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句丽称降,就算她一介女流,也知道这是趁势进攻,一举灭国的好时机,偏偏天子就跟失忆一样,忘了第一次征辽时怎么一次次错过时机,一听高句丽称降就停手的愚蠢行为,再度强令来护儿回师不许进攻。
现在还没收到新的消息,但义成公主用自己的牧场打赌,高句丽降?降个屁!
等着吧,等他回京诏人来朝,高句丽王会去才叫有鬼了。
义成公主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杨广还不死心,明年再次发诏要四征辽东。所以才会用所有渠道向朝中传消息,希望杨广能将突厥重视起来,别一门心思想着特娘的高句丽、高句丽了。
“没关系。”她默默地想,“天下还有忠臣良将。我听说唐国公也已经出镇地方,平了几处贼寇。还有张须陀等名将镇守地方,打散了好几拨盗贼。只要明年不再征辽,休养几年,大赦天下,逃亡的农人回去种地,盗匪自散。”
“还有像唐国公次子这样年少的新一代,也有了名将胚苗的样子。只要稳住这几年,不求大胜,能把突厥打回来几次,羊毛生意就能让许多部落息了进犯之心。只要再稳住这几年……”
再稳住这几年,就好了。
第79章 打工皇帝(穿汉)
经过汉唐两朝的大规模采伐之后, 山西的汾河在后世因水土流失而淤积,尤其在枯水期很难通行。
而在此之前,汾河是三晋之地重要的航道之一。晋惠公时, 晋国发生灾荒缺粮, 向秦国求援, 秦国便是在横渡黄河后经汾河北上, 将粮食运到了晋都绛城。这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有记载的内陆河道水上运输。
此时尚是隋唐之交,虽经两汉采伐, 但毕竟还没经过唐朝, 水土淤积的情况还不严重, 汾河与黄河在枯水期仍然水量充盈, 足以通航。
大业十年的十月,还有两月便是年尾,河上的船只已经少了很多。从江南而来的萧亭却没有停留在洛阳休息过年, 也没有赶在过年前回到家乡, 而是自潼关黄河渡口登舟, 经长安而上太原, 再由太原转道汾河, 往善阳而来。
萧亭是兰陵萧氏的旁支,居住在金陵一带,具体到他这一脉,除土地庄园之外, 家中另以经商为业。
他到洛阳本是做琉璃器的买卖, 但到洛阳之后,在洛阳见到铺子里在卖毛织的衣物和围巾等物, 打听之下得知是唐国公府的生意,货是在马邑生产。
萧亭顿时动心, 不顾年节将至天气又冷,将已经谈妥的琉璃生意交给同行的兄弟,自己带着另一个庶弟立时北上赶往马邑,要看一看这个生意能不能做。
航道上船只不多,但快到善阳的时候,萧亭就瞧着往洛阳的船似乎又多了起来,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难不成都跟他似的发现了商机?
下船时他就带着庶弟萧悦在码头转悠,瞅着个扛货的力工在休息,便过去丢了一把钱询问:“近来这些船,都是运什么走的?”
力工大冬天的只穿了单衣,肩头垫了破布缝的垫子,得了这把钱喜笑颜开,更是不会在意贵人的轻慢,弓着身子立起来回答:“是马邑新产的钢锭,听说是涿郡那边买去打造兵甲用。”
“钢锭?”萧亭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不是铁料?”
“不是铁料,是钢锭。倒是有从外面运铁料过来的船,本地的矿接不上耗费,冶铁的胡家和曾家这两月从外地一船船的买铁料回来,小人一直在码头上搬货,不会看错。”
“钢锭。”
直到上车走出去老远,萧亭还在喃喃自语,萧悦也忍不住道:“会不会是小民无知弄错了,哪里能有成船的钢锭往外卖?马邑又不是什么冶铁大邑。”
“大邑也没有成船的钢锭往外卖的。”萧亭笑了,“这次怕是来着了。我先去谈毛衣的生意,你去打听胡家和曾家的事。”
不过他们不知道,两件事其实本质上是一件事。
毛纺生意是李氏的买卖,萧亭直接递了拜帖。萧悦则向胡家送了帖子。
李世民那里约在了三天之后,因为李世民军务繁忙,而房玄龄看着铁坊完工之后也不会一直真就留下来打理商业,同样回到了军中。正好有突厥小规模犯境,李世民带人刷经验去了,几个主事人全都在边境呢,只有年幼的李智云留在善阳,没法谈事。
胡家那里就不用等了,见是兰陵萧氏,胡善立刻约了萧亭见面。
萧亭没有摆兰陵萧氏的架子,与胡善寒暄后进入了正题:“我来此见到一奇事,几乎疑心是百姓无知,以讹传讹所致。敢问一句,胡氏铁坊当真有成船的钢锭出售?”
胡善顿时被搔到了痒处,哈哈大笑:“当真有。萧兄既然来了,可要买些回金陵呢?不过货已经被涿郡定了,若要买,还得等上半月。”
萧亭真的吃惊了:“真是钢锭!”
“确实是钢锭。来,萧兄若是有空,随我去一看便知。”
胡善并不担心萧亭看一看就把技术学走,说来不好意思,这技术他也不会,新的高炉全是由李氏派来的人所筑,叫什么反射炉。现在投入使用的是第一座炉,当时说先筑一炉试验,成了再继续。
运气不错,第一座就成功了。开始时出料千多斤,已经达到了李世民承诺的数量。开炉十几天后,已经稳定日产两千多斤,也正想李世民承诺的那样,直接出来就是钢水。
质量呢不能说特别好,搅炼法就是这个缺点,对钢的含碳量控制不好,但它简单啊!放在这个时代更是嘎嘎乱杀,毕竟这时代要出个好钢不是一般的费人工。
不用有经验的工匠千锤百炼就能出钢,量还这样大,还想怎么样,还想上天么。真要好钢,李氏这不是还有坩埚炼钢出奢侈品刀剑么。低端和中高端俱全,胡曾两家现在已经心甘情愿占小股,给李氏打下手了。
不过对外,他们并没有声张,李氏是武勋家族,钢铁产业有点敏感,小打小闹没什么,生产名贵的宝剑也没什么,上来就日产两千多斤的钢锭,这是使劲往天子的敏感点上戳刀子。
原来胡曾两家不愿意合作,李世民只好自己做,就打算向杨广通报一声,不指望这个赚钱了,就给自己马邑军打点盔甲,先把产业做起来,养一批工匠出来,以后扩张才有人才基础。后来胡曾两家愿意合作,那就不用了,以这两家的名义做,与李氏无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给李氏打掩护,两家也害怕,但是看着这利润,同样两家也都豁出去了。不过因为这个,两家又死皮赖脸的卖惨哭穷,要了半成利去。
现在他们占了三成的利,李世民占七成。
不是李氏占七成,而是李世民占七成,既然不能让天子知道这是李氏的产业,自然跟李氏没什么关系了。
萧亭受邀去看高炉炼钢,自然欣然同意。虽然机率很小,但他也怕上当。
现在唯一的一座高炉就立在胡家的地盘上,第二座高炉正在筑,周围挡着严严实实不叫人看见内部。萧亭是个外行,只能看热闹,一眼瞧见就吃了一惊:“好生高大!”
搅炼法用的高炉比现在通行的高大许多,有两三层楼那么高。曾恢这两月里也仿着外形,在自家悄悄学着筑,但不说最后没能出钢,就是炉子本身,烧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塌了,可见其高度必然有内部结构的讲究,不是随意能仿的。
萧亭没心思偷窥新高炉的筑造,他打量着这已经在运行的高炉,和水力带动的风箱,不顾这里黑烟滚滚烟尘弥漫,硬是用帕子捂着口鼻,等到了出料的时候。
红彤彤的钢水直接流出,倒进模范中,凝成了钢锭和钢条。
后面的工序萧亭没有看着,这些钢锭用的是刘彻那里弄出来的轧钢工艺来处理,把杂质挤了出来,快速处理完成,极省人工。
这些他当然也不关心,他只有一个念头:这趟马邑之行实在是太值了!
胡善又带看去看了些现成的货,不仅有坩埚炼钢做出来的刀剑,也有看着不值钱但实际上薄利多销的钢针——这是直接拉出钢线之后磨尖制鼻做成的针,比传统制针法又省去许多步骤,大量售卖同样有利可图。
至于搪瓷盆搪瓷杯,也算是铁坊的“传统”附加产品了,这个传统不是大隋的传统,而是秦汉的传统,李世民觉得大隋的民间消费力应该比秦汉时更强一些,那时候都卖得掉,他这时候应该更好买,所以同样移植了过来。
果然,萧亭去看货就没迟疑过,这个要,那个要,这些那些全都要。就是货款不足,他也果断,让萧悦立刻回长安和洛阳,找亲族好友先拆借,再从那边换成铁料运过来买,然后能买多少是多少,反正不能空手而归。
兰陵萧氏的招牌够硬,加上高炉出料也没有太久,名声还没有打出去,目前除了涿郡之外还没有客户,所以胡善与曾恢很快答应了让萧亭付少量定金把现在这批货先定下来。
搞定了钢锭的生意,萧亭也等到了李世民回到城中,派人来请他去相见。
按惯例,先攀了通亲戚,扯上了关系。
萧皇后的亲弟弟萧瑀娶的是独孤皇后的侄女,李渊的母亲则是独孤皇后的妹妹,两人算是亲戚,关系向来不错。这么一拉扯,李世民跟萧亭就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从亲戚说到洛阳的亲友,又从亲友说到江南风物,最后萧亭才提到毛纺的生意,道:“我从江南至洛阳,才见到洛阳市中有毛衣围巾出售,一问之下,方知是唐国公府的产业,这才赶到了马邑。只是到了马邑才发现还有钢锭的生意好做,带来了钱财用去了一些。这毛衣的买卖就要在这秋冬至初春的时候才好做,不知能否让我先赊帐,待我回去后立即将钱送来。”
李世民对此感到惊奇,问道:“江南气候温暖,竟然也好做这毛衣的生意?”
萧亭笑道:“郎君生活在北方,有所不知。江南只是夏季炎热,到秋冬就阴冷湿寒,虽不比北方严寒,但出门在外不偎着火时,总觉得身上寒气侵骨,十分不适意。我试了那毛衣,尤其是那羊绒衣,虽未回江南,但也敢肯定,此物贴身而穿必能隔湿透气。恐怕在南人中,这比在北人中还受欢迎哩。”
“且有那围巾手套,更是适合江南穿戴。不然,我又怎会不回乡过年,而要趁着冬季未过,急急赶到马邑呢。”
李世民没在冬天去过江南。他在后世时也见过南方人和北方人争论,当然知道南方“魔法攻击”的冷是什么意思,但没亲身体验过总还是印象不深的。
现在毛衣产在马邑,运到江南不是特别方便,虽然可以走航运,但中间长安到洛阳的水路一向比较凶险,保险起见说不定还得陆路转运再走通济渠入淮水。
毛衣本来不算贵,这么一搞都得涨价,穷人买毛线自己织衣的话比较划算,直接买这样千里迢迢运过去的毛衣可就不划算了。
富人呢,本来就有裘衣,又不会吝惜生火取暖。所以李世民一直觉得在南方没有销路,因而都没有发动李氏的人脉往南边推销。
这时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当然这是好事,他爽快地允下,具体的事自然是交给别人谈,与萧亭只要把酒言欢,继续聊些风土人情和朋友圈的趣事就行了。
到萧亭告辞时,李世民想起一事,又不由得笑了起来,跟他说:“你这次回金陵,若是能带,就多带些钱财过来吧。明年这里应该还有些产出,怕是你又想要,没钱我可不能再赊给你了。”
他说的是羊脂膏,南方贵人应该也会喜欢用。
萧亭眉尖稍扬,一口应了下来。
运回毛衣和钢锭,他在家中的话语权会能提高不少,多带些钱来进货应该没问题。
现在他要等萧悦从长安把借的钱带回来,也要等胡曾两家的铁坊继续出料,满足他的所需。当然他也不会闲着,他要在马邑四处看看,看这边什么好卖。经商嘛,空船就是亏一半,他最好是能从金陵带货到洛阳或是长安卖了,然后在那里再进些马邑需要的货物送过来。
马邑人口不多,若是实在没有可卖的,他就装粮过来。无论什么人都是要买粮的。
张善没有骗他,目前产出的钢锭,以及第一座高炉还在烧的钢锭,都已经被订下了。不但涿郡那边要,天子的骁果军也要,李世民自己还留了一批给手下换装备呢。
他得等第二座高炉筑好之后才行了。
好在第二座高炉也已经接近尾声了。说起来马邑这个地方除了铁矿少了点之外,别的都很合适。这里不但有石墨可以用来做坩埚炼钢,还有现成的耐火粘土,免去了李世民还得派人到外地去挖土烧砖的麻烦。
煤就更不用说了,再挖一百年都行。
十一月中,萧悦带着借的钱回来,萧亭让他押船先把毛衣围巾毛袜等货物赶紧运走,赶着冬季的尾巴把货给卖了。他自己留下来等高炉出料,真正在路上过了个年。
而李世民不动声色的,已经用向突厥买了许多良马,建立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又将旧装备慢慢淘换下来,组建成一支精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但李世民觉得还不太够。
他的军事经验到底还是欠缺了一点,所以他再次呼叫场外援助。
“汉武陛下,你需要实习生打工吗?自带干粮,方向感极好,会操作无人机,能领着李广堵住伊稚斜去路的那种?”
刘彻:“你就直说你想来刷经验就得了。行吧,我看看你运道怎么样,能不能给朕逮住那个一只鞋。”——其实人家伊稚斜单于不念一只鞋,不过后世学生仔会这么叫,刘彻不知道跟谁学的,也叫上了。
李世民:笑脸.jpg
李世民:“李广虽然不是我家直系祖宗,怎么也算是几百年前的亲戚,要是真能逮到,也算帮他圆梦了,免得他想不开自杀。”
刘彻:“也是,免得李敢迁怒朕的大将军,又被去病杀了,朕还得给遮掩。真能捉到,朕怎么会吝惜给李广一个封侯。”
嬴政:……
刘彻:“始皇在想啥呢?”
刘彻:“是不是在想李信?想李世民也去你那打个工,那怕是不行,那要做主帅,功劳不好分,白抢了人家王翦的功劳。”
李世民:“是哦,那才是我家真祖宗,但是我去打仗真的是抢王老将军的功劳了,不太行。”
嬴政:……
他什么也没说,这两人怎么脑补出这么多话的。
不过他不会承认,刚才一瞬间他确实是产生了这样的联想,但也只是想想,这操作确实不太行。他又不是李信的祖宗,不会为了李信的名声和功劳,而平白叫李世民来代打,夺了自己信重的王翦的功劳的。
嬴政:“你们少想点乱七八糟的事情。”
刘彻:“李世民你看他还不承认。”
李世民:“你再说始皇要生气了。等会啊,我换下衣服把人打发走就过来。”
刘彻转了个身同人吩咐了几句话的功夫,李世民已经嗖一下出现在眼前了。
这一去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但他回来时,依然是离开时的模样,倒是与他在隋朝时的现实年纪差不多了。
刘彻还以为会出现个青年,没想到仍是这个样子,不由好笑:“这下他们不信朕遇到仙人也不行了。你这么早来,要在朕这里待几年了。”
现在还是元狩元年,元狩四年逐匈奴于漠北还得等三年。
李世民笑道:“我又不是来捡功劳的,就是想多打几仗。你知道么,明年我那里就是雁门之围了,仅是解围不算难事,但我想咬下突厥一块肉,也在杨广面前立个大功,那不做好充足的准备怎么行。”
刘彻点了点头,想起他上网的时候看到后世年轻人对李世民的点评,说他看着莽撞,用兵大胆,其实做足了准备,是个战场精算师。
现在看来果然不错,一切条件都尽量利用起来。明明是被后世肯定的军事天赋,却也不仗着这一点胆大任性而为,而是宁愿到他这里耗上几年,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再动手。
果然就跟他的玄武门之变一样,看着好似是被逼到了极处铤而走险的举动,实际呢?
嗯,实际上,动手前向许多重臣问了一遍,中立的也没向李渊告密。朝堂已经被他控制到这个程度了。
动手时太子才知道,以为是自己人的玄武门守卫常何是李世民的暗子,玄武门根本就已经被李世民掌握了。
不是一点风险没有,毕竟能动用的兵力太少,李渊已经一步步剥去了他的权力。但就跟李世民用兵一样,该做的准备都做到了实处,做到了尽处,剩下两三分风险,只管迎难而上,奋力一搏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