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恨这张脸,明明憔悴无光,却依旧让人心生怜惜。
眼下温柠是失宠没错,可万一太子殿下哪一日想起来,念在旧情,又将人放在心上哄着,又或者灵台山那位忽然回来......
王之蕴冷了冷脸,她抬手,命人将一盏盛汤的汤盅送来,摆在桌上后揭开,里面是一株千年老参炖的大补之汤。
她细心舀出一碗来,放在温柠面前,语气得意,轻嘲道:“郡主可要好好撑住,看着我和太子殿下携手登入宝殿。”
温柠被药味熏得微蹙了眉,此外就再没有反应了,她对王之蕴说的这些话几乎无动于衷,陆景阳何时登基,何时册封皇后,她半点都不在乎。
她在乎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王之蕴等了几息,仍旧没得到回应,扭曲着脸丢下一句晦气,而后直接走了。
她才没那么好心给温柠送补药,不过是来出言嘲讽的,若是对方心智不坚,撑不住病倒,再一病不起,方才最好。
只不过,她是要做皇后的,不可落人口舌。
王之蕴不信温柠就一点都不在意太子,只要对方在意,就会动摇,会被影响。
她慢慢勾起唇边,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来。
只要没有了明玉郡主,余下的那些高门贵女不足为虑,便是以后全都纳进宫又何妨,终归越不过她去。
王之蕴来了一趟又走,思鸿阁重归寂静。
温柠一直坐到日落才换了位置,桌上的那盏参汤更是动也未动。
当晚,榴花回来了。
见到她第一眼便吃了一惊,不过几日的功夫,郡主消瘦了许多,实在叫人心疼。
她忍不住问道:“郡主,您还好吗?”
温柠只点了下头,便又将脸转开了,俨然并不想说话。
榴花见状也不好多言,她能回来是殿下开恩,那日她有意放人,领了罚后一直在养伤,本来已经被殿下调走,今日又另调回来的。
殿下只要她做两件事,一件是照顾好郡主,另一件此后再议。
榴花是真心希望郡主能开心起来。
在得知郡主晚膳一口未动后,便命小厨房重新做了晚膳,都是些好克化的吃食,将东西端上桌后,劝道:“郡主多少用一些。”
温柠搅动了几下汤匙,手腕落了下来,她进食一日比一日少,却不觉得饿,只是疲累,哪怕什么都没有做,也提不起劲。
榴花知道郡主担心什么,此前宫人不得令,不敢透露半句,但是殿下并未要她瞒着。
她温声道:“郡主,楚大人无事,侯府亦无事。”
话音刚落,温柠便有了反应,她朝榴花望去,眸子里满是希冀,轻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榴花点头道:“不过楚大人被罚了三十大板,恐怕要养上几日才能下床。”
她一点都没瞒着,全都说了,若是说楚照
衡什么惩处都没有,郡主怕是还要怀疑,如此,郡主至多心疼些罢了。
果不其然,她说完,就见郡主眉心微展,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头卸了下来。
榴花道:“郡主先用晚膳吧,等用完,奴婢再跟您说说宫外的事。”
温柠这一回没有拒绝,但她这些日子一直颓靡消极,本就不大的胃口又小了许多,勉强吃了半碗就放下了。
榴花唤人将碗碟撤下,又说了些侯府和将军府的事。
她道:“郡主不必担心,将军府一切安好,奴婢前两日还见过素心姑姑。”
温柠默默听着,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可也不似一开始那样紧绷,仿佛又注入了一丝生气,重新舒展出枝叶来。
榴花服侍郡主睡下时,又慢慢宽慰了几句:“那日殿下正是气头上,说的皆是气话罢了,做不得真。”
她落下月纱帐,点了一支安神香后,从寝殿退了出去。
待走到思鸿阁外,榴花这才单膝跪地,抱手将方才的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不敢有半点错漏之处。
陆景阳不知在思鸿阁前立了多久,月光下披上了一层清辉。
他略一颔首:“照顾好她。”
“是,属下领命!”
时间飞转,一眨眼便是半个月。
宫里宫外皆已到了深秋,寒风瑟瑟,处处都透着凉意。
温柠披着披风站在廊下,这半个月来,她一次也未见过陆景阳,对方亦未踏入过思鸿阁半步,她视线落在院墙边的桂树上,眸色动了动。
她曾隐隐听到过一声请安的声音,是陆景阳偶然路过,还是就立于此,她便无从得知了。
榴花跟了出来,递上一只手炉:“郡主,外头风儿大。”
她之前还试图劝过郡主进殿,只是郡主不听她的,何况今日郡主的贴身婢女进宫,便是更劝不动了,所以榴花索性没再劝。
温柠将手炉接来,拢在袖中,手指触到一片热意,不禁瑟缩了下。
小桃得了恩准,今日得意进宫半个时辰。
温柠上午才得知的消息,算着时间,这会儿也该到了。
果然,不过半炷香,温柠就瞧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她想也未想便往阶下跑去,不过小桃动作更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了近前。
她一把扑到温柠身上:“姑娘,小桃好想你!”
主仆二人上回相见,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谁能想到灵台山之后,便没再见过。
温柠眼眶都红了,还是榴花提醒,她才拉着小桃进了殿内,然后一摆手屏退了殿内其他的宫人。
小桃知道姑娘关心什么,先将府上近来的事都说了一说,又说了几句伯恩侯府的事,将这些一气说完了,最后才道:“奴婢要是机灵些就好了。”
温柠这才知道那一日大哥被带下去后,陆景阳直接去了将军府。
小桃垂着眼,自责不已:“太子殿下虽然带了侍卫,但一开始并没有去院中,奴婢要是那时候能将东西藏起来就好了。”
太子殿下看完楚大人给姑娘的回信后,脸色简直阴沉得可怕。
她当时以为自己难逃一死,都做好再不能见姑娘的准备了,好在太子殿下没有下旨,只是照旧不许将军府的下人们出去。
温柠轻摇了摇头,是她的错,她既然选择了欺君,那便不该将大哥的信收着,当一把火烧了才是。
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然太迟了。
小桃轻声道:“姑娘都瘦了。”
温柠闻言笑了下,比起之前那一阵浑浑噩噩的日子,现在其实已经好多了,要是那会儿小桃进宫,怕是会被她吓到。
小桃见她脸上带了点笑意,心放了放,进宫一事虽说不是姑娘情愿的,但到底不曾吃苦。
她问道:“姑娘往后会一直待在宫里吗?”
温柠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也不知陆景阳想要如何处置她,若说恩断义绝,那为何还将她扣在宫中,可若是余情未了,却也不见对方再来。
她甚至觉得陆景阳将她扣在宫中,许是为了报复她之前的欺瞒行骗。
思鸿阁不像是冷宫,但她确实是被禁足了。
温柠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慢慢点了点头,她拿不准陆景阳的意思,便也不想让小桃报多余的期待,否则最后只会失望。
这一世没有重蹈覆辙,侯府无恙,她便再无所求,哪怕不能出宫,她也认了。
温柠道:“好好打理将军府,不可躲懒。”
小桃心头一酸,耸了耸鼻尖就扑进了她怀里:“奴婢想姑娘,奴婢想进宫服侍姑娘。”
温柠心道,说不准过阵子,陆景阳就会允小桃和素心进宫,但她觉得留在将军府并不是坏事,不过若是当真有机会进宫,素心和小桃大约是不肯待在外面的。
她心里一叹,还未将安慰的话说出口,就听得一句:“漏夜三更,西南墙角。”
温柠微微一愣,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她眨了几下眼睛,正要问,就被小桃呜呜的哭声给盖了过去。
温柠只好暂且打住,心道,难不成自己还在恍惚中,否则怎么会出现幻听呢。
小桃在她怀里又呜呜了几声,方才抬起头,然后微不可察地冲她眨巴了下眼睛,借着衣袖的遮挡,往她掌心里写了个七字。
温柠手指蜷了一蜷,极力克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小桃抽噎了一声,那帕子擦了擦眼。
半刻钟后,榴花来催,她脸上带着点儿歉意:“郡主,时辰到了,小桃该出宫了。”
温柠点头:“你代我送一送小桃。”
榴花:“是,郡主。”
待榴花和小桃走后,温柠缓缓吸了口气,她实在未曾想到小桃会给她带了个这样的消息。
震惊之余,她第一反应是陆焕终于回来了。
灵台山之后,陆焕便直接去了江南,所以并不知道她被关在宫里,眼下应当是从江南回来了,只是不知陆焕又是从何知道她在宫里的。
毕竟京城的人皆以为她去了北疆,就连宫中知道她在思鸿阁的也少之又少。
温柠半眯了下眼,不论如何,今晚便能知道了。
思鸿阁一片寂静,连守夜的宫女都伏在脚榻上睡着了。
温柠轻手轻脚从寝殿出来,她怕黑,便是殿内还留了两盏烛灯,也是昏黄的,从寝殿到大门这一段走得无比小心。
等到了殿门前,温柠稍用了些力将殿门朝内拉开,然后轻轻巧巧地闪身出去。
好在今夜月明星稀,便是没有点灯,也还算亮堂。
温柠被风吹得瑟缩了下,她没管寒气,直接朝西南角奔去,她没走小道,直接从大道上过去,这个点,思鸿阁的宫人都睡下了,便是有值守的人,也是在正门之外。
“明玉,这里!”
温柠闻声望去,就看见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正趴在墙角。
她赶紧跑过去,回应了一声:“陆焕!”
陆焕一手撑着墙边,一手朝她伸过来,道:“来,明玉,我带你出去!”
温柠没动,经历过上回大哥的事后,她实在害怕再来一次,她深夜赴约,只是担心陆焕等不到她冒冒失失闯进来。
陆焕见她不动,又催了一声:“快将手给我!”
温柠摇头:“你快些回去,别管我。”
陆焕显然知道上回发生的事儿,他道:“你放心,皇宫的侍卫人数我都清楚,不会像楚照衡那么蠢的!”
“再说了,我可是皇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算被抓了,皇兄还能杀了我不成。”
陆焕道:“别磨磨蹭蹭,快些将手给我!”
温柠还是不肯,她是可以一走了之,可侯府呢,素心小桃她们呢,她见过陆景阳气极时的样子,投鼠忌器,不敢拿这些人去赌:“太子殿下是不会动你,可是会动其他人,何况就算我们走了,龙虎卫的精兵一样能追
陆焕道:“那也要师出有名,便是将你困在宫中,皇兄也未光明正大那样做。”
“京城的人都知道你去了北疆,皇兄拿什么理由追我们?”
他说得理直气壮,其实也心底也有些发虚,不过这会儿先将明玉劝服更要紧。
他都:“你难道不知对于皇兄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江山国本,皇兄绝不可能为了你我,大动干戈,更不可能无缘无故抓人。”
“就连楚照衡私闯宫殿,不也只是打了三十大板就揭过去了?”
“难道你要因为这些被皇兄拿捏一辈子吗?”
陆焕说着,又一伸手:“快些,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温柠抿了下唇,在陆焕鼓励的眼神中,垫脚将手伸了过去,而后手腕便被对方牢牢握住,只不过三四息,她就离开了思鸿阁。
陆焕小声嘟哝了一句:“怎么这么轻。”
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裹在温柠身上,一边系带子一边道:“咱们现在就走,宫门那儿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
温柠先点了点头,然后问:“走去哪儿?”
陆焕道:“北疆。”
温柠明显一愣:“北疆?”
陆焕点头:“既然皇兄放出消息说你去了北疆,那便去北疆,等皇兄气消了,没那么在意了,回来便是。”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来,塞进温柠手中:“这是你身边那个婢女给我的,说是能派上用场,让我带给你。”
温柠低头一瞧,发现是邵玉京离开时留给她的小印。
她将小印收好,朝东宫的方向望了一眼。
陆焕瞧见后,翻了个白眼,气哼哼道:“他疯了,你还管他!”
温柠:“......”
她道:“走吧。”
趁着夜色,两人往宫门的方向跑去,路上偶尔一两个宫人经过,躲在墙根的黑影中轻易不会被发现。
只是温柠怕黑,没有宫灯照着,一时还好,一刻钟之后额角便渗出汗来。
她喘了一口气,没叫停陆焕,咬牙跟上。
两人从近路走,又过了一刻钟,终于到了宫门口,陆焕转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明玉,你脸色怎么差?”
他伸手一探,摸了个冰凉一片,像是寒玉似的:“是不是跑得太急了,要不要紧?”
温柠摇头,小声道:“方才太黑了,我有些怕,现在已经好了。”
宫门如陆焕说的那般,果然已经安排好了,值守的侍卫目不斜视,像是什么都没瞧见,任由两人出了宫。
温柠悬着的心陡然一松,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她半点没有留恋,和陆焕上了一架马车,匆匆朝着京郊的方向驶去。
陆焕坐下后,撩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有些不满马车的速度,他道:“夜里骑马太过醒目了,不然还能更快些。”
温柠安慰道:“已经够快了。”
只要天亮人,没人发现她不在思鸿阁便没事。
她走时特意将床帐全都放下了,层层叠叠看不清床榻上的情形,况且还有被衾软枕,便是守夜的宫女这会儿醒了,也不会立刻察觉出不对的。
陆焕稍稍点了下头,没再说话,只时不时挑起车帘望一眼。
眼下还不能松懈,要等出了城门才算逃出来。
马车在夜里驶过发出的声响格外清晰,温柠也跟着没有再说话,她半闭着眼睛,缓着方才因为跑动跳个不停地心口。
约莫两刻钟,马车到上东门。
白日里的上东门,温柠见得多了,但半夜的上东门还是头一次见。
她有些紧张地揪了下袖口,见陆焕隔着马车将一块玉牌递了过去,片刻后,城门缓缓打开,马车驶了出去。
一直驶到京郊一处无人的空地,方才停下。
陆焕率先跳了出去:“明玉,马车里准备了新的衣物,你换一换。”
温柠应了一声,在下方的格子里将东西翻了出来,抖开一看,是一套男子的装束。
她还没穿过男子的衣服,摸索了一会儿才勉强穿上,又理了理束发的带子,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陆焕托着下巴,不住点头:“往后你就是我弟弟了,快叫声兄长来听听。”
温柠没理他,看见一旁停着的两匹马,问道:“不坐马车了吗?”
陆焕道:“骑马要快些,咱们先沿着官道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等到了下个城镇,皇兄还没派人追来的话,再换马车。”
而且他们现在坐的这一架马车在京城还不怎么打眼,但到了官道上,就分外惹人注目了。
温柠点点头,先挑了一匹,拉住马鞍跃了上去。
陆焕嚯了一声,也跟着翻身上了另一匹。
马蹄原地踏了几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若是一日前,不,半日前,温柠都做不到在夜中跑马,可之前一段从宫中到上东门的距离,让她对黑夜竟也没那么怕了。
不过便是不怕,她也只跑了半个时辰就到极限了。
陆焕时刻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一察觉到她体力不支,连忙拉了缰绳,改为同温柠并行。
他朝前望了望,道:“离下个城镇不远了,明玉,咱们先歇一会儿。”
温柠拉住马,问他:“你是何时回来的?”
陆焕道:“两日前,我回来后换了身衣服就去找你了,结果扑了场空,要不是我机灵,怕是真以为你去北疆了呢。”
他说到北疆,顿了一顿,然后深吸了口气,坦白道:“明玉,那日从灵台山回来,是我多嘴同皇兄说了你要去北疆的事儿。”
温柠神色平平,她其实差不多能猜到是说的。
陆焕见状,更内疚了:“我只是想让皇兄留你一段时日,等我从江南回来,咱们再一起出发。”
“若是我不说,皇兄便也不知道,你也就不会被关在宫里了。”
他小声嘟囔:“我看皇兄是疯了。”
“若是喜欢,便去请父皇赐婚好了,哪有这样办事的。”
他瞥了温柠一眼,正要问一问她和皇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突然感觉耳边一凉。
陆焕猛地一个后仰,一柄飞刀从他眼前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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