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信皇帝没想过如何压制秦姝。
可当他的目光移至尹清徽身上的时候,一切的忧思迎刃而解。
呵,原是早就将质子控在手里了。
第033章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2
孙无忧自然寻不出更好的法子, 附和道,“殿下之见,臣佩服。臣亦觉得此法最为通透便捷。只要殿下肯做这鱼钩, 事情必然会好办很多。”
秦姝淡淡望了他一眼。
老东西, 算计到我身上来了。
刘笙没得到想要的好玩办法,心里了无快意,“阿姝做鱼钩?如何做?”
孙无忧道,“长公主殿下可是台间出身,如何做,她自己想必是清楚的紧。”
刘笙叹了口气,“听起来,又要朕的阿姝去卖命了, 朕对自个的妹妹亲近着呢, 别的妹妹都在宫里享福嫁人, 唯独这个妹妹在刀尖上舔血,朕还真是不安。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了?或是像方才阿姝举例的那般,将谢祁二人绑了杀了, 就完事儿了。”
“朕都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了, 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这两人天天要吵死朕了。”
“人是杀不完的。”秦姝道, “委屈皇兄还要再忧思一些日子。臣会尽快收服二人。到时由此二人继承祁、谢党羽,朝上就会清净许多了。”
刘笙听了这话, 双眼的神采又亮了些许,“好, 就留他们几条贱命。这条命若是用得好,就留;若是用不好, 可一定勿留后患。朕就要在宫里等着阿姝的好消息了。”
眼见着上首之人一高兴就要放秦姝走,尹清徽走近些, 轻声道,“陛下仁厚,但这扶摇阁,总不至于说建就建,说塌就塌吧?陛下即位不久,在朝上与这些老顽固周旋本就辛苦,正是需要好好立威的时候,扶摇阁这不是打了陛下的脸吗?”
刘笙恍然大悟,“怪不得朕觉得还少了些什么!此事不假,扶摇阁可是朕和那两个老家伙在朝上吵了许久才定下来的。阿姝,这事就这么算了?”
“尹天师想要什么?”秦姝蹙眉,不悦的神采公然挂在脸上,“用不着这般拐弯抹角,想要什么?嗯?我猜猜,想要谢骁交出一营将士免灾,以解陛下之愤,再助天师手握军权?”
孙无忧,她尚且还会给他几分薄面。这个尹清徽,他是个什么东西?
刘笙半张着嘴,要说不说的模样,眼睛瞟着尹清徽,示意他快说些好话来。
“臣所提的合情合理,长公主殿下动怒什么呢,臣不过是为了陛下着想,这世上哪有让君上委曲求全的规矩?”尹清徽那张寡白的脸上始终漫着笑意。
“至于军权,那可真真是殿下误会臣了。臣今日不过是领了三五个人,那还是陛下的赏赐,担心臣的脚程忒慢,找几个精兵悍将送我一程。臣本是白衣,怎敢要陛下的兵权。”
秦姝抬眼,自是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度,“什么都不想要?”
“自然如此。”
秦姝嘴里一声轻嗤,极致猖狂,“尹清徽,尹天师,既然无所求,那就做好您该做的。你一介白衣,本不该在此听吾等讨论政事,是陛下垂怜,才准你在旁侍候。”
提步慢行,缓缓逼近那人,“你乖乖站在这听着也就罢了。本宫,是你能攀扯的吗?”
“好了好了啊。”刘笙摆摆手,“是朕一时间被气昏了头。天师呢,也是一心为朕。几位都是朕的近臣,见解不同也不必恶言相向嘛,对吧。”
狭长的凤眸带着威吓,“阿姝?”
秦姝一俯身,“臣清楚了。”
刘笙换了个姿势靠坐着,“不
过那个什么,你做这鱼钩,朕准了。将其推入绝境这事儿,用不用朕帮你啊?”
秦姝身体一僵,垂眸静待,并没有接话。
刘笙噗嗤一笑,“算了,你先去办吧。”
秦姝叩首,“臣告退,望陛下保重龙体。”
外面的雨已然渐小。
疾步走出紫云殿大殿,秦姝重重甩袖,“去叫白羽,让他给我把城外那人唤回来,现在就去!”
鸣泉一怔,他方才在门外只能听个模糊,此时更不知道城外的“那人”又是谁,尽量跟上秦姝的步伐问道,“陛下方才不是答应了要留这些人一条命?为何主子如此急切?”
秦姝猛地停住,眼底一片猩红,“他杀心已起,我哄他一时。但只要我一出宫,外面就会人头落地。”
“快去问,问那些劳役都哪去了?是否回了工棚?叫台间把那里给我围了,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
鸣泉被喝得来不及再想其他,速速把这几件事记在脑子里,脚下步伐飞快,径直朝宫门口跑去。
刘笙与尹清徽二人一同站在大殿门口向外远眺,看着仓皇离去的两个背影,刘笙淡淡地笑着。
尹清徽试探道,“陛下,当真要放任长公主如此行事?”
刘笙挑眉,眼中不见半点温度,“你想说什么?”
尹清徽颔首,“臣直言,若是陛下不悦,臣可以不再提此事。长公主收揽的臣子,是陛下的,还是长公主的?臣好生困惑。”
“大宋开国时,臣便听说长公主可以替先帝亲传旨意,堪比宫中一品女官,后来手里有了实权,更是在朝臣之中颇受敬佩。陛下任由这样的人去劝服顾琛、谢行周二人,她当真不会假劝服,真倒戈吗?”
“她不敢。”刘笙闻之一笑,淡淡道,“喏,这不是来了吗。”
“朕已经告诉她了,以后不论刮风下雨,她都得进宫来。”
只见秦姝还未踏出宫门,便迎面见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秦姝当即面如寒冰,“你来做什么?不是叫你这几日不要出来吗。”
岳听白急切的心情都摆在脸上了,可算在这里碰到了秦姝,也不管秦姝周身一股拒人千里的气势,径直往她身上一扑。
“呜呜呜,我还想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
秦姝脸上神色没有缓和太多,将少女重新摁回轮椅上,“你是来找我的?”
“我......”
“你要是来找我的,咱们现在可以回家了。”
她迫切的希望少女能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可少女摇摇头,“我是来医腿的,阿姝。”
“什么意思。”
女子在宫门口伫立,风袖飘飘,细细的雨丝打在身上,一身清冷。分明还是夏日,可那睥睨凛然的双眸泛着的刺骨寒意,令人从脚底爬上一股恐惧,不敢直视。
少女眨着眼,怯怯道,“阿姝,我害怕。”
秦姝敛了眸,闭眼良久才道,“谁叫你来的,我去替你回了,你回家吧。”
“陛下说,我的腿恢复得极好,叫我日日进宫来,免得前功尽弃。”岳听白伸手去拽秦姝的袖口,“阿姝,我是看雨小了才出门的,陛下说的很对,我假以时日就会站起来的。”
“你莫要生气了,阿姝。”
秦姝垂眸,语调回暖,“我今天很忙,鸣泉也很忙,我不能放你一个人在这。你在这等我,我去替你回绝陛下。”
“阿姝,稍晚些我就回去了,治腿也不过两个时辰,若是我到时没回,你再来接我可好?”岳听白笑得暖暖的,抓着秦姝的袖子不让她走,“既然答应了陛下要每日坚持,怎可失言呢?”
秦姝转过去的身子被她拉住,只好淡淡地回首瞧她。
她痛到极致,便是这个表情,岳听白知道的。
听白心里一揪,眼眶不由得泛红,她好讨厌自己忍不住泪的模样,可是此刻定是要忍字为先,张开双臂撒娇道,“阿姝不委屈,快来抱抱。”
秦姝嘴里暗骂了一声什么。
她知道只要自己还在,岳听白就不会出事。可是以她的性子,绝不肯被人胁迫到如此境地。
她这一生被胁迫的时候够多了,从进京之后就未曾停过。
好想撒泼啊,像九岁之前那样。
“用我送你进去吗?”
岳听白摇摇头,正因为没有抱到秦姝而懊恼,“不用,你来接我就好。”
“两个时辰之后,我亲自来接你。”
刘笙歪着头看那宫门口良久,才道,“你小心些,今日对阿姝有些放肆了,惹急了就不好了。”
尹清徽收回眺望的目光,“是,陛下。”
“你要记住,朕可以随意威胁秦姝,因为秦姝不会杀刘家人。但若是你威胁她...”刘笙的眉心微微动了动,“她杀你,朕未必拦得住。朕最需要的就是她,你可懂了?”
尹清徽恭敬拱手,无不顺从,“臣明白了,臣只会做陛下身边的鹰犬,陛下让臣做什么,臣就做什么。”
“嗯。”刘笙满意地笑着,看着朝自己方向行进的少女,裂开个笑容,“听白来啦?”
岳听白极为配合地朗声道,“拜见陛下。”
“好好好,快,天师快带她下去医治吧。”刘笙好心情地往前迎了几步,才招手叫人过来。
双手合拢,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轮椅上的人儿,心里感叹可多亏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简直是一张最好的底牌。
岳听白却扬起面容直视他,“陛下很开心吗。”
刘笙半眯凤眸,只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陛下若是很开心,我会遵守诺言,每日都进宫来的。”
刘笙笑了,这丫头莫不是以为自己是真心希望她好个彻底?反问道,“朕为何会开心,你知道吗?”
“有我每日在陛下眼皮子底下待着,陛下才会对阿姝放心。不是吗?这应该很值得开心来着。”
“这个质子真是重要,我会好好当的,陛下。”
九层台大殿。
“禀告尊主, 所有劳役和匠人皆已被骁骑军护送回工棚!我们的人已经接替了骁骑军,把工棚以及扶摇阁全部包围起来了。”
女子冷着脸,侧靠在上首之位, 手中把玩着本是拴在腰上的玉玦。面若寒冰, 眉如远山,连头都不抬一下,只轻轻拂袖,表示自己知道了。
“主子,顾琛已被单独收押。谢行周那边已经包扎好了,身上骨折三处,肺腑俱有损,但并没有伤及心脉, 人还没醒。一起带进来的那个匠人并无大碍, 留着还是放了?”簪月走过来禀报。
主子极少坐在这大殿中的高位上。
一般都是在自己的书房, 他们有事直接去书房就好,书房干净温暖,也没有这样令人忍不住寒颤的高座。
主子出门一趟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簪月不敢想。
“留。”
外面台间来报, “尊主, 白羽掌司带人回来了。”
秦姝的眸子这才有了一丝波澜,“叫进来。”
白羽和顾玦快步进殿, 顾玦慌乱极了,进殿之后连连叩首, “殿下,臣拜见殿下, 殿下千岁。”
他跪在正中,抬起头来, 乞求般的,“殿下,听闻我兄长建的扶摇阁塌了,那我兄长,我兄长还能...”
“你慌什么?”秦姝猛地将玉玦摔在案上,平生最看不上的就是这自乱阵脚模样,“最初与本宫约定,替本宫办事之时,你难道没有这个觉悟?现如今慌给谁看!”
顾玦被喝得根本不敢抬头不敢睁眼,一个劲儿的叩首,“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是臣失言,臣只是...只是想知道兄长的下落,殿下不让臣问,臣就不问了...”
秦姝嘴角扯了扯,目光似箭,睥睨着他。
白羽瞧着秦姝的眼色,适时出声,“你家兄长,半点事儿没有。反倒是主子,快要被你家兄长害死了。
顾玦猛然抬头,刚要欣喜便听到后半句话,一下子不知作何是好。
“本宫让你办的事儿,你办的如何。”
顾玦稍稍起身,“颇有成效,颇有成效。只不过这才一个月,若是能在给臣半年,臣必然能帮殿下训练出一支...”
“还给你什么!”她扬手就要将手里那块玉玦摔出去,动作做了一半又忽而换了案上的折子,其余竹简随之倾倒,书案前顿时一片混乱,“还要给你半年?本宫干脆给你三十年,让你在城外养老送终,好不好?”
秦姝被激得站起身来,在案前气得左右踱步,“说了多少遍!那不是给本宫的,若不是时间短,暂时无人察觉,你非要被人逮住了严刑拷打不可,到时供出这些都是为了本宫,本宫就要被你害的人头落地了!”
白羽和簪月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能心道不妙。
今天肯定是要遭殃了。
白羽抬眼与秦姝对视,目光交汇之时暗暗摇头。
秦姝了然于心,提盏用茶,手指末梢还留着自己都未发现的轻颤。
顾玦磕得头都要冒血了,本就怕的要命,好不容易落到手里的肥差似乎也有办砸的趋势,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堪堪道,“殿下,都是臣的不是,殿下想什么时候检阅成果,就什么时候检阅成果,臣绝无二话!还望殿下能给臣这个机会。”
女子莲步轻移,按住心中的狂躁,“是吗?随时检阅?”
顾玦感受到人已经在自己身前了,更不敢抬首,“是...只不过可能...时间更长些会更好一点...”
女子俯下身来,仿若是从地府而来的地狱阎罗,红唇吐出的话传到耳朵里是那般令人沉醉,沉醉得能丢了命去。
摄人心魄,便如此刻了。
她说,“你听好了,本宫拨给你那么多银两办这事儿,若是排场不够大,事情做的不够利落...不光是你兄长的人头落地。”
“你也得,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在这九层台里,大家也都是见过的。
顾玦从腰上掏出半枚虎符,颤抖地呈上去,“殿下,这是臣那半枚虎符...殿下随时检阅,还望饶臣一命!”
秦姝拿了东西,直起身来轻瞥一眼,“能不能继续对本宫称臣,且等我今晚回来吧。”
秦姝只觉呼吸颇为不顺畅,方才起身后更为明显,不得不捂着胸口,眉心紧蹙。
白羽眼神一凛,刚要去扶她。女子素手轻抬,阻止了他的动作。
她转而去看簪月,“顾琛那边,有没有受伤?”
簪月摇摇头,“据说所有的劳役匠人都逃出来了,工棚里点了数,唯一不在的就是谢行周带出来的那个匠人。”
“所以,只有谢行周这个蠢货受伤了?就为了救那一个人?”
“应该没错的...如果主子还有什么怀疑的话,恐怕就要等把扶摇阁挖开的时候了。”簪月也不明白,当时主子急召,她们那般快马加鞭的赶过去,却也只看见那谢行周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模样,而旁边的那人什么事儿都没有。
“为了救一个人,就把自己搞成那样,真够厉害的。”秦姝肉眼可见的情绪好转,悠悠甩动着手里的虎符。思量着是先进宫去,还是先探探这从未打过交道的顾琛的口风。
反正那谢行周,是想问话也问不了了。
鸣泉急报,“尊主,陛下下令,明日午时,所有劳役...斩首示众...一个一个杀,直到有人说出扶摇阁的问题出在哪,是谁动的手脚...若是都杀完了还没有定论,再杀谢行周和顾琛。”
秦姝只觉胸腔翻涌,甜腥入喉,“噗——”的一声,淤在胸口的那一口血骤然被喷出,染了面前一地的红。
“主子!”“殿下!”
“咳咳——咳”秦姝直不起身来,只觉这一月以来诸多烦心淤堵,都在这一刻顺畅了许多。
咳血的一瞬间眼前恍惚,生理性的泪水溢满整个眼眶,双耳听不到任何——秦姝可算是体会到了片刻的宁静。
足够了,用一口血换这片刻也足够了。
只不过突然想到晌午去扶摇阁救谢行周,那人瞟了一眼自己,沉沉地倒下去之后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想必就是感觉到这般安宁了吧。
让他拼死一搏走了便是,谁叫他不走,活该。
“主子...”
意识逐渐回笼,耳畔的呼唤声也重新恢复了声量,秦姝抬手搭在簪月身上以借力,哑声道,“死不了。”
没死,就要思考。思考那刘笙,到底是要做什么。
她本以为至多是要杀顾、谢二人,去谢府找卢氏的台间都被自己派出去了,就怕这陛下突然反悔,先杀了,再想以后。
可是现在拿百姓开刀,成千上万的人啊,哪个国家的君主,这般屠戮自己的百姓?他是疯魔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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