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厨房,肖华想提醒她买洗手液时,就看到了她趴在了沙发上,抱着手机在专心地看,对他走过来都毫无察觉。
孟思远正看完攻略打开淘宝时,就感受到一副身躯压在了自己的后背上,沙发并不大,他的胸膛与她的背,密实地贴合着,他的双手拢在自己身侧,像是将自己嵌入他的身体里。在毫无防备时,她就已经没了挣扎的空间,每一寸的缝隙,都被他的挤压而填满。
她有一丝不适应,但呼吸变得没那么顺畅时,理智也像是随之而去。
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她的气息弥漫在鼻间,脖颈上还有淡淡的香水味,若隐若现,肖华埋近了闻,却仍是分辨不出,“在看什么?”
孟思远想起他进门时说的查岗,想逗他一句,说在跟别的男人聊天,可还是没开这种没事找事的玩笑,她边打字边说,“我要买个吸尘器,机器人也太笨了点,我这地方小,还不如买个吸尘器更方便点。”
肖华这才看向了她的手机界面,“要不要请个保洁?”
“不用啊,整个屋子用下吸尘器,十分钟就够了。”孟思远滑着屏幕看不同型号的价格,感叹了句,“好贵啊,希望能用上三年。”
“我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孟思远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拿出手机,解锁后丢给了她,“我就是感叹一句东西贵。”
“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买了咱俩能一起用。”
孟思远忍不住笑了,“你家要打扫卫生,你来我家拿吗?”
看出她心情好了点,此时也不适合说别的,肖华随口应了她,“可以,毕竟不便宜。”
一想到这幅画面,孟思远就笑到不行,没再推辞,拿了他的手机下单,选地址时,他账号里就一个他家的地址。她边输自己家的地址边想,他这到底是没给别人买过东西,还是都线下购物,但想这个问题,除了让自己生闷气,没别的,“没想到你还会用淘宝。”
肖华冷哼,“我为什么不会用?”
听着他这口气,孟思远觉得他可能想多了,“我以为你都线下购物啊,或者是有人帮你买。”
“有谁帮我买?你可以看我的购买记录。”
孟思远不会乱碰他手机,他都发话了,她还真有点好奇,他会买什么。点开后,就是个普通人会买的东西,纸巾,洗衣液,维生素......看到他下单的优衣库基础款时,她都在反思自己,她是不是在衣服上花太多钱了,虽然她自觉节省。
“我一个人过日子,这些东西我不买,谁来帮我买?”肖华见她没话说了,跟她计较上了,“就允许你看我手机,不允许我看你的?”
孟思远点开淘宝的购物记录,把手机给了他,“你看啊,我又没说不允许。”
“对了,洗手液用完了,你顺便买一下。”
“哦。”
孟思远拿着他的手机,不客气地把家里的生活用品都补了货,挑完后,要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结账时,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抢过他手中自己的手机,立即将屏幕锁屏。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时,加速的心跳仍慢不下来,她仍装作淡定地说,“你能买下单吗?”
肖华拿过手机,下完单后,忽然将她翻过了身,看着她的一脸紧张,“你为什么要买那个?”
孟思远简直羞愤到想将自己塞到沙发的缝隙里,她第一次买,还没用过,就让人给发现了,面对他的质问,她只能反问回去,“我为什么不能买?”
他们离得极近,他一时没有回答,她也看不出他的任何一点异常,孟思远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在诈她。幸亏她的网上购物有些频繁,他大概率没翻到年前。
指尖戳了他的胸膛,她看着他问,“你好沉,要不要先去洗澡?”
她这一脸心虚的样子,还挺可爱,肖华捏了她的鼻子,“行。”
他从自己身上下去后,孟思远打开手机,果然他并没有看到,心中彻底松了口气。轻松之余,她也诧异了下,还以为要被他拷问一番,毕竟他的心眼可比自己多多了。
孟思远洗完澡,吹干头发,一路关了灯,走到卧室时,他正拿了她放在床头的小说在看,她倒是许久没翻过,没有心情看。
她掀开被子上床后,找了遍小象,才发现在他那侧,四脚朝天地躺着。她伸手要去拿它时,却被他捧着书的手挟持住。他看了她一眼,就将书放到床头柜上,顺便关了灯。
他的唇落下时,孟思远偏过了头,吻落到了她的脖颈上。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埋在她的肩头,密密麻麻地吻着她,手爱抚着她的身体。
她不知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抚摸唤醒了她的欲望,是愉悦的,是动情的。可是,她却无法再全然依赖他。从前,在一切私人时刻里,她都想要粘着他,她从不介意自己爱得更多。越来越胆小的她,从来不敢向命运要过什么,但他是她想要去争取的,她还得到了。她很珍惜这样的爱,在他面前,她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愿意将自己与真心全部给他。他想要什么,她就会给什么。
可是,这一刻,她无法否认,爱意仍在,可防线设下时,无法全然依赖他时,她不会感知到强烈的幸福感了。
没有急切,只有取悦。她不知自己是在躲避,还是在迎合,温柔而精准到像是自己的手。
毫无征兆的一瞬里,巨大而猛烈的快乐袭来时,危险与极乐过后难以承载的失落,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黑暗之中,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抱着轻拍她,陪着她缓过这一阵。
汹涌的情绪在逐渐褪去时,她听到他拉开床头柜抽屉,翻找过后,床头灯忽然被打开,刺眼到她皱了眉,“能不能关灯?”
肖华看了她一眼,就又关上了灯,“套呢?”
“没了就是用完了。”
听着她口气中的不耐烦,此时他也不能问一句,你为什么不买。
“睡吧,我累了。”
第75章
上一次产品质量的问题才被解决,还没过多久,那帮人又提出,可以适当地降低标准以提升利润,何昊大发脾气。
就算自己对天坤不是绝对控股,但他手握的股权份额并不低,在具体管理上,时常受制于集团。特别是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短见与贪婪,让他大为恼火。
舅舅大概率不知道这件事,如此荒谬的短视行为,只会毁了天坤的招牌,这是何昊断然无法容忍的。他约见了舅舅,亲自汇报这件事。
他来到总部,进办公室时,意外地发现孙睿和王芸都在。他们的神色有些凝重,舅舅向他点了头,让他坐下。
旁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何昊感知到,一场财务危机的乌云,已浮现在集团上方。
从去年开始,亚东集团控股的一家子公司,就在谋求上市。如果上市成功,就多了条输血通道。然而过程并不顺利,已遭遇两轮审核问询。
此前,亚东集团收购的一系列资产,用途之一便是助力子公司的上市,支付方式是现金与银行渠道的融资。
几乎没有一家公司不是负债经营的,有借钱,再正常不过。然而,近几年来,集团的资产负债率在逐步升高。
做生意,特别是制造业,从不是孤立的一环,上下游的形势与变化,都会对公司产生影响。
在这个当口,集团的大客户,到回款时间,却是开具了三个月的企业承兑汇票,没有给现金。回款周期拉长,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额,足以让小公司撑不下去了。
而此时,集团有笔欠款,将于一个月后到期。这笔钱,并不是大问题。
这些事撞在一起时,局内人自然是敏锐地嗅到了现金流紧张的意味,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足以让公司陷入财务危机。特别是董事长孙亚东,是有将股份质押给金融机构以筹得资金的。
若是纯粹从公司经营的角度看,大股东的股权质押,是个人行为,与公司无关。过程中,如有意外,股票易手,大股东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乃至所有权,这仍是股东的私人财务问题,不是公司的问题。
但显然,概念会被当事人混淆,时常将个人危机与公司危机直接挂钩。
看着这幅场面,何昊断然不再适合提自己此行的目的,甚至隐约察觉到,自己怕是要失望而归。而回去后,他又面临一场妥协。
“这些事情,到底是凑巧到了一块,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何昊听着王芸问出的话,他心想,这本质上不就是负债率过高吗,今年行业形势很一般,遇上延迟付款,也是常事。看起来是个不小的事,但只要有资金注入,便能迎刃而解。哪儿都一样,说到底就是钱的事。
几乎陷在了沙发中的孙亚东冷哼了声,“肯定是肖华在背后搞的鬼,第一次被我教训了还不长记性,这次又要来。”
孙睿觉得此时该解决问题,而不是查清是谁干的。况且之前他爸收购那笔资产时,他就持反对意见,那些资产与子公司主营业务方向并不完全匹配,可能对上市毫无用处。这个环境,若要脱手,即使找到的买家,也会面临折价的亏损。
“爸,当务之急是解决存在的隐患,那些质押的股份,如果有意外,随时会有被平仓的风险。”
孙亚东看向了儿子,“事情一出,你倒是先惦记着你的那点股份了。”
舅舅这口气,何昊也不敢轻易帮孙睿说话。更何况,孙睿再怎么让舅舅不高兴,他也是舅舅唯一的孩子。在彼此身份与资产上,早有谋划,舅舅有香港居留权,而孙睿拿的是加拿大身份,家族资产的海外布局,早已开始。
孙睿下意识否认,“没有。”
孙亚东没搭理他,对着王芸说,“你帮我安排与书记的见面,他这次要是再敢轻举妄动,我就要给他点颜色看了。”
“爸,不要走到那一步,他背后未必没有人。”
这些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就算知道有需要,孙睿也越来越不愿意去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关系进一步的绑定,收益和风险,到底是哪个大,不得而知。这些事,都是这个女人在斡旋其中,孙睿并不乐意看到她将他们带的越来越深。
孙亚东正拿着杯子喝水,听了他这话,忍住了没把杯子砸向他,“我在京州多少年,他才来几年?你要不想在公司干,我没逼着你留在这。”
被连着骂,还是当了人的面,孙睿没有负气离开,也没有再讲一句话。
王芸当了和事佬,怨了孙亚东一句,“你这火气可真大,也只有小孙总敢说点不同意见,他是最真心实意为你着想的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是人巴掌都打到你脸上来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孙亚东克制住了脾气,对儿子说,“行了,你先去忙着上市的事,那才是你现在手头的大事。”
有了台阶,孙睿点了头,“好的。”
孙亚东看向了何昊,“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看着旁边的两人,何昊正纠结要不要开口时,王芸就已经主动告辞了,孙睿也随之站起,像是不愿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多待一秒。
他们离开后,何昊才将事情完整地说出来,对着看不出情绪的舅舅,他试探着问了句,“这样的行为,会毁了公司的声誉。要是丢失客户,更是得不偿失。”
“天坤有两条业务线,一直在亏钱,是怎么回事?”
“不是亏钱,是前期在技术和设备上投入太多,回报有点慢。”
“市场不等人,我能理解你在产品质量上的严格。但是,如果标准适当的降低,还能满足客户的需求。把利润提升了去补贴亏损的业务,能把那两条也做起来,为什么不干?”
何昊一时都不知,舅舅是否一直都是清楚天坤的经营状况,那些反对意见,实则已获得了舅舅的支持,“但上次这么干,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
“那是老吴冒进了,这我得批评他。但不代表不能再试试看,路总是人走出来的。”孙亚东没有耐心再解释,“就先这么办吧。”
他这一锤定音,何昊没有再争取的余地,“好的。”
说完事,孙亚东要让他离开时,倒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天坤有你,我放心,其他人,到底是外人,我可就你这么一个亲外甥。那小子什么模样你也看到了,什么都不愿意干,我一天天的老了,以后都得你来看着他。”
何昊有些受宠若惊,“舅舅,不要这么讲。孙睿就是个实诚脾气,做事很有能力和担当的。”
孙亚东摆了手,“总之你得答应舅舅,以后你得帮着他。我对你的指望很大,不论是集团,还是那些人脉,都是给你们铺垫的,我早晚得退休去享受生活。”
“您可不能退休,集团都得靠着你。我哪有什么能力,只不过力所能及地帮忙做点事而已。”
“你可别这么谦虚,天坤这几年利润的增长是实打实的。”孙亚东笑了下,“行了,我有点累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您多注意休息。”
孟思远向老板汇报完工作,正要离开时,秘书敲开门,说张总到了,他直接说了请他进来。
“那我先走了?”
“不用,你留下吧。”
孟思远自是没有离开,瞬时就大概猜到了张总是谁,却对要加入他们的对话感到犹豫。想起自己犯过的错,她都不知会不会被这位张总猜到过。
然而张文杰走进办公室,看到自己时,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不论是惊讶还是排斥,只是笑着打招呼,当她是与肖华一样的朋友。
“Hi,思远,好久不见。”
“张总好。”
“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肖华站起身,同他们一起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三张的沙发围绕着茶几,三人各坐一面。
张文杰没有寒暄,坐下后就直入主题,“有个不好的消息,黄海峰不能再继续了。他之前投资的一家公司出现了问题,现在他也被牵连其中。”
张文杰亲自过来告诉自己的消息,大概率是真,至于是不是确定的真,肖华会再次去确认。对这个既定事实,他没有任何抱怨与计划被打乱的不悦,迅速接受之后,便是计划的调整。
“嗯,我知道了。”
这个消息,一通电话就可以告知,特地跑一趟,张文杰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忠诚,言语越简单越好,“华哥,这件事我俩干。”
肖华笑了下,“好。”
“对了,我这打探到的一个消息,孙亚东在接触一家私募,像是要把他手下的一家公司,天坤,拿去做股权质押。”
孟思远听到天坤时,十分迷惑,但她什么都不问,看向肖华,等待着他的回答。
肖华自然知道孙亚东为什么这么做,说明他到底是急了,他把自己的胃口想得太大了些,不愿意有一丝失去控制权的风险。
的确,如果有黄海峰在,会存在一定程度的这种风险。吃不饱会饿死,吃太多会撑死。黄海峰的突然出事,也是平日里胃口太大了。
肖华问了他,“他大概要多少?”
张文杰说了个数字,并补充了句,“我会再次确认下。”
“这个数字,孙亚东是连同他外甥手里的一起算上了。”
融资金额会低于质押股权的市场价值,听到他这句话,虽不知他内心的估值是多少,孟思远略惊讶于这笔金额之大。
肖华看向她,她显然是有疑问,虽然她藏得很好,“在想什么?”
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时,孟思远没有扭捏,直接问出了口,“他外甥会答应把自己的股权拿去质押吗?”
“不愿意,但不这么做的阻力会很大。”
情况骤然生变,一切计划几乎都要推倒重来,张文杰没有多逗留,“那华哥,我就先走了,有事你随时知会我一声。”
“好。”肖华站起身送他,“文杰,谢谢你。”
张文杰皱了眉,“你这么客气干什么。”
“行,我不客气了,回头喝酒。”
眼见张文杰离开,孟思远一时不知该不该离开,主动问了他,“还有事吗?”
肖华坐回了沙发,“陪我坐会儿。”
“好。”
见她坐着一言不发,像是个等待他指令的下属,肖华问了她,“你有什么想问的?”
他这句话,显然是想让自己问关于收购天坤的事。出于上次的阴影,孟思远没那么想问,但在此时,他是老板,她这点不情愿,其实都算是一种“撒娇”。
其实自己是有疑惑的,她想了下,“孙亚东为什么要拿天坤去质押?”
“他有亚东集团的股份质押在银行,这是他的个人债务。怕被平仓,就拆东墙补西墙,但这点钱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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