寒蝉,除二人呼吸外,几乎听不到声响。
唯有谢瑾仿佛毫无察觉,还浅浅喝了口茶。
半晌之后,皇帝仿佛才反应过来,和声道:
“我知道了,你辛苦了,听说你还把青州知州林进抓了。”
“是,臣正要向陛下汇报此事,林进此人,纵容家小为非作歹,霸凌一方,又与仓安县知县勾结,倒卖官衙粮仓粮食财宝,被臣抓住现行……”
“这个林进,果真是罪大恶极,朕会命刑部大理寺严加审讯,将他这些年做的恶事都曝光于青天之下,至于张孝清林子汝等徒,倒卖官粮,□□妇女,放火烧屋,罪该万死!”
“陛下圣明。”
林进几人行车较慢,还在途中,却已经被人决定了命运。在他们一次次为能主宰他人命运而洋洋得意时,就该知道这一天会到来。
“对了,我听闻你夫人也受惊,代我向甥媳妇道声歉,就说我这个舅舅委屈她了。”
谢瑾发出一声笑。
“谢陛下关心,我会向她传达的。”
“好了,你没事就回家休息吧。”
“谢陛下。”
谢瑾出了宫门,马车还在路边等他,他上了车子却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先绕道去了市中心。
他到家时正赶上午饭时候,提着手上东西匆匆回到院子,就见窗户大开的屋子里。沈兰棠正和他母亲说着话。
“瑾儿,回来了,正好,之前做的冬装好了,你快过来试试,这一眨眼功夫就十一月了,马上就过年了……咦,你手上什么东西?”
谢瑾提了提手上包装精致的盒子,道:“沈德林的绿豆糕。”
谢夫人一怔,飞快看了眼身边的沈兰棠,眼中浮现笑意:
“哎呀,难为你还能想到买点心回来,出去了一趟果然有长进。”
“沈德林的绿豆糕最是有名,甜而不腻,母亲也带点回来吃吧。”
“行,好,今天沾了你的福。”
谢夫人将此前做的几套冬装带了过来,沈兰棠和谢弘文都试过了,就剩下谢瑾。
谢夫人起身道:“中午了,我先回去了,你们试着,若是有不合身或者不满意的地方记下来跟我说,拿回去再改。”
“知道了,母亲。”
沈兰棠和谢瑾将谢夫人送出门,沈兰棠将衣服拿起来道:“郎君进去试试吧。”
“好。”谢瑾拿着衣服走进内间。
不多时,沈兰棠将绿豆糕交给兰心,也走了进来,冬装布料厚实,需要合身才能挺括,谢瑾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整理领口,后面位置他看不到,沈兰棠上前两步替他整理。
“绿豆糕呢?”
沈兰棠眉眼含着笑,轻声细语:“给兰心了,等弘文从学堂回来吃,他也爱吃这个。”
谢瑾低头看着沈兰棠的笑。
整理好了衣服,沈兰棠正欲退来,一只手倏忽伸出握住她的手腕,头顶一个略带迷惑的声音传出。
“你是不是,不开心?”
“……”
沈兰棠茫然地转过头,道:“我没有不开心啊。”
“那你为什么……”
谢瑾的表情非常复杂,好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
“为什么要对我这种态度?”
沈兰棠奇怪地看着他:“什么态度?”
谢瑾自己也说不出来,但是他知道,真正的沈兰棠应该会在对待他的时候更加自然,更加自在,会对着露出真切的笑容,让他觉得,很美。
谢瑾忽然伸手掐住沈兰棠的脸。
“你干嘛?!”
沈兰棠用力打开他的手,好痛哦。
“就是这种态度。”谢瑾如释重负地笑起来,边笑边道:
“就是这样的态度。”
沈兰棠:你抖M吧!
但是沈兰棠也理解谢瑾的意思,在外边的一个月,她每天要面临或物质或精神的压力,哪里还有心思伪装。
但回到谢家以后,或许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那么熟悉,她不自觉地,非常自然地就代入了从前的心理从前的状态,说好听点叫“专业”,不好听点就是“敷衍”被谢瑾感知到了。
“可是,如果我用在外面时的那个态度对待你,如果你不开心了,不准骂我哦,更加不准告家长。”
谢瑾摇头:“绝对不会。”
“也不会因此休了我,我母亲受不住这个。”
谢瑾加重语气:“绝对不会!”
“那好吧。”
沈兰棠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将胸腔的所有郁气沉思全部吐出,再睁眼后她侧着脑袋,眉眼弯弯地看着谢瑾:
“我试试看吧。”
第66章 和老婆回娘家
沈兰棠和谢瑾达成共识, 为了庆祝,两人痛快地分享了绿豆糕,等谢弘文回来的时候, 只剩下两块特意给他留出来的份额了。
下午闲着无事,一家三口久违地在家里休息, 享受悠闲午后。
听闻花园里的朱砂梅都已经开花了,沈兰棠特地挪动脚步前去观赏, 还真是开了花, 梅花是从古至今国人都特别喜欢的花之一, 谢家花园里种植了许多株梅花,现在还是早冬时节, 只有一株悄无声息地先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朋友闹脾气了。
谢家这一屋子人就逮着这独一无二的梅花树观赏点评,只可惜沈兰棠文学水平有限,无法张嘴一吐, 吐出一篇旷世绝作。
长廊下, 谢瑛匆匆走过,沈兰棠瞧见了她,跟她打招呼。
“瑛瑛。”
“哥哥嫂嫂, 你们在赏花呢?”
“嗯, 午后闲来无事。”
“挺好的,多在家中休息, 伯母才不会担心。”
看着谢瑛走过的身影, 沈兰棠忽然支着下颚,眼底流过几分若有所思。
“瑛瑛她……”
谢瑾:“瑛瑛怎么了?”
“……没什么, 不赏了就这一株花,还是回去看书, 我的话本才看到一半呢!”
“好。”
这一日过得闲散,到了第二天,押送那几个大汉的侍卫到了,谢瑾去了一个刑部和兵部,待到中午才回来,到家他就听到沈兰棠早上回家去了。
“回家?”谢瑾疑惑:“为什么不叫我?”
陛下有旨,予他两个月休息时间,又因两个月后就是春节,也就是让他一直休息到过完年再回去军营。
他有这么多在家的时间,兰棠为什么不喊他?
想到便行动,谢瑾到了主院,对谢夫人道:“母亲,你帮我准备一些礼物,我想带到岳父岳母家里。”
谢夫人微微一愣,道:“怎么想到去亲家家了?”
“兰棠回家了,我从未拜访过岳父母,也该去一趟。”
“是是是,该去该去,你等等,我立刻给你准备。”
谢夫人于礼节安排上经验丰富,很快给他备好了礼,看着谢瑾离去背影,谢夫人默默点头。
这开窍了就是不一样,都懂得讨好岳父母了。
谢夫人这边暗暗点头,谢瑾却没想得那么深,身为女婿拜会岳父母本属寻常,从前没做不代表现在不能做。
他带着谢夫人备的礼,坐车前往沈家。而此时此刻,沈兰棠正蹲跪在李辛夷面前,准确地说,是她的大肚子面前,给她还未出生的侄儿做胎教。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九就等于九,这个很简单的吧,我们来点有难度的,二九等于什么呀?”
“姑姑之前跟你说过的,二九等于两个九想加,就是十八,对,记住了是吧,真聪明……”
李辛夷被迫听了她一堆念念有词,无奈地说:“你说完了么?我耳朵都要起茧了,而且它还在肚子里呢知道什么呀。”
“话不能这么说,所谓胎教就是从胎儿时期开始教导,我们小沈家的孩子从小就不能落于人后。”
“根本就没人跟ta比,而且ta又听不到。”
“才不是呢,都说小孩子尤其婴儿是能感知到常人不知道的东西的,就说明ta也能听到我的声音。”
“哦,小孩子听到是ta不同寻常,那你呢?你怎么做到跟胎儿对话的?”李辛夷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沈兰棠:“……我有特异功能。”
什么跟什么啊。
沈母在院子里看不过眼地说:“都这么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哼。”沈兰棠气嘟嘟哼了一声,大言不惭道:“女人到老都是孩子!”
这说的什么话?
“别乱说话,让人听了笑话!”
她还总让自己放心,这怎么让她放心?还以为女儿嫁出去了就能安心了。
这心是操不完了!
这边沈兰棠正在和肚子里的侄儿说着单口相声,那头一个仆人匆匆跑进:“夫人,姑爷来了!”
沈母一怔:“谁?”
沈兰棠也歪了歪脑袋,姑爷,谢瑾?
正想着,一个俊美贵气的男人从门口走进, 他一身锦衣华服,身量挺拔,气质出尘,不是谢瑾又是谁?
沈母连忙放下手上东西迎上前。
“是姑爷来了啊。”
“母亲。”谢瑾规矩十足地行了个礼,又让家仆将礼物拿上来。
“你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东西。”
“应该的,哪有女婿过来不带东西的。”
沈母也知道推辞不了,便就收了。她虽与谢家接亲,但谢家门第太高,除了祖坟冒青烟外想不到第二个能和谢家接亲的理由,平日里也不爱拿谢家的姻亲关系炫耀,祖坟冒烟那也是有定额的啊。
是以她也没想过跟谢家人来往亲密,谢瑾这突然过来,让她慌乱了下,她随口喊:
“兰棠,快请姑爷进去!”
刚喊完,她又觉得不对,兰棠已经是人家的媳妇了,怎么还能让她这么使唤。
“我……”
这三两下胡思乱想的功夫,沈兰棠已经出来了。
“进去里面坐吧,我给你泡茶。”
“好,那母亲我先进去了。”
谢瑾跟着她进屋。
“父亲去衙门了?”
“嗯,晚上才回来。”
“谢瑾来了。”李辛夷微笑开口。
“嫂嫂。”谢瑾简单作揖,道:“孩子已经八个月了吧。”
“是啊,如今家里都看得紧,不让我出门,正无聊,幸好兰棠来了。”
“我不方便招待,你随意。”
谢瑾便随意地坐了下来,沈兰棠给他泡了杯茶,坐在他边上的椅子上。
“你怎么来了?”
“你过来了呀,你回家为什么不叫我?”
为什么要叫你,又不是你家。
“对了,你还没有来过我家吧,我带你去转转。”
“母亲,我带谢瑾在家里转转。”
沈兰棠便领着谢瑾出去了,沈家和谢家不同,就是一户在兆京随处可见,很不起眼的人家,宅子是三进院的,看着是不小了,但在官员,尤其是京官里面算是极普通的了,也就是沈家人口少,家仆也少。
“我家是不是很小?”
“够用就好了。”
“你看那个秋千——”沈兰棠指着院中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上垂挂着的秋千道:
“这就是我小时候荡秋千的地方,这一片都很空阔,就是特意留出来玩耍的。”
“这里的池塘,以前有很多鱼。”
“那后来呢?”
“后来被我哥喂死了。”
“……”
沈家宅子的确不大,院子也很小,却处处充满着一家人生活的气息,在沈兰棠的描述中,沈家不似一般官宦家庭有的家规森严,反倒像是寻常百姓家,而且听得出来,沈兰棠在家里很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