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无表情地拿起盒子,揉捏几下后,丢进了垃圾桶里。
肖华晚上有三场局,并非应酬,都是谈事的。其中一场是与黄海峰和张文杰,自然是问到了亚东集团的反应为何如此迅速。他说了是他的一点失误,已经解决好了。
这一句话,就够了。黄海峰笑着拍他的肩,说解决好了就行,这不算什么。
这个问题的确不算什么,不论做什么事,都会有意外,重要的是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不要折腾出自己搞不定的意外。
能被他这么快解决的,归根到底就是小事,他顶多是要在董事会上解释一两句。
最后一场局结束,肖华却没有立即离开,点了根烟,独自待一会儿。
他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没有解决。
这件事,奇怪的是,孟思远没有被暴露出来,只以他的身边人为指代。肖华不认为孙亚东能有如此好心,也不会是留作后招使用,但一定有人知道是孟思远。
那人大概率是孙亚东旁边的女人,孟思远的姑姑。这个信息点,那个女人,不可能不拿来利用。这个信息,给亚东集团,爆出来就一文不值。如果算在她头上,就能是进账。
生意场上,被人察觉出弱点,对方就能开价。她很成功,已经抓住了他的弱点。
这件事,肖华根本不会去赌对方手里有没有证据,就算是没有,都可以有,谣言就足以毁了孟思远的名声。
这很容易解决,花钱就行。他花钱一向很到位,会买断这个消息,将漏洞彻底堵上。
肖华也没觉得这是什么敲诈,他做事不到位,就会得到教训。这笔钱,他花得心甘情愿,他也不会让她知道,不想再让她有负罪感。
至于那个女人,她以此谋生,她可以贪婪、重利,却不可以不信守承诺。否则,这不符合她那一行的规矩。那一行,坏了规矩的人,是会连命都没有的。
然而,那一行的人,大多难以善终,总会有一个大到无比抵挡的利益,让他们选择铤而走险。这件事上的利益,还没到那个程度。
另一个潜在的威胁,如果他没猜错,可能是她的那位朋友。这件事,需要孟思远自己去解决。但亚东集团的利益是一体的,那个女人能把这件事彻底搞定,只要她的朋友不头脑发热,作出损人不利己的事。如果她不能解决,他再来帮她。
肖华看着窗外的夜景,并不真切,整个京州都像是在烟雨之中,但也有种别致的朦胧美感。他想起她与自己一同在这看夜景的那一次,看得真切,天上还有月亮。
算了,他又何必跟她计较什么。
她还小,玩心重,他无法逼得她与自己一样认真。
肖华拿起手机,打了电话给她,响了几声后就接了。可她那端没有说话,他主动开了口:“吃过晚饭没有?”
“吃过了。”
“我在上次咱俩吃蟹黄包的地方,我带点回来给你当夜宵吧?”
“不要了。”
听出她的不愿多说,肖华不觉得电话是个好的沟通方式,“你在你家吗?”
“对。”
“那我半小时后回来。”
孟思远想说,你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呆着,但他来也刚好,不必她明天到公司后约他时间,再去一次他办公室,给他解释。
“好的。”
纵然不满于她这句回复,肖华并没说什么,挂断后,依旧让人打包了份包子,可以给她当早饭。
到她家门口时,肖华才想起忘了带钥匙。他敲了两下门,正要拿起手机打电话时,门开了。开门的她穿着毛绒睡袍,素净的一张脸,头发绑在了脑后,显然是洗过了澡。
他将手中的包子递给她,“给你当早饭。”
“谢谢。”
肖华想揉着她的头,说不用时,她已经转身离去,并没有在玄关处等他换鞋。
孟思远将包子丢进冰箱,顺手倒了杯水,走回客厅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走过来的自己。她弯腰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要站起时都在纠结,是坐着,还是站着向他汇报这件事。然而这是在自己家,她内心觉得讽刺到好笑。
然而他没给自己选择的机会,拽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他的身旁坐下,而她猝不及防地倒在他的胸膛上,却被他伸手搂住。
孟思远推开了他,沙发太小,已没有更多的空间给她后退,“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肖华看着她的一脸严肃,点了头,“说吧。”
孟思远看着他,他在家时,身上总是有许多的温情在,她有考虑过,在家说这件事,她是否会利用了他的柔软。但其实并不会,触及他的核心利益时,他是不分场景的,他是不会丢下理智、任由感情驱动的。
“你今天下午跟我说的,关于我向亚东集团暴露了你,我当时的确不知道,认为我自己没有做这件事。而你跟我谈完后,刚好我的姑姑,约了我见面。”孟思远停顿了下,继续说,“对了,我姑姑是亚东集团董事长的情妇。跟她见面后,我才反应过来,是我无意中暴露的。”
孟思远根本不想说她和李敏的事,然而此刻他是老板,她不能不说,“是我和朋友发生争执,我说了句气话,问她如果你的靠山倒了怎么办。朋友的丈夫是天坤的总经理。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说完后,孟思远紧咬着唇,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情绪化的表达。即使此刻她已觉得难堪到极致。朋友的背叛,亲属的威胁,都彰显着她的失败。
肖华皱了眉,“你姑姑找你干什么?”
“她跟我说,希望两家公司能和平相处。”
肖华知道,这不会是好好讲的,会是威胁,她姑姑不该找她的,直接找自己,他还会多给点钱。
看着这样的她,他心中哪里还会有什么气。
“从现在开始,忘了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和你,你不要有担心。”肖华看着她,认真地说:“你不要去想,不要给自己留任何阴影,做事时更不要受影响而畏手畏脚。”
“好的。”
肖华看着这样有距离感的她,心中叹了口气,“怎么跟朋友发生争执了?”
“你不要问,可以吗?”说完后,孟思远意识到口气的生硬,一时都不知彼此的身份是什么,“抱歉,我不太想说这件事。我只希望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想看到你有事的。我也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她几乎是第一次用如此强硬的口吻与自己讲话,他像是触碰了她的禁区,而后的她,又是如此的疏离。
纵使不悦于她疏远的态度,肖华没有表现出来,耐心地跟她解释:“我没有怪你,这也不是麻烦。就像你为你下属解决事情一样,这是我该做的。谁都会犯错,这是个小错误,而且我们已经解决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好吗?”
“好,我尽量。”
肖华理解她的一点小情绪,此时也不适合再讲什么,“帮我去拿洗澡的毛巾?”
“好。”
肖华洗完澡后,一路关了灯,走进卧室时,她却是一盏床头灯都没给自己留。他摸着黑上床后,他向她靠近时,才发现她正背对着自己躺着。
他从身后抱住了她,将整个的她抱在怀里,试图能抵消她刚才的距离感。手向她的身前探去时,却抓到了一个毛绒质感的玩偶,想起是她的小象,她正亲密无间地将小象搂在胸前。
他伸手要拿开小象时,她却抓紧了不放开。
第71章
柔软的小象在她的胸口,孟思远抓住它时,内心太多的不安定,像是暂时找到了一个寄存处。
买下小象时,她没有想过,她会这么喜欢它。她从前没有想过要买一个玩偶,兴许是不认为自己能真正拥有一件东西。小象是安全的,只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没那么新,多了陪伴的痕迹,却永远不会离开她。
她不愿分享的一面,都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的面前,让她内心难堪到无处可逃。她无法直接让他离开,只能侧过身,背对着而不必直接面对他。
他却连这点躲避的空间也不给她,要来抢她的小象,她的力气远不及他,怕他抓坏了小象,她不耐烦地开了口:“你干什么?”
“抱你啊,你不是让我抱你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抱我的?”手中小象仍在两股力量的拉锯之中,她没有放下,“你放开,别弄坏它。”
此时小象成了她最在意的东西,卧在她的胸口,连碰都不让他碰,肖华放开了手,“你上次说的。”
孟思远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的确是讲过这句话。她没有再抗拒他的拥抱,只是更用力地抱紧了小象。
她害怕面对冲突,除了上一次与李敏的争吵,她已经太久没有跟身边人有过冲突。年少时,她见过太多次父母间的争吵,总是在相互指责,甚至是破口大骂。翻旧帐、发泄情绪,像是只有用最激烈的语言与态度,才能实现自我表达。那时的她,痛苦于那无解的争吵,有时加入,会被质疑偏向一方,逼得她自证。
后来的她,觉得那是他们逻辑极其混乱,在解决问题上很无能,更是将自己拖入了不必参与的场景之中,她根本无法承受并解决他们的问题。再大一些时,她也会反省自己,那段青春岁月里,她热衷于同他们吵架,是不是她骨子里也是一样不习惯于好好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几乎不与身边人争吵了。如果觉得不舒服,只会远离。即使被误会,她也不想过多解释。解释很麻烦,还会词不达意被曲解,又不是工作,何必如此累?
面对他呢?
昨晚之前的他们,非常亲密;昨晚对自己带着怀疑的他,依旧能抱着自己入睡;今天的他,能够没有一丝感情地让自己去反省过错;此时的他,依旧在亲密地拥抱自己。
她问不出口,你为什么怀疑我时不直接跟我讲,还要跟我上床?将我带去那场聚会的之前或是之后,你有没有过一丝试探我的念头?
一想到这是自己犯下的错,给公司带来诸多麻烦,及影响后续的收购计划,她就再也没有立场去计较些什么,更别提怨他。
愧疚感席卷了全身,她并不害怕自己的过错被暴露出来,羞愧于她犯的错,需要别人来买单。这是她的无能,过错之严重,不是她个人可以弥补的。
“对不起。”她紧抓着小象,她不是有意要在这个场合道歉的,她只是忍不住,“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用,但真的很抱歉。”
听出她浓重的自责感之余,还带着一丝的胆怯,肖华已经后悔了,是他把她给吓到的。他只能将这件事的处理方式告诉她,让她知道更多信息,而不是乱想着产生恐惧,“股价涨跌在正常范围内,项目定点的信息发出,会拉回来。公司的价值在这,没什么好过多担心的。我需要在董事会上解释一句,但我是大股东,他们又不敢骂我,你怕什么?”
“他们要是骂了你,你可以回来骂我的。”
肖华笑出了声,“这么心疼我?”
“没有,本来就是我的错。”
肖华没有理会她的否认,继续往下说,“没有任何证据,调查结果出来,就算是结束了。这事儿也瞒不了多久,反正要跟董事会说这事儿的。”
他语气轻松地将解决方法说出,听起来很简单,他也无需亲自处理很多事情。但给他这个位置的人造成麻烦,就是很严重的错误了。孟思远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怕多说多错。这个节点,在这件事上,她不该主动问太多。
沉默时,他的手忽然摸向她的脸,她下意识往枕头上躲避着,“你干嘛?”
“怕你哭了。”
“我不会。”
她始终背对着自己,她说过她喜欢猫,他连猫都不怎么接触,却时常觉得,她像只猫一样,温顺地窝在他的怀里,向他毫无保留地袒露着自我,而不是现在这样。
肖华再次想了下这件事,她没有一丝恨意,连借口与埋怨,都不会有。他以为她会同他一样,亲属在他这,跟非亲属,几乎没什么不同,更与自己的脸面没关系。而朋友,因为利益而背叛,再正常不过,但凡涉及利益,脑中就要有根弦。
她还是太过善良,被伤害时还是会痛,即使他早已不将这种疼痛当回事,更难觉得这有什么,可她还是会有所谓。
他强行将她翻了身,将她连同着玩偶一起抱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没事的,这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问题。”
肖华知道,很多疼痛,都是要独自经受的。兴许也只有时间,让她慢慢缓过神,让她恢复过来。他低下头亲了她的鼻子,她的气息带着温暖的热意,只想让人多啄她几下,“不要多想,现在想的都没用。睡一觉,明天醒来再想。”
玩偶阻挡在两人中间,虽不膈应,却让他觉得没那么舒服,他这次没有直接拿走,问了她,“我把它拿走可以吗?”
“不要。”
“要不要养只猫?”
“不要。”
“那你想什么时候养?”
等她的生活足够安定时,她没有回答,也没有力气再想更多,不知是她精神上累到极致,还是他的怀抱太过催眠。这个时辰并不晚,她的困意却是骤然袭来,“我困了。”
一句嘟囔后没多久,他就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将玩偶从她的怀中拿出。人睡着时是放松的,没有吵醒她,他将玩偶放在了枕头旁,再将整个的她揽进怀里。
黑暗之中,人的思想是全然自由的,未说出口时,更不会受到任何审判。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属于他,她将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她的所有善良与美好,都只给自己。他能预判到她的所有行为与思想,她是自由的,同时,又会在他的预期内。
王芸没想到在她找完侄女的第二天,肖华就约了她见面。她提前到达他定的地方,而他准点到的。
见他来,王芸站起笑着同他打招呼,“肖董,又见面了,您约我,可让我备感荣幸。”
肖华点了头,就拉开椅子坐下了,“不敢当。你要是昨天约我,我也会欣然赴约的。”
“哪里敢?就怕直接让您给拒绝了。”王芸端起茶壶,倒了杯茶递给他,“昨天不过是见了侄女,姑侄俩聊聊天而已,您可真护短。”
肖华扫了眼茶杯,却并未碰,“护短算不上,只觉得做事要讲点规矩。大家时间都宝贵,直接点效率高。”
“您真误会了,我是为侄女高兴。她这么些年都在外工作,家里人自然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她性子硬,我们都不敢劝她什么。”王芸笑了下,“好在她能遇上你,是她的福气。”
肖华懒得纠正她的话,“她性格低调,家人知道,为她开心就行了。让更多人知道了,对她来说是困扰。她不开心,我也没办法开心。”
王芸没想过得罪肖华,即使此时的立场是对立的,但把时间拉得足够长,是敌是友,都不是那么绝对。这个消息本身,被曝光时,没什么价值的,不论哪个层面,都是损人不利己。只有此时,仍在漩涡中,能拿来为自己所用。至于能换到些什么,她不清楚对面这人的套路。
“当然,我们都希望思远能开心。早些年的她,过得很不容易。”
肖华笑了,有些话说出口没意义,他却想说。有一个较高地位的好处是,很多时候他都可以不顾忌对方的感受,当然,他很少这么做,“是啊,她在外留学时,如果你这样有余力的姑姑能稍微接济下,也不用那么辛苦的。”
王芸顿了下,没料到他会说这个,至少社交场上的他,都算得上彬彬有礼。不过很正常,对这种地位的人来说,能根据需求任意切换不同的面具,“这事儿我得自我批评,那时我女儿正在青春期,把我折腾得头疼,我对她关心得少,也没听到过她的难处。”
“能理解,大多数人只能顾得上自己。她独自在外太多年,谁都没能靠上,对家里人也没什么感情和牵绊,你也要理解她不想多接触家里人。”
“家里人终究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肖华打断,“这不重要。”
当一张支票被推到自己这侧时,王芸看了上面的数字,并不小,她却没有动,“肖董,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在这件事里,从任何人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我当然不会说,不想给你和我侄女添麻烦,你不用这样误解我的。”王芸看着他,“这数字,够您去告我敲诈勒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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