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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她被盯上了。
各方各面的人,明里暗里的势力。
或许因着流言想到了幽州近半年的变化,并将之联系到她身上,锁定了她。
裴莺看着素白的帐,忽然怀疑自己和霍霆山和离后,还能否全须全尾地留在幽州或冀州。
好像不能……
裴莺顿觉头痛。
“咯滋。”好像是厚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光将从一角照进来。
裴莺看到了两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女郎,一个手端着灯,另一个拎着一个木盒子。
“我的时间算得没错,您果然醒了。”说话的女郎生了张桃心脸,笑意盈盈时俏丽十足。
“既然夫人醒了,便来用膳吧。”另一人将餐盒放在旁边的案几上。
裴莺观她们态度温和,心里定了定:“如今什么时辰了?”
“已是戌时。”桃心脸回答竟很积极。
裴莺回忆起肖江郡周围的城镇。
她之前昏迷不醒,若自肖江郡乘马车离开,在宵禁前只足够抵达白光县,但进入白光县定会登记,如此反倒容易泄露了行踪。
“我如今还在肖江郡内吧。”裴莺说。
“夫人聪慧。”依旧是桃心脸回话。
她将灯放下后,一直走到榻前,就在榻旁坐下,一双眼亮亮的,一瞬不瞬地看着裴莺。
裴莺被她那眼神看得毛毛的,“既然还未出肖江郡,你们更不可能带走我,如今将我放回去,我只当……”
“夫人是如何想出那般多的奇思妙想来?”桃心脸道:“世间许多自称不世才子的男人,都未有夫人半分才华。”
裴莺惊愕。
“雪茶,先让夫人用膳。”另一人提醒道。
雪茶恍然:“金钰你说的是。”
身上还有些乏力,裴莺慢慢起身,中途那叫雪茶的女郎还搀扶了她一把。
裴莺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绝对能算得上丰盛的晚膳,眼底掠过错愕。
裴莺用膳的时候,二女就在她旁边看着她吃。
一顿晚膳用完,金钰收拾器具要端走,“雪茶你随我一同出去,莫要打扰夫人安寝。”
“我要留在这儿。”雪茶坐在不动。
金钰又喊了几声,见实在叫不动她,只好道:“记住你的身份,莫要背主。”
“主子于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不会做那等猪狗不如之事。”雪茶不满皱眉。
金钰看了她半晌,而后离开了。
裴莺听到了厚重房门缓缓关上的声音。
“夫人您和我说说话吧,您是如何想出那些个奇思妙想来?我主子是世间少有的聪明人,连他都对你赞叹不已。”雪茶感叹道。
裴莺:“你主子是何人?”
雪茶笑着说:“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夫人,待夫人随我们走,回到主子那边,夫人到时自会知晓。”
裴莺摇了摇头,“带着我,你们走不了的。虽说如今世道女郎容易被忽视,但经过云绣楼一事,你们一行人已暴露,霍霆山不会将目光只放在男性身上。”
“夫人也觉得女郎容易被忽视吗?”雪茶的接话却令裴莺有些莫名。
裴莺琢磨了下,脑中有电光掠过,忽然悟出一点其他的东西:“虽然我并不认为女郎逊色于男儿,但如今大环境的观念确实如此。”
雪茶坐于案几旁,双手托腮地看着裴莺,神态和她的年纪有种极不相符的纯真和狂热:“夫人,您的想法和主子一样,他也说过女郎不比郎君差,女郎亦能有大作为。可这世间的男人多傲慢盲目,他们眼高于顶,总觉得女郎如浮萍能任由他们摆弄,也似犬儿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却不知晓女子亦可为刀,可了结他们骄横的狗命,所有轻视女子之人都要为之付出代价。”
就如买奴,若买的是男奴,需要重重审查,不仅查他自身,还查双亲来历,恨不得将其家谱都扒出来。
但女奴却无什要求,只要手脚完好,看着老实即可。
这何尝不是一种傲慢?
裴莺眉心跳了跳。
原来如此,原来她们礼待她,不仅是因着主子命令,更是在建立了新观念后觉得她有别于其他女子,值得她们和她惺惺相惜……
裴莺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但这个办法风险不小,令她又有些迟疑。
“夫人,你且安心在此处待些时日,等时机合适,便随我们一同离开。”雪茶笑眯眯道。
裴莺垂下眼睛。
再等两日,若两日霍霆山那边还没有动静,她就行动。
霍霆山踏着破晓的晨光回到州牧府。
在外奔波了一夜,男人面无疲色,只是眼底的阴郁更浓了几分,一众武将随他进了书房。
白光县的入城名册已看过,所有装载货物进城的车架尽数查遍,然而一无所获。
后又以肖江郡为中心,沿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官道寻了一遍,虽说确实寻到不少露宿在外的商贾,但一一细查以后,并无夫人踪影。
渡口也命人前往盘查,昨日来肖江郡的船只不少,但载客离开的船只意外不多。且根据渡官记载,每个离开的载客清醒得很,其中并无昏迷的病患。
没去过渡口。
霍霆山的指尖在案几上用力点了点:“夫人一定还在郡中,今日封城一日,禁止任何人出城,明日开北侧和东侧城门,严查出行队伍。熊茂,你领人从郡中城门边往内排查。秦洋,城北多闹市,你领人自那边开始查起,那些个女郎需看仔细了,凡是解释不清的、有疑惑的,通通记录在案。”
熊茂:“唯。”
秦洋:“唯。”
霍霆山看向陈渊,“陈渊,云绣楼里剩余的小佣交给你审问,这座绸庄的底细务必给我翻出来。”
陈渊领命。
“大将军……”沙英低声喊。
他也不想这个关头去捋虎须,但有些话必须说:“那安息王子来朝,要路过肖江郡。”
再过些时日,就是赵天子的整寿。天子整寿,来贺的人不少,大楚之外和大楚有较为密切的国邦都会来贺。
安息王子来贺时,绝对会带来一大批人,既有他自己的护卫,也有随行的胡商。
沙英的潜台词是,全城戒严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
霍霆山自然也知晓,且不说安息王子来贺,就单说肖江郡作为并州的权力郡县,人口实在多,久封不妥。
霍霆山沉思片刻,“沙英,你去办一事,郡中所有的邸报宣读,从今日起加多一则。对外宣称城中进了蓝巾细作,细作有男有女,以女郎为主,数量不在十数以下,凡是发现形迹可疑来举报者,经核实无误后,有重赏。”
沙英领了命。
霍霆山:“待邸报之事办完,你领人去郡中女闾和绣坊这类女郎云集之地盘查,有异的通通记录在案。”
一条条命令传下去以后,武将们也相继出了书房。
慢慢的,房中剩下霍霆山一人。
男人走到窗牗的小案旁,低眸看小几,小案几上放着一个木质的棋盘,“楚河漢界”泾渭分明。
霍霆山轻轻滑开上方的棋盘盖子,内里排列整齐的棋子露了出来。
“馬”、“車”、“將”、“卒”……
霍霆山目光慢慢看过。
州牧府门口有卫兵,能负责守门的,眼神和记忆力皆是一等一的好,有可疑之人必驱之。
她们怎就这般恰好知晓夫人出府?
不是外因,难不成是内因?
霍霆山看着“卒”的棋子,忽然对外面的卫兵道:“把府中的管事给我喊过来。”
片刻后,管事来到书房。
“大将军,您……”
霍霆山开门见山问:“近来府中是否有新购置的女奴?”
管事不明所以,但如实回答:“有的。”
二字方落下,管家惊觉书房里的气氛变了。
不远处的男人眼中似有风暴席卷,面上却缓缓勾起唇:“甚好,真是好极了,这都潜到府中来了。”
管事心中难安,立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因着伤了四个,所以买了四名女婢填补空缺。”
霍霆山转身往外面去:“让卫兵把人给我带到地牢里,我亲自审讯。”
秦洋和熊茂今日领人在外面奔走了一个白日,直至夜幕降临方归,这一回来,两人就听闻霍霆山在府中抓了四个细作。
两人大惊。
“府内有细作?”
“那细作还是新买的女婢?”
不仅是熊茂,连秦洋都许久未回神。
“这女郎不在家相夫教子,怎做这样的事?”熊茂皱眉不解。
秦洋嘲笑他,“说你呆子就是呆子,吃了这般大的一个亏,还相夫教子呢,再小看女人,别哪日被女人割了脑袋都没死明白。”
熊茂拧着眉没说话:“我就是没想明白,现下哪有女郎干这个的,斥候那等危险之事是男人做的才对。”
秦洋懒得理他,问过大江:“大将军可有审出些什么?”
过大江摇头:“那四人都是狠角色,见卫兵来抓人,心知自己已暴露,利落自尽了。”
熊茂不由瞠目。
过大江:“不过并非全然无收获,大将军将那几个女婢院中的其他人都传来审讯,有个小女奴说当初看见那细作将系了红纸鸢的木杆子立于墙边。大将军命人找出了那根杆子,重新摆位,通过杆的高度,锁定了郡内几处高楼。他巳时时领人出府,如今还未归。”
秦洋按了按眉心:“总算是有些线索了,不然大海捞针,怕是有得找。”
后面有脚步声传来,秦洋回头,见是陈渊。
陈渊今日被派去查云绣楼,秦洋本来觉得这活儿还挺轻松的。
一来是云绣楼中有些小佣还在,二来是像这类生意店铺的转卖,有契书等文件在,可寻之迹不少。
但如今看着陈渊的脸色,秦洋莫名感觉不太对:“陈渊,你查到了什么?”
“这云绣楼的更替,其中有宁家的身影。”陈渊说。
秦洋眼瞳收紧了一瞬:“宁、宁家?他们疯了不成?”
陈渊低声道:“不是主家的人,只是一个小旁支,有可能是被人做了局,但这些不重要了。”
秦洋和他对视一眼,明白陈渊眼中的意思。
再过些时日,大将军要娶妻。宁家作为大将军曾经的妻族,一定会受到冲击,只是多少罢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云绣楼背后冒出一个宁家,再加一个全须全尾回来的元妻妻妹,不管如何都足够大将军心里不虞。
但偏偏,这个宁家又是两位公子的母族。
陈渊:“此事得等大将军回来再说。”
陈渊等人也不回各自院中了,一个个在正厅凑合,而这一等就是等到寅时,霍霆山才踏着月色归来。
听见脚步声,众人迅速清醒。
两宿没阖眼,霍霆山只是眼底多了些红丝,目光扫过熊茂等人:“在这儿睡,都有情况要汇报?”
陈渊颔首:“云绣楼之事已有进展。”
“说吧。”霍霆山不去书房里,直接在正厅问。
陈渊将调查到的事如实汇报,听闻“宁家”时,霍霆山眉心动了动,但面上看不出情绪:“陈渊,你明日将此事告诉霍知章。”
陈渊迟疑,但最后还是点头了。
霍霆山目光转向其他人:“你们呢,说说今日查得如何?”
秦洋道:“大将军,城北区的肉市和布食市已逐一细查过,未发现有夫人踪迹。”
沙英和熊茂皆是同样的答案。
“大将军,听闻您今日沿着纸鸢去查了高楼,情况如何?”熊茂好奇道。
霍霆山面无表情:“抓了一些人,但还需区分布衣和细作。”
又说了几句后,霍霆山见他们眼中都有倦色,“行了,回去歇着吧。”
裴莺一直闻到一股酒味,她猜想她所在的这个地方之前是用来放酒的地窖,只不过如今被简略改成一间小厢房。
她看不到外面的天,只能通过吃饭算时间。
一日三顿,吃过六顿膳食后,她知晓两日过去了。
霍霆山还没有找来。
裴莺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做了个决定。
她们不会一日到晚都待在地窖里,来得最多的就是那个叫雪茶的姑娘,但也仅仅是送餐,送完再和她聊半晌天,就出去了。
等送餐的人离开后,裴莺开始脱衣服,脱掉衣服,躺在地板上。
这地窖铺的都是石砖板,加之又在地下,刚躺下去裴莺便打了个寒颤。
估算着时间,等快吃下一顿时,裴莺将衣服穿好。
一日不到,在吃完晚膳,她就感觉头晕脑胀不舒服了。
雪茶正在收拾器具。
裴莺靠在榻旁:“你们打算何时动身?”
雪茶闻言转头,灯盏放在桌案上,灯芒映着她眼,看过来的目光一如既往的亮晶晶的:“再过三日安息王子来肖江郡,那时就走。夫人是着急了吗?”
裴莺靠在榻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低声问:“外面现在不太平对吧?”
提起外面,雪茶敛了些笑容:“那霍幽州是有些本事的,很快就锁定了几个大区,不过三日不够翻遍三个大区。”
“雪茶。”裴莺低声道,她声音轻柔,尾音缱绻。
雪茶顿时停下动作:“夫人怎么了,您是渴了吗,我给您倒水……”
“雪茶,我不舒服,头很晕,我是不是病了?”裴莺轻声道。
雪茶一惊,忙提着灯上前,看见裴莺脸颊飘红,心里咯噔了下。
她不死心地伸手探裴莺的额头,待摸到不寻常的温度,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夫人,您病了。”
裴莺抬手握住她的手:“我以前也时常生病,不打紧的,熬一熬就好了。”
“这病高热如何能熬呢?”雪茶着急道,“夫人您稍等,我去喊金钰来,她会一点医术。”
裴莺眸光微闪:“好,麻烦你了。”
不久后,金钰来了。
她先探了探裴莺的额头,又给她号脉:“脉浮而紧,寒气入体之兆。夫人现头身疼痛否?”
裴莺:“头晕脑胀,浑身乏力。”
金钰沉思片刻:“我已知晓,夫人请稍等,我去为你开些药来。”
裴莺:“有劳。”
大概是两刻钟后,一碗黑浓的药端到裴莺面前,雪茶还特地寻了两枚蜜饯来。
那碗药裴莺利落喝了,可能因着她生病,今夜的地窖里留了人,留下的是雪茶。
正常而来,用过药后要好好休息,如今病才好的快。
裴莺躺在榻上盖着被子,眼睛也闭上,看着相当配合,却努力控制不进入梦乡。
时间慢慢过去,桌上的灯盏终于灭了。裴莺睁开眼,悄无身息地将被子掀开,而后继续闭上眼睛。
不知过去多久,可能是一个时辰,也可能是两个时辰以后,裴莺感觉有人慌忙给她盖被子。
但裴莺知晓没有用了,她的体温在迅速飙升。雪茶很快也发现了,她急匆匆跑出去,待她再回来,已不止一道脚步声。
“怎的忽然起了高热?”是金钰在问。
雪茶懊悔道:“都怪我一时没留神让夫人蹬了被子。金钰,你再给夫人抓一剂药。”
金钰指责了雪茶两句,到底去抓药了。
药熬好后,裴莺配合喝下。
这回她们都没有回去休息,而是在地窖里陪着裴莺,但这副药却无什用处。
裴莺依旧高热不退。
“金钰,我记得你这医术也就学了三年不到,要不去请个老杏林来,不然人要病坏了。”
“请老杏林的话,有暴露之险。”
“不会的,夫人如今已迷糊,待会儿老杏林号脉时将罗纱放下来。不然不请老杏林,这般下去不行。”
金钰咬牙:“我再开一剂药给夫人喝,若是午时还未有起色,便去请老杏林。”
裴莺被子下的手慢慢蜷紧。
又喝了一剂药,但裴莺的病情还是没有起色。
到了午时,雪茶将裴莺背出了地窖,久违的阳光落在脸上,裴莺眼睫颤了颤,过了段时间才缓缓抬眼。
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院中放了纺织机,看着那长长的纺织机,裴莺恍然。
她想起《汉·食货志》中曾记载:冬,民既入,妇人相从夜绩,女工一月得四十五日。①
妇人相从夜绩,也就是结伴在夜里织布。她们白日分散在其他地方,夜里可因此汇聚。
雪茶将裴莺背到内里的厢房,金钰去请了老杏林。
屋中不宜太多人,否则该令旁人生疑了,因此待老杏林请来,厢房里只有带他来的金钰和候在床榻旁的雪茶。
床榻两侧的罗纱被雪茶放了下来。
“老杏林,我姑姑起了高热,烦请你帮忙医治。”金钰将人迎进。
雪茶道:“小姨,老杏林来了,您给他号个脉。”
裴莺透过罗纱看到了另一道模糊的影子,应该是老杏林来到了。而雪茶说完那番话后,便伸手探入罗纱帐,牵着裴莺的手带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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