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柠心道,您忧国忧民,何时负过皇上负过大恒,倒是皇上负过您。
她咽下这句腹诽,从书房出去前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弄得伯恩侯险些要举手发誓。
书房门外,楚照衡原地转了不知道几圈。
听到吱呀一声,赶紧迎上去,急急忙忙把温柠打量了个遍:“茵茵,你没事吧?”
侯爷脸都绿了,这小子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一个朝廷官员,还敢在自家欺负皇上跟前最受宠的郡主不成。
楚照衡才不管,问温柠:“没被训话吧?”
他怀疑他爹教训人上瘾,对着茵茵也忍不住说教一番,不然好好的关门做什么。
温柠一笑,让他放心:“侯爷待我很好的。”
她觉得大哥讨打有时候确实是自找的,为了免得一起挨训,她顺手把楚照衡拖走了。
走到一半,便被楚照衡带到了侯府的后花园。
冬日的花园萧瑟清冷,零星几根杂草还在顽强的□□着,其余的花花草草都被家仆搬到了暖阁去。
楚照衡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定,自己站在外面些,挡住剩下丝丝缕缕的风。
他整个儿脸色一变,连声音都严肃了起来,压着嗓音问道:“茵茵,你和太子殿下是怎么一回事?”
温柠不明所以,反问道:“我和殿下怎么了?”
楚照衡眉心一皱:“你住在东宫。”
温柠点头:“是啊。”
她觉得大哥过于大惊小怪了,同他道:“我刚才京城的那一年就在东宫留宿过。”
楚照衡一脸不赞成,只觉得她在犯傻,又觉得太子其心可居,恨铁不成钢道:“那时候你才十一,可如今呢?”
他知道茵茵心思单纯,而且这种事也轮不到他来置喙,可他也没法告诉旁人,毕竟牵扯到太子殿下,连母亲也是不能说的,所以只好自己来提醒茵茵了。
温柠顿了下,片刻后笑了起来:“大哥,你想太多啦。”
她全然没往心上去,一个矮身从旁边溜走了。
楚照衡当即伸手,也没将人捞回来,站在墙角处,自己跟自己生了一阵闷气。
他心道,难不成真的是他多虑了?
温柠留在侯府用了午膳,又陪侯夫人说了会儿体己话,然后才告辞。
期间,她完全没再给楚照衡拉住她单独说话的机会。
只是上了马车后,温柠脸色就变了。
温柠在脑中细细思索着这几日来,陆景阳待她的态度。
从行宫到京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此前还因为温泉宫的事冷落了她半日。
她刚才在侯府听到大哥说起, 第一反应便是大哥多虑了,可转念便想到,她身在其中不觉得,或许在旁人眼里,是另一幅样子。
但她之所以打断大哥的话,四两拨千斤地略过去,是不想大哥为她操心太多。
这一世,大哥同太子殿下关系甚笃,温柠最不想见的便是大哥因为她,同太子殿下之间出现隔阂。
虽说她已经在赈灾一事上提醒侯爷了,但之后侯府会不会因为其他事而被牵连污蔑,尚不可知,只能随时防备。
可惜当初侯府被抄所牵扯到的势力她并不清楚,若是能知道,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温柠思绪百转,片刻又重新跳了回来。
她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同她一样,完全没觉得她住在东宫有何不妥。
毕竟在她印象中,陆景阳确实不理情爱,前世她便没见过有哪一位女子能绊住太子殿下的心,这一世就更没有了,所以陆焕那日问她,她才答不上来。
至于他,温柠在大哥说起前,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是下意识忽略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太子眼中,或许依旧只有十一二岁,否则何至于被这般细致周全的照顾。
温柠在马车里想了许久
,直到马车停住也没察觉。
正青犹豫了片刻,走到车窗下,出声提醒道:“郡主,已经到温家旧宅了。”
半晌没听到动静,正青眉心皱了起来,他一个跃身,掀开车帘就往里闯,结果正对上温柠惊惧不定的眼神。
他一顿,赶紧退了出去,直接跪在车辕上:“郡主,奴才该死!”
温柠沉默了会儿,才道:“无碍。”
她一时走神,正青又护主心切,若是责罚实在说不过去。
不过方才是她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正青的身手,身轻如燕,刚才那一下,半点声音都没发出,若不是对方直接闯进来,她根本感受不到车上跃上来一个人。
车身微晃了下,正青从马车上下来。
温柠知道他是故意弄出的些许动静,好叫她知道车辕上已经无人,可以出来了。
如此细致入微,倒让她觉得自己的不喜有些咄咄逼人了,可正青效忠的人是太子殿下,又不是她,若是效忠她,她才舍不得这么待人。
温柠下马车,进温家老宅前,轻飘飘落下一句:“身手不错。”
正青脑袋垂着,快低到胸口了:“谢、谢郡主夸赞。”
她欺负完人,径直往祠堂走,留正青在外守着马车。
自魏临帝将守门的老仆调去皇庄颐养天年后,温家老宅就由宫中侍卫值守,虽说只几个人,但安危倒是不用担心的。
温柠在祠堂给祖父上了一炷香,诚心诚意希望祖父去侯爷梦中一趟。
“愿侯爷岁岁无虞,年年无忧。”
她没有待太久,只等一炷香烧完便从祠堂出来了。
大哥今日说的事多少还是影响了她,她虽不怎么信,但心绪不定,哪怕在温家祠堂也静不下心来,便没有再待。
马车驶进宫门,才刚过申时。
温柠迈进大殿前,顿了下,随即扬起了笑脸:“太子哥哥,我回来啦!”
陆景阳抬手,视线还落在桌案的折子上,便将她接了过去,挨着在太师椅上坐下。
温柠默了默,若是放在以前,她只觉得太子殿下的动作自然无比,可她刚被大哥提醒过,心中正惦记着这事,便立刻觉得有些不妥了。
换做是其他女子,和太子殿下同坐一张太师椅,说出去不少人会惊掉下巴。
温柠抿了抿唇,又站了起来,往外让了半步。
陆景阳抽空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温柠冲他软声笑了笑,乖巧极了:“我在这儿会打扰到太子哥哥处理正事的,要不待会儿再来吧。”
陆景阳甚是随意:“无妨。”
不过他说完却也没有要温柠再坐过去,而是命人在殿内又添了一个碳炉,对她道:“身上太凉了,去暖一暖。”
温柠高高兴兴地应了,窝在软榻上等着烤火,心里愈发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等暖炉的热度上来,温柠将手凑近正正反反的烘了会儿,忽然开口道:“太子哥哥,我今晚想回思鸿阁。”
她撅了撅嘴,小声抱怨:“素心和小桃不在,我有些不习惯。”
她问完便屏住呼吸,甚是紧张地朝桌案后望去。
谁料陆景阳头也未抬,直接嗯了一声,等最后一笔写完,才抬头道:“茵茵想回去的话,等明日再回,眼下开始整理收拾太过匆忙,宫人难免不尽心。”
温柠张了张口,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半晌才应了个好。
她心道定然是大哥想多了,把她也带偏了。
太子殿下眼里只有朝政,要知道她重生回来后,可是废了好大一番劲才同太子亲近起来的,接近尚且如此困难,更何况是倾慕之情,太子殿下根本无心儿女情长。
温柠心头一松,撒娇道:“好麻烦啊,那我还是住东宫吧。”
陆景阳对她变来变去的想法付之一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他执笔未停,只道她想要什么,同东宫的宫人说便是了。
温柠眼一弯,笑了起来。
快到下晚时,荣顺才终于到东宫。
温柠站在廊下,垫脚张望,没一会儿就看到了小桃,她又望了几眼,疑惑道:“素心姑姑呢?”
小桃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拍了拍身上的寒气,笑道:“素心姑姑有事绊住了,就让我先过来照顾姑娘。”
温柠点头:“行宫那儿有姑姑留着也好,年前总还要再过去。”
小桃道:“七殿下还托奴婢给您带句话。”
温柠直觉不是什么好话,果然就听小桃学陆焕的样子义愤填膺来了句忘恩负义,说完,主仆两人没忍住,一齐笑出了声。
小桃乐道:“七殿下气急败坏,险些要跟奴婢一道回来,还是荣顺公公好说歹说给劝下了。”
温柠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乐不可支。
小桃笑完,第一时间问了问她身子如何:“姑娘昨日连夜赶回来,冻着没有?”
温柠摇头,道了声:“你家姑娘好着呢。”
她有小桃在,身边有了熟悉的人,再加上太子殿下态度随意,很快便将大哥的话给抛到了脑后,在东宫又接连住了两日。
哪知第三日一早,她从请脉的太医那得到了个楚照衡中毒的消息。
温柠吓坏了,再仔细一打听,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
她刚松了口气,可转而一想,楚照衡不会是吃肉饼吃坏的独自吧!侯爷难不成是拿亲儿子试毒吗?
她一面觉得不敢置信,一面又觉得很像侯爷能干出来的事。
温柠猜得很准。
前一日,伯恩侯思量许久还是让楚照衡下值回来,顺道去西街王记买些肉饼。
他倒不是已经信了温柠说的话,但叫郡主为他忧心,他实乃有些惭愧。
楚照衡闻言,大惊:“爹,您换口味了?”
他一脸狐疑道:“您不是嫌这些东西碍眼,有失门楣,老叫我扔出去么,怎么今日突然改主意了?”
伯恩侯被看得不自在,吹胡子瞪眼:“叫你带就带,哪来那么多话!”
楚照衡迫于家父淫威,老老实实买了。
他本以为是父亲心血来潮,想试一试这些外头卖的吃食,所以特意多买了一些,准备分一分,毕竟他也喜欢。
谁想伯恩侯看了几眼,就嫌弃地推开了,让他自个儿一个人全吃了。
楚照衡险些撑坏,还没到半夜呢,就上吐下泻。
侯府的府医下了几次蒙药也没见效,累得满头大汗,生怕耽误了公子,赶紧请示侯爷和夫人再寻高人,最后连太医都惊动了。
温柠从太医口中问出前因后果,整个人都沉默了。
没想到重来一世,大哥还是免不了一顿折腾,而且情况更严重了。
太医见她蹙眉,好心安慰她道:“郡主放心,楚公子身骨强健,只是吃坏了肚子,养个三五日就能好了。”
温柠:“......”
她记得上辈子,大哥第二日下午就好了。
温柠没出宫,小桃代她跑了趟侯府,回来后转述了侯爷交代侯夫人的话:“侯爷让郡主放心,此行定当谨慎行事。”
温柠当时正用茶,闻言豁然起身,险些将茶盏掀翻了。
她道:“侯夫人果真这么说的?”
小桃狠狠点头,笑道:“自然是了,奴婢还能骗姑娘不成,这话还是侯夫人主动提的,让奴婢务必转达给您呢。”
温柠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中大定。
她不需要和盘突出,侯爷有栋梁之才,文韬武略,大智大勇,只要稍微提醒一二,结局或许就截然不同,甚至千差万别了。
最难的,便是让侯爷信她,将她那无凭无据的胡乱之语记在心上。
她现在觉得大哥受的苦相当值!
温柠心头大事解决,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连带着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东宫上下的宫人皆被赏了茶钱,各
个受宠若惊。
荣顺格外惶恐,无功受禄,说不过去啊,于是小心翼翼同自家殿下说了。
陆景阳亦察觉出了,挑了一日问道:“茵茵近来有喜事?”
温柠弯眼一笑,顺口应道:“有啊,能天天陪太子哥哥不算喜事吗?”
她哄人的话说得无比自然,显得格外真心实意,陆景阳难得有哽住的时候,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接话。
他望向温柠花苞一样的笑脸,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眼底半点阴霾也无。
这样美好的东西不该被打破,可他有些等不及了。
京城虽说冷,可东宫特意多安置了暖炉。
温柠成日待在殿内丝毫感受不到寒气,甚至外头只用穿件薄薄的夹袄就行了,她被烘得懒洋洋的,本就白嫩的肌肤现下透着粉气,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小桃替她梳妆时还夸呢:“姑娘这几日气色愈发好了。”
温柠点头,可不是嘛,她心情好,看什么都高兴,昨日碰上正青,她还让小桃赏了对方一把金叶子呢。
结果,到了晚上,太子殿下回来,说她把正青吓着了,以为要被撵走才给的盘缠,正跪在外头请罪。
温柠半晌无言,打发小桃去把人叫起来。
小桃回来转述:“果真被吓得不清,连人都没看清便要认错,险些要给奴婢磕头了。”
她记得上回姑娘就不待见对方,悄声问道:“他当真得罪过姑娘?”
温柠只觉她跟正青果真不适合待在一处,连遇上也没好事,这不几次了,都是对方倒霉。
前世陆景阳偶尔用不到正青的时候,就会派他跟着自己,说是保护,实则监视。
那会儿正青被重用,她又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良娣,每回皆是板着一张脸,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连问话也一声不吭。
她有次因事要去见陆景阳,被正青拦在殿外,冷冰冰道:“殿下有事,闲人免进。”
温柠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生气呢。
所以小桃问他是不是得罪过自己,温柠犹豫了片刻,觉得勉强算是得罪过,不过已经是前世的事。
这一世,身份反过来,正青见了她,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恭敬有加。
温柠摇头:“没有。”
这事儿过去不久,年关就渐近了。
朝廷的官员再过几日便要休沐,太子殿下愈发忙,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
连温柠这个整日都待在东宫的人,都很少见到太子殿下,更别说其他人了,恐怕也只有荣顺见得多些。
不过她倒也没闲着,东宫还有一间她的库房呢。
那把玄铁钥匙她可一直随身带着,去哪也不落下,正巧闲来无事,温柠打算把库房里的东西盘点一遍。
她抱着个大账簿,让小桃做副手,一面念一面找。
小桃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毕竟她家姑娘一向受宠,思鸿阁里的好东西也是多得数不甚数,可直到今日,才惊觉什么叫真正的好东西。
她悄声问道:“太子殿下真的把钥匙给您了?”
温柠点了点她脑袋,恼道:“难道我还能从太子那儿把钥匙偷来不成?”
小桃诶呦了一声,赶紧搂住自己姑娘的胳膊,喜滋滋地讨饶:“奴婢这不是太惊讶了么,太子殿下对您可真好!”
国库里的好东西定然更多,但皇上再怎么疼姑娘,也不可能由着姑娘去国库去挑东西。
小桃虚虚比划了一圈道:“这么些东西,光靠咱们也点不完呀。”
温柠催她赶紧找:“打发时间而已。”
库房在东宫,戒备森严,况且她又不可能将东西都搬走,待她全部盘点一遍,以后若是突然想起来要哪件了,打发小桃来取还能快些。
温柠领着小桃在库房挑挑选选,时不时往账簿上记上一笔,偶尔主仆两人还凑在小声嘀咕一番东西的出处。
“太子殿下身边又没有侍妾,送这些东西,也太没眼力见了。”
“只是现在没有,以后肯定会有的,到时候太子殿下想拿来赏人,可不就用上了。”
“那现在这些都是姑娘的了,到时候太子殿下用什么赏人呀?”
“你这是杞人忧天,以后还会再有的。”
温柠心道,等到那时候,整个国库都是陆景阳的,还怕找不到姑娘家喜欢的东西赏人么,只怕会挑花了眼。
索性闲来无事,两人一直到下晚才从库房出来。
回前殿时,遇上荣顺。
温柠起先没在意,只是荣顺往旁边退开时,瞧见了他身后立着两位戴面纱的女子,身姿娉婷,十分绰约。
哪怕看不见脸,也知道是好看的。
她好奇道:“公公,这是谁?”
问完等了会儿也没等到答案,正疑惑呢,就听小桃在旁边悄声问道:“不会是太子殿下的侍妾吧!”
小桃这些日子也一直在东宫,跟东宫的宫人熟悉了不少,胆子也一并大了起来。
荣顺含笑不语。
小桃震惊:“还真是!”
她方才还跟姑娘说呢,果然不能在背后议论事情,当真说什么来什么。
温柠比小桃还要震惊,杏眼都瞪圆了,她前世何时听说过太子殿下有侍妾了,还是两位?她往不远处站着的两位女子身上又看了眼,对方热情大胆,也朝她看了过来。
温柠倏一下将视线收了回来,同荣顺确认道:“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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