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珍兽园里一直待到了日头下山,才意犹未尽地打道回府。
走到半道,陆焕突然道:“表兄,你送明玉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急事!”
他一说完人就没了,走得飞快,只看到一个迅速跑开的背影,半点不给两人询问的机会。
祁朝:“......”
温柠:“......”
祁朝顿了顿:“他......陆焕平时不是这样。”
他看得出陆焕和明玉郡主关系十分亲近,中午分开前,陆焕还特意跟他说起过明玉郡主的身世,托他多加关照。
虽然祁朝不觉得有他关照的必要,毕竟明玉郡主久居宫中,跟他遇上的机会并不多,况且他也知道郡主深受魏临帝喜爱,方才午膳,郡主便坐在魏临帝身边不远的地方。
但他受人所托,当时也没有立刻回绝,所以眼下还是准备将人送回去。
温柠点头,心道,陆焕平日也是这样。
好在下午半天,她和祁朝也算相熟了,两人同路回去倒也不尴尬。
冬日天色暗的早,小桃提着琉璃灯笼在院门前等她,祁朝见她婢女等在外面,便早早停住了步子,准备道别离开。
温柠叫住他,让小桃又去取了个琉璃盏来:“行宫小道多,世子注意脚下。”
祁朝先是惊讶了下,随后道了声谢便接了过来。
等祁朝走后,小桃才上前,好奇问道:“方才那是祁世子吧,怎么不见七殿下?”
温柠撇了撇嘴:“谁知道他跑哪去了,说是有急事,头一转人就不见了。”
虽说抱怨了一通,但温柠入睡前还是打发了个人去陆焕住的地方问了问,看陆焕有没有平安回去。
等下人回来,说七殿下早就回了,她才睡下。
深夜东宫,灯火通明。
陆景阳披着件外衣坐在桌前,不时落笔批上一句话,桌案上堆起的奏折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还剩下十来本。
荣顺轻手轻脚地进来,将水温恰好的浓茶放在自家殿下的手边,退开时忍不住小声劝了句:“殿下,身体为重,余下的这些明日再处理也不迟。”
殿下白日里就忙了一整日,眼下还熬着,身体哪里吃得消。
陆景阳敷衍地应了一声,完全没听进去。
直到将最后一本奏折看完才搁笔,端起茶盏抿了两口,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荣顺知道劝不动,改口道:“殿下预计哪日动身去行宫,奴才让人提早准备着?”
陆景阳指尖在杯口轻轻摩挲了下,他其实并不急,父皇不在京城,京中要留人坐镇,他身为太子,身份最合适。
只是茵茵盼他早些去,连临走前还要特意来嘱托他,也不知道等得心急了没有。
早些去也无妨,京城到上京,快马加鞭用不着一日也能来回。
陆景阳轻笑了一声,将茶盏放回桌上:“后日动身。”
荣顺连忙应下,低头退了出去。
等到殿门外,往侧边走了三两步,叫来人,低声嘱咐了几句,而后整个东宫都跟着运转了起来。
温柠还不知道陆景阳要来的事。
虽说太子殿下答应她快些来,但是温柠觉得得临近年关了,对方才会过来。
她在行宫歇了两日,便开始琢磨起泡汤泉的事来,先带着人去离云水间外不远的汤泉看了一番,水波清澈,暖风阵阵。
温柠面色一喜,甚是满意,当即吩咐宫人准备起来。
宫人手脚轻快,不出两刻钟便准备好了。
温柠换了衣裳,除了小衣,只披了件薄锦,她入浴前还问了问:“怎么没见到小桃?”
素心闻言就笑了起来:“姑娘忘了?方才皇上那儿来人,小桃跟着去领东西了。”
温柠点头,她其实记得的,就是有些紧张,揪着衣领上的带子小声道:“姑姑要不还是在云水间等我吧。”
这汤泉格外大,和她平日用来沐浴的浴桶全然不同,虽说池边也有屏风,可四周围除了腾起了雾气外空荡荡的,温柠有些脸红。
素心了然,姑娘还未出阁呢,脸皮薄,连在她跟前都害羞。
她点头应了,道:“那过半刻钟奴婢再来。”
这处汤泉里云水间近,走小道就能来去,很是方便,而另一处外门有专门的人看守,也不用担心外人闯进来。
素心又四下查看了一番,确定无人,这才放心离开。
温柠小小松了口气,她赤脚踩在白玉地砖上,并不凉,反而有暖意顺着脚心攀延往上。
她伸手三两下解开身上披着的薄锦,探了探水温后迈入了浴池,而后将整个人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张小脸在池水外。
温柠半眯起眼睛,发出了一声喟叹。
早知道这般舒适,她该昨日就过来的,白白浪费了一日的时间。
素心尽心尽责,每隔半刻钟便来一回,只是见姑娘泡得舒服,就没有出声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一直到快半个时辰了,她才笑道:“姑娘,再洗下去要化了。”
温柠被泡得浑身酥软,连嗓音都软了下来,软绵绵地撒着娇道:“姑姑再等半刻钟,我一定出来。”
素心哪有不肯的,半刻钟而已,当即点头应了。
她从小道回去,才刚刚回云水间,就听前头宫人齐刷刷一声:“太子殿下万安!”
素心急忙迎出去,还未走到门口,太子殿下就已经撩开帘子进来了。
素心忙行了一礼,安排人匆匆上茶。
陆景阳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没有看到人:“茵茵呢?”
素心道:“姑娘去泡汤泉了。”
她声音放得很低,毕竟姑娘大了,这样的事并不适合拿出来说,只是太子身份特殊,她也不好说谎,那就有欺君之嫌了。
果然,太子殿下也只是略一颔首,并没有再问。
喝了两口茶便去了书桌前,顺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起来,那是温柠前阵子看的话本,被她一并带过来的。
素心正担心太子殿下会不会怪罪,就听得门前传来小桃唤她的声音。
小桃顶着风进来,这会儿站在门口跺脚,还不知道太子殿下来了,正声音欢快地让素心过去搭把手。
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寒气,没注意到素心使的眼色,闲话道:“方才我回来,正好撞见七殿下和祁世子,说是要来这儿泡汤泉,这会儿正往那边去呢。”
她声音未落,就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响动。
素心的脸也跟着白了。
温柠从池中出来,带出了一丝水痕。
她披了一件干净的素衣,及腰的青丝虽然束了起来,可也免不了被打湿一半,落下的水汽将肩头的一块布染失,底下的肌肤若隐若现。
外面有脚步声进来,温柠听到动静还以为是素心,赶紧从屏风后绕出来:“姑姑——!”
她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后退了一步。
“太子哥哥!”
温柠惊慌失措,下意识环抱住了自己。
她还来不及往屏风后面躲,就又听到了从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其中还夹杂着清晰的人声。
温柠惊得六神无主,几乎瞬间失去了方寸,地砖湿滑,她慌乱中稳不住身形,整个人往后倒去。
陆景阳一把将她揽了过来,手中的长袍从头落下,将她整个都罩在了其中,从头到脚,连一点发丝都没有露出来。
温柠还惶惶未安,突然被抱住,下意识便想挣动开。
陆景阳按住她后脊:“茵茵,乖。”
刚刚说完这一句,陆焕就已经进来了:“皇、皇兄!”
他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程度不必温柠少,几乎摸不着头脑:“皇兄,你怎么在这儿?不对,皇兄,你什么时候来行宫的?”
旁边,祁朝执手低头,先问了句安:“太子殿下万福。”
陆景阳面无表情,只道了两个字:“出去。”
陆焕惊疑不定,他头一次见皇兄毫无缘由的动怒,且半点征兆都没有,他下意识就要解释:“皇兄,我——”
话才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陆景阳脸色难看,声音已经沉了下来:“本宫说了,出去!”
陆焕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相反他比其他人更会察言观色。
但陆景阳是他兄长,他自小敬重对方,即便皇兄对他态度淡漠与旁人并无两样,他也觉得自己在皇兄这儿还是有所不同的,所以被这么无缘无故的训斥,陆焕实在压不下心口的气,简直委屈得要死。
他还想再说话,被祁朝一把拉住,直接压着退了出去。
片刻后,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温柠惶惶不安,声音打颤:“太子哥哥,他们走了吗?”
陆景阳嗯了一声,他低头往怀中看去,对上了一双潮湿带着水汽的眼睛,纤长的眼睫一簇一簇的沾在一起,仿若被雨水打湿的花苞,漂亮到摄人心魄。
他下意识侧开眼,喉间隐秘地滚动了下,压下额角突然蹦起的青筋。
几息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哑意:“茵茵,没事了。”
他松开手,想退开半步,但才离开一点,怀中的人就像是失去了依靠,整个人往地下滑去。
陆景阳眼明手快将人抱了起来,手臂扣紧,将人护在怀中。
温柠身上的长袍随着陆景阳的动作从腿间滑落开来,底下的素衣遮不住全部,莹白细长
的小腿就这么露了出来。
温柠浑然未觉,她只知道自己软绵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带着哭腔,满脸的慌乱害怕:“太子哥哥,我、我......”
温柠抽噎了几声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景阳哑声哄道:“茵茵,别怕。”
他四下扫视了一眼,抱着温柠走到一处石阶旁,直接拂袖坐了下来,怀中的人安安稳稳地搁在膝上,半点凉意也未沾。
陆景阳伸手将温柠的脸抬起来些,抹开她脸上的泪花,低头慢慢哄着。
不知过了多久,温柠才终于镇定下来。
她惶恐不安地揪着陆景阳的衣袍,想要求证自己无事:“太子哥哥,我是不是不能走了?”
因为浸了太多的水汽,这会儿她眼下殷红一片,微湿的发丝沾黏在颊边,像是那雨天缩成一团的幼兽,楚楚可怜。
陆景阳一只手握上她的脚踝,动作极轻:“茵茵能感觉的到吗?”
温柠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那一片肌肤灼热湿润,对方掌心的热意像是透过肌肤往骨缝里钻,她不适地微微挣了下。
挣动完,自己先放下了心来,还能动便是无事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冲陆景阳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抱在怀里,两颊瞬间绯红了一片,被握住的脚踝更像是被火烧了般炽热难耐。
温柠小声又无措地道:“太子哥哥,我还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陆景阳松开她的脚踝,却并没有放温柠下来,他将长袍的一角拉起,遮盖住那双莹白漂亮的小腿,而后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温柠一声惊呼闷在了喉咙了,手忙脚乱地揪住对方的衣襟。
陆景阳走的是回云水间的小道,方才来的时候他便是走的这一条道,否则不可能赶在陆焕和祁朝前面。
若不是他恰好赶上,今日在汤泉撞见茵茵衣衫不整的人就是那两个了。
至于撞上之后又要如何,后果不堪设想。
陆景阳脸色沉了下来,心底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若非祁朝反应快,将人拉了出去,他大概已经动手了。
他将温柠抱回云水间的塌上,声音依旧冷淡了下来:“来人。”
等侍女进来后,陆景阳起身往外走,留了一句:“服侍好你们姑娘。”
室内一片寂静。
素心和小桃一声不吭地替温柠更衣梳洗,大气不敢喘一下。
一直到太子殿下的脚步声消失,两人才悄悄放松了些,素心忐忑不安地问:“姑娘,方才没事吧?”
她不敢跟着太子殿下进去,便一直守在小道的入口处,是瞥见太子殿下抱着姑娘往外走才先一步回来的,然后就立刻屏退了云水间的其他宫人,只留了自己和小桃。
温柠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
她眼神闪了闪,为刚才自己被太子抱出来的事含糊的找了个借口:“我扭到脚了,太子哥哥才抱我出来的。”
素心忙道:“没事就好。”
她没有多问,小桃也跟着三缄其口。
温柠等换好衣服,才问道:“太子哥哥怎么会突然进去?”
小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回来时遇上陆焕和祁朝的事说了,低着头懊恼不已:“奴、奴婢当时要是拦下他们就好了。”
温柠知道这不可能,毕竟小桃被叫去取东西时,自己还没决定要去汤泉沐浴呢。
她倒是庆幸小桃遇上了,又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后又因为不知道太子殿下在,第一时间说了出来,否则今日的事便不好收场了。
她将小桃叫了起来,安慰了几句:“别自责了,与你无关。”
这后面作乱之人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温柠眼下冷静下来,知道了前因后果,几乎立刻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但一点,那汤泉正门处值守的人哪里去了,若是在,陆焕和祁朝是不可能就那么进来的。
当时她被长袍裹着,看不清陆焕和祁朝的表情,可光听声音也知道他们并非故意闯进来的,亦是被蒙在了鼓里,不清楚汤泉里有人。
这时机凑得太巧了,巧到温柠下意识怀疑起了身边的人。
若非陆景阳在,今日她一定会和两人撞见。
倘若真的发生了,势必要闹到魏临帝跟前,眼下已是暮色四合,魏临帝知晓的时候怕是要到三更半夜,一旦惹了龙颜不悦,无论最后如何处理,都于她不利。
温柠闭了闭眼,额角隐隐有些难受。
她让小桃去叫人煮一壶甜汤来。
小桃依言去了,过了片刻回来,凑近小声道:“姑娘,太子殿下还在外面呢。”
温柠愣了一愣,站起身往外走,到门槛时略扶了一把,等眼前的晕眩过去,才又慢吞吞地抬步。
正厅里,整个云水间的宫人跪了一地,落针可闻。
陆景阳坐在上首,并没有问话,可即便如此,无形的威压也让人透不过气来,温柠已经看到有宫人在发颤了。
她能想到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能想到,没有让素心和小桃跪着,已经是开恩了。
温柠只是没想到陆景阳会连夜审人。
她朝上首望去,对上那道慑人的视线,身形不由微微一颤,又有些站不稳了,好在有素心扶着她,这才没倒下去。
温柠眼帘轻垂了下,什么也没问,便直接退了出去。
陆景阳连夜彻查是为了尽快揪住幕后之人,亦是为了护她周全,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添乱。
等温柠用完甜汤,重新漱了口准备睡下时,陆景阳才进来。
素心和小桃察言观色,立刻就退了出去,片刻屋内便只剩两人了。
温柠身上披着件藕荷色的外袄,脸色已经比方才好看许多,菱唇彻底红润了起来,中间的唇珠小巧精致,尤为漂亮。
陆景阳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还难受吗?”
温柠摇头,她喝完了甜汤后已经好多了,之前的心悸难受也跟着一并消失了,想来应当没什么大碍。
她素着一张小脸,温温软软地道:“太子哥哥,我睡一觉,明日就能好全了。”
陆景阳颔首:“我已经让曹墨过来了,等你睡醒了再请脉诊断。”
行宫里不是没有随行的太医,但事关温柠的声誉,陆景阳不放心,他要万无一失,确保今晚的事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温柠道了声好,说完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气,显而易见的困了。
陆景阳轻笑了声,准备起身离开。
“太子哥哥!”
温柠叫住人,可喊完又犹豫了,她贝齿咬着下唇,来来回回纠结了许久,最后只小声道:“太子哥哥也早些歇息。”
她说的时候眼帘垂着,望着被面上的一朵花苞,小脸埋在被子里,尖尖的下巴快看不见了。
陆景阳视线在她身上落了几息,喉间滚动,应了一声:“嗯。”
出了云水间,陆景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并非是因为今日汤泉发生的事,除开第一时间的震怒外,接下去再动怒并无意义,只需安排人着手清查即可,而是因为自己接连两次失控的情绪。
他自认冷静自持,哪怕是幼时,也少有失控的时候。
可今日,接连两次让他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一次是在汤泉,一次是在方才。
他并非不清楚茵茵叫住他要说什么,却只是应了一声就抽身离开了,他不想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与父皇不同,七情六欲于他来说只是无用之物。
茵茵已经是他放纵自己后留在身边的特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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