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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野犬(曲小蛐)


鉴于庚野在,没人敢明面上直剌剌地往这儿看,但暗中投来的视线也够多了。
而且时间一久,总有人忍不住想上前来撩拨两句。
不过无一例外,在他们近身前,就被垂眼坐在那儿的青年抬眉懒扫。
只消被睨上一眼,那些人就从直奔改成过路了。
角落里这么半晚上,愣是被“路过”了十好几回。
庚野从头到尾一言未发。
别枝怀疑庚野有点生气了,但她没证据。
毕竟她以前只见过庚野跟别人发狠,对她,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有生气之类的反应。
而且,谁生气会像现在这样……
趁着最后一杯,有些恍惚又被酒精刺激得大胆了的时候,别枝悄然回过头,盯着庚野。那人就懒叠着长腿,半靠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手还搭在膝上,跟着酒吧里流淌的,节奏暧昧张弛的背景音乐,他指骨一起一落,懒洋洋地打着节拍。
打得有一下没一下,眼神若有似无地系在她身上。
如果说是刻意撩拨,那他眉眼间都没多少情绪,有些冷淡又懒散,笑也不明显,只薄薄的唇线微扬。
但就是,莫名的骀荡又蛊人。
像个解了封禁的男妖精。
别枝正腹诽着,冷不丁,撞进了那人挑眉望来的漆眸里。
庚野点着长腿的指骨一停。
观察两秒,他轻眯起眼:“这就醉了。”
不是疑问,是个懒懒散散,平铺直叙的陈述句。
那人搭在膝上的手腕撩抬,借光对上腕表:“四十八分钟,零二十三秒。”
庚野一顿,从腕骨上方撩眼,似笑非笑地透着冷。
“行啊,酒量见长。”别枝这会已经有些恍惚了:“没醉,真的。我还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清醒的人不会强调这个。”
庚野轻嗤了声,眸光撇过她,在她身后落了下。
她那个叫于雪涵的朋友喝得更多,状态也更不如,这会已经趴到桌上,没什么反应了。
庚野叹了声气,微微卷腹,随手就拿走了别枝还想抬起的酒瓶。
别枝“唔”了一声,蹙眉回身压过来:“还没喝完……”
“没收。”
懒声下,庚野手腕一撩。
酒瓶很轻易就被举到了别枝够不到的地方。
别枝垫了两下,还是没够着,她神色肃然地坐回来,几乎是跪坐在沙发上的姿势朝着庚野:“浪费,不好。”
“挂我的账。”
庚野说着,朝随时注意这边的服务生示意了下,让他们过来收拾残局。别枝察觉他眼神旁移,眉心蹙紧,她双手一抬,扶住了庚野的脸,就将人转向自己。
庚野停顿,不作声地撩眼。
不远处快步过来的服务生们:“——?”
他们僵停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别枝浑然不觉自己这个动作有多拉仇恨,还试图说服庚野:“节约粮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粮食?”
庚野轻慢地挑了下眉。
“嗯,”别枝指了指被他拿在身外的酒瓶,“大麦酿的,粮食,液体面包。”
“行,懂得挺多,”庚野气笑了,“听你的,不浪费。”
别枝眼睛亮起来。
她双手垂下,等着庚野递给她。
没等到。就见那只酒瓶被那人修长指骨懒懒抵握着,抬起,一同仰起的还有庚野线条清晰分明的下颌。——余下的酒被他仰脖喝了。
偏偏喝的时候,那人黑漆漆的眸子半垂着,还一瞬不瞬地钉在她的脸上。
“我刚刚喝过……”
别枝试图提醒,余音却消匿了。
随庚野喉结轻慢地滚动,不明显的吞咽声像某种性感蛊人的撩拨,空气被他紧黏着她的眼神无形拉扯,别枝脸颊跟着泛上灼灼的热意。
没扛住,别枝想转过脸。
但也没成功。
最后一口抿住的同时,庚野轻捏住女孩下颌,将她转向自己。
在那双微露惊愕的琥珀色眸子里,庚野看见自己身影扩大,清晰。
他俯身吻在她唇上。
酒液浸润过唇舌间,别枝没能全然接住这个吻,唇角溢下一滴。
只是不等她抬手去擦,庚野就低了低身,错开了吻。
他薄唇下移,力度轻浅地压在她下颌上,被浸湿的吻凉冰冰的,却又如同烫人的烙铁。
烫得别枝一颤,惊慌睁眸。
正见那人舌尖藏掠回唇间。
不知是不是卷着那滴沾湿了她下颌的酒液。
“……!!!”
这个念头叫别枝脑袋里哄的一声。
更晕乎了。
庚野却似浑然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懒慢地直回身,指腹轻蹭过女孩唇角,随意地问:“还满意么。”
“什么……?”别枝懵望他。
“对今晚0729号男模的服务,客人还满意么?”庚野声音被酒浸得微哑,冷淡,慵懒又勾人,“满意的话,记得给个五星好评,下回再来光顾。”
别枝此刻如果还神思清醒,那就能察觉,庚野最后一句“再来光顾”里凉意颇浓。可惜她醉了。
于是别枝不但没避险,反而迎“危”而上——
“你好熟练,”女孩轻着声,怀疑地轻眯起眼,她趴到他耳旁,“你可以悄悄告诉我,我不跟别人说。”
“告诉你什么。”
庚野抬手虚拢着别枝,免她跌下去,同时朝过来的服务生抬了眉眼,他神色淡然,无声示意他们安排人送已经醉倒的于雪涵回去。
别枝趴得更近了,微灼的呼吸轻浅地,直往他耳心钻。
“你真是第一次出,出……”
她困惑地重复。
庚野看他们将人扶出去,今日轮值的女经理吴颖红隔空表示自己会亲自去送。
青年点了点头,这才落回眼。
听别枝还在迷糊,庚野笑了:“出什么?”
“啊,”别枝恍然,跟着又不确定了,“出台……么?”“……”庚野,“?”
停了几秒,那人在酒吧暧昧舒缓的法语歌里低声笑了。一边笑,他一边缓声懒调地重复,“出台……?我是违犯公序良俗,那你是什么,要违法么?”
酒意上头的别枝晕乎乎的,掰扯不清这逻辑,只含糊地趴在他耳边小声念着什么。
听声量,也困了。
“行,出台就出台,”庚野轻叹,抱着女孩起身,“送你回家。”
“不……不要。”
别枝蹭在他颈侧,埋了埋脑袋,“去楼上,要回你的家。”
单手抱着女孩,弯腰去给她拎包的庚野停顿了下,轻挑眉:“你确定?”
“回……庚野……家。”
庚野怔停着。
几秒后,他低垂下眼,声线轻哑:“好。”
在如何收拾一只小醉猫这件事上,庚野发现自己有驾轻就熟的趋势。譬如,当他从浴室里出来,看见离开前被他放进被子里盖好的女孩,此刻正抱着他的被子坐在床中心时,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
甚至庚野还低头笑了声。
事实证明,他吸取前车之鉴,提前在浴室换上新的衬衣长裤这件事,有多明智可取。
这次,至少不用担心浴巾会被某只偷袭的小醉猫在他猝不及防时差点拽下来了。
庚野笑着,一边拿毛巾擦湿漉的碎发,一边敞着衬衣走向深灰色的床。
折膝前,青年轻提了提膝下的长裤,然后他就在那张低矮的床前蹲了下来。
刚好够和床上困得蔫耷的女孩平视。
“枝枝,”庚野低声,逗她,“你小时候,是不是特别闹觉?”
“闹……觉?”
这个词汇对别枝来说显然有些超出词库。
她绷了几秒,摇头,“听不懂。”庚野于是更忍俊不禁,他扔开了手里的毛巾,朝她抬起手臂:“过来。”
前方陷阱。
别枝虎起脸,慢慢松开被她紧抱着的被子。
陷阱……
女孩往前弯腰,趴过去。
陷阱就陷阱吧!
别枝向前一扑,撞进庚野怀里。
虽有些意外她的动作幅度,但庚野依然稳稳接住了她,被她撞得微酸的胸膛间轻震起笑:“我还以为你要捕猎呢。”
“……硌。”
别枝咕哝了个字,蹙着眉从他怀里抬头,又低着脑袋,似乎聚精会神地在研究什么。
庚野歪了歪头,看见女孩掌心里,躺着他吊在身前的那块木牌。
因为衬衣敞着,没系扣,很轻易就被她捉在了手心。
她低着头说了什么。庚野没听清,但耐性极好地,他抱着她微微后仰,靠在床边的地板上。
“嘀嘀咕咕,说什么。”
他没忍住,抬手蹭了蹭女孩微红的耳垂。
别枝躲了下,没躲开,就蹙着眉仰脸:“庚野说,这是他前女友送的。”
她把它举在两人之间。
庚野听了,左侧凌眉轻挑了下,“还记着呢。”
“嗯,因为嫉妒。”
女孩虎着脸,对着两人间的木牌凝视许久,慢慢张口。
啊呜一声,她咬住了木牌。
庚野:“?”
愣足了两秒,庚野笑出了声,胸膛都跟着轻震,他抬手去拿她咬着的木牌:“要硌掉牙了。”
喝醉酒的别枝格外固执,怎么都不肯松口。
庚野忍着笑,又真担心她戳到她自己,连声低哄了半天,才终于把那块雷击木从别枝口中“拯救”出来。
迎着月光,明晃晃的一排小牙印。
庚野越看越想笑,最后靠着床抵着额头,笑得停都停不住。
见眼前的青年笑得恣意,半湿的黑色碎发在他冷白的额前轻晃,月光盈盈地摇在他眼眸里,叫那双桃花眼潋滟又勾人,一派平素里没人见过的风流骀荡。
别枝认真看了好一会儿,蹙眉:“你勾引我。”
这句也逗,但庚野实在笑得累了,就懒洋洋地半勾着桃花眼:“行,我的错。”
别枝更蹙眉:“你不守夫道。”
庚野支在额前,懒抵着眉的手指动了动,蹭过弧度凌冽的眉骨:“这盆脏水可不能乱泼,除了你,我谁都没勾引过。”
“……哼。”
别枝仰脸,一副“给你点厉害瞧瞧”的神情。
她从他身前侧趴过去,蹭过他腰腹,没见青年眉峰忽然抽跳了下,原本懒骀散漫的神色也紧起两分。
“找什么。”庚野嗓音有些哑了。
“……找到了!”别枝攥着手机,直回身,“你的罪证。”
庚野轻舒气,叹笑:“看看。”
别枝在手机里一通翻找,终于找到了录音界面。
连着戳了几次,她才对准了播放键,将那天下午林巧微来理学院办公楼找她的录音放了出来。
[原来,那晚是你。]
[是呀,那就是我和庚野见面、喝酒、睡觉的第一晚呢,][他在床上超猛的。]
“……”
庚野越听,眉眼越冷。等到最后一段,他眼底早已经薄凉得像挂了霜色。
等录音播完后,他轻慢地拿指骨托抵起女孩的下颌:“你信她的?”“不信。”
别枝说完,小声咕哝了句,“但还是很气。”
庚野:“气什么。”
“……”
别枝闷了半天,趴到庚野肩前,他衬衣本就没系扣,大片敞着,冷白又性感凌厉的锁骨也半露未戮。
她抬手,轻拨开遮了他半截锁骨的衣领。
“气她说你床上很厉害。”
“还气,气我没资格问你,在我之后有过多少女朋友……”
最后一声渐渐低了,轻了,气息也近了。
别枝咬上来时,庚野半点不觉意外。
但她力度轻得叫他疑惑。
他以为这该是个泄愤的撕咬,也做好了被小刺猬猫的刺和爪牙弄得见血的准备,可是她眼神那么凶又委屈地扑下来,却收着九分九的力。像被珍重至极,又像被小猫轻舔过。
隔着胸膛,庚野的心在别枝的这一“咬”下,柔软得近泥泞了。
只有她,依然只有她——即便时隔这么多年,即便见过他再多凶戾模样,她还是像从前,小心翼翼地,极尽可能想他不受一点伤。
庚野听见自己叹出的声息抑着微颤,他抬起手腕,轻拢住女孩的后颈:“谁说你没资格问?你可以问,随便问……算了,现在问了你也不记得。”
他一顿,“没关系,枝枝,我会让你知道。”
可惜如庚野所料,别枝此刻晕乎乎的状态,确实听不懂他的解释。
咬完了,她慢吞吞直回身:“你以前就这样。”
“嗯?”
“不守夫道。”
“……”
话题又绕回来,庚野低头,哑声失笑:“我错了。”
面对喝醉了听不懂的小醉猫,显然道歉是最捷径的。这句听懂了。
别枝眉心微微舒展:“那,要罚你。”
“行,怎么罚,都听你的。”青年懒着声音,一副不在意任她处置的模样。
别枝沉默了好几秒。
久到庚野都要以为她是醉得睡过去了,正要弯腰去看,才听见女孩声音很轻地开口:“罚你以后,以后都不许受伤。”
庚野微怔了下,喉结轻涩地滚动:“枝枝,别怕。虽然这些年没有你,但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他语气故作轻松,像个漫不经心的玩笑。
“骗人,”可别枝却喑哑了声音,她低着头,不知什么时候,女孩的指尖摸上了他敞开的衬衣下,腰腹处那道浅淡了的伤疤,“那这里呢。”
别枝抬头,望着他,慢慢红了眼圈。
“这里算怎么回事啊……”“……”
在女孩那个湿潮又难过的眼神下,庚野的心也跟着像落了雨,湿重又泥泞。他眼睫轻颤了下,咽下那些涩哑的情绪。
然后青年笑着,故意戏谑她:“我家枝枝,心疼我啊?”
“嗯。”
眼圈通红的女孩用力地点下头。
这一次是她主动抬起胳膊,抱住了他,“不要受伤,庚野,好不好?”
在女孩额头抵着的位置,青年修长脖颈前,喉结低而深地滚动。
许久后,头顶响起他的声音。
“……好,我都答应你。”
庚野低声,轻缓,又难得认真着,像在许一个要刻进骨里的誓诺。
“为了别枝,庚野不受伤。”清晨,漏过百叶窗的日光葱茏。
别枝睁开了发涩的眼皮,艰难地辨识着眼前的画面,以及脑海里残留的碎片。两秒后,女孩就木了脸。
怎么、每次喝醉、醒来都是这里?
还都半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多少有点心理阴影地,别枝掀开被子一角,低头看了看。
然后她松了口气。
还好,至少这次穿的不是庚野的白衬衫。
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忽地,别枝感觉身侧柔软的床下陷了一截。
她眼皮一跳,掀开被子就本能想跑。
然而已经晚了——
女孩握着被角的手,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扣住,一点点压了回去。
隔着薄薄的被子,一具带着晨起躁热的修长躯体压了下来。黑漆漆的眉眼间,压迫感十足。
庚野嗓音沙哑:“醒了?”
别枝被难以言喻的危险抵着,立刻闭眼:“没有。”
“没事,梦游也行,不耽误。”庚野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吻她的颈。
别枝屏息,没敢问不耽误什么。
她觉着昭然若揭了。
庚野:“有件事,我还是要澄清下。”
“什、什么事?”
“关于我在床上表现如何这方面,只有你一个人有发言权。”
庚野缓撩起漆眸,似笑非笑。
“但我看你好像忘了。这样,距离你明早上班,刚好还有二十四个小时,趁这空档,我帮你复习复习?”

在这件事上,庚野对别枝向来是狠话放得凶,真到实操上却隐忍得厉害。
别枝能猜得到,多半还是因为她的病。
看到庚野凌厉漂亮的眉骨上染着薄薄的一层汗,眉却皱着,神情沉迷又克制,分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的模样时,别枝就觉着,或许她该跟庚野科普一下。
比如,这个病和这件事没什么关系。
可惜她选的时间不太对。
当意识到这点时,别枝微颤的指尖已经情不自禁地覆上青年的眉弓。
庚野的眉骨高,眼窝也深,别枝每每抚过时,总觉得指尖下像是座苍劲起伏的青山,昂扬蓬勃,又岿然无畏。
他总是有能够震撼她的生命力。
这一点,也体现在他身体的许多部位。譬如凌冽的眉眼,脖颈上绷紧的筋络,掐在她腰窝的修长有力的指骨,小臂上蜿蜒绽起的脉管,劲弓似的腰腹,以及——
“呜。”
又是半声呜咽。
别枝微仰起脸,眼角泛起湿潮的红。琥珀色的眸子里也像是淋了一场薄薄的雨,瞳孔变得乌黑而湿润,她就那样哀哀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
庚野修长的指骨就覆在她唇前。
——他的手显然就是罪魁祸首。
和别枝曾经专门去研究过的科普知识里不同,小资料里明明说,男生们喜欢伴侣在这时候的声音,声量越高,越能满足他们奇奇怪怪的自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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