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张了张口:“你……”
她哽咽了一声,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陆景阳招手让她过去,手指碰上那滚烫的泪珠,问道:“哭什么?难道是我得了不治之症?”
温柠摇头,她握住陆景阳的手,伏了上去,呜咽之声被压抑在喉间。
陆景阳无奈,轻轻叹了一声,他道:“茵茵怎么见到我便哭,是不想见我吗?没关系,茵茵想去哪里都可以。”
温柠还是摇头,她哭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抬起头问道:“疼不疼?”
陆景阳道:“不疼。”
他望着温柠的脸,眼中的思念有如实质,躲得要溢出来,最后却只克制地道了一声:“茵茵瘦了许多。”
温柠唇瓣慢慢抿起,她鼻尖酸涩,几乎又要哭了。
她轻轻抽了下鼻子,眼眶中的泪水降落不落,声音又轻又低:“是我不好,我不该跑出来的。”
如果她好好的待在宫中,就不会有今日的事,陆焕和正青都不会受伤,他也不会中毒。
陆景阳咳了一声:“若茵茵不出来,我又怎么会知道封意人狼子野心呢?”
温柠几欲落泪,她知道陆景阳是在安慰她,对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封家的心思。
她看向他肩头中镖的地方,那是右肩,之前对方为她挡刀,亦是用的右臂,她克制不住地去想,他的右臂是不是终究要出事。
不,不会的,毒能解开。
温柠抖着手,颤颤巍巍地向他肩头伸去,还没有碰到,便被陆景阳用完好的那只手一把握住。
他对上温柠看过来的视线,语气无奈又宠溺:“没什么好看的,一点小伤罢了。”
可温柠知道对方有多在乎自己的身体。
前世,她从未见过陆景阳受过半点伤,朝中亦是无人知晓太子殿下的右臂不能用。
她哪里值得他用一条手臂去换。
温柠眼睛一眨,眼泪顺势滚落了下来:“为什么不再等等?”
她只不过是容貌被毁罢了,只要他按兵不动再等上一等,便能万无一失。
陆景阳笑了下:“我舍不得。”
他伸手拉过温柠,在将她搂进怀里的一瞬,心底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犹如枯竭多日的泉水再次丰盈起来。
他半点未等,直接吻了上去,若不是此刻不便,他甚至想直接要了她。
不过没关系,很快茵茵就会随他回京,这一次,他再不会放她离开半步,无论是在哪里。
一吻结束,陆景阳望着她:“茵茵,别再离开我了。”
温柠点头:“好。”
马车在夜幕中疾驰,四下一片寂静。
陆景阳唇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在温柠答应不离开后便晕死了过去。
温柠惊惶失措,立刻就要出去叫内卫,才起身便趔趄了下,她眼疾手快稳住身形,没倒在陆景阳身上,然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摆不知何时被对方抓在,牢牢攥在掌心里。
她试着抽了两下,却半点没有抽出来。
温柠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落下来了,她胡乱擦了两下,哑着声音将内卫唤了进来。
对方虽是内卫,但亦懂不少医术,之前的子母镖便是对方剜出来的,他被叫进来后,仔细检查了一遍,神色凝重道:“郡主,子母镖上毒素扩散开了,属下要将殿下唤醒,待殿下醒后,劳烦郡主多同殿下说些话,在解毒之前切不可再晕过去。”
温柠哪有不应的,她飞快点了点头,握住了陆景阳的手。
内卫取了随身带的烈酒,直直浇在肩头的伤口处。
陆景阳的身子猛地一颤,眼皮剧烈地抖动了几下,下一刻,温柠的手便被反握住,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手骨捏碎。
温柠一声不吭地咬着牙根,她只知道陆景阳比她更痛。
终于,在内卫将一壶烈酒浇完后,陆景阳睁开了眼睛,他脸色比之前更为惨白,额上细细密密覆了一层汗珠。
他开口,轻念了一声:“茵茵……”
温柠带着哭腔应道:“太子哥哥,我在这儿。”
陆景阳将内卫遣走,抬手将人拉近到跟前,在她眼下慢慢抹了下,问道:“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他声音虚弱,透着一股无力感。
温柠头一次见他这般,两世加起来,她也只见过他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模样,何时有过这般狼狈之色。
温柠心口细细密密泛着痛,难受极了,她哭道:“你怎么还问我疼不疼。”
陆景阳扯起唇角:“茵茵是在心疼我?”
他想将人抱进怀中,可刚抬了下手,眉心便是一皱,似是扯到了伤处,手又落了下去。
温柠赶紧抓住他的手,不许他再乱动,她眼里和着泪,心都要揪起来了:“伤得这样重,再乱动留下病根怎么好?”
陆景阳道:“茵茵让我抱一会儿。”
温柠想说还他还伤着,可拒绝的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抿着唇,自顾自纠结了几息,最后还是乖乖偎了过去,却没有靠实,只虚虚伏着。
她青丝散在肩头,发梢落在陆景阳的手背上,被他缓缓勾起。
他轻声道:“茵茵,我以为这一次要找不回你了。”
温柠沉默了几息,慢慢道:“我只是想去一趟北疆,太子哥哥便是不找我,我也会回去的。”
陆景阳笑了下,声音闷在胸口,他知道茵茵是在哄他,可他不想去计较了,只要茵茵愿意同他回去,之前的事他可以都不在意。
他忍受不了茵茵不在身边,哪怕一日也不行。
他问道:“茵茵要去北疆的话,能不能等上一等,待我伤好了,陪茵茵同去?”
他问得温和小心,像是怕又将她吓跑一般,问完之后连身子都紧绷了起来,湿热的呼吸落在温柠的耳边,带着一股试探与不安。
若是之前,她一定不肯顺着他的意,可这一回,她却不想再折腾了。
温柠伸手搂住他:“我不想去北疆了,我想回京城。”
“太子哥哥,我们回京城吧。”
她话音刚落,便感受到了他胸口慢慢起伏了几下,似是不敢相信,过了许久才出声问道:“茵茵说的是真的?”
温柠嗯了一声:“我想陪着太子哥哥。”
她愿意冒险试一试,为了陆景阳的真心,为了对方舍身相救的那一刻。
她想试一试。
便是陆景阳不问,她也不可能抛下他去北疆,她会陪着他将伤养好,陪着他回京回宫。
谁料她这般直白坦荡,陆景阳反倒犹豫了起来,他想看清温柠脸上的神色,却碍于伤势,抬不起身子,只好从她的话中探寻勉强语气,可依旧一无所获。
他顿了下,道:“茵茵不用为了我,委曲求全。”
温柠心口一酸,她默默抽动了下鼻尖,压下那股涩意:“谁说我委曲求全了,太子哥哥这么好,我怎么会是委曲求全。”
她轻声道:“我喜欢太子哥哥。”
这一声喜欢又轻又快,若不是她伏在他身上,几乎要听不见了。
可落在陆景阳的耳中,却如春雷炸响,之前说的话已全然抛在了脑后,只听得这两个字。
他顾不得有伤在身,直接伸手将温柠的脸蛋捧了起来,语气急切,满是焦躁:“茵茵,你方才说什么?”
温柠眼眸弯了弯:“我喜欢太子哥哥。”
她望着陆景阳,按住矮榻的边缘支起身子,而后慢慢吻了上去。
她喜欢他,所以妥协了,深宫高墙也愿意试一试,何况前世那个给她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余下的她不在意,她愿意去赌。
温柠顾及着陆景阳的伤势,只轻轻一吻,便要退下来。
可下一刻,她便被一双大掌按在了怀里,陆景阳浑身滚烫,胸口处跳得剧烈,几乎要将她融化一般,不容她拒绝半分。
温柠一面担心他的伤势,一面又怕挣动碰到他的伤口,以至于一时间僵在远处,任由他将她吻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放开。
温柠张口,微喘着气,眼眸中如浸了一汪清泉,水润透亮。
她耳根下已经红透了,便是不去碰,也能瞧出那一片肌肤灼热烫人。
陆景阳看着她,眼中同样流淌着爱意,他视线一寸寸落下,眉宇之间隐约透着一股癫狂之态,只是肩头的伤牵动,让他勉强压住了心口的欲念。
他哑声道:“茵茵当真极美。”
温柠脸更红了。
天光破晓,马车终于驶到了最近的城镇。
住店,寻医,诊治,一通忙完早已是天光大亮。
温柠亲眼看着陆景阳肩上的伤被重新处理,将一圈中毒变色的腐肉挖掉,清毒后又再次包扎好,她才放下心来。
她在大夫离开客栈时特意追了上去:“多久才能恢复?”
对方并不知他们的身份,只客客气气地道:“郎君身体强健,若是调理得当,不出三五日余毒便能清除,待余毒除后,再慢慢养上一阵时日便好。”
温柠点头,又细细问了问陆景阳肩上的伤会不会对手臂有影响,在得知不会有后,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她回客栈,要了些热水将自己简单收拾了下,便又去陆景阳的房间。
内卫见她进来,略一点头退了出去。
床上,陆景阳已经睡着了,眉心微微蹙着,似是方才清除腐肉时的痛还在延续,连梦里都不得安宁。
温柠在床边坐下,她看了会儿,伸手慢慢将那处皱起的眉心抚平,而后守在床边睡着了。
她心里记着陆景阳的伤势,睡得并不安稳,几乎每隔上一刻钟便要醒一回。
临近中午时,屋外响起了动静。
温柠起身关窗时,听到了正青二字,她急忙朝下望去,便看见正青被人架着从客栈外进来,虽看不清脸,可那确确实实是正青。
正青还活着!
温柠心下一喜,飞快将窗关上,她朝床里忘了眼,陆景阳还在昏睡,便轻手轻脚出了屋子。
她从楼上下来,压着声音喊了一声:“正青!”
对方抬头,勉强抬了下唇。
温柠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对方浑身上下几乎浸满了血,连脸上都豁开了一道口子,几乎称得上惨烈。
她眼眸一颤猛地,三两步冲到他跟前,急切问道:“你怎么样了?”
正青已经将头低了下去:“奴才吓到郡主……”
温柠不想听这些,她只觉问不出来,便道:“算了,你别说话,我去找大夫!”
她方才问过那大夫,对方的医馆同客栈在一条街上,隔的并不远。
旁边架着正青的内卫刚想叫住人,就被一样听到动静出来的七皇子给止住了,对方道:“我陪明玉去,你们快点将人扶去屋子里。”
陆焕有伤在身,走得不快,等他赶上时,温柠已经到医馆将大夫请出来了。
大夫熟门熟路,也没管二人,提着药箱先走一步。
温柠赶忙扶住了陆焕:“你怎么出来了?”
陆焕道:“不放心你。”
他咬牙挨过一阵疼,唇色白了几分,轻声问道:“明玉,你是不是打算跟皇兄回去了?”
温柠动作顿了顿,过了片刻才点头嗯了一声。
陆焕道:“我也回去。”
说话间,有上医馆取药的人走过,看见陆焕脸色发白,给唬了一跳,热心道:“这是病了吧,赶紧去医馆请袁大夫瞧瞧,袁大夫医术极好。”
温柠谢过对方,对方却以为他们是瞧不上这医馆的大夫,说道:“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别看袁大夫才问诊半个月,那可当真是药到病除。”
旁边有人帮腔道:“可不是,要我说比宫里的大夫都好。”
“要我说,赶紧上医馆问一问,兴许还有得治。”
“就是,都走到这儿了,也不差这两步路。”
“……”
温柠扶着陆焕的手微不可查地抖了下,她稳住神色,尽量让自己瞧不出什么异样,过了几息,才道:“袁大夫不在医馆,我们等会儿再来。”
“不在?怎么会?”
“袁大夫不是不出诊,只待在医馆的么?”
“走,去瞧瞧。”
“……”
温柠垂了垂眼,笑道:“运气真好,遇到了个神仙大夫,正青有救了。”
陆焕点头:“嗯,先回客栈吧。”
温柠回客栈后,没有去陆景阳的房间。
她一个人坐在屋内,四周静的可怕,外面其实有不少内卫,可听不见一丝脚步声。
她并不想多心,可方才在药铺前听到的话不停地在她脑中响起,让她忍不住去想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昨日夜间,她和陆焕突然遇袭,生死一刻被救下,可紧跟着便是陆景阳重伤,一直到刚才,她精神都是紧绷着的,不敢松懈分毫。
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旁的事,从昨夜到现在,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陆景阳一人身上。
可怀疑一旦在脑中浮现,便不会轻易淡去。
温柠坐在桌边,动作迟缓地给自己倒了杯清茶,她提着茶壶的手腕还有些发颤,是过于紧绷留下的遗症。
她没有去管自己的手腕,视线落在了刚刚倒出来的清水上。
干净清透,还带着一丝上好绿茶的香气。
这儿不过是个临近边关的镇子,虽说不上贫瘠困窘,却也无法同江南的富庶之地相比,而这家客栈更是内卫情急之下随意找的一家。
虽说内卫给了两块银锭,将客栈全都包了下来,可店家又怎么做到立刻便摆上了一壶上好的茶水呢?
温柠之前并未想过这些事,她急急忙忙,哪里注意得到。
可一旦想了,便能于细枝末节处发现许多不寻常的地方,这家客栈实在收拾得太干净了,便是床具被褥刻意做成寻常式样,可细细看来,连一次被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她伸手轻触,被衾的布料很是粗硬,倒没有用宫中的锦布。
温柠不愿去想那个可能,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镇上的百姓说那位袁大夫是半个月之前开始行医问诊的,她和陆焕离京不过也才二十几日,又怎么能预料得如此精准呢。
又何况封意人和王之蕴的出现根本就无法控制,若是一着不慎,出了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陆景阳又怎么会拿他自己去赌?
温柠在心里默默给他找着理由,试图来说服自己。
可惜徒劳无功。
她知道陆景阳做得到,知道对方想,便可保万无一失。
温柠咬着唇瓣,双手冰凉一片,捧着茶水也暖不起半点,她亲眼看见陆景阳受伤,看着大夫处理伤口,那伤势做不得假。
便是苦肉计,又何须做到这种程度?
温柠慢慢喝完了杯中的茶,起身朝隔壁房间去。
她推开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陆景阳还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唇瓣毫无血色。
她伸手在他额前探了探,摸到一手滚烫的热意,那是余毒还未除尽引起的高热,像似一个火球。
温柠定定看了几息,视线慢慢落在了脖颈处那一截被烧红的肌肤上,散下的黑
发丝丝缕缕缠绕着,脆弱无比。
她忍不住想,若是现在她掐住这一段脖颈,会有多少暗卫跳出来。
怕是下一刻,她就会被当场拿下。
床榻上,陆景阳眼睫颤了几下,半睁开来。
警觉又慑人,在看清是她后,才一点点温和了下来。
他咳了一声:“茵茵?”
温柠指尖掐住掌心,控制着不让自己露出多余的情绪来,她垂着眼帘,轻声道:“大夫说,余毒要三五日才能全部除尽。”
陆景阳应了一声:“无妨,能解便好。”
他伸手拉过温柠,视线在她脸上游移了下:“茵茵的手怎么这么凉?”
温柠小声道:“我害怕……”
她声音微微发颤,克制住想要挣开手的动作,顺势伏在他身上,不敢抬眼对视,她怕只一个眼神,陆景阳便能瞧出她的不对劲来。
他大张旗鼓,为的不过是要她跟他回去,然后心甘情愿地钻进他精心打造的牢笼中。
温柠不敢想,若是她没有察觉,就这么回了京城,之后会如何。
会像前世一样,被困东宫,再也出不来半步吗?
他不肯退让,所以才要她妥协。
倘若这一切皆是安排好的,那至少从半个月前,她和陆焕的行踪便被陆景阳知晓了,他谋篇布局的半个月,终于达成所愿。
不,或许更早,从出宫那一刻起,她和陆焕便没逃出过内卫的眼线。
那她能被救走,是陆焕对宫中够熟,还是陆景阳有意为之?
温柠不敢细想,她身子轻轻颤着:“太子哥哥,我怕极了。”
陆景阳低哄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茵茵别怕。”
他道:“明日一早便动身,宫中不可无人,需得尽快回京,茵茵一夜未睡,好好休息半日。”
温柠嗯了一声,若她今日没有出去,是不是永远都发现不了了,不,还是会发现的,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回到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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