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最近厨房的饭菜不合君侯和夫人胃口,恳请君侯指正。”
听完管事报完长串菜名,魏蛟敛眉问:“怎么没买大闸蟹,她喜欢吃这个。”
管事解释道:“闸蟹事先采买好了的,就等着那边送来。”
魏蛟点点头。
管事见魏蛟说完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默默站在他后头听他下一步吩咐。
不消半刻,君侯身边的随从也进来厨房,低声道:“夫人刚刚已经到门口了。”
魏蛟突然问管事:“厨房有面粉吗?”
管事愣怔,发觉魏蛟还在看自己,立马道:“有有。”
魏蛟平声道:“再给我准备两个鸡蛋和青菜,空出一个灶台。”
管事赶紧让人去拿。
但其实他自己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听这个意思,君侯难道要自己下面?
魏蛟垂眸看眼自己与厨房环境格格不入的穿着。
衣服是上次萧旻珠给他买的,厨房灶面有油烟,弄脏了就不好了。
魏蛟微微蹙眉,想了想直接将富贵的新外袍脱下来,让管事好好给他保管。
还好他里面还穿了一件半旧的长衫。
他仔细叮嘱:“别给我沾上油点子了。”
管事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铿锵有力道:“君侯放心,就算我掉进油锅,也不可能让这件衣裳有丝毫污点。”
然后管事就瞧见魏蛟把袖子利落的上折,清水加进盆里,和面粉一起用筷子搅拌成絮状,娴熟地揉捏面团。
管事不敢置信地瞪大自己的双眼。
今天不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就连他也老眼昏花了。
他们的燕侯,主公,竟然在下面。
灶台里的火柴燃烧时发出细微噼啪声。
魏蛟见油面泛起细腻小气泡, 迅速将打好的两个蛋倒进去。
蛋液遇热膨胀,边缘微卷。
魏蛟拿了锅铲,翻动鸡蛋, 直至两面外皮都金黄酥脆, 才捞起来。
往锅中倒入滚热的开水,又将事先擀好的面条丢进去。煮个半刻钟,等面条差不多快浮起来, 再将菜叶放进去。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便做好了。
就是等青菜煮熟的间隙长了些, 面条略微有点坨。
撒上葱花, 卖相稍稍变好看了些。
观看全过程的管事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明白了,现在府上最不能得罪的其实是萧夫人。
厨房闷热,魏蛟后背那块儿衣裳已经被汗湿, 他看着自己做出的成果, 虽久未下厨,但好歹简单的还没忘记, 看起来有模有样。
他低头嗅了嗅。
应该也不难吃吧。
他以前做的东西是熟的能饱腹便已算很好了, 哪管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盐酱油醋他都放了的。
要是萧旻珠敢嫌弃的话, 魏蛟默默想, 他塞也要给她塞进嘴里去。
到外面去待了大半天,身上沾染了灰尘,萧旻珠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想先洗个澡。
推开大门。
发觉屋里好像没人。
魏蛟不在?
萧旻珠眉头轻蹙,这家伙早上还一副积极踊跃要给她过生辰的样子,怎么一回来就没看见人影了。
洗完澡涂脂膏的时候, 萧旻珠最终忍不住问道:“魏蛟人呢?”
厨房那边都快传疯了。
他们眼中阴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君侯竟然跑去厨房为夫人洗手作羹汤。
反差感太强。
导致眼见的人觉得自己清早出门眼睛没洗干净, 听说的人怀疑是厨房那些爱讲八卦的婆子们编排出来的流言。
刚刚白桃服侍萧旻珠在里面洗浴,青竹从厨房当差的一个嬷嬷那儿听说了这件事。
听完也是满脸怔愕。
见夫人问起, 青竹下意识隐瞒道:“奴婢也不清楚。”
是惊喜便等君侯来给夫人瞧,假的也免得让夫人空欢喜一场。
魏蛟这家伙难道跑军营去了?
失落加上不高兴,萧旻珠抿了抿唇道:“青竹,我饿了,你去叫饭吧。”
青竹点头退下。
萧旻珠梳洗完,换好衣裳,从净室出去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饭送来。
刚坐下来,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萧旻珠以为是青竹,头还未转过去便下意识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饭好了吗?”
魏蛟听她这么说,面色有些愣,回道:“我让厨房等会儿再送饭过来。”
萧旻珠一看到推门进来的是魏蛟,惊讶过后,脸色依旧冷淡。
身姿板正地坐在那儿,也不知在和谁较劲儿:“我现在饿了,我就要吃饭。”
魏蛟见萧旻珠反应这么大,明明中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她生气了,一时之间立在那儿便有些不知所措。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语气带了些小意讨好:“先吃这个好不好?”
萧旻珠目光瞥向食盒,问:“这是什么?”
魏蛟将盖子揭开,低声道:“面。”
后面小声地加了一句,我做的。
时间多耽误了一会儿,面条本来就煮的软,现在变得更坨了。
魏蛟用筷子将面条转了转,裹匀汤底下的作料,再将面碗推到萧旻珠身前,“你尝尝看,味道咸了还是淡了。”
淡了的话,他顺便从厨房顺了点盐巴过来,咸了,就冲点凉开水进去。
魏蛟对自己的厨艺的自信度从原来的十之七八,一进到这个房间,就降到了底点。
萧旻珠表情微微凝固,嘴唇微张。
呐呐问:“你刚刚在厨房做这个?”
魏蛟看她,“不然呢,先别说话了,快尝尝吧。”
说话这点空子面条口感变得更不好了。
她还以为……
萧旻珠不自在地扣了扣手心。
眼神落在那碗只还剩些热气,卖相不怎么样的长寿面,她轻轻拿起筷子,夹一小筷子面条送进口中。
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慌促。
魏蛟双手规矩地放在桌面,目光更是紧紧跟随,仿佛要捕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见她嚼了两口,魏蛟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好吃吗?
萧旻珠微微侧脸,与魏蛟对视。
他眼神闪烁,盈满紧张和期待,莫名有种孩子气的可爱。
萧旻珠将面条吞进肚子,砸吧砸吧嘴,眉头微微一敛,脸上露出一丝莫名复杂的神情。。
魏蛟见状,心中顿时一紧,连忙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萧旻珠随即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当然很好吃啊,只是能吃到君侯亲手做的面条,我实在是太满足、太开心了。”萧旻珠笑嘻嘻地搁下碗筷,拍拍自己大腿,“得夫如此,妇复何求,快,过来让我亲一口。”
原来是在捉弄他。
魏蛟松了一口气。
又一听见她这么不正经的话,魏蛟耳根泛红,没好气地道:“吃面都堵不上你的嘴?”
“哎呀,亲一口怎么了嘛。”
萧旻珠心虚,将对误会魏蛟的愧疚塞进撒娇里。
魏蛟根本不知情自己刚被老婆怨了。
他嘴里叨叨:“就没见过哪个世家女子如你这般不正经,活像个土匪流氓。”
话虽这样说,但他仍口嫌体直的凑过去,眼睛闭上,像是大义凛然就义的英雄在说,我准备好了。
萧旻珠两手掐他的脸,笑道:“我若是流氓土匪,你就是我压寨的夫婿。”
这几个月,跟着她的作息和习惯,魏蛟每日也会多睡一个时辰,初见时的黑眼圈没了,瘦削的脸颊稍稍长了些肉,整个人的阴鸷气息散去。
就像个冷峻帅小伙。
在掐疼了之际,萧旻珠松手,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训恶犬嘛,就得打一棒子再给口肉吃。
开春之际,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重大消息。
凉州军溃败,义军很快攻破洛阳。
董叙身死,董太后被幽禁后宫,形同被废。
朝堂之上,气氛庄严而凝重,群臣聚首。
高高的宝座上,一岁多大的小皇帝穿着一袭繁复华丽的龙袍,衣裳对他来说太过沉重,束缚了手脚,他不舒服地哼闹。
乳母跪在一旁,耐心哄劝他乖乖坐着不要吵闹。
周边服侍的宫人们难掩慌乱害怕,担心不懂世事的孩子会因此惹怒宁王。
哎,六皇子的命运也是坎坷。
年纪小小就被架上皇位,这下董家倒台,宁王进驻长安……
但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不知道那群大臣在如何谋算将他拖下皇位。
只听底下一位大臣言辞恳切道:“如今陛下年幼,尚未能亲政,先前朝政大权旁落外戚,封了一堆董家亲信文武官员,祸乱朝纲,百姓叫苦连天,多亏了王爷,解救大沅于水火之中。”
接着,又有另一位大臣站出来谏言道:“张大人所说,也是臣等所想,我朝正处多事之秋,正需一位德才兼备、宏才大略的天子来主持大局,王爷智勇双全、仁德广布,臣等斗胆,王爷才是登位的不二人选。”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了朝堂上的议论纷纷,多数臣子纷纷附和,也有少部分的大臣看看皇座上哭闹的小皇帝,低下头,沉默不言。
先前义军入城,董家人几乎被一网打尽,现在还在昭狱里头,不日将问斩。
原先攀附董叙的门生除了骨头硬的,其余人都归附到了宁王这边。
现在的朝堂大半都是宁王的人,剩下一些分布各个皇子母家的势力。
等到讨论声小之际,宁王这才站出列,语气谦逊:“我率义军,只为了肃清霍乱朝纲的外戚董家,诸位大人抬爱,本王感激不尽,然则,天子乃大沅之本,岂能因年幼而轻言让位,皇兄若底下有知,必会苛责于我。”
说到这儿,宁王竟隐隐有泣音哭相。
上面原本哭闹的小皇帝突然停下来,呆呆地看着他,一边咬指头。
像是在好奇,他一个大人,怎么也会哭?
宁王抬袖擦了擦眼,义正词严道:“本王虽不才,但誓将辅佐天子,安稳朝政,以保我朝基业稳固。登位之事,实数大不敬之言,本王,万不能从。”
宁王的话,让朝堂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起来。
王丞相,也就是太皇太后的兄长,两手交握身前,听见宁王极其周边人的惋惜之言。
双目微阖,心中冷冷一哼。
虚伪之人。
这一场关于皇位的归属无疾而终。
不久又听说,一些个大臣联名上书,请求幼帝退位让贤给宁王。
一个还不识字的小孩儿懂什么。
众人只觉荒谬又可笑。
直到夏初之际,实乃推辞不过的宁王才接纳了大臣们的建言。
很快,年仅一岁多的幼帝颁布诏书昭告天下,将皇位禅让给自己的皇叔宁王。
这出戏好似才唱完了。
宁王继位后,封崔琰为淮南王。
崔琰刚下马,流禾便赶紧跪在他脚下。
流禾面容焦急,流泪哭泣道:“王爷,小郎君生了病,侧妃恳请您去见一见。”
去岁末,萧青雁诞下了一个男婴。
崔琰取名泓。
和府邸下人预想的那样不同,崔琰对长子泓并不算多亲热,对生下孩子的妻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变得冷淡。
崔琰目光冷冷从她面上移开,抬脚欲走。
哪知流禾却胆大地来抱他的腿,哭着喊道:“王爷,奴婢求您,小郎君烧热,王妃不让我们出去请郎中,娘娘实在是没办法了。”
崔琰冷肃凝眉,“可是真的?”
流禾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崔琰唤来侍从,命他立即去请郎中。
随后对流禾启声道:“带我去看。”
流禾受宠若惊,忙从地上爬起来,领崔琰去后院。
萧青雁抱着哭闹的孩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着孩子哭红的小脸儿,她满目心疼地挨上去,额头还是很烫,“不哭了,泓儿乖,大夫马上就来了。”
萧青雁原本以为她有了孩子就有了傍身。
但自从长宁进府后一切都变了。
崔琰偏宠长宁,再加上宁王现在成了皇帝,长宁性格更是骄横跋扈。
儿子发烧,趁崔琰不在,长宁竟拦着不让下人去请大夫。
萧青雁抱着孩子,银牙咬碎。
这一切,何时是个头。
“娘娘。”流禾唤。
萧青雁看眼跟着流禾进门的崔琰,一时间怔住。
不禁泪水上涌,“王爷。”
崔琰迎步上前,问:“泓儿如何了?”
这个孩子,也流淌了一半他的骨血。
崔琰做不到完全无动于衷。
萧青雁焦急地将孩子抱给他看,“烧热一直退不下来。”
崔泓其实还并不认人,见到他来,却渐渐止住了哭声,只偶尔带一丝抽泣声。
崔琰接过孩子,抬手在他额上摸了摸。
眉头紧皱。
萧青雁看看他脸色,边用帕子拭泪,“泓儿定是看到爹爹来了才不哭闹了。”
说话间,大夫便来了。
几个月大的婴儿,不好直接施针喂药退烧,以防万一,只能大夫开了药,熬好先给乳母喝,让小公子喝乳母的乳汁。
药效虽折半,但也可以避免药效对婴儿过重有其他的影响。
大夫离去后,崔琰再看了两眼孩子,也准备离开。
“王爷。”
萧青雁慌乱叫住他。
崔琰侧过身。
萧青雁眸中闪烁着不解和伤痛,“我实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王爷要这样忽视我?”
明明长宁进门前,崔琰还对她十分愧疚,然而一从洛阳回到青州,长宁进府后,崔琰就变了。
变得对她冷漠。
萧青雁实实不解。
难道崔琰真的如府上流言所说爱上了长宁,厌恶自己这个发妻吗?
以至于封淮南王后,给长宁请封正妃,她成了侧妃。
现如今宁王登基,长宁成了公主,不一样了,这她也能理解。
毕竟按照梦中的轨迹,宁王就算当了皇帝,也当不了多久,即将到来的乱世将会长达数年。
但为何她生下孩子,崔琰竟看也不来看。
萧青雁想了许久也想不通。
崔琰听她问为何,心中冷笑不止。
若他没有意外得到前世记忆,岂不是要被这个女人愚弄得团团转。
但当下他还旁的事要做,还不想闹得太过难看。
崔琰淡淡道:“你只需好好照顾泓儿,其他的勿多想,”
说罢,便要离去。
然而萧青雁却突然紧走几步,从后抱住了他。
她带着抽泣声道:“请王爷明示。”
崔琰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若是不问清楚,尽管生活在一个府上,她也难得见到他。
她要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将来考虑。
泓儿如今是王府唯一的长子,因为生在崔琰封王前,也是嫡子,为何崔琰不请封世子。
就因为泓儿是她生的?
便要如此忽视。
她不明白。
还有长宁拦着不让下人出去请郎中,若崔琰没及时回来,任凭泓儿高烧,结局会如何,萧青雁根本不敢想。
崔琰会如何问责长宁?
这一切的一切,萧青雁忍了太久,都想要问清楚。
萧青雁慌不择乱地失了分寸。
崔琰深吸了一口气,将环在腰上的手用力掰下来,转过身去看萧青雁。
萧青雁神色负屈。
崔琰也忍不下了,他冷笑,故意道:“你做了什么事,自己清楚,我只问你,从他人身上抢东西,心里可会愧疚难堪?”
萧青雁一惊,面色猛然惊惶不定。
然而崔琰只说了这句话。
直到对方离开,她才回过神来。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
难道,崔琰竟也获知了原本的结局。
婴儿啼哭不停,萧青雁却神色惊恐惶惶然地从床边骤然滑落,。
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应乾元年, 夏。
继位后的宁王肃清完朝政后,想到了先前拒绝自己的魏蛟,遂命使臣去幽州召魏蛟入洛阳。
名为商讨要事。
因使臣自命甚高, 出言不逊, 魏蛟杀之,并挑衅似地让人将使臣的人头送回了洛阳,满朝文武见之无不震骇, 新帝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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